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前几天买了箱周师傅的陈年老酒,搁在门口忘拿进来,刚才看见那箱底已经湿透了,赶紧抱进屋里,发现有一瓶包装都泡烂了。算了,正好喝一点。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我回乡创业的一周年。端起酒杯,看着窗外那片绿油油的田地,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前几天买了箱周师傅的陈年老酒,搁在门口忘拿进来,刚才看见那箱底已经湿透了,赶紧抱进屋里,发现有一瓶包装都泡烂了。算了,正好喝一点。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我回乡创业的一周年。端起酒杯,看着窗外那片绿油油的田地,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我叫张建国,今年38岁,在城里做了十几年的中层销售经理,赚得也不少,但总觉得人生像是被框在了格子间里。每天早上七点出门,晚上九点回家,地铁上挤得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妻子李小花是我的大学同学,在市里一所小学教书,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去年春节回老家,看到曾经热闹的村子变得冷清,很多房子都空着,只剩老人和孩子。父亲的老友王大爷正坐在村口的石墩上,啃着一个已经皱巴巴的红富士苹果,看见我便招手。
“建国回来了?城里工作还顺心不?”
我点点头,在他旁边坐下。远处的山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村里的小卖部已经关门大吉,墙上还贴着2018年的春联,边角已经泛黄卷曲。
“村里现在怎么样?”我随口问道。
王大爷叹了口气,“都出去了,就剩我们这些老骨头。地荒着呢,种也是白种,卖不上价钱。”
他递给我一根烟,我接过来却没点,在手里转着。这时一辆满载红薯的三轮车经过,扬起一路尘土,遮住了落日的余晖。
“那是老李家的红薯,听说卖了八毛一斤。”王大爷说,“贵了点。”
我没接话,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翻出了大学时珍藏的那本农业科技杂志,里面夹着一张发黄的照片,是我和几个同学在试验田里的合影,那时我们都梦想着用知识改变农村。照片背面贴着一张便利贴,已经掉了半截,上面写着”科技改变……“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我和小花商量了三天。
“你真的想好了吗?”小花问我,手里的电饭煲还冒着热气。厨房里的抽油烟机滴答响了一下,像是在附和她的疑问。
“想好了,趁咱们还不算老,再拼一把。”我说。
“那学校怎么办?”
“你先别辞职,我先回去试试水。”
小花点点头,转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筷子。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她没有多说。那晚我们看着电视,小花突然说想吃冰糕,我去楼下买了两根老冰棍,回来时已经化了一半。
辞职那天,同事们给我办了个小型欢送会。主管拍着我的肩膀说:“张建国,你是不是傻?好好的工作不做,回去种地?”
我笑笑没接话,接过他递来的啤酒。办公室里的空调嗡嗡响,吹得桌上的纸巾像蝴蝶一样飘起来。同事们都低着头划手机,偶尔抬头对我微笑。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个人疯了。
回到老家的第一个月,我把爷爷留下的旧房子收拾了一下。墙角有几只蜘蛛,我没去管它们,它们也乐得清静。村里人看到我回来,都很好奇,时不时过来串门。
“建国啊,听说你城里工作辞了?”
“是啊,回来种地。”
“种地?那能赚几个钱啊?你这不是走回头路吗?”
我只是笑,没有解释太多。那些日子,我开始调研土壤,研究气候,联系农业专家。村里人看我忙进忙出,以为我是无所事事找事干。有一天,村支书老张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农村电商入门》的书,是他儿子从县城带回来的。
“建国,看你这么有干劲,这本书给你看看。”他说着,把书递给我,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老眼睛看不清楚小字。”
我接过书,发现里面夹着几张纸条,都是老张做的笔记。那歪歪扭扭的字迹让我突然有点鼻酸。
我开始租地,起初只租了五亩,专门种植有机蔬菜。村里的李大爷每天经过时都会站在地头看我忙活,有一天他突然问:“建国啊,你这是种的啥菜?咋跟我们平常种的不一样?”
“这是有机种植,不打农药不用化肥。”我解释道。
李大爷笑了,露出几颗黄牙,“那能长好吗?虫子不都吃光了?”
我没多说,只是邀请他进地里参观。李大爷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进来。我指给他看那些生态防虫的设备和复合种植的模式。他不时点头,但我知道他并不完全理解。
“行,你有文化,你懂。”临走时他拍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怀疑,但更多的是那种乡里乡亲的支持。
最难熬的是夏天。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顶着烈日在地里干活。第一批蔬菜收获时,我高兴得像个孩子,立马给小花打电话。电话那头,小花说学校组织去湖边团建,声音断断续续的,背景里是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建国,你那边怎么样?”她问道。
“挺好的,第一批蔬菜收获了。”
“太好了!等我放暑假就回来帮你。”
“小花,你不后悔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听见她笑了:“后悔什么?跟你一起种田吗?我倒是挺期待的。”
挂了电话,我坐在田埂上,看着远处的夕阳。有只麻雀落在秧苗上,歪着头看我,然后飞走了。我掏出手机,给合作的几家餐厅发了收获的信息。
转折发生在三个月后。我在网上注册了自己的品牌”建国有机农场”,开始通过各种渠道销售。起初很艰难,直到有一天,县城最大的一家酒店采购经理过来考察。
“听说你这的蔬菜不错,我过来看看。”他叫王经理,戴着副金丝眼镜,一看就是精明人。
我带他参观了农场,详细介绍了种植理念和方法。临走时,他若有所思地问:“你能保证供应量吗?”
“目前五亩地,产量有限,但质量有保证。”
他点点头:“我先试订一批,如果客人反馈好,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就这样,我有了第一个大客户。那天晚上,我在院子里支起小桌子,开了瓶啤酒,抬头看星星。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远处的山沉默如黑色的巨兽。村里的狗叫了几声,然后安静下来。这一刻,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满足。
小花暑假回来了,带着两箱城里的书和一堆教具。她说准备在村里给留守儿童办个小课堂。看着她忙前忙后,我心里满是感动。她晚上坐在门口乘凉,指着满天繁星给我讲各种星座,就像我们大学时那样。
“你看,那是北斗七星。”她指着天空说。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仰望星空了。城市的灯光太亮,遮蔽了星星的光芒。
“建国,我想搬回来和你一起住。”小花突然说。
“可是你的工作…”
“我申请了调动,去镇上的中心小学。”
我愣住了:“你都安排好了?”
她点点头,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早就想好了,只是等你先站稳脚跟。”
这句话让我鼻子一酸。夜风吹过麦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大海的波浪。
不过,家里人的态度却不那么乐观。小花的父母来看我们,她父亲四处打量了一下,皱着眉头:“这地方又偏又穷,你们俩有大学文凭,非要回来受这个罪?”
我刚要解释,小花插嘴道:“爸,我们不是受罪,我们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父亲摇摇头:“你们年轻人,想法太天真了。”
我三叔也来了,他在县城做小生意,算是家族里的成功人士。他指着我的田地,笑着摇头:“建国啊,你这是没出息了。在城里好好的工作不做,回来种地?这不是浪费你爹妈的心血吗?”
我笑笑,请他进地里看。三叔不肯脱鞋,站在地头,对我的解释左耳进右耳出。临走时,他拍拍我肩膀:“有困难就说,亲戚嘛,能帮就帮。”
我知道他是好意,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晚上,我和小花躺在床上聊天,她突然拿起手机给我看一条新闻:某青年回乡创业,带动全村致富。
“你看,不是只有我们这么’傻’。”她笑着说。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路还长着呢。
七月的一天,天气异常闷热,我在地里查看秧苗的生长情况。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我赶紧叫上几个帮工,一起加固大棚。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塑料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们忙到半夜,浑身湿透了也顾不上。第二天一早,我发现邻村的几家农场被洪水冲毁了,而我的农场因为修建了完善的排水系统,损失较小。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县里的农业局派人来考察我的防洪措施。
“张建国,你这个排水系统设计得不错啊。”农业局的李科长边看边点头。
我把自己查阅的资料和设计图拿给他看,他眼前一亮:“你这是科学种田啊,不简单。”
就这样,我的名声开始在县里传开。更多的餐厅和超市主动联系我,希望采购我的有机蔬菜。我不得不扩大种植面积,又租了十亩地。
村里的年轻人也开始向我请教。王大爷的孙子大学毕业后回来了,他想跟我学习有机种植。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还推荐了几本书给他看。他靠在门框上翻书,时不时抬头问我问题,那专注的样子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
转眼到了秋天,我开始着手准备冬季蔬菜大棚。这时,县里的电视台来采访我,说是要做一期关于返乡创业青年的专题节目。记者小李是个年轻姑娘,戴着顶草帽,拿着话筒在我的农场里转来转去。
“张先生,是什么让您放弃城市的工作,回到农村来种地呢?”她问道,话筒递到我面前。
我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我在这片土地上能看到希望吧。”
“希望?”
“是的,希望。”我指着远处正在帮忙的村民们,“你看,这些都是我们村的人,以前他们都外出打工,现在有的回来了。土地不该荒着,人也不该漂泊。”
节目播出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县里的领导看到了,很是重视,决定来我的农场实地考察。
那天早上,我正在指导几个年轻人如何使用新买的喷灌设备,村支书老张急匆匆跑来:“建国,县长要来咱这看看,赶紧准备一下!”
我愣住了:“县长?来我这干嘛?”
“你现在可是咱县的返乡创业典型!”老张眼睛里闪着光,“县里要大力发展乡村振兴,你这正合他们的意思。”
虽然有点意外,但我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参观路线规划好。中午时分,县长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来了。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副眼镜,说话干脆利落。
“张建国同志,我看了你的报道,很受启发啊!”县长握着我的手说,“你能详细介绍一下你的创业历程吗?”
于是我带着他们参观农场,介绍种植技术、销售渠道和未来规划。县长不时点头,偶尔问几个专业问题,让我有点意外。
“张同志,你这个模式很好,既保证了农产品质量,又能带动村民就业,还能保护环境。”县长说,“县里准备支持一批像你这样的返乡创业项目,你有什么需要政府帮忙的吗?”
我早有准备,拿出了一份详细的规划:“我想建立一个农产品加工厂,延长产业链,增加附加值。同时,我想注册一个区域品牌,打造我们县的绿色农产品名片。”
县长听完,转头对随行的农业局局长说:“这个项目要重点扶持,纳入今年的乡村振兴计划。”
那天下午,我的农场成了全县的焦点。县电视台又来做了专访,县报记者拍了好多照片。老张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我给村里争了光。
晚上回到家,“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不错啊!什么时候请我去农场参观参观?”
我笑了笑,回复道:“随时欢迎。”
小花从镇上的学校回来,手里拿着一沓纸:“孩子们都要求参观你的农场,说要写观察日记。”
我点点头:“好啊,我可以给他们上一堂实践课。”
躺在床上,我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和留言,都是祝贺的话。突然想起去年此时,我刚刚辞职回乡,面对的是多少质疑和不解。一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照例去田里转了一圈。露水打湿了裤脚,蜜蜂已经在花间忙碌。我在田埂上坐下,看着眼前这片绿色,心里满是踏实。
电话响了,是城里那个挖我墙角未果的猎头。
“张总,听说您的农场发展得不错啊?”他试探着问。
“还行吧,刚起步。”我笑着说。
“有没有兴趣回城里发展?我这有个大型农产品集团的高管职位,年薪…”
“谢谢,但我不打算回城里了。”我打断他的话,“我在这里很好。”
挂了电话,我望向远处的山。山还是那座山,人却已不是当初的人。或许,成功的定义并不是赚多少钱,住多大房子,而是能够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昨天小花跟我说,她想在村里办个农耕文化体验中心,让城里的孩子们来体验农村生活。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正好可以和我的农场结合起来。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县政府发来的表彰通知,说要授予我”返乡创业标兵”的称号。我把通知收起来,没告诉任何人。荣誉固然重要,但比起脚下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它显得有些轻了。
回想这一年的经历,有欢笑也有泪水,有质疑也有支持。但最终,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就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
晚上,小花拿出一瓶酒,说是要庆祝。我们坐在院子里,举杯相碰。
“敬什么?”我问。
“敬咱们的选择。”她笑着说。
月光如水,洒在稻田上,泛起银色的波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然后是虫鸣。这一刻,我感到无比的安宁和幸福。
原来,回家的路,也是前进的路。
来源:深林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