摘要：前些天他去镇上赶集，买了付老花镜，棕色的，二十块钱还讲价到十八，裹在旧手帕里带回来的。回来路上，他在村口田边停了下来。

村里的老段，今年七十有五了。

前些天他去镇上赶集，买了付老花镜，棕色的，二十块钱还讲价到十八，裹在旧手帕里带回来的。回来路上，他在村口田边停了下来。

有台崭新的拖拉机停在那儿，红色的。

王老师的二儿子开的，去年才买的，日本产的。挺贵的，据说快十万了。二儿子在县城开了个小饭店，这两年生意不错。

老段叼着烟，站在田埂上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瞅了瞅被夏日烤裂的手。

他问二儿子：“这玩意儿难开不？”

二儿子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笑得直不起腰：“段爷，您这岁数了还想学开拖拉机？”

老段抽了一口烟，把烟蒂扔进田里，用脚尖碾了碾。

“怎么就不能学了？”

村里人都知道老段退休前是个电焊工。在县城那家老国企干了三十多年，厂里倒闭那年，他拿了一笔不算少的遣散费，回了村里，买了五亩地，日子过得清贫却踏实。

他的电焊手艺在村里有名，村里谁家的铁门坏了、农具断了，都找他帮忙焊一下。他从不收钱，顶多喝杯茶水。

老段在自家院子里支了个小棚子，摆了几件基本的电焊工具。乡亲们都说他那棚子是山里最亮的灯，冬天也能给人带来一丝温暖。

那些年，老段的爱人早早就走了，留下一个儿子，在城里上班，一年回来那么两三次。儿子结婚后，老段的院子里多了个平板电视，还有个小孙子。

小孙子叫小明，今年上初中了，个子窜得比爷爷还高半头。每次来村里，鼻子都皱着，嫌这嫌那的。

“爷爷，您这院子怎么总是一股焊铁的味道？” “爷爷，您怎么不装个空调？夏天热死了。” “爷爷，您的手机怎么这么老土？”

老段只是笑笑，不回答。

那天看完拖拉机，老段回家翻出了一个旧铁盒。

铁盒里有个破旧的笔记本，黄页都卷边了。他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翻开来，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机械图纸和各种零件参数。

这是他当年在厂里做电焊时，趁休息时间偷偷记下来的。那时他年轻，觉得什么都能学，什么都想会。

厂里的机械师傅们见他这么上进，也经常给他讲各种机械原理。

“不学一下，怎么知道学不会呢？”老段自言自语。

第二天一大早，老段就来到了镇上的农机服务站。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服务站的小李正在整理前一天的单据，见到老段走进来，急忙站起来。

“段爷，您家那台旧水泵又出问题了？”

老段摇摇头，摸了摸鼻子。

“我…我想学开拖拉机。”

小李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段爷，您这是闹着玩儿呢吧？”

老段知道小李并没有恶意。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递给小李一支。

“真的想学，带我去看看呗。”

小李将信将疑地把老段带到了院子里停着的几台拖拉机前。

“这东西可不好学，而且还要考证呢。”

老段戴上老花镜，仔细看着拖拉机的构造，摸着下巴思考。

“能不能让我上去坐坐？”

小李把老段扶上了拖拉机，老段的手抚过方向盘，轻轻摸着各种按钮和杆子，眼神炯炯有神。

“这玩意儿，我认真学，多久能会？”

“您这岁数…不是我说，这真不是您能学的东西。”

老段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第三天，老段又来了。

第四天，他还来。

小李拗不过他，给他找了本旧的《农用拖拉机操作手册》。

老段如获至宝，回家后每天都捧着那本手册，戴着老花镜，一页一页地看。

儿子回来看他，发现他在灯下研究拖拉机手册，嘲笑道：“爸，您这不是瞎忙活吗？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学什么拖拉机？”

老段合上书，把老花镜摘下来，在衣角上蹭了蹭。

“我闲着也是闲着。”

“您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再说了，您这把年纪，谁敢让您开拖拉机？”

老段听着儿子的话，没反驳。眼神却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挂着的老旧电焊面罩上。

后来，老段偷偷给小李塞了两百块钱，求他在没人的时候，让他坐在拖拉机上熟悉一下。

小李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就这样，老段开始了他的”拖拉机学习之路”。

村里人都知道老段在学拖拉机，都觉得他是老糊涂了。

有天，他的小孙子小明来村里玩，看到爷爷在院子里摆了个纸箱子，上面画了个方向盘和各种按钮，还贴了几个写着”前进”“后退”的纸条。

小明笑得前仰后合：“爷爷，您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老段有点不好意思，说：“爷爷学着玩玩而已。”

小明拿出手机，对着那个纸箱子拍了几张照片，还发了个朋友圈：“我爷爷七十多岁了，还在学开拖拉机，笑死我了！”

老段不懂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想学。

学了差不多半年，老段觉得自己理论知识都掌握得差不多了。

他又去找小李，问能不能真的让他试着开一下。

小李犹豫再三，终于答应了。

清晨，农机站还没开门，小李就偷偷带老段去了后院。

“段爷，我只能让您在院子里开开，可别出去啊。”

老段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爬上拖拉机。

发动机轰鸣声响起，老段的手微微颤抖。

“怎么样？”小李在旁边紧张地问。

老段没说话，全神贯注地盯着方向盘。

拖拉机缓缓前进，在院子里画了个圈。

太阳渐渐升起，照在老段布满皱纹的脸上。他笑了。

“学会了。”

那天晚上，老段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心里盘算着哪天能拿到拖拉机驾驶证。

远处传来犬吠声，他抬头看了看，发现村西头的夜空中有一丝异样的亮光。

“着火了？”

老段顾不上多想，迅速拿起手电筒，往村西边跑去。

到了村西头，他看到村里的老支书家着火了。火势不大，但老支书和老伴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慌乱中不知所措。

村里人都来帮忙，用水桶接水灭火。

老段跑过去，问清楚情况后，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

“是电线短路了，得切断电源！”

老段借着手电筒的光，冒险进到屋里，找到电闸，关掉了总电源。然后他指挥大家用沙子把火扑灭。

火灭了，老支书和老伴都没事，只是房子受了一点损失。

老支书连声道谢：“段老弟，多亏了你啊。”

老段只是摆摆手，说：“这不算什么。”

第二天，村里人都在讨论昨晚的火灾。

正好那天下午，村里的广播响起了急促的声音：

“紧急通知，村西头的水渠堵塞，导致几十亩良田无法灌溉，请各位村民前往支援！”

老段听到广播，立马放下手里的活，朝村西头跑去。

到了现场，他看到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正在清理水渠，但进展缓慢。

村支书着急地说：“眼看着庄稼要渴死了，咱们得想办法。”

老段想了想，说：“我有个办法。”

他快步走到村口，找到了王老师的二儿子，问能不能借用他的拖拉机。

二儿子一脸惊讶：“段爷，您会开拖拉机？”

老段点点头：“我学了半年了。”

二儿子将信将疑，但看到老段认真的神情，还是把钥匙给了他。

“您小心点啊。”

老段熟练地发动拖拉机，稳稳地开到水渠边。

他把拖拉机连接到水泵上，用水泵将水渠里的淤泥抽出来。

不一会儿，水渠疏通了，清水重新流进了田里。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老段，您真会开拖拉机啊？”

老段笑笑：“学了半年，总算用上了。”

那件事后，村里人对老段的看法彻底改变了。

村支书专门来拜访他，说：“老段，咱们村正好缺一个会开拖拉机的人，您愿意帮忙吗？”

老段想了想，说：“我可以帮忙，但我还没有驾驶证。”

村支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和镇里的农机站联系，让他们特事特办。”

就这样，老段成了村里的”拖拉机专家”。

他开着拖拉机，帮村民们运输农具、肥料，甚至还帮着修理各种农机设备。

那双粗糙的手，不仅能焊接铁器，还能驾驶农机。

一个月后，镇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连续三天的暴雨，导致一条小河决堤，淹没了低洼地区的几个村庄。

镇里的救援队需要一台大型拖拉机，帮助运输沙袋和救援物资。

但镇上的拖拉机驾驶员都在其他村庄支援，一时回不来。

就在这危急时刻，有人想起了村里的老段。

镇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老段，听说您会开拖拉机？我们现在急需一名驾驶员。”

老段二话不说，带上自己的老花镜和一件旧雨衣，来到了镇上。

镇长看着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有些犹豫：“老段，这活儿可不轻松啊。”

老段微微一笑：“年轻人忙着救灾，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怎么能闲着？”

他开着拖拉机，在泥泞的道路上穿行，把救援物资送到了受灾最严重的村庄。

那天，老段一直工作到深夜。

回家的路上，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小孙子站在村口，焦急地等待着。

儿子跑过来，责备道：“爸，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去干这么危险的活儿？”

老段看着儿子担忧的眼神，笑了笑：“我不是挺好的吗？”

小孙子小明站在旁边，眼睛亮亮的，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机，专注地看着爷爷。

“爷爷，您怎么会开拖拉机的？”

老段摸了摸小孙子的头：“学呗，谁说老了就不能学新东西？”

小明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爷爷，对不起，我不该笑您。”

老段笑着说：“没事，爷爷不在乎这个。”

来源：橙子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