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阿姐生了怪病,每次发病都需要至亲的血作为药引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8-12 20:34 1

摘要:可出嫁前,阿姐非要在雨中采荷花,谁知着凉犯病,又放了我半碗血。

#小说#​阿姐生了怪病,每次发病都需要至亲的血作为药引。

爹爹舍不得娘亲,娘亲舍不得爹爹。

身为嫡长子的阿兄更是不能有丝毫损伤。

于是我出生了。

阿姐性子活泼,张神医三天两头就要唤我去取血。

等到阿姐十八岁时嫁入永宁侯府时,爹娘欢喜极了。

他们为阿姐准备了三十三抬嫁妆。

其中三十二抬是金银古董、丝帛地契。

第三十三抬,是我。

他们本要让我以媵妾的身份随阿姐过门。

可出嫁前,阿姐非要在雨中采荷花,谁知着凉犯病,又放了我半碗血。

我当场晕了过去。

这样的媵妾太不吉利了。

于是我同那些价值不菲的药材一起,成了阿姐的陪嫁。

张神医心疼我,临行前交给我一颗药。

他说,这是我逃离的唯一机会。

1

世人只知将军府嫡女叶令仪瑶林玉树、烂漫天真,却不知将军府还有我这位嫡次女。

我叫叶儿,为叶令仪而生。

叶儿,叶二,他们不爱我,连给我起的名字都这么敷衍。

爹娘给我吃最好的食物,教我锻炼身体的五禽戏,却不让我见外人,不许我以将军府二小姐的身份自居。

我的天地只有那方小小的院落。

从小爹娘就对我说,叶令仪生了那种病,有多么多么的可怜。

我不想见爹娘伤心,不想看着阿姐死去,就总是乖乖地让张神医取血。

我七岁那年,叶令仪九岁,她迷上了打马球。

打马球这种运动,总是容易受伤的,叶令仪身体本就不好,性子又争强好胜,白天畅快了,夜里倒在床上奄奄一息,她的丫鬟就要到我的小院子里取血熬药。

次数多了,我心中生出怨愤来。

我找到爹娘,请求他们限制叶令仪打马球的次数。

我以为,他们心中也是爱我的,只是阿姐生病了,他们才对阿姐偏心一些。

谁知他们勃然大怒,冷睨着我吼:「叶儿,你小小年纪,怎生这么恶毒?」

「老天亏欠令仪,让令仪身子不好,她好不容易有了个爱好,你就要将它剥夺,你别忘了,若不是令仪,你根本不会出生!」

我这才知晓,娘亲当初生叶令仪时艰难,索性前面已经有一个儿子了,爹娘就说好了再也不生了。

是叶令仪病了,需要至亲的血做药引,娘才又冒险生了我。

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我是叶令仪的药。

那之后,他们将我禁足在院子里,不许我见外人,对外也说将军府只有一儿一女。

我只得为自己筹谋。

我能见到的人,除了叶家人,就只有看诊的张神医和取血的丫鬟坠儿。

我将目标放在了张神医身上。

我没念过书,不识字,也没什么见识,唯一可取的是我遗传了爹娘的好容貌。

张神医一开始也不搭理我。

直到我十三岁,来了癸水后,身材变得有些曼妙。

他开始享受我直白的逢迎讨好。

我是叶令仪的药,他不敢真的碰我,但无人时,他会用粗鄙的言语凌辱我。

「叶儿,你真大胆,青楼的妓女和你比起来,都有几分忸怩。」

对于其中的侮辱,我并不是完全懵懂,可我想活下去。

叶令仪毫不顾忌地取血,便是再好的补血药材吃下去,我的身子也扛不住。

若不是张神医存了私心,骗叶家人说一个月服用药引超过九次反而伤身,我早就命丧黄泉。

因此,在张神医面前,我愿意大胆。

我希望张神医能助我离开将军府这个魔窟。

可无论我许下怎样的诺言,做出怎样的迎合,张神医都不曾松口。

直到叶令仪和永宁侯世子贺琤渊履行婚约,爹娘有意让我做贺琤渊的媵妾,事情才有了转机。

张神医早就视我为囊中物,如何肯将我便宜了他人?

因此,他故意送了我一个香囊。

香囊是最普通的香囊,府中的下人身上都有佩戴。但里面的香料被他换成了肉豆蔻。

肉豆蔻有催情的作用,少量的肉豆蔻让我脸颊变得红润娇媚,落入叶令仪眼中,便催出了她的妒意。

果然,当天下午,她闹着去采莲,然后就受凉晕了过去。

我从媵妾变成了嫁妆。

张神医给了我一颗药,他说那是假死药,让我到了永宁侯府找机会服下,等我被侯府的下人丢入乱葬岗,他会去将我捡回家中。

他说,只要我听话,他会救我,将我藏在他家的地窖中,从此摆脱叶家人。

他想让我从叶令仪的药引变成他的禁脔。

我看着他有些花白的胡须,笑着答应了。

我装作不小心,扯断了他的腰带,趁他低头收拾衣服时,将手里的假死药和他放在药箱正中间的玉盒里的药丸对换。

那玉盒是娘亲命他为叶令仪准备的,尚未来得及给叶令仪送过去。

2

到了叶令仪出嫁这日,我被混入捧嫁妆的丫鬟中。

我穿着朴素却喜庆的衣裳,抱着挂了红花的琵琶,在吹吹打打中,从将军府来到了永宁侯府。

这一路,每一间商铺,每一片青瓦,每一块青石红砖,都让我觉得新奇。

就连天上的云,都似乎比我在院子里看到的云要自由舒展。

我今年十六岁了,这是我第一次走出将军府的大门。

到了吉时,前厅拜堂结束,叶令仪被送入新房后,她身边的坠儿将我叫了过去。

叶令仪屏退了侯府的下人们,打扮得精致贵气的脸上全是兴奋。

她喝令我:「将胳膊露出来取血。」

我吃惊:「阿姐又没犯病,何苦取血?」

「让你取就取。」叶令仪挑起眉道,「取了血,坠儿熬药备着,我和世子爷云雨时,若发现我犯病,就说是参汤,端进来喂我喝下。」

「可张神医不是说,阿姐现在的身子养得很好,行房而已,并不会让阿姐犯病。」

「你懂什么!」叶令仪得意地拿出一个玉盒来,「这是娘亲花重金从张神医手里买来的孕蛊,是张神医的先师亲手养成,这世上仅此一颗。在孕蛊的作用下,男子精力是平常的三倍乃至五倍。」

她说着,脸上露出几丝娇羞和神往。

「叶儿,今天辛苦你了,等阿姐有了身孕,爹娘会感激你的。」

叶令仪说着,当着我和坠儿的面,服下了玉盒中的孕蛊。

我知晓娘亲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让叶令仪怀上永宁侯世子的孩子。

永宁侯世子和叶令仪虽然刚出生就定下了婚约,但叶家常年不在京中,二人并无来往,没多少情分。

在与叶令仪婚期拟定之后,永宁侯世子抬了门妾室。

对方是给贺琤渊伺候笔墨的丫鬟侍书,两人是自幼的情分。

娘亲担心妾室先叶令仪怀孕,生出庶长子来,所以才重金从张神医那里求来最后一枚孕蛊。

女子服用孕蛊后,配合催蛊香,男子便会对她情难自抑,暂时对别的女子丧失欲念。

直到女子成功诞下子嗣。

我任由坠儿取了我半碗血悄悄拿去后厨熬制。半个时辰后,坠儿回来,发现我在新房门口站着,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呐呐回答:「我担心阿姐还有事情要吩咐我。」

坠儿没好气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歇着吧。」

她说完,正要推门进去,突然脸色一白,露出痛苦的神色来:「我要去出恭,你将药给小姐送进去,小姐若问,就说我很快回来,不许多说。」

我接过药碗,看着坠儿捂着肚子跑远。

我笑了笑,走进新房关上门,将手里的药尽数泼进盆栽中。

叶令仪服下的假死药已然生效,无声无息地躺在朱床上,房中香炉青烟袅袅,我闻得出来,里面已经加好了催蛊香。

我掏出藏在衣袖中的药丸,仰头吞咽下腹。

半刻钟后,房门被推开,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穿着红色喜服,身份昭然若揭。

他是永宁侯世子贺琤渊,我的姐夫。

贺琤渊头发青黑,一张脸俊朗倜傥,与皮肤爬上丘壑的张神医,风姿有天壤之别。

「怎么回事?」他看着还未喝合卺酒就倒在喜床上的叶令仪,蹙起了眉头。

我唯唯诺诺地开口:「小姐不是故意的……她这几日筹备亲事,太辛苦了,实在熬不住了,才……」

我这话出来,本向叶令仪走去的贺琤渊停下了脚步。

我松了口气,只要他不靠近察看,就不会发现叶令仪其实已经停了呼吸。

「辛苦?天底下要成亲的女子那么多,怎么不见别人辛苦得在这种时候呼呼大睡?」

贺琤渊皱了皱眉头,吩咐我:「你去把……」

他是想让我把叶令仪叫醒。

至少,合卺酒的流程要走完。

我眼珠子一转,扑了上去,抱住贺琤渊的大腿,一边乱蹭一边哭道:「世子,求求您不要怪小姐,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今天是您和小姐的洞房花烛夜,您若是离开新房,让人家怎么看小姐?」

我蹭得很有技巧,衣领散开,露出白皙瘦削的肩头和锁骨,旖旎且香艳。

贺琤渊的身子变得紧绷,他嗓子干涩地下令:「起开!」

可他没有伸手推我,反而半推半就地将我拥入怀中,推倒在了屏风另一侧的软榻上。

孕蛊和催蛊香起了作用。

朱床上,叶令仪无声无息地躺着。

软榻上,一切都那么炙热滚烫。

贺琤渊本就年轻健壮,在孕蛊的引诱下,更是勇猛非凡,我承受得十分艰难。

我身子骨弱,靠着求生欲,我坚持到了晨光熹微时,贺琤渊终于餍足地停了下来。

贺琤渊看看还在「睡」的叶令仪,又看看浑身暧昧泥泞的我,轻咳一声,开口道:「你昨晚既替了你主子,等你主子醒来,我便开口向她要了你,给你一个名分。」

男人就是这样,欢愉过后温存时,他们的理智开始慢慢回归。

「不可以!」我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你不想做本世子的女人?」

我用被子裹紧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委屈又惶恐:「姐夫,我不是叶家的丫鬟,我是叶家的二小姐。」

贺琤渊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叶家何曾有什么二小姐?」

「有的。」我哽咽道,「我自幼体弱多病,爹娘担心养不活,就对外宣称叶家只有阿姐一个女儿。昨日我舍不得姐姐,悄悄跟了过来,谁知出了这种事情……姐夫若不信,只管唤人来问,将军府的陪嫁丫鬟名单中,是否有我这个人。」

贺琤渊起身,打开新房的门,守在门口的坠儿立马要往房里钻,被他拦住。

「去吩咐厨房烧热水。」

坠儿只好抬脚去了厨房。

贺琤渊这才唤来侯府的管家,询问将军府陪嫁丫鬟的名单。

我自然不在名单里。

我和叶令仪一母同胞,长相有五分相似,若进了陪嫁丫鬟的名单,旁人看了,只怕会传出不好听的流言来。

贺琤渊回来,垮着一张脸。

睡了新婚妻子的丫鬟没什么。

睡了新婚妻子的妹妹麻烦就大了。

我故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哀求他:「姐夫,昨晚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求您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我不想让爹娘和姐姐伤心。」

贺琤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我说。

「十六已经是嫁人的年纪了,昨晚你琴心麦齿已开,等你成亲进了洞房,昨晚之事又如何瞒得住?」

「我身子不好,家里本就不好替我说亲,何况……我的身子已经是姐夫的了,我自然不会再嫁给别人,我会同爹娘说自梳的事情,实在不行,我还有死路一条。」

贺琤渊看我的眼神变了。

我的懂事换来了他心中微末的愧疚。

而这微末的愧疚,将是我翻身的资本。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道:「叶儿。」

「叶儿——叶儿。」贺琤渊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带着暧昧和缱绻。

我的以退为进生效了。

他说:「叶儿,你放心,昨晚之事,我会替你瞒着,我亦会对你负责。」

3

贺琤渊唤了自己的心腹丫鬟来收拾新房里的狼藉,他悄无声息地带着我到他的书房梳洗。

我将自己收拾ṭũ̂₅好,软着脚,回了我本该在的杂院中。

没一会儿,叶令仪的陪嫁周嬷嬷面色难看地来唤我。

她是叶令仪的奶嬷嬷,向来自大,昨晚吃醉了酒,又有叶令仪的吩咐,便没有去新房伺候。

我到新房时,就见叶令仪坐在贵妃椅上,身前跪着坠儿。

叶令仪沉着脸看向我,问:「昨晚你去哪里了?」

「阿姐,出什么事情了吗?」我瑟缩着问。

叶令仪冷冷道:「坠儿说昨晚她肚子疼,将熬好的药交给了你,可有此事?」

「没有啊。」我辩驳道,「阿姐知道的,每次取血之后,我都头晕眼花,需要昏睡许久,昨晚亦是如此。再说,坠儿对阿姐忠心耿耿,从来都不会将阿姐的药假手于人的。」

啪!

我这话一说完,叶令仪立马扇了坠儿重重的一巴掌,直将她打得偏过头去。

「你还要骗我!」叶令仪怒声道。

周嬷嬷在一旁道:「仪娘,定然是坠儿这丫头生了二心,只是您才新婚,不好和姑爷起龃龉,不如等回门那日,将这小蹄子交给老爷夫人处置。」

坠儿大声喊冤,指责我说谎。

然而,叶令仪没信她,厌恶地让人拿抹布堵了她的嘴。

让人将坠儿拖下去后,叶令仪急切地同周嬷嬷讨论起如何留住贺琤渊的心。

扭头看到我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没好气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我低头呐呐离开。

事情如我所愿发展。

今天早上我和贺琤渊离开后,坠儿吩咐完厨房准备热水就回了新房。

那时叶令仪还没醒过来。

张神医给的假死药的时效是四个时辰。

叶令仪醒来后,已经迟了,坠儿着急忙慌地为她梳洗,前去给老夫人和侯夫人敬媳妇茶。

坠儿以为昨晚和贺琤渊发出动静的人是叶令仪,因此,在叶令仪敬茶后,坠儿主动将被我弄脏的喜帕给贺老夫人呈了上去。

叶令仪却知晓,自己昨晚什么也没做。

当着贺老夫人的面,叶令仪忍了,回了新房,她立刻对着坠儿发作起来。

昨晚有人在新房和贺琤渊睡了,那人不是她,坠儿身为她的贴身大丫鬟,却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也说不过去。

所以她和周嬷嬷都怀疑是坠儿背着她勾引贺琤渊。

离开前,我瞟了眼叶令仪带着不甘的脸,心里闪过一丝冷笑。

她还想留住贺琤渊的心呢,她马上就要陷入万劫不复。

昨晚我本可以让贺琤渊发现她「死」了,然后喜事立马变丧事。

只是,那样的话,我又会被送回将军府。

而且,这么轻松就死了,太便宜她了。

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的机会,喂入她口中的苦果,自然是越苦才越好。

4

接下来几日,叶令仪日子并不好过。

她一边在侯府下人面前摆新入门的主母架子,一边想尽各种办法让贺琤渊留宿。

然而,不管是一起用膳,还是品茗,到最后关头,贺琤渊总会有各种理由,离她而去。

叶令仪自是不甘,悄悄派人跟踪贺琤渊。

发现贺琤渊并没有去侍书的院子,而是去了书房之后,她松了口气。

她觉得,虽然贺琤渊没有和她圆房,但还是受她体内孕蛊的影响,对别的女人生不出欲望来。

「他这般努力,将来建功立业,挣来的诰命,总是我这个正妻的。」她在下人们跟前这般洋洋得意。

周嬷嬷亦是如此宽慰她。

她们不知道的是,贺琤渊并没有秉烛夜读,他的勤勉,全都用在了我身上。

在孕蛊的作用下,贺琤渊对我食髓知味,每晚都会偷偷将我接去书房,胡闹一夜。

好在,叶令仪忙着想办法和贺琤渊圆房,顾不上「犯病」要我放血,否则我的身体一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操劳。

三日后,叶令仪回门,将坠儿留在了叶家。

她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换成了素秋。

素秋是娘亲身边的大丫鬟,专替娘亲管妆奁的,她老子娘都在叶家做事,最是忠心不过。

娘亲把自己的心腹给了叶令仪,这是娘亲对叶令仪的慈爱。

我心中酸楚,等到晚上再被贺琤渊叫去书房时,胡闹间,我故意不小心在贺琤渊的脖子上挠出红痕。

等到第二天早上发现,我慌里慌张表示要找妆粉替贺琤渊掩ťû⁼盖。

贺琤渊没有起疑,他笑道:「爷们儿身边有女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叶儿,我说过会对你负责,我早晚向岳父岳母讨要了你,你无需这般小心,若事情败露,你只管都推到我身上,说是我欺负了你。」

那孕蛊真真有用,这些日子来,他对我的态度,早不似新婚之夜那般生硬,同我说的话越来越体贴,也越来越真心。

说完后,他让人送来一碟点心。

「今日是栗子糕,你尝尝味道如何。」

他说完这话,抬脚离开。

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和那盘栗子糕。

贺琤渊第一次带我到书房梳洗后,让人给我送来一盘桂花糕。日子过得太苦了,我甚爱甜食,便多吃了些。那之后,每次完事,贺琤渊都会让人送糕点来。

有时是桂花糕,有时是红豆糕,有时是荷花酥。

今天是第一次送来栗子糕。

只是,他不知道,我吃了栗子,身上会起风疹。

正愁着,一条黄狗跑了进来。

我认识这条黄狗,是贺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养的。

许嬷嬷年轻时奶过贺琤渊,因此她在贺琤渊这边有些特权,连带着她的狗也与别的畜生不同。

贺琤渊是允它进自己的院子的,但是不允它进书房,大约是当值的人不经意,让它逮住机会溜了进来。

我笑了笑,将栗子糕掰开喂给它吃。

然而到了下午,我就笑不出来了。

小黄在院子里追竹鞠,突然呜呜哀嚎,身下流出一滩血来。

到了晚上,许嬷嬷让厨房给小黄炖了骨头汤补身,说它第一次做母亲没有经验,太过调皮,害了肚子里刚怀上的孩子。

我意识到,栗子糕有问题。

我悄悄找大夫验了这糕点,里面放的不是避孕药物,而是落子粉。

避孕药物对女子的身子无太大损害,落子粉却是恶毒至极,它由着你有孕,然后再将胎儿杀死。

次数多了,不仅会让女子伤了身子,子嗣艰难,甚至还可能让女子丢了性命。

是叶令仪所为,还是那位据说与贺琤渊有年少情分的妾室侍书所为?

我悄悄查探。

很快,我打听到,每日送来的糕点出自谢厨娘之手。

而谢厨娘的女儿替贺琤渊管四季衣裳,是贺琤渊的心腹。

我又打听到,叶令仪嫁进侯府之前,贺琤渊每次在侍书院子里留宿之后,亦会让人送去一盘糕点。

真相昭然若揭。

糕点中的落子药出自贺琤渊之手。

无论是我还是侍书,在贺琤渊眼里,只是一个可以发泄欲望的玩意儿,只有明媒正娶的叶令仪,是他一荣俱荣的正妻。他不爱叶令仪,但是会维护正妻的尊严,他不允许有庶长子出生,去打他正妻的脸。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叶令仪请他去用膳、品茗,他都会前去。

我心情跌到谷底,这样的贺琤渊,又怎么会成为我复仇的利剑。

他只会让叶令仪伤心,却不会真正伤害到叶令仪和叶家。

天气闷热无比,黑云滚滚,雷声阵阵,狂风卷起热浪,吹不掉人身上黏腻的密密汗水,呼吸有几分透不过气来。

花坛里,蚯蚓受不住这闷沉,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暴雨顷刻袭来,淅沥而骤急雨声中,我有了主意。

在这之后,我爱上了侍弄花草。

每日,我会捉一二十条蚯蚓,也会悄悄去叶令仪的库房,偷取一些她入药用的雷公藤。

事情做得隐蔽,并无人察觉。

叶令仪依旧每日让人请贺琤渊去她的院子里。

她发现了贺琤渊脖子上的痕迹,意识到她的「孕蛊」对贺琤渊无用,又打听到贺琤渊这些日子不曾去过妾室的院子后,再次怀疑起身边人来。

她变得不自信,疑心每次贺琤渊赴她的约,是别有用心。

她开始怀疑自己身边稍微平整齐头的丫鬟。

于是,她慢慢的不让这些丫鬟在屋里伺候,除了周嬷嬷和回门之后带回来的素秋,无论是叶家的丫鬟,还是侯府的丫鬟,都不被允许靠近闺房。

她想用这种方法试探贺琤渊的态度。

可惜,无论她赶走谁,贺琤渊都照旧赴约。

落在下人们眼里,却是她在闺房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不让人靠近。

栗子糕之后,我再没吃过贺琤渊让人端来的糕点。

每次都笑盈盈地收下,然后悄悄捏碎了,埋在偏僻杂院角落的石榴树下。

石榴花开得层层叠叠,猩红如烈焰绚烂。

半个月后,我的月事没来。

我学着张神医的样子,给自己把脉。

脉象有着微弱的滚珠之意。

我开始推说身子不舒服,拒绝贺琤渊的求欢。

这些日子,贺琤渊的需求越来越少,到现在,一日也就一次。我刚开始拒绝时,他还有些不满,可仅仅两三天后,他便再没有主动提出过要会巫山。

我心里有了数。

几日后,我故意称身子大好,特意打扮了,主动前往书房与贺琤渊相会。

贺琤渊看到我,眼睛立马亮了。

我拿出大胆放浪的姿态,勾引迎合,贺琤渊迫不及待地灭了烛火,只留下一盏幽灯。

如豆灯影中,他热忱迫切,可他的尘缘如一团死物。

很快,贺琤渊意识到了。

他的脸色变得羞恼,怒声赶我离开。

这是贺琤渊第一次中途赶我离开书房。

接下来,贺琤渊偷偷召见了许多次医师,但每次都强压着怒火将医师们赶了出去。

如今的他,相较我在新婚洞房那夜看到的他,相貌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他的皮肤越来越白皙,嗓音越来越纤柔。

那些庸医,差张神医许多,竟然一个都没有查出他的问题来。

我耐心等着。

侯府门房几次让人送来少女喜欢的小玩意儿。

九连环、磨喝乐或者小风车。

说是我的兄长叶燊派人送来给我玩ẗů⁰的。

我知晓不是。

十岁那年,我曾试图从叶家逃走。

我藏进了西域行商的货车,是叶燊毫不留情地将我拖了回去。

爹娘罚我在太阳底下跪了三个时辰,一个心善的嬷嬷偷偷给我送来一碗水,叶燊见了,便以背主之名,将嬷嬷送去了时疫所做苦差。

在叶府时,叶燊从未正眼瞧过我,他眼里的妹妹,只有叶令仪一人。

所以叶燊不可能给我送这些东西。

是张神医,在以这种方式,催促我假死,回到他的身边。

我伸手替自己把脉,流利圆滑如珠走盘,已经十分稳妥。

时机到了。

当叶令仪再次犯病,向我取血时,我故意道:「阿姐,这么多年,幸好有张神医,别的大夫看都看不出来的奇症,只有张神医有本事,一副药方,过了这么多年,依然这般好用。」

叶令仪眼皮下咕噜一转。

当天傍晚,她就传信回叶府,让张神医上门替她诊治。她终于想起来要问一问,为什么「孕蛊」在她身上没有起作用。

第二日,我守在偏门,等到了张神医。

我一边将他往叶令仪住的院子引,一边小声同他解释为何两个月过去,我为什么还没有服下假死药。

「先生不知道,世子有位爱妾,十分受宠,阿姐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阿姐的心绪被世子爷那位爱妾牵动,多次犯病,我时常要放血,害怕身子虚弱,服下假死药会变成真死,所以不敢妄动。」

「那你应该送信来求我。」张神医道。

「我也想。」我盈动着泪光看向张神医,道,「可我不敢……世子爷只有新婚之夜进了阿姐的闺房,阿姐怀疑您给的『孕蛊』作假。阿姐本就厌恶我,若被她发现我和您联系,只怕要连累您。」

张神医顿住脚步,神色变得阴沉:「她今日让我来,是要追责?」

「是。」我见左右无人,扑通跪在张神医身前,哀求道,「先生,阿姐是爹娘的命根子,若孕蛊真的无用,爹娘为了阿姐,只怕要为难您。您日子不好过了,谁又来救叶儿?叶儿求您,今日便带我走罢!」

我说得情真意切,张神医信了我的话。

神情变得为难起来。

他想带我走,但是不想带我私奔。

更何况,他这些年靠着叶家过上了奴仆成群的好日子,又怎舍得就这么放弃?

最终,他扶起我,道:「你莫慌,让我筹谋筹谋。」

我怕被他发现我已有身孕,不敢让他碰我手腕,借着抹泪,避开了他的手。

「那孕蛊,怎么就不起作用呢?难道是时间久了,里面的蛊虫饿死了?」

我唉声叹气:「要是阿姐有了身孕就好了,阿姐有孕在身,为了孩子,她不会再犯病取我的血,我身子好了,便可以安心服下假死药了。世子爷的心,也会因为这个孩子回转到阿姐身上,就算最后孩子保不住,阿姐也有将世子爱妾拉下来的筹码。阿姐日子好过了,爹娘也不会追究先生的过错。」

「只可惜,阿姐与世子爷只同房了那么一次,前些日子又来了癸水,又怎么可能有孕呢。」

张神医上钩,问我:「大小姐来癸水的事情,可有旁人知晓?」

「这种私密事情,阿姐怎么可能让外人得知!」我佯作不知他这么问的用意。

张神医伸手在我的肩头摩挲,笑得意味深长:「叶儿,别急,耐心等我几日。」

等见到叶令仪,叶令仪沉着脸问张神医孕蛊的事情,张神医便彻底相信了我所言。

他会信我,并不是因为他多信任我。

而是他身为男子,自信能拿捏我,不信我一个没有靠山、需要依附他的小女子敢扯谎骗他。

因为提前知晓了孕蛊「无用」,张神医三言两语糊弄住了叶令仪,他给了叶令仪一瓶药,告诉叶令仪,每日一颗,直至瓷瓶中的药丸吃尽,事情就能如愿解决。

他并没有告诉叶令仪这药丸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叶令仪以为这些药丸的功效和「孕蛊」一样,她收下药丸,让素秋悄悄送走了张神医。

瓷瓶中一共十二颗药丸,算了算时间,药丸吃尽的第二日,正是贺琤渊祖母,侯府老夫人的寿宴。

6

老夫人六十九岁了,按照京中的规矩,要大办。

这段时日,侯府上下都忙着操办寿宴,就连贺琤渊都被侯夫人吩咐着跑腿。

湖州运来的寿山石,洛阳运来的牡丹,将侯府花园装扮得古朴又富贵,写意又精致。

眼见着寿宴这日到了,叶令仪和素秋紧张不已。

她们深信张神医的话,计划今日在贺琤渊面前好好表现,一定要将贺琤渊留宿在房中。

我亦十分紧张,因为今日是我所筹谋的收网之日。

过了辰时,与永宁侯府交好的王公贵族们纷纷上门送贺礼,就连宫中都有赏赐送来。

等到宴席开始,一道紫苏鱼端上桌,众目睽睽下,叶令仪忽然作呕。

立刻有机敏的命妇笑道:「老夫人,这是侯府新上门的世子妃吧?这才三个月,这个样子,和我家赵氏有孕时一模一样,只怕也是有喜了。」

老夫人和夫人闻言大喜,正好假山相隔的男宾桌上有一位王太医,是妇科圣手,立刻有人提议请他来为叶令仪把脉。

「若真是有孕,今日可是双喜临门。」

一桌子长辈,没有叶令仪说话的余地。

很快,王太医被请了过来。

问脉之后,王太医报喜:「恭喜老夫人,恭喜夫人,世子妃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

在老夫人和侯夫人看来,叶令仪洞房那一夜是与贺琤渊有夫妻之实的。

只一夜,就怀上了侯府的子嗣,她们欢喜不已。

夸赞、赏赐不停地砸向叶令仪,众目睽睽之下,叶令仪什么话都不敢说。

她不明白,为什么尚且是完璧的自己会被诊断出有孕。

消息传到贺琤渊的面前,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最后收敛神色,笑着对大家说了一句:「同喜同喜」。

他是永宁侯府的世子,是贺家下一任掌权者,就算自己从未碰过的妻子有了身孕,他也选择了隐忍不发,维护侯府的面子。

我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我不能指望这个男人替我向叶家和叶令仪复仇。

寿宴快结束时,我混在上菜的小丫鬟中上羹汤。

滚烫的鸡汤,我脚下一滑,全泼在了贺琤渊的身上。

夏衫轻薄,贺琤渊的胳膊立马红了一大片。

已经回到宴席的王太医见状,立马上前替贺琤渊处理。

他虽然擅长妇科,可简单的烫伤,从事杏林一行的人都会处理,他既在此处,就没有道理再请府医过来。

我被管事呵斥到一边,贺琤渊被围在中间,有人拿了冰块包了麻布为他按压伤处。

他这段时间皮肤变得细嫩,一点烫伤,在白皙的肤色映衬下显得格外艳红,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王太医的目光从他的白皙的手臂移到脖颈处,神色变得凝重。

「世子爷,可否去内室详谈?」

贺琤渊这段时间一直在寻医问药,只是寻常的大夫,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去太医署请太医,又需要将病状详呈,他不愿意将隐疾这般暴露,因此一直没有请太医为自己看诊。

如今见王太医这么说,他立刻意识到,这位妇科圣手看出了什么。

贺琤渊点头,将人往自己的书房请。

7

我跟了上去。

贺琤渊没出声,旁人便也没拦我。

到了书房,屏退其余下人后,王太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咬了咬牙,站着没动。

我不能走,ţů⁺我要亲耳听到王太医对贺琤渊的病下结论。

贺琤渊道:「王太医,本世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不必瞒她。」

贺琤渊这些日子喝了不少药,每次都信心满满地在我身上试探,可每次都失望地偃旗息鼓。他这病,确实没有瞒着我的必要。

「世子,您这是痼毒颇深,只怕再无重振雄风之日。万幸今日诊断出世子妃有孕,您后继有人。」王太医压低了声音说道。

贺琤渊脸色变得惨白,双手无力垂落,随即,他抓住王太医的衣领,目眦欲裂:「怎么可能!本世子还年轻,自幼习武健身,又无酗酒嫖宿的恶习,怎么可能会再……再也不能……」

我亦哭道:「太医,是不是弄错了,世子他身子好得很,前些日子还勇猛至极,这短短时间,怎么会……」

「殿下,恕在下多嘴,您应该查一查您身边的人。」王太医道,「从您的脉象来看,您应该是中了雷公藤之毒。」

「当真?」贺琤渊问道。

「当真。」

贺琤渊眼里露出希冀来:「雷公藤这种东西本世子亦知晓,它算不得毒,乃是一味药材,一般用于治疗湿热结节、癌瘤积毒。服用了雷公藤,确实会让男子短暂失去雄风,但只要停药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贺琤渊说着说着,便有些底气不足。

他应该是想到了,若他这隐疾是因雷公藤而起,他找来的那些大夫,又岂会毫无察觉。

王太医看贺琤渊的眼神,充满了同情:「贺世子,您是中了雷公藤,可不止是雷公藤,雷公藤加地龙粉,乃是前朝专为宫刑研制的秘药。」

也就是说,贺琤渊现在,与太监无异了。

贺琤渊顿时天塌了。

王太医叹息一声,劝慰他:「我夫人与侯夫人乃是手帕交,看在夫人们的交情上,我会为您保守秘密,世子妃如今已有身孕,若世子妃生下嫡子,贺府无人能夺走您的爵位。」

他不知道,他越拿叶令仪肚子里的孩子劝贺琤渊,贺琤渊就越绝望。

我掐着时机,在王太医告退之前,做出干呕之态。

贺琤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将我拉至王太医跟前。

「王太医,你看看她,她是否有孕?」

王太医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很快,他满脸喜色对贺琤渊道:「恭喜贺世子,这位姑娘亦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两个月,算着时间,差不多就是我不再吃贺琤渊送的糕点之后。

贺琤渊露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狂喜,他迫不及待地让王太医为我开出许多安胎药来。

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送走王太医后,他不再回宴席之上,而是抱着我,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

「叶儿,还好有你。」

是啊,还好有我,若不是我怀着他的孩子,永宁侯一旦知道他再也不能生,定然会放弃他这个嫡子,转而培养庶子,设法让庶子承爵。

看着这个对我感激至极的男人,我心中有些忐忑。

他本是我和叶家、叶令仪之间仇恨的局外人,我为了复仇,擅自将他拉了进来。

他是无辜的。

可他和叶令仪从小有婚约,爹娘爱重叶令仪,未必没有这层缘故。

被关在叶家院子里做血奴的日子里,我曾看过一些剑指九霄的话本子,里面的男子为了成就霸业,利用了无数女子,且无愧意。

我所求不多,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这般想着,我心中咬定自己无错。

我搂住了ṱŭ̀⁽贺琤渊,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等他情绪平缓之后,我忽然开口:「琤渊,有件事,我本不想说,可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不得不说。」

「阿姐嫁入侯府,她的嫁妆中,有许多雷公藤。」

叶令仪肚子里的孩子是下毒动机,叶令仪嫁妆中的雷公藤是下毒证据。

罪证确凿,贺琤渊的眼底,翻涌着恨意。

8

我和叶令仪的爹娘,叶将军和叶夫人此时就在侯府贺寿。

贺琤渊将Ṭŭ̀⁼我安置在书房,转身大步离开。

三个时辰后,贺琤渊带着疲惫回到了书房。

「叶儿。」他唤我的名字,目光落在我肚子上,「我只有你了。」

我才知晓,就在刚刚,他利用未与叶令仪同房,对方却「怀孕」的事情,让叶将军和叶夫人答应了侯府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叶令仪以养病为由去香云寺礼佛,从此再不能回侯府,并且她的嫁妆也尽数留在侯府,不得带走。

第二件,是让叶家赔贺琤渊一个合心意的妻子,他看上一个丫鬟,要叶将军和叶夫人将她收为义女,以平妻之礼进门。

若不同意,就要将叶令仪沉塘。

爹娘到底疼爱了叶令仪十几年,舍不得她去死,只得全盘答应。

等到他们在收义女的文书上签下名字,他们这才注意到,贺琤渊要娶为平妻的丫鬟,名叫叶儿。

不肯承认的次女,从此在世人眼中,是他们的义女。

叶令仪一直哭嚷着喊冤,只是,在「事实」面前,连爹娘都不信她,更遑论别人。

「已经收拾了那贱人的东西,连夜送往香云寺了。」贺琤渊咬牙切齿道,「叶儿,你从此搬进正院,好好养胎。」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贺琤渊像寻常的恩爱夫妻一般,举案齐眉。

很快,两个月过去,我肚子里的孩子长全了手脚,开始显怀。

贺琤渊悄悄找了有名的产婆来摸胎,摸出我肚子里的这一胎是男胎。

他大大地松了口气,对我态度更加恩宠,几乎予取予求。

这两个月里,永宁侯府很平静,外面却风雨欲来。

叶家长子叶燊被公主看中,京中人人都传他要尚公主了。

京中有一位姓张的大夫醉卧竹楼,被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死了。

前者是贺琤渊促成的,我看到他几次同三皇子见面,都故意约在叶燊常去的一家茶坊。而三皇子正是文安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

后者是我精心谋划,寿宴后,张神医几次私下里找我,催促我服用假死药。我用我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家当,买凶处理了他。

我感觉日子从未有过的轻松。

我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来取我的血。

也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催我去做他的禁脔。

就连叶家人,也像是忘记了我的存在。

八月二十三,天气转凉,侯府请了裁缝上门,给大家量身订做秋冬的衣裳。

婆母派人给我送来两匹描金红色和秋香色的锦缎,用来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小鞋袜。

就在这时,下人禀报,说叶夫人上门来了。

我挺着大肚子,在花厅里见了那个冒险生下我的女人。

她眼里盈满了母爱和悲痛,眼角红红的,见到我,开口便道:「叶儿,令仪是你姐姐,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不能不管她。」

叶令仪在香云寺又犯病了,她急急赶来,要我取血救叶令仪。

没有一句对我的关心。

只见她上下嘴唇阖动,无数威逼利诱的话就钻进我的耳朵里。

「你是我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这份恩情你这辈子都还不完。」

「只是要你一碗血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你能成为永宁侯世子的平妻,也是因为你姐姐大度,你难道不该报答她吗?」

「令仪身孕的事情蹊跷,等你哥哥做了驸马,便请公主为令仪主持公道。」

「你现在痛快点,将来你孩子生下来,令仪重返侯府,可以让孩子记在令仪名下,算是对你的恩典。」

「你若不同意,我们能给你的东西,自然也能收回来。」

字字句句,没有丝毫母女之情落到我身上。

我勾了勾嘴角:「好啊,叶夫人,等我去取血来。」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根本不在乎我对她的称呼。

我离开花厅,取了血让人送过去。

一炷香后,下人告诉我,叶夫人带着那碗血,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到了半夜,香云寺那边传回消息,说叶令仪服药之后,毫无作用,依然疼得满床翻滚。

当然没用,我让人送去的,是从厨房取的新鲜猪血。

可到了第二日,香云寺并没有传来叶令仪的死讯。

她痛苦了一夜之后,竟熬过来,自己好转了。

我听完消息,看着湖中干枯败落的并蒂莲,心中觉得可笑。

很早以前,我就疑心过叶令仪的病,为什么吃了十几年的药,依然没有起色。只是,我一直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如今看来,叶令仪的怪病,早就用不着我的血做药引了。

叶令仪担心她的病好了,爹娘不再偏心她,便时常故意折腾自己,好让丫鬟来取我的血。

张神医担心叶令仪的病好了,叶家就不需要他了。

殊途同归,他们默契地缄口不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来取我的血。

无一人在意我的生死。

我的亲人们从来都不爱我。

好在,很快,他们都不必再爱我了。

叶燊要尚公主的传言越来越烈,将军府蒙上了一层喜气。

九月初三,叶家筹办了一场菊花宴,京中的夫人小姐、贵胄子弟们大多都去了。

三皇子和文安公主也去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本该陪在三皇子身边的叶燊突然不见了身影。

叶夫人正命丫鬟小厮去找人,就听到说水榭那边有人落入了荷花池。

担心是哪家小姐出了事,大家急吼吼地赶了过去。

等人打捞上来,众人都傻了眼。

落水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叶燊,另一个却不是哪家的姑娘小姐,而是一个长得斯文清秀、身子娇小的男子。

两人都有些衣衫不整,叶燊说对方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跟着他习武,出手失了分寸,才双双跌落池塘中。

现场却有纨绔认出来,那人不是什么举子,也不是哪家的公子,而是南风馆里有名的小倌。

众人看叶燊的眼神立马变了。

贺琤渊回到侯府,和我说起这件事,眼里闪动着畅意。

「叶燊这人骄傲自负,最近得了皇子公主的青眼,越发觉得自己不得了,见对方是文弱书生,又惯会吹捧人,就失了戒心。根本没想到自己那点拳脚,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够看。」

「那小倌说是小倌,实则是四皇子的密探。圣上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夺嫡之争一触即发,四皇子怎么可能看着将军府成为三皇子的助力。」

「叶家,要完了。」

「叶令仪敢对我下那种药,我自然要让叶家名声扫地,后继无人。」他恶狠狠地向炫耀他对叶家的筹谋算计。

如他所说,叶家要完了。

这件事ŧŭ̀₇发生后,三皇子和文安公主当即甩袖离去。

没几日,叶燊就在外面被人套了麻袋,生生打断了中间那条腿。

与此同时,朝堂上,北羯王庭与西北军签订停战协议,圣上要安排人护送北羯使臣和厚礼去北羯,答谢北羯王。

关于人选,三皇子和四皇子难得达成一致,同时推举了我爹叶将军。

圣上同意了。

当下北羯王庭内部并不太平,北羯王子和摄政王两班人马虎视眈眈,随时可能爆发内乱。这个时候出使北羯,很有可能受到牵连。

叶家如今得罪的人多,无人帮叶将军说话,叶将军只能接下圣旨,不日启程。

叶将军是行伍出身,一刀一枪拿军功换来了将军的位置,叶家子孙多不成器。

叶夫人待字闺中时被爹娘宠溺,嫁给叶将军后,又被叶将军当成眼珠子疼,吃过最大的苦就是生孩子的苦,如今儿子废了,丈夫远行北羯,她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

之后几次,叶令仪犯病,她上侯府的门来要求取我的血,但都被贺琤渊拦住了。

当然,就算贺琤渊不拦,我也不会见她了。

10

上元节后,我生下了孩子,取名叫贺熠。

红日所至,熠熠生辉。

我当年不曾得到的父母之爱,贺熠都得到了。

贺熠周岁时,香云寺传来了叶令仪的死讯,我成了永宁侯世子唯一的正妻。

永宁侯亲自向圣上为我请封了世子妃的名分。

我和贺琤渊的相处,虽不如「孕蛊」作祟时恩爱,但也相敬如宾。

贺琤渊丧失了对女色的兴趣,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政务上。

永宁侯府受到君上的嘉奖越来越多。

贺熠五岁时,圣上驾崩,三皇子登基,贺琤渊入了弘文阁,而我,则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曾经,在我眼里,我娘是最尊贵的女人,我的死生全在她的一念之间,我在她的手掌下卑微乞活。

如今,许多和她差不多身份的夫人,见到我时都使出浑身解数谄媚讨好,希望我能记住她们来自谁的府邸。

但我并不热衷出门社交。

我好不容易摆脱了血奴的身份,只想静静地享受做人的滋味。

侯夫人将主持中馈的事情交给了我,我开始学着管家。我让贺琤渊的妾室侍书来帮我,她教我识字,我们居然十分相合,渐渐地处成了朋友。

我们一起照顾贺熠,一起吃点心品茗,一起去西山ŧú⁴别院避暑散心。

最后一次见到我娘,是在贺熠八岁的时候。

我去香云寺为贺熠捐香油钱,在抄经书的女施主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打听之后,我才知晓,叶燊成为残废之后,开始到处寻找能将自己恢复正常的偏方。我娘心疼儿子,大把大把银子花出去购买偏方中所需的珍贵药材。

效果自然是微乎其微。

叶家的根基本就单薄,很快家里就没钱了。

我娘为了叶燊,和其他家贫的妇人一起来香云寺为贵太太们抄写经文。

挣来的银子,变成了一碗又一碗黑乎乎的药,进了颓在家中不敢见人的叶燊的肚子。

除此之外, 她还为叶令仪在寺里供了一盏长明灯, 添了足足的香油,希望叶令仪来世依然能投胎到富贵人家。

我打听时, 所有人都夸叶夫人是个好母亲,为了一双儿女, 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啊,她是好母亲。

只是我不是她的女儿, 而是她为自己女儿准备的药材, 我自然得不到她的母爱。

我笑了笑, 对心腹侍女招了招手,让她悄悄摸去法堂,将属于叶令仪的长明灯掐灭。

离开香云寺时,我听到了陌生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11

贺熠进了学堂,功课十分好,很不用我操心。

我忽然闲了下来。

婆母见我将侯府中馈打理得很好, 又将侯府名下的商铺交给我经营。

我在此道居然有些天赋,迅速上了手。

曾经, 叶家上下都告诉我, 叶令仪聪明伶俐,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她样样都比我强, 所以爹娘和兄长只看重她。

他们对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爹娘兄长不爱我是我的错。

等到我做了永宁侯府的世子妃, 叶家已经败落, 我依然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

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是我为自己谋来的倚仗。

可渐渐地,我眼界越来越开阔,我突然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心里偶尔会想,若给我成事的机会,我是不是可以不仰仗别人?

如今, 机会来了。

我将侯府商铺经营得很好, 发现自己尚有余力后, 又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钱拿去买了铺子, 经营扩大,如此这般, 十多年后,居然有了不输侯府产业的规模。

就算侯府不要我了, 贺琤渊不要我了,我依然有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资本。

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 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贺熠的女儿出生了, 她的娘亲重男轻女,时常无视她。

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将小姑娘接到了我身边教养。

爱她, 护她,教她本事。

这一刻,我仿佛彻底告别了过去。

无恩,无怨, 无过往,只有锦绣编织的未来。

在这一刻,我终于得到了新生。

来源:橘子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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