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春，昆明宜良岩泉寺，钱穆独居破屋，檐漏如注。昏黄油灯下，《国史大纲》手稿铺满石榻，墨迹与雨痕交错。忽闻寺外马嘶，日军轰炸机掠空而过，先生掷笔向天：“此身可碎，此史不可绝！”遂以毛毯裹稿，负于胸前，踉跄避入山洞。是夜，《引论》终成，中有

钱穆“温情与敬意”四字箴言，为何在AI时代更值得聆听？

楔子：孤灯照夜雨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春，昆明宜良岩泉寺，钱穆独居破屋，檐漏如注。昏黄油灯下，《国史大纲》手稿铺满石榻，墨迹与雨痕交错。忽闻寺外马嘶，日军轰炸机掠空而过，先生掷笔向天：“此身可碎，此史不可绝！”遂以毛毯裹稿，负于胸前，踉跄避入山洞。是夜，《引论》终成，中有“凡读本书请先具一信念：当信任何一国之国民，对其本国历史应怀有温情与敬意”之句，字字如金石坠地，激荡乱世人心。

第一章 江南文脉育灵根（1895-1912）

光绪廿一年（1895年），钱穆生于无锡七房桥五世同堂之家。虽家道中落，然厅堂悬顾亭林“行己有耻”匾额，书房藏《船山遗书》三千卷。七岁入私塾，读《史概节要》至“勾践卧薪”处，问塾师：“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可复国乎？”师奇其志，授以《廿二史札记》。

辛亥年（1911年），革命风潮涌至江南。十七岁钱穆于常州府中学堂，见学子焚烧经史，独坐礼堂阶前，捧《史记》朗声诵《货殖列传》。校长屠元博斥之：“腐儒何知大势！”穆对曰：“史中自有兴衰之律，学生愿为故国招魂。”是夜，于日记中题“欲亡其国者，先亡其史”，此语竟成毕生志业之谶。

第二章 小学教席铸史眼（1912-1930）

民国肇造，钱穆辗转乡间任教。在厦门集美学校（1918年），月俸半购《皇清经解》，半济贫生。尝于油灯下校《先秦诸子系年》，每至鸡鸣。某日讲《论语》，有学生问：“孔子距今两千载，其言岂合今用？”穆指庭中古柏：“此树历风霜而存，非因其叶可食，乃因其根脉通天地正气。读经史者，当求此精神命脉。”其挚友吕思勉致信论史，谓：“君治史重文化血脉，吾则重制度流变，譬如医家一察气色，一诊脉象，各有所长。”

时胡适倡新考据学，疑古之风盛行。钱穆作《刘向歆父子年谱》，以二百余条铁证破康有为《新学伪经考》，文成寄北平，顾颉刚读罢叹服：“此真摧陷廓清之功！”遂荐其入燕京大学。然钱穆拒穿西服授课，谓学生：“讲中国史，当存中国衣冠之敬。”

第三章 北平讲筵震学林（1930-1937）

初登燕京大学讲堂（1930年），钱穆布衣芒鞋，持《史记》开讲《上古史》。金文甲骨，信手拈来；三皇五帝，如在目前。某日论及夏商周三代，有西学派教授诘问：“先生所言，可有地下铁证？”穆肃然答：“若必待龟甲而信禹贡，犹待棺椁始认父母。吾以文献血脉为证，此乃中国史学之真精神！”此法后称“文献互证法”——以历代注疏、方志、文集构建证据链，如解《禹贡》九州，则比照《汉书·地理志》《水经注》及明清河工奏折，见地理认知之演进。

在北大讲授《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教室窗棂皆攀满听者。论及晚明遗民，忽拍案长啸：“亭林、船山非为考据而考据，实存亡继绝之孤怀也！”满座动容，竟有潸然泪下者。此间著《国史大纲》纲要，自谓：“非为考史，乃为民族求生机。”

第四章 铁血烽烟著青简（1937-1949）

抗战军兴（1937年），钱穆随西南联大西迁。在蒙自南湖畔，见学生醉心西学，夜叩宿舍门扉：“诸君知此湖典故否？昔年杨升庵谪滇，在此注《丹铅录》。学问之道，不在趋时，贵在守先待后。”遂携学生踏勘滇缅古道，以《史记·西南夷列传》对照驿站遗址，创“地理三重印证法”：文献记载、地形实测、民风考察缺一不可。此法后启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编纂。

《国史大纲》成书之际（1940年），日机常临空轰炸。钱穆每挟书稿避入防空洞，借微光续写。有次弹片擦耳过，血流满襟，犹握笔疾书宋史章节。夫人劝其暂避，答曰：“此刻辍笔，则五千年精神命脉断矣！”书末特增《士人政府之理想》，暗寓抗战建国方略，陈寅恪读后致信：“此书乃民族之脊梁。”

第五章 香江创办新亚魂（1949-1967）

避地香港，钱穆栖身贫民窟，与唐君毅等创办新亚书院（1949年）。开学礼在桂林街陋室，雨漏沾湿《论语》讲义，先生慨然道：“昔孔子厄于陈蔡，今诸君与我共此艰难，岂非天将降大任乎？”讲《中西文化比较》课时，引用《中国文化史导论》原文：“罗马如壮士挥戈，其势猛而难久；中国如老农种树，其根深乃长青。”以军团法律对比士人礼乐，谓：“前者如硬壳易碎，后者似活水长流。”

某西人学者讥新亚守旧，钱穆于演讲中正色道：“诸君可知英国牛津剑桥存古风？文化传承非泥古，乃老干发新芽！”遂倡“天人合一”（源自张载“民胞物与”的宇宙人生观）教育观，晨钟暮鼓授经史，又设现代学科。余光中回忆：“钱先生讲《楚辞》，如屈原再世，满室悲风。”

第六章 素书楼畔守月明（1967-1990）

晚岁寓居台北外双溪素书楼（1967年），钱穆目盲而心愈明。某夕讲《朱子语类》，忽抚案长叹：“今人言民主，不知宋明书院自有议政之风；说科学，未察《梦溪笔谈》早具实证精神。中西岂能冰炭？”此谓“制度精神互证法”——研究科举制，既考《选举志》条文，亦析《儒林外史》讽刺笔法；论均田制，兼用敦煌户籍账册与白居易《杜陵叟》诗证：“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

临终前月1990年初夏，余英时侍坐素书楼。先生目不能视，仍正襟危坐，案头《国史大纲》翻至《引论》页。英时问遗训，先生默然良久，忽展颜如春风：“吾八十年前注《论语》，已得四字——天人合一。”言毕，枯瘦手指抚过书页间昆明岩泉寺的枯叶，似触摸着文明的血脉。据余英时回忆，此乃钱穆最后系统阐述的学术思想，与《国史大纲》的“温情与敬意”实为一体两面。及殁，遵嘱归葬太湖之滨，碑刻自题诗：“尘世无常性命微，归魂欲傍洞庭矶。他年故国重光日，家祭毋忘告早晖。”

第七章 天人之际通古今（学术体系阐微）

钱穆史学，以文化生命为轴心，创“五维方法论”：

第八章 文明江河万古流（影响与回响）

1986年，《国史大纲》台湾版重刊，蒋经国嘱印“民族精神教科书”于扉页。然钱穆拒受题词：“史籍自有生命，不必依傍权势。”

新世纪，北大开设“钱穆史学讲座”（2002年），杜维明首讲称：“宾四先生打通历史哲学与文化哲学，较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更具建设性。”2008年清华简出土，李学勤在《文物》撰文：“钱公谓《尚书》今古文同源，今见战国竹书《金縢》篇，方知先生洞见之深。”

河南兰考乡村教师李守拙（1983-2003年手抄批注）：“读至‘安史之乱后文化南移’，方知吾乡‘朱仙镇年画’实汴京遗韵。”此景恰如钱穆预言：“文化命脉在民间，在匹夫之志。”

尾声：守夜人与长明灯

今登台北外双溪，素书楼前紫藤依旧。廊柱悬钱穆手书“天人合一”匾，墨痕苍劲如老松。室内《国史大纲》初版静置案头，页间夹着昆明岩泉寺的枯叶，叶脉间似可见当年风雨。

忽有清风穿堂，翻动书页至《引论》末章：“凡我民族子孙，倘能于本国历史略有所知，而益增其保种卫国之思，则庶乎不负先民之遗意。”此声跨越海峡，与太湖墓园的松涛应和，终在二十一世纪的曙光中，汇成文明复兴的交响。

守夜人已逝，长明灯犹存。先生之风，恰似太史公笔下烛火——“暗夜虽深，光耀常在；江河虽远，薪火相传。”

附录：钱穆方法论研习指南

1. 入门：精读《国史大纲·引论》，体会“温情与敬意”；

2. 筑基：用“制度精神互证法”分析《红楼梦》中的科举描写；

3. 进阶：择家乡方志（参考《中国方志库》电子数据库），以“历史地理学方法”考释地名变迁；

4. 贯通：对比《国史大纲》与黄仁宇《中国大历史》，写比较报告；

5. 践行：参与古迹考察，实践“文献-实物-田野”三重印证。

来源：景迁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