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赵啊,你跟着我爷爷这么多年,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吗?"赵大姐年轻的雇主坐在茶几对面,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小赵啊,你跟着我爷爷这么多年,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吗?"赵大姐年轻的雇主坐在茶几对面,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赵大姐放下手中的茶杯,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年了,从三十六岁到四十六岁,她的青春年华都献给了这个家。
每个月两万块的工资,在外人看来是天大的好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钱有多不好拿。
"说实话,我不建议你们再找保姆了。"赵大姐的话让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墙上的挂钟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十年的酸甜苦辣,此刻全涌上心头。
01
我叫赵春花,今年四十六岁,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十年前,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清河小区那栋别墅,开始了我人生中最复杂的十年。那时候的我,为了儿子的学费和女儿的嫁妆,什么苦都愿意吃。
老爷子姓许,大家都叫他许老。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他那双锐利的眼神给震住了。他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虽然已经退休,但浑身还是透着一股威严。
"你就是新来的保姆?"许老上下打量着我,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以前做过这行吗?"
"做过的,许老。我在城里照顾过几个老人,他们都挺满意的。"我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说错话。其实我心里虚得很,之前只在一个老太太家干过半年,哪有什么经验。
"那些老人和我不一样。"许老的眼神变得更加严厉,"我这里的规矩多,要求严,你要是受不了,趁早走人,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当时心里一紧,但想到家里还等着钱用,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两万块的月薪,在十年前已经是天价了,我们那个小县城,普通工人一个月才八百块,我哪里舍得放弃。
许老的儿子许建国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做着工程生意,平时很少回家。女儿许雅文在省城工作,一年也就回来两三次。所以这偌大的别墅里,基本上就我和许老两个人。房子很大,三层楼,光打扫一遍就要大半天。
头几天还算平静,我按照许老的要求做饭、打扫、洗衣服。可慢慢地,我发现这老头的要求真是多得出奇。早上六点必须准时叫他起床,但不能敲门,要轻声细语地在门外叫。早餐必须是一碗白粥、两个包子、一碟咸菜,摆盘还有讲究,筷子要放在右边,茶杯要放在左边。
"小赵,这菜咸了。"许老尝了一口我做的红烧肉,皱着眉头放下筷子。
"那我再做一份?"我赶紧站起来。
类似的事情几乎天天都有。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衣服不是洗得不够干净就是晾得不合适,就连拖地的方向都有讲究,必须从里往外拖,不能来回拖。我刚开始真的很不适应,觉得这老头太挑剔了。
02
第一个月下来,我瘦了好几斤。不是累的,是气的。但看在钱的份上,我还是咬牙坚持着。那时候我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家,想我的儿子女儿,想他们是不是在怪我这个当妈的太狠心。
"小赵,你过来一下。"那天晚上,许老坐在书房里叫我。我走进去,发现他正在看一本厚厚的书。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起来很有文化气息。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有些我连书名都认不全。
"你识字吗?"许老突然问我。
"识一些,不多。小学毕业就回家干活了。"我老实回答。在他面前撒谎没用,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你知道什么叫规矩吗?"许老合上书,认真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太深奥了。
"规矩就是方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许老站起来,在书房里踱步,"你在我这里工作,就要按我的规矩来。第一,不准私自翻看我的东西,特别是书房和卧室的抽屉;第二,不准在外面乱说我家的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有分寸;第三,不准带外人到家里来,包括你的亲戚朋友。记住了吗?"
"记住了,许老。"我连连点头。
"还有,"许老顿了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每周一三五,你要陪我下棋。每周二四六,你要陪我散步。周日你可以休息半天,但不能离开太远。"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哪里是找保姆,分明是找个全职陪伴啊。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只能答应。当时我还不理解,后来才慢慢明白,许老其实很孤独。
下棋的时候,许老总是一脸严肃,仿佛在打什么重要的仗。我棋艺不精,经常输得一塌糊涂,但许老从来不嫌弃,还会耐心地给我指点。他的棋风很稳健,每一步都深思熟虑,从不急躁。
"这步棋走错了,应该保护自己的老将。"许老指着棋盘上的一个位置,语重心长地说,"做人也是一样,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能只顾进攻而忘了防守。"
散步的时候,许老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地走着。我们通常会绕着小区走一圈,有时候走到河边的小公园。偶尔遇到熟人,他会点头致意,但很少停下来聊天。我看得出来,他和邻居们的关系都比较疏远。
"许老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有一次忍不住问他。
"管人的。"许老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然后就不再多说。
03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渐渐摸清了许老的脾气。他虽然要求严格,但并不是个坏人。每次我生病的时候,他都会主动问候,还会让我好好休息。他表面上严厉,其实心很软。
有一次我感冒发烧,早上起来头昏脑胀的,但还是强撑着给他做早餐。许老见我脸色不好,主动说:"今天不用做饭了,我叫外卖。你去房间休息。"
"不用的,许老,我还能坚持。"我强撑着说,其实站都站不稳了。
"我说了让你休息就休息,别逞强。生病了不好好养,小病变大病,到时候更麻烦。"许老的语气虽然严厉,但眼神里有关怀。
那天晚上,许老还亲自给我端了一碗热粥,里面放了几颗红枣。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心里暖暖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严厉的老人,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
许建国偶尔会回来看看,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他对我还算客气,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他和许老的对话中,我能听出他们父子关系有些紧张。
"赵姐,我爸最近怎么样?吃饭睡觉都正常吗?"许建国有一次私下问我。
"还好,就是有时候会一个人发呆,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如实回答。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许建国叹了口气,点燃一支烟,"退休后就变得有些孤僻了。以前他工作忙,回家也是忙着看文件,现在突然闲下来,反而不适应了。"
我想安慰几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我只是个外人,家里的事也不好多嘴。但我能看出来,许老确实很想念以前忙碌的日子。
许雅文回家的时候,整个家里的气氛都会变得轻松一些。她是个很有教养的女孩,说话温声细语,对我也很客气。她长得很漂亮,工作也很体面,但总是来去匆匆。
"赵阿姨,这些年辛苦您了。我爸脾气不好,您多担待。"许雅文每次见到我都会这样说。
"不辛苦,不辛苦。"我总是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许老其实人很好。"
但许雅文待的时间总是很短,最多一个星期就要走了。每次送她去车站,许老都会沉默很久,有时候还会在她房间里坐一会儿,看着那些她留下的东西发呆。
04
第三年的时候,许老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他走路没以前那么稳了,有时候还会忘记一些事情。刚开始我以为只是年纪大了的正常现象,没太在意。
"小赵,我的眼镜呢?"许老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急得满头大汗。
"许老,您的眼镜在您鼻子上呢。"我小心地提醒。
许老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鼻梁,然后尴尬地笑了笑:"人老了,糊涂了。让你见笑了。"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有时候他会忘记刚才吃过饭,坚持说还没吃;有时候会把我叫成别人的名字,叫我小李、小王;有时候还会忘记今天是星期几,问我明天要不要上班。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建国知道后,专门请了医生来家里检查。医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检查得很仔细,还做了一些简单的测试。检查完后,医生私下告诉许建国,许老可能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状,需要特别关注。
"赵姐,以后我爸就更需要您的照顾了。"许建国拉着我的手,眼圈有些红,"工资我给您涨到两万五,您千万别走啊。说实话,除了您,我们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下来,我对许老已经有了感情,看着他一天天衰老,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有时候会发脾气,会忘记事情,但在我心里,他已经像家人一样了。
"我不会走的,许老需要我。"我坚定地说,"钱不钱的不重要,关键是许老的身体。"
从那以后,我更加小心地照顾许老。他忘记吃药的时候,我会及时提醒;他走路不稳的时候,我会搀扶;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陪他聊天,给他讲一些外面的新鲜事。
"小赵啊,你说人老了是不是就没用了?"许老有一天突然问我,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怎么会呢,许老。您经验丰富,见识广,我们都要向您学习呢。"我安慰他,"您看,您下棋比我厉害多了,还教会了我很多道理。"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记不住了,有时候连你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许老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是不是成了累赘?"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但还是强忍着:"那不要紧,您想不起来的时候就问我,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您不是累赘,您是我见过最有学问的人。"
05
第五年的时候,许老的情况更严重了。他开始认不出熟人,有时候还会在半夜起来找东西,说要准备明天的会议材料。这让我的工作变得更加困难。
"我的文件呢?明天还要向上级汇报工作呢。"许老会在深更半夜把我叫醒,穿着睡衣在客厅里翻箱倒柜。
"许老,您已经退休了,没有会要开。"我耐心地解释,一边扶着他回房间。
"胡说!我明天还要向领导汇报三季度的工作总结呢!文件一定是被人偷走了!"许老有时候会发很大的脾气,完全不听解释。
这种时候,我只能顺着他:"好的,许老,文件我帮您找,您先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就帮您整理好。"
然后我会坐在他床边,轻声哄他入睡。有时候要坐到天亮,我的腰都坐酸了,但看着他安静的睡脸,我觉得一切都值得。那张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平静,像个孩子一样。
许建国和许雅文知道后,都觉得很愧疚。他们提出要请专业的护理人员,或者把许老送到养老院,但被我拒绝了。
"别的人不了解许老的习惯,我照顾了这么多年,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对他们说,"而且换了环境,许老可能会更不适应。"
其实我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许老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换了别人,肯定没有耐心。万一遇到不好的人,还可能受委屈。我不能让他在最脆弱的时候受到伤害。
许雅文听了我的话,眼泪直掉:"赵阿姨,您真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们做儿女的都没有您这份心。"
"别这么说,我拿了工资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摆摆手,"再说了,许老对我也很好,我们是相互的。"
但说实话,这活儿真的不容易干。许老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有时候会把我当成陌生人,防备心很重;有时候又会像个孩子一样黏着我,一刻都不能离开。我的生活完全被他的状态左右着。
06
第七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那件事让我第一次对这份工作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那天晚上,许老又犯糊涂了,坚持说家里进了小偷,要报警。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他就是不信,还说小偷把他的重要文件偷走了。
"你是不是和小偷是一伙的?"许老指着我,眼神里满是怀疑和愤怒,"你一定知道文件在哪里!说!是不是你偷的!"
我心里一阵委屈,这么多年的照顾,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怀疑。但我还是耐心地说:"许老,我是赵春花,您的保姆,我在这里工作七年了。我没有偷您的东西。"
"我不认识你!你给我出去!马上出去!"许老突然大声喊叫,还拿起茶杯做出要砸的动作。
就在这时候,许建国正好回来了。他看到这个场面,立刻明白了什么情况。这样的事情他也经历过几次了。
"爸,这是赵姐,她照顾您这么多年了。"许建国轻声说,慢慢走近许老。
"建国?你怎么回来了?这个人是谁?我不认识她。"许老看到儿子,神情缓和了一些,但还是警惕地看着我。
"爸,您忘了吗?赵姐一直在照顾您,她是个好人,不会偷您的东西。"许建国耐心地解释。
许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许建国,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我是不是又糊涂了?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关系的,许老。"我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您只是有点累了。"
那一刻,许老的眼泪掉了下来:"小赵,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说你。我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有时候连自己都不认识。"
"没事的,许老,我不会怪您的。"我的眼泪也忍不住了,"您累了,我们回房间休息吧。"
许建国在旁边看着,也红了眼圈。后来他私下对我说:"赵姐,换了别人早就受不了了,只有您能这样包容我爸。我们全家都欠您太多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哭了很久。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心疼。看着许老一天天糊涂,一天天失去自我,我的心也跟着痛。
第八年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变化。许老的病情恶化得很快,已经基本认不出任何人了。他开始出现更严重的症状:晚上不睡觉,白天也不清醒,有时候还会有攻击性行为。许建国和许雅文商量后,决定把他送到专业的护理机构。
"赵姐,我们不是不信任您,只是觉得专业的地方设备更齐全,医护人员更专业,照顾起来更方便。"许建国解释道,语气里带着歉意。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说实话,我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许老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生活照料,更需要专业的医疗护理。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许雅文主动提出让我继续留在家里,照顾即将搬回来的许老太太——许老的老伴程奶奶,一直在老家养病,现在要接过来。
"工资还是两万五,您看怎么样?"许雅文试探性地问我。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许建国说了一句话,让我彻底改变了想法:"赵姐,说实话,我们这些年把您当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什么事都依赖您。但这样对您公平吗?您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啊。"
07
许建国的话让我心里一震。这些年来,我确实承担了太多本该属于家人的责任。我把自己的生活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反而忽略了自己的家人。
"我妈身体也不好,脾气比我爸还古怪,而且她对外人有戒心。"许建国继续说道,"您要是愿意继续干,我们当然求之不得。但我觉得,这样对您不公平。您这些年为了我们家,连自己的生活都搭进去了。"
许雅文在旁边点头:"是啊,赵阿姨,您的儿子女儿都在催您回家帮忙带孙子,您却一直待在这里。您的大儿子前年就生了孩子,小女儿也要结婚了,都需要您。而我们,却一直在占用您的时间。"
她说的没错。我的大儿子赵强去年生了孩子,儿媳妇上班忙,一直希望我回去帮忙带孙子。小女儿赵丽也订婚了,明年春天要结婚,需要我回去帮忙准备。可我一直走不开,心里对家人也很愧疚。每次和家里通电话,都能听出他们话语中的埋怨。
"您这些年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我们家,现在该为自己活了。"许建国真诚地说,"您要是回去,我们会给您一笔丰厚的补偿金,够您安度晚年了。"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十年了,从青春年华到人到中年,我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这个家。现在要离开,说不舍得是假的。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许老的每一个习惯我都了解。
可是,我也确实累了。这些年下来,我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腰椎间盘突出、长期失眠、血压偏高。医生说这些都是长期劳累和精神紧张导致的,需要好好休息。更重要的是,我想念我的孩子们了,想念我的小孙子。
第二天早上,我做了决定:"我想回家了。"
许建国和许雅文听了,既高兴又舍不得。他们知道,让我走是对的,但失去这样一个靠谱的人,他们心里也没底。
"赵阿姨,您这次回去,就别再出来干这行了。"许雅文握着我的手说,"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吧。"
我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是啊,四十六岁了,该为自己和家人活一回了。
08
在收拾东西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是一个让我重新认识许老的秘密。
那天我在整理许老的书房时,无意中看到了一本他的日记本。我本来不想看的,但翻开的那一页正好写着我的名字。出于好奇,我忍不住看了下去。
"小赵今天又被我凶了,她肯定委屈。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觉得她做什么都不对。其实我知道,她已经很用心了,比我的儿女还要用心。"
我的心一下子紧了。原来许老什么都知道。
我继续翻看,发现里面记录了很多关于我的事:
"小赵生病了,我应该让她休息,可嘴上说不出关心的话。唉,老了,嘴笨了。"
"小赵的女儿要结婚了,她一定很想回去帮忙,但她没有提过一次。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小赵陪了我下棋,她故意让我赢。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明白得很。这孩子心善。"
"建国今天来了,和我吵了几句就走了。小赵在旁边很尴尬,但她什么都没说。她比我的亲儿子还懂事。"
看着这些文字,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原来许老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他把所有的感激和愧疚都写在了这本日记里。
最让我震惊的是最后几篇日记:
"我的病越来越重了,有时候连小赵都认不出。她一定很难过吧。我想对她说声谢谢,但又怕自己下一秒就忘了。"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希望家人能善待小赵。她是个好人,这些年为我们家付出太多了。"
"小赵又被我骂哭了,我明明想安慰她,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责备。我这病真是害人啊。"
我捧着日记本,哭得不能自已。这些年来,我以为许老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没想到他心里这么重视我,这么感激我。
许建国走进来,看到我在哭,关切地问:"怎么了,赵姐?"
我把日记递给他,哽咽着说:"你们许老,是个好人。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许建国看完日记,也沉默了很久。他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赵姐,我爸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把您当家人看待。我们全家都欠您太多了。"
"不,是我要谢谢许老。"我擦了擦眼泪,"他教会了我什么叫坚持,什么叫责任。"
09
离开的前一天,我去护理院看了许老最后一面。护理院环境很好,专业的医护人员,先进的设备,但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家的温暖。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空洞,完全认不出我了。护理员告诉我,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醒来也不说话,就是坐着发呆。
"许老,我是小赵,我来看您了。"我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双手比以前更瘦了,皮肤也更粗糙了。
他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仿佛在看着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
"我要回家了,以后不能陪您下棋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您要好好的,听护理员的话,按时吃药。"
我在那里坐了很久,跟他说了很多话,虽然知道他听不懂。我告诉他我要回家照顾孙子了,告诉他许建国和许雅文都很孝顺,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
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许老突然开口了:"小......小赵?"
我惊喜地回头,发现他正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清明,就像以前那个威严的许老回来了。
"许老!您认出我了?"我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谢......谢谢......"许老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眼神又变得空洞,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认出我了。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在心里默默地说:许老,这些年能照顾您,是我的荣幸。您安心养病,我会想您的。
10
回到家乡后,我开始了新的生活。帮大儿子带孙子,给小女儿操办婚事,忙得不亦乐乎。久违的天伦之乐让我觉得很幸福,但偶尔还是会想起许老,想起那十年的时光。
家人们都说我变了,变得更有耐心,更会照顾人了。我知道,这是在许老家这些年学到的。照顾一个老人,特别是生病的老人,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爱心。
我的小孙子很可爱,刚会走路,总是跌跌撞撞的。看着他天真的笑脸,我想起了许老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意气风发。
有一天,我正在给孙子洗澡,小儿媳妇突然说:"妈,我们邻居家想请个保姆照顾老人,人家听说您以前干过这行,经验丰富,想请您去。"
"工资多少?"我随口问了一句。
"一个月一万八,老人身体还行,就是需要人陪伴。家里条件也不错,就在隔壁小区,很方便。"小儿媳妇满脸期待。
我摇摇头:"不去。"
"为什么啊?工资挺高的,而且就在附近,可以经常回家。您不是说那个许老对您挺好的吗?"小儿媳妇不解。
我放下手中的毛巾,认真地看着她:"闺女,照顾老人不是只拿钱那么简单的事。你要把自己的生活、感情、健康都搭进去。钱是赚到了,但失去的更多。"
"可是您这十年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吗?"儿媳妇还是不明白。
"表面上看起来好,其实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我叹了口气,"十年啊,我的青春都给了别人家。现在我只想好好陪陪自己的家人,看着孙子长大。"
11
就在我以为与许老一家的缘分已经结束时,许雅文突然打来电话。那是个秋天的傍晚,我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赵阿姨,我爸走了。"电话里传来她哭泣的声音。
我手中的衣服差点掉在地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还是感到很难过。那个曾经威严的老人,那个教会我下棋的老人,就这样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声音有些颤抖。
"昨天晚上,走得很安详。护理员说他最后叫了一声'小赵',然后就闭上眼睛了。"许雅文的声音更加哽咽了。
我的眼泪瞬间涌出。许老走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我。这份情谊,让我怎么能不感动。
"赵阿姨,您能回来参加我爸的葬礼吗?他生前最后的遗愿就是希望您能来送送他。我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如果小赵愿意,希望她能来送我最后一程。"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第二天就坐火车回到了那个城市。一路上,我的心情很复杂,既悲伤又感动。
葬礼很简单,来的人不多。许老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还握着一本书。
我在他面前站了很久,心里有太多话想说。我想告诉他,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想告诉他,我很感谢他教给我的那些道理;我想告诉他,他是个好人,值得被记住。但最终只说了一句:"许老,一路走好。"
12
葬礼结束后,许建国和许雅文找到我,想和我好好谈谈。我们坐在许老生前最喜欢的茶馆里,点了他最爱喝的铁观音。
"赵阿姨,我们想听听您这十年的真实感受。"许雅文诚恳地说,"您可以说实话,不用顾忌我们的感受。"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慢慢讲述:
"说实话,这十年很不容易。你们许老要求严格,脾气古怪,有时候我真的委屈得想哭。刚开始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想辞职回家。但时间长了,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照顾老人,特别是有病的老人,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爱心。你们要24小时待命,生活完全没有规律。我这十年来,几乎没有完整休息过一天。晚上要起来好几次,看看他有没有踢被子,有没有起来上厕所。"
"最难的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理上的压力。看着一个人一天天衰老,一天天糊涂,你的心也会跟着痛。有时候他们不认识你了,你会很难过;有时候他们发脾气骂你,你要默默承受;有时候他们把你当成坏人,你还要笑脸相迎。"
许建国听得很认真:"那您后悔吗?"
我想了想:"不后悔。虽然辛苦,但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许老教会了我什么叫坚持,什么叫责任,什么叫宽容。这些年的经历,让我成长了很多,也让我更珍惜现在的生活。"
"但是,"我话锋一转,看着他们的眼睛,"我不建议你们再找保姆了。"
"为什么?"许雅文好奇地问。
"因为这样的关系对双方都不公平。保姆付出了太多,而雇主家庭却可能因为有了保姆而减少了对老人的关注。老人最需要的不是一个外人的照顾,而是家人的陪伴和关爱。"
我看着他们继续说道:"你们
许老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很少见到你们。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希望儿女能多陪陪他。可你们觉得有我在,就放心了,结果错过了太多和他相处的时间。"
"如果再有老人需要照顾,我建议你们自己轮流来,或者请钟点工帮忙做家务。但主要的陪伴,一定要家人来做。这样对老人好,对家庭和谐也好,对保姆也公平。"
许建国和许雅文听了我的话,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现在想来,那十年既是我人生的一段插曲,也是一次深刻的历练。我用自己的青春年华换来了经济上的改善和人生的感悟,但更重要的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照顾老人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但这份责任应该首先由家人承担。外人再用心,也替代不了血浓于水的亲情。金钱可以买来服务,但买不来真正的关爱。我希望所有的家庭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不要让金钱关系替代了感情纽带,不要把本该自己承担的责任推给别人。
来源:不凡艺术家VMBzJn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