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宋朝天圣年间，杭州湾的渔民们都知道，新任两浙路提点刑狱钱冶大人是个古怪的官。他不爱坐堂审案，反倒常常带着几个随从，在江边转悠，有时蹲下来捏一把泥沙，有时又盯着潮水发呆。渔民们私下议论："这位大人怕不是个傻子？"
宋朝天圣年间，杭州湾的渔民们都知道，新任两浙路提点刑狱钱冶大人是个古怪的官。他不爱坐堂审案，反倒常常带着几个随从，在江边转悠，有时蹲下来捏一把泥沙，有时又盯着潮水发呆。渔民们私下议论："这位大人怕不是个傻子？"
这日清晨，薄雾笼罩着钱塘江口，老渔民赵大和两个儿子划着小船出海。船刚驶出不到一里，赵大就看见水面上漂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爹，那是什么？"大儿子赵铁柱眯着眼睛问。
赵大划近一看，顿时脸色煞白——是具面朝下的浮尸！尸体被水泡得发胀，衣服破破烂烂，隐约可见背上青紫色的淤痕。
"快报官！"赵大颤抖着说。
两个时辰后，当地里正王德带着仵作匆匆赶到。王德四十出头，圆脸小眼，平日里对渔民们呼来喝去，今日却格外殷勤，亲自指挥人把尸体捞上岸。
"哎呀呀，这不是前日失踪的绸缎商张老爷吗？"王德装模作样地查看后，突然大叫起来，"定是被人害了！"
仵作草草检查后附和："确有外伤，似是被殴打致死。"
王德眼珠一转，指着赵家父子三人："定是你们这些刁民见财起意，谋害了张老爷！来人啊，把他们押回衙门！"
"冤枉啊大人！"赵大跪地磕头，"我们今早才看见这尸体..."
"还敢狡辩！"王德一脚踹翻赵大，"张老爷失踪那日，有人看见你们在江边与他争执！"
赵大茫然抬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张老爷。但不等他辩解，衙役已经用铁链锁住了他们父子三人的脖子。
三天后，钱冶正在衙门后院研究一份潮汐记录，师爷匆匆跑来："大人，杭州县刚送来一桩命案卷宗，说是三个渔民谋财害命，已经画押认罪了。"
钱冶放下竹简，眉头微皱："这么快就结案？拿来我看看。"
卷宗上写着：渔民赵大、赵铁柱、赵铁锁谋害绸缎商张世荣，抛尸钱塘江，三人对罪行供认不讳。
"供词呢？"钱冶翻了几页，发现渔民的口供十分简单，只说因争执将张世荣推入江中，但对具体时间地点却含糊其辞。
师爷低声道："听说...是用过刑的。"
钱冶拍案而起："备马，我要亲自验尸！"
停尸房里，腐臭味熏得衙役们直捂鼻子。钱冶却面不改色，亲自解开尸体衣物仔细检查。死者约四十岁，中等身材，手脚有轻微擦伤，背部有大片淤青。
"奇怪..."钱冶喃喃自语，"这淤伤边缘模糊，不像是棍棒所致..."
他忽然掰开死者的耳朵，用小木勺取出些泥沙，又检查了鼻腔。泥沙颗粒粗大，在阳光下闪着细小的反光。钱冶眼睛一亮，取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观察。
"石英、长石...还有花岗岩碎屑？"他眉头紧锁，"杭州湾的泥沙不该是这样的..."
钱冶立即命人取来杭州湾的沙样对比。果然，本地泥沙细腻均匀，绝无花岗岩成分。
"大人，这能说明什么？"师爷不解地问。
钱冶不答，反而问："最近一次大潮是什么时候？"
"三日前，正是发现尸体那天。"
钱冶眼睛一亮，立即展开一张江防图："你看，杭州湾上游二百里是富春江，那里流经山区，江底多花岗岩，泥沙粗粝。若尸体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师爷恍然大悟："所以死者可能不是本地人！"
"不仅如此。"钱冶指着尸体背部的淤伤，"这些伤痕边缘模糊，分布均匀，像是长时间在水中撞击礁石所致，而非人为殴打。"
次日一早，钱冶带着随从沿富春江逆流而上。每到一个河湾，他就下马取沙比对。第三日晌午，在富春江中游的桐庐县，钱冶终于找到了与尸体耳鼻中完全一致的泥沙。
"查查最近可有失踪报案。"钱冶命令道。
桐庐县令很快呈上一份案卷：十日前，有客商李四报案，称其同伴周成在江边失足落水，至今下落不明。描述体貌与那浮尸极为相似。
钱冶立即提审李四。李四战战兢兢地说："那日我与周兄在江边查看货物，他突然脚下一滑...我水性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急流卷走..."
"为何不向下游寻找？"
"找了三天没找到，我以为...以为尸首入海了..."李四哭道，"周兄家中只有老母，我不敢去报丧啊..."
钱冶心中已有定论。他命人画下周成的相貌特征，快马加鞭赶回杭州。
与此同时，杭州县衙里，绸缎商张世荣正与王德把酒言欢。
"王兄妙计啊！"张世荣举杯笑道，"那三个替死鬼一认罪，再没人追查我欠周成的货款了。"
王德得意地摸着胡子："那周成的尸体从富春江漂到杭州湾，神仙也想不到其中关联。只是..."他压低声音，"那钱提刑似乎起了疑心..."
"怕什么？"张世荣不以为然，"人证物证俱在，他还能翻天不成？"
话音未落，衙役慌张来报："钱大人回衙了，还带着...带着周成的老乡！"
王德手中的酒杯"当啷"落地。
公堂上，钱冶将调查结果一一呈明：尸体耳鼻中的泥沙证明其来自富春江；潮汐记录显示尸体是在大潮时从上游冲下；死者真实身份是客商周成，系意外落水；而所谓的"被害人"张世荣根本活得好好的。
"王德！张世荣！"钱冶惊堂木一拍，"你们勾结诬告，屈打成招，该当何罪？"
王德面如土色，瘫软在地。张世荣还想狡辩，却被李四指认："就是他！那日周兄落水后，我看见他与这官差窃窃私语！"
钱冶当堂释放了赵家父子。三人跪地痛哭："青天大老爷啊！若不是您明察秋毫，我们父子就要枉死刀下了！"
钱冶扶起他们，叹道："断案如诊病，望闻问切缺一不可。泥沙会说话，潮水能作证，只是看官员肯不肯用心罢了。"
后来，王德被革职流放，张世荣变卖家产赔偿周成老母。钱冶的"泥沙辨源"之法也在刑狱官中传为佳话。每当有人问起破案秘诀，钱冶总是笑着说：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皆有理，只看你读不读得懂。"
来源：故事大王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