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妈妈给我夹了块肉,却被爸爸打掉,那块肉进了弟弟的碗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8-07 12:02 1

摘要:即使如此,我们仨还是一起生活在租来的平房里,一年又一年,疏离又别扭。

文章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聊我删除,谢谢!

即使如此,我们仨还是一起生活在租来的平房里,一年又一年,疏离又别扭。

有天晚上,我听见了他们俩的悄悄话。

「这丫头养不熟,心思又重,一点儿事都不懂,咱们再生一个养老吧。」

「好,那就再生一个吧。」

11 岁这年,弟弟出生了。

他叫田家耀,人如其名,寄托了家里无限的期望。

有了他,我们家好像活过来了,开始有了欢笑。

一向抠门的爸爸在弟弟百日那天请了两桌饭。

我从没见他那么高兴过。

餐桌上,他脸喝得通红,眼角泛着泪光,一遍又一遍地念叨:「我老田家终于有后了!我有福啊!有福啊!」

从那天后,我更沉默了。

也是从那天后,我要做的家务更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安排,弟弟好像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自他出生后,爸爸工地上的工作慢慢受到老板的赏识,当了头儿,渐渐有了积蓄,带我们搬进新家。

可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一点也不假。

他迷上了打牌,有空总是扎在工地的牌馆,清早再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终于,妈妈看不下去了,和他吵架。

他却开始动手了,理直气壮。

我的脸上、身上也慢慢长出了遮不住的伤痕。

但他从不打弟弟,那是他的命根子。

我没办法,只能忍,忍过春夏秋冬,忍到成年就好了。

初升高那年,老天爷终于眷顾了我一次。

成绩中游的我以倒数第二的成绩被一中录取了。

在那里,我遇上了改变我一生的一个人。

陈老师。

2

「田原,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动手?」

那张年轻秀气的脸上酝着愤怒,目光紧紧地锁着我。

我站在她面前不做声,保持着我最熟悉的沉默。

被我打出鼻血的男生仰着头,眼里带着委屈。

僵持了一阵,我掀起袖子,露出满是伤疤的手臂,指着某一处红痕道:「他打我,我还回去而已。」

其实他只是碰到了我,手臂上的痕迹大概是爸爸留下的。

但我不想再承受他一次又一次无止尽的「骚扰」,不得已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

陈老师惊讶地看着我手上的旧伤新伤,嘴巴张了张,没说什么,让我先回了教室。

那男生被留下了。

回到座位,我的同桌陆羽莹向我搭话:「怎么样?宋意怎么狡辩的?」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勾起一个暧昧的笑:「要我说,这小子就是喜欢你,不然怎么只折腾你?」

我暗哧一声,不以为然。

我是感受过爱的。

喜欢也好,爱也好,绝不是莫名其妙的试探、颠倒黑白的造谣和三番两次的欺负。

不多时,宋意回来向我道了歉。

「疼吗?伤口?」他脸上有些窘迫,瞥了一眼我的手,「我给你买点药吧。」

「不用,」我开了口,「不疼了。」

我没有撒谎,这点痛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他欲言又止,可我没再理他。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晚自习的时候,陈老师叫住了我。

办公室里,她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同我谈话。

「你身上的伤哪来的?」问得小心翼翼,好像怕伤害到我。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个省属公费师范生下乡的老师,干嘛管这种闲事?

「被人打的。」我一脸不以为意。

「是同学吗?」

「不是。」

「那是谁?你说出来老师说不定能帮你。」

「我爸,」我笑了出来,「陈老师,您怎么帮?」

她沉默了,半天才说一句:「我会联系你的家长的。」

我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教室,桌上突兀地放着一袋伤药,里面什么都有,创可贴、药酒、绷带……

我马上想到了宋意的脸,犹豫了两秒,还是收下了。

3

可我没想到,这袋药那么快就用上了。

上完晚自习,爸爸破天荒地在家。

只不过屋里的气氛怪得可怕,妈妈在一旁矛盾地看着我,好似有些不忍,弟弟在她怀里幸灾乐祸。

「你今天在学校干了什么好事?」

阴沉的声音如鬼魅般钻进我的耳朵,爸爸扮上了恨铁不成钢的严父,散发着威严。

我心里一个咯噔,陈老师真的联系了我妈。

而妈妈为了让爸爸回家,毫不犹豫地献祭了我。

「没什么,一点小事。」

「小事?」他突然暴躁了起来,面上青筋暴起,「老师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不是为你让你在学校惹是生非的!」

「我没有。」

「你他妈还敢顶嘴?」他猛地起身,恶鬼似的朝我抬起了手。

「啪———」

响亮的耳光响起,我被打倒在地,耳边不间断地响起一阵嗡鸣。

妈妈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弟弟没捂住的偷笑也在此时传来。

我捂着脸,眼神在面前三人脸上迅速扫过,最后恨恨地望着我所谓的爸爸:「我没有!」

「贱骨头,还敢顶嘴?」他眼白暴起血丝,像两口喷火的深井,作势又举起手来。

压抑了数年的委屈好像突然压不住了,我豁出去站起身来,恶狠狠地指着他。

「有种你就打死我!打死我你坐牢我投胎!下辈子我做你爹,你一出生就给你扔进化粪池里淹死!」

他瞬间暴怒,三两步冲上前,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在我扑倒在地迅速转身的瞬间,扯出皮带向我抽来。

皮肤在受到鞭打的那刻瞬间收缩,一道道尖锐的「热辣感」迅速炸开,像被烧红的细棍烫到,痛感直接且强烈。

剧烈的疼痛没有让我叫出声,我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甚至有些想笑。

原来以前他打我还算得上手下留情。

「别打了,」妈妈惊慌失措地想拉住爸爸,她没想到今天的我这么叛逆。

「滚开,」爸爸猛地将手一扬,「都是你这个蠢货养的好女儿。」

妈妈被推倒在地,弟弟终于感到害怕了,哭着跑到妈妈跟前。

「白眼狼、赔钱货!我今天就打死你,免得日后你克死我!」

一下、两下、三下……

我撑着身体,擦去嘴角渗出的血,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对解脱的向往。

他今天真的能打死我吧……

啧,有点不甘心啊……

「别打了,她知道错了!」妈妈这次扑向了我,生生挨了一抽,「啊!」

「别打了呜呜呜……」

「爸爸,别打了,姐姐快死了!」

家里顿时哭声震天。

他停了下来,好像终于找回了面子,扔掉皮带,罔顾一地鸡毛,转身摔门而去。

看,他还是走了。

可我不在乎了。

在他出门的一瞬间,我绷紧的弦,断了。

「原原!」

4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鼻间也尽是消毒水的气味。

我还活着……

还好我活着,该死的不是我!

已经是白天了,妈妈替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因为医生说我必须住院。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要照顾弟弟,她只是给我请了一个护工,自己没露几面。

我乐得自在,不用应付他们一家三口。

陈老师在妈妈那里了解了我的情况,无比自责,几次三番想来探望,都被我拒绝了。

我用实践「教育」了那位在父慈母爱下长大的老师,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人。

皮带多抽在背上,我大多时间都趴在床上。

因为每一次移动,都会牵扯到背后的伤口。

我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我这种情况,不说轻伤二级,连轻微伤都够不上,又有什么用?

我早就看淡了,不是吗?

现在我要好好养着,用他的钱,用他最在意的钱。

我要逃离!

5

住院的时光稍纵即逝,我又一次回到那破败的生活里。

陈老师见到我,面上满是内疚,诚恳地同我道歉,拉着我问这问那。

「陈老师,请您帮我。」

这是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看着我:「可以呀,你要是想告你爸爸,我可以找人……」

「不,请您帮我考出去。」

她瞪大了眼睛,转而一脸惊喜地为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好。」

夕阳下,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共同许下了一个有关自由的约定。

……

高一年级有 600 多人,我排在 501 名,按照以往的经验,学校只有 200 多人能上本科,几十人能读一本。

现在的我,离有学上还有很远的距离。

陈老师说,落后的学生只要有心,进步是看得见的,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从那天开始,每天天蒙蒙亮,我就起来背单词、记语文,一日不落。

晚上十点下自习,收拾好当天碗池里留下的糊着饭粒、油膜的碗筷,洗完全家的衣服后,差不多到十一点,我还有时间复盘、巩固,查漏补缺。

现实的疲惫和压力,也紊乱了我的经期,它断了。

可我顾不上。

我不算聪明,只能一次次重复、一次次让知识印在脑子里。

全心全意之下,期末前的一次月考,我拿到了第 310 名,摸到了本科的边。

陈老师很为我高兴,她说照这样下去说不定能进尖子班,进了尖子班上本科就稳了!

妈妈知道后也表现得欣喜,可弟弟的闹腾一下子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那个男人更不用说,家里好久都没他的影了,这样更好。

过了夏至,就是梅雨季,老天时不时会落下倾盆大雨,像被揉碎的棉絮,裹着潮意织成灰蒙蒙的纱帐。

身上的衣服好像总裹着闷闷的水汽,可我不在乎,它浸不透我火热的决心。

期末考完等成绩的那天,妈妈吞吞吐吐地通知我,晚上有个饭局,爸爸组的。

从上次住院算起,我已经快三个月没见过他了。

那是一个中式包厢,中间挂着幅写着「家和万事兴」的匾额,金漆斑驳。

里面除了他,还有一对陌生中年夫妻,一见到我,黏腻的目光立马就钉在了我身上,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我眉头一皱,转头看了眼妈妈,她匆匆低下头揽住弟弟,避开了我的视线。

「哎呀,这就是原原吧,这么大姑娘了!」对面的阿姨热情地出了声,「长得真俊!」

我嘴角拉了拉,向他们打了招呼,包括我的「爸爸」。

他破天荒笑着冲我点了点头,伸手重重地按在我的肩膀上:「原原,快坐。」

像只黄鼠狼。

大家落了座寒暄起来,可交流内容都是我。

「哎呀,原原在一中读书啊,脑瓜子聪明,基因好。」

「在家洗衣做饭都行啊,好好好,现在懂事的女娃娃少了。」

「老田,你闺女我真是越看越满意,你好福气啊!」

……

觥筹交错间,我收到了陈老师发来的短信。

期末成绩出来了——248 名,我有书读了!

按捺着兴奋,期末成绩的短信还在掌心发着烫,直到爸爸谄媚地说了那句话。

6

「老李,要不是咱俩关系好,我才不会把我的掌上明珠嫁到你家咧!」

「好,那彩礼就按照之前谈好的吧。」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我脸色瞬间白了,噌地站起。

「什么彩礼?我不要嫁人,我要读书!」

那夫妻脸上的笑还未收敛,又挂上一丝尴尬,看了眼爸爸。

爸爸嗓门儿一下子大了:「读什么读,我还不知道你?脑子笨,没那个天赋!」

「我这次期末考到了 248 名,我能上本科!」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吗?脑子都坏了!能给婆家多生两个儿子吗?」

「好了好了,」李家阿姨打圆场,「孩子小,不知道成家的好,回头好好教教就好,别伤了和气。」

「谁要嫁到你家?」我立马转头看向那对夫妻,「我要读书!」

「反了天了!」

爸爸「啪」地拍了桌子,瓷碗一下子翻了,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养条母狗都知道摇尾巴,老子养了你十几年该回本了!由得你选?」

「老田,」沉默良久的李叔叔发了话,「给孩子点时间吧,花了钱的,莫逼坏了。」

爸爸在他的劝解下,只是狠狠地看着我,终究没再说什么。

可我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花了钱的?

呵。

我没放弃,扭头看了眼妈妈,她能救我吗?

她却只是侧过身,把弟弟抱在怀里,捂住了他的耳朵,不敢施舍一点目光给我。

好累……

再也忍不住,我咬着牙,转身踉跄地出了门,没顾身后的叫骂。

天阴沉沉的,看不见光,黑云重重地压了下来,像湿透的棉被,捂住我的口鼻。

要下大雨了。

在熟悉的街道上走得恍惚,闷热的天我却觉得莫名有些冷。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了学校门口。

雨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笼罩了整个学校。

暴雨碾碎了万家灯火,模糊了我的视线。

可我却觉得它好美好美。

它是我的希望啊!

拿着手机,上面的按键都有些不灵敏了,我又要麻烦陈老师了吗?

没来得及拨她的电话,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我无力地接了起来。

这时候我绝不会想到,这个电话会彻底改变我的生活。

「你好,田原吗?你家人出事了,现在在人民医院,你方便过……哔———」

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如擂鼓般跳动,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跌跌撞撞赶到医院,妈妈脑袋包着纱布,浑身擦伤,弟弟和爸爸正在抢救,旁边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交警。

「原原!」妈妈看到我,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他们都在抢救!」

我安慰了她后,了解了来龙去脉。

我走后他们就散了席,爸爸喝了酒,又带着气,非得自己开车送妈妈和弟弟回家。

大雨天路滑,视野也不好,车就这样撞上了路柱。

……

「手术中」的红字刺激着家属的神经,好久好久……

「嘭!」

灯灭了。

7

医生出来了,白褂下摆沾着殷红的血点。

弟弟活了。

爸爸走了。

「节哀。」医生惋惜的话一出,妈妈立马向后翻去。

我连忙上前揽住她,配合医生把她送到了病房。

他们一家三口,一死一伤一昏迷。

我一点也哭不出来,甚至有些想笑,像在做梦一样。

但不是梦。

妈妈倒下后,后续与警察、医院和殡仪馆的交接都压在了我身上。

这些我都处理得很顺利,遇上的叔叔阿姨都是好人,尽心尽力地帮助了我,我很感激。

妈妈也好了起来,支起精神照顾起了弟弟。

可我没想到,葬礼结束后,还有接二连三的变故。

他欠债了。

赌狗赌狗,一无所有,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人死账消?

地方小,要想好好过日子,躲不掉的。

父债子偿?

不可能。

我们卖房了。

本来的房子就在还贷,妈妈没有工作,卖房是迟早的事。

好在这时候房地产还算火热,没经受太久债主的骚扰,钱就还得七七八八了。

只有一个女人的钱,妈妈死活攥在手里,不肯退让一毫。

是那个男人的情人。

他不在家的日子,都住在她那。

女人自称玉姐,大概三十来岁,顶着一头断层的棕色卷发,染着紫红色的指甲,穿着堪堪到大腿中间的短裙,手里点燃的烟给她笼了层贤妻良母没有的味道。

「我告诉你,那个杀千刀的也拿了我的钱,你要不还我就天天来,你看我要不要脸!」

「你个贱 人、烂货,我呸!」妈妈恨恨地啐了她一口,面目狰狞。

「想要钱,下辈子吧!」

玉姐也不恼,就在门口守着,吞云吐雾。

妈妈气不打一处来,把门猛地一关,隔绝了屋里屋外的视线。

可接下来几天,玉姐真的说到做到,成天守在家门口。

渐渐地传出了闲话,邻里也有了不少怨言。

妈妈终于恼了,趁某个凌晨,拿了行李带着弟弟跑了。

没有告诉我,只在桌上留了三千现金。

清晨醒来后,我完全不敢相信,可空荡荡的房间却让人不得不接受。

她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颤着手打去电话,接通了。

「原原,你理解妈妈,你老子走了,卖房钱也没多少了,妈妈实在是没办法。」

「弟弟还小,男孩子日后花钱的地方多,你体谅体谅我……」

「我们都走了那个骚 货会追来的,你也看到了她多缠人……你别找我……」

「你从小就不让妈妈操心,妈妈相信你……钱你省着花,没有了再说……照顾好自己……」

……

电话里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远,远到让人恍惚。

这下,我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一片死一样的静里,我想起了爷爷,那个眼里只有我的老头。

爷爷,我好累。

你当初为什么不带我走?

你不是最疼我了吗?

为什么把我留在这样的世界受罪?

我心好痛啊,爷爷。

我好想你。

「咚、咚、咚!」

门外玉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钱,还钱,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我置若罔闻,任凭她一个劲儿地叫骂。

可她好像也在和我较劲,丝毫不肯停。

我忍不住了,起身去开了门:「敲什么敲!」

「咦?是你这个丫头片子?」玉姐拿烟的手往后撤了撤,伸着脖子往屋里探头望去,「你妈呢?」

「走了。」

说完,我没管她的反应,转身往房里走去。

她愣了一瞬,跟着进了门。

「走了?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语气里带着满腔的不耐烦。

「你该不会是蒙我吧?」她拿着烟,观察着家里的环境。

我没理她,只是倒头躺在沙发上发愣。

「你妈把你丢下跑了?」

我像丢了魂一样不作声。

我能说什么?

承认自己被亲妈抛弃了?

那太可悲了。

房间里一阵沉默,等到她手里的烟燃尽,她才缓缓开了口。

「债,你是逃不掉的,我就搁这落脚了。」

「那么大一个闺女在,我就不信她不回来。」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那个男人死了我不在乎,亲妈抛弃我我不在乎,更何况她?

见我闷着肚子,她也不强留,拿了玄关柜上的钥匙出了门。

不知躺了多久,昏暗的光线下,我看见窗外的风吹起树叶,树枝敲打着窗户发出「簌簌」的声响。

要是能这样永远睡过去,就好了吧……

8

「咔哒——」

门突然开了。

那女人来真的!

「呀!你在家怎么不开灯?」

玉姐受惊的声音传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行李箱。

「和鬼一样。」

「你在这儿躺了一天?」

「哑巴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我住进来你没异议哈。」

「有异议也没用,你那个杀千刀的爹欠了老娘的钱,他死了你可躲不掉。」

「……」

玉姐见我不搭话,也放弃了自讨没趣,自顾自收拾起来。

妈妈的房间,又住人了。

好一会儿,她才从里面出来,在屋里转悠着熟悉环境。

突然,她停住了,像是记起了什么。

「吃了吗?」

我抬头看她一眼。

玉姐立在一旁连忙道:「我饿了。」

「还有,饿死你谁还我钱?」

「……」

厨房活了过来,伴着她的碎碎念。

「给你打个蛋?」

「放不放醋?」

「能吃辣吗?」

「好好好,个闷葫芦!」

「我都放,辣死你!」

……

好吵。

没几分钟,她端了两碗面走到餐桌边:

「烫死老娘了!」

「过来啊,梗着脖子看我干嘛?」

「放心,毒不死你!」

「……」

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照得她的神色带了些温柔。

我不想示弱,可肚子不听话。

「咕——」

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噗嗤!」她笑了出来,「苦什么也不能苦了肚子啊。」

犹豫了一瞬,我还是扭扭捏捏地挪了过去坐下。

面前一碗简单的鸡蛋面,冒着袅袅热气,裹着面香扑面而来。

两只溏心荷包蛋卧在琥珀色的汤汁里,下面还压着几片泛着油光的青菜。

我埋头吃了起来,视线不受控制地逐渐模糊。

好久没有吃过特意为我煮的面了。

「慢点,不急着投胎。」

「……」

……

就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起来。

每天我早早起来看书,准备着暑假收假后的开学考。

她一般睡到下午,在家里做顿饭,变着法儿地找理由要我陪她一起吃。

晚上再出门去我们镇上唯一的夜总会上班,凌晨才回。

玉姐看我一天到晚读书做题,啧啧称奇。

朝夕相处下,我和这个道理上的债主、破坏我家庭的女人,培养出了奇怪的默契。

9

暑假就快过去了,李老师联系上我,嘱咐我好好复习,开学考在报名后一天,关乎分班。

之前的我虽然进步很大,但是还不够。

我们有三个尖子班,两个理科班,一个文科班,得在 160 名以前才行。

我一定要进尖子班!

越临近开学,我越努力,整日整日坐在书桌前,久到玉姐都开始劝。

「丫头,和我出去逛逛吧,你这样不好。」

「抱歉,我没时间,开学考很重要。」

「出去走走也不花多少时间呀。」

「真的不行。」

「好吧,别太累了。」

……

玉姐说对了,这样真的不好。

离开学还有两天的时候,我发烧了。

39℃。

还是玉姐晚上回家时发现的。

我已经趴在书桌上昏了过去。

半夜,她用电动车驮着我进了急诊。

浑浑噩噩间,我吊了一晚上水。

医生来看我时,直夸我的家长用心。

在我睡着的期间就没闲下来,帮我擦身体、量体温,时时关注着吊瓶里的药水。

夸得她疲惫却艳丽的脸上微微泛了红。

我立马坐起身向她道谢,她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我能把你个小姑娘一个人丢在那不管吗?」

「那我还是不是人?」

我妈就不会管。

分开快两个月,她没再联系过我。

我的烧退了,在开学当天。

还好。

报名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钱。

高中的学费、学杂费、教辅费、保险……七七八八加起来就要 1800。

妈妈走之前给我留了三千块,这两个月因为有珠玉姐请我吃饭,加上水电煤和生病的费用,我才花了不到 500。

尽管这样,我也只剩下 700。

开学后,我也没法赚钱。

700……

要到寒假才能去赚钱。

想到这,我再次给妈妈打去电话。

「嘟……嘟……嘟……」

电话不知道响了多久,她终于接了。

「什么?你还想着读书?」

「你不打算供我了?」我突然感到目眩。

「妈不是不想供你,我还要养弟弟,哪里有条件供你?」

「可弟弟才 5 岁不到,他现在还花不了什么,我读高二了,我才是比较着急的那个!」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还不是要嫁人的,你别说了!」

我心一沉,深吸了一口气。

她是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好,那那套房子还完债还剩的钱,我也有权利分!」

这话一出,电话那边炸了锅。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赔钱货,你爸还真没看错人,居然惦记上亲弟弟的财产……」

「白眼狼,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克死了你爸不算,现在还要来气我……」

……

窗外热辣的阳光尽数洒进楼梯间,我却浑身上下泛着冷,手脚冰凉。

老天又一次给我安排了困难的剧本。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在暑假剩下的那个月找个工作。

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联系她,好打消内心的一点点期盼。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10

再次找到陈老师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我带着通红的眼眶,向她倾吐了暑假的遭遇。

她没忍住哽咽了,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老师帮你申请助学金。」

她又一次帮了我。

回到家,珠玉姐边做饭边出声道:「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吧。」

看着厨房里燃气升起的火焰,我感到一阵心虚。

这个我也负担不起了。

按捺着羞耻,我在餐桌上坦白了自己的情况。

她只是静静地听我说,凝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应该会讨厌我吧。

肯定是的。

相处了这么些天,我不是看不出她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她对我那么好,我却要纠结这一分一厘。

「呵。」

她突然笑出声,戳了戳我的额头:「我说你回来的时候一脸便秘样,原来脑瓜子在琢磨这点屁事儿!」

「啊?」我看着她,嘴张了张又闭上。

「啊什么?」她往我头上一拍,故作生气,「瞧不起谁呢,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为什么?」我眼睛倏地一热,「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打住!」她一个伸手掐住我的两边脸颊,逼回了我的眼泪。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姐看得上你,我喜欢好好读书的姑娘。」

「白捡一个前程似锦的妹妹,我赚大发了好不好!」

……

我一时无言,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也许老天爷对我很好,让我这么多次绝处逢生。

11

分班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心里负担小了很多的我正常发挥,145 名。

尖子班,稳了。

陈老师很为我高兴,直道自己没看错人。

但她让我好好考虑选文科还是选理科。

我想了想,选了不讨好的文科。

因为喜欢。

陈老师当初也选了文科。

我想在未来成为和她一样的好老师。

当初的同桌陆羽莹以年级前十的成绩进了理科尖子班。

出乎我意料的是,宋意也选了文,擦线进了我在的班级。

不过自从那次道歉后,我和他就没有额外的接触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新班主任姜老师将我和他安排成了同桌。

文科班女孩多是普遍的情况,我所在的班级也不例外。

四十五个女生,男生只有六个,是班上的稀缺资源。

姜老师喜欢男生,她总说男生聪明,学好数学能比女生成绩好。

女生嘛,天生在智力、逻辑等方面不行,所以才那么多人选文科,靠死记硬背上大学。

我不服。

很快,我们迎来了第一次月考。

我的文综考了全班第三,可数学却真真切切拖了后腿,擦线及格。

宋意和我很不一样,他英语、政治、历史都欠缺,数学却拿了 128 分,是班上第一。

姜老师对他很满意,走下讲台拿着他的卷子就像是拿着一份荣誉,证明了自己观点正确的荣誉。

托宋意的福,姜老师也俯身看了眼我的试卷,随后立马转了眼,好像没有过这个行为一样。

我霎时感到无比的羞愧。

比批评更恶劣的是无视。

我宁可她骂我蠢、骂我笨、骂我学艺不精。

笨鸟还能先飞,学艺不精还能接着学。

可她没有,她略过了我,就像是她略过的成百上千个只会「死记硬背」的、契合她刻板印象的女生一样。

我不服。

我一定能学好!

我开始「恬不知耻」地缠上宋意。

课间、午休、甚至是放学后,只要我有数学方面的问题,我就不会放他走。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仗着他的喜欢、不会拒绝我,一次又一次地求教。

他没有怨言,还开玩笑道还好自己对我有用处,不然我都不会和他说话。

我难免会觉得不好意思,主动分享自己的笔记,也监督他好好学英语。

你来我往之间,我们开始真正熟络起来。

12

陈老师替我申请的贫困补助,大概要十二月才能拿到。

我身上还剩 658。

早上赶早去学校食堂买馒头,八毛一个,比外面便宜点。

中午点一份素菜,学校每天都会有免费的例汤。

晚上要么不吃,实在受不了,就买个烤饼,两块钱。

平均下来,每天支出在七块左右。

开学以来,我一直一个人。

不敢结伴,也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

我怕。

怕自己的窘态被人发现,怕别人看不起我,更怕自己还不起。

很奇怪吧,明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还要维护自己脆弱的自尊。

真是可笑,它已经摇摇欲坠了。

宋意家的氛围很好,妈妈很关心他,每天都会给他送晚饭。

一瓶酸奶、一份切好的水果和荤素搭配合理的饭菜。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捧着书,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

不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吗?

不是说「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可我的肚子叫了……

羞耻的情绪一下子淹没了我,我有点喘不上气。

别听见、别听见、别听见……

「田原,你没吃饱吗?」

……

怎么办?

我要被发现了?

他会看不起我吗?

他还会教我吗?

快点说些什么。

「我减肥。」

脸上微微发热,我随便扯了个谎。

「减肥?」宋意满脸不认同,「哪个高中生减肥的?」

「你都那么瘦了,减肥干嘛?」

我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个好理由:「你不懂,别管我了。」

他显得有些迟疑,却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我觉得他在观察我。

虽然和平常差不多,可我就是感觉到了他更多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

他知道了。

「田原,我妈说我在长身体,非给我送那么多东西。」

「你帮我吃点吧,好同桌?」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我才从你笔记上抄的,你也不想浪费粮食吧?」

落日的余晖穿过窗落在他身上,镜片泛出一层浅浅的光晕,把那双藏在后面的眼睛衬得格外清亮。

他的演技真的很烂。

但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我接受了。

揣着明白装着糊涂。

我会还的。

「谢谢。」

两个字说得小声,但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我应该谢你才是,帮我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不然我妈回去该说我了。」

他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可我却看见他的耳尖泛了红。

除了晚饭,牛奶、水果、零食,他也想着法子让我收下。

我一项一项记了下来。

我会报答他的,一定。

在他刻意的帮助下,我长肉了。

和宋意也处成了朋友。

13

班上渐渐有了传言。

听别的同学说,我和宋意恋爱了。

我理解高中生活的枯燥乏味,同学们需要一些看似不普通的八卦调剂,所以所谓的恋爱才能如此招人。

只要不聊到我面前,我就不在乎。

宋意也没有过多地处理,只在别人调侃的时候烦躁地赶人。

姜老师知道了。

她把我们叫了出去。

「宋意、田原,你们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也没有,老师,您误会了。」

宋意慌张地开了口,憋红了一张脸。

「什么情况都没有?」她怀疑地看了我们一眼,「我怎么听说你们在谈恋爱?」

「田原,你说呢?」

「姜老师,真没有。」

我压下了内心的燥意,一脸平静地注视着她。

她依旧半信半疑:「你们都是高二的学生了,马上就高三了,学生要以读书为主。」

「宋意,老师看好你的,你在文科班的数学确实是个优势,你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要浪费啊。」

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宋意,我只在旁边默默听着。

「还有你,田原,你的进步老师看在眼里,你也是有可能上一本的。」

她看见我了。

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一下子抬起头,眼里有了光。

她终于看得见我了。

她见我突然的举动倒是愣了愣,又嘱咐了我们不要恋爱后,把我们放了回去。

10 月底,下晚自习的一天,玉姐突然拉住回家的我,往我手里塞了八百块钱。

我一脸呆滞,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别嫌弃啊,我听同事说她家姑娘也读高中,每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么多。」

「估摸着你那三瓜两枣应该花得差不多了。」

「多了我也没有,你凑合用吧!」

我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了?」玉姐上前揽过我,「读书读傻了?」

「姐,」我眼睛瞬间湿润了起来,「我不应该要你的钱……」

「都说了你是我妹妹,哪有姐姐不给妹妹花钱的?」

「再说了,姐也算投资了,你好好读,可千万别给我丢脸啊。」

「嗯。」我没忍住,埋进玉姐怀里,任凭眼泪打湿她的衣襟。

她身子僵了一瞬,随即用手拍了拍我的后背。

「傻子。」

14

再回到学校,我不再和宋意一起吃晚饭。

他没有意见,只是水果零食照常分享。

我也不再小心翼翼,可以坦荡地接受他人的好意。

宋意也说我不一样了,更开朗了,更稳了。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得到了确切的爱,有了安全感。

我的身后有玉姐,她说她是姐姐,她说她为我撑腰。

所以我不怕了。

现在的我依旧节约,可顿顿都能吃饱。

不用分出精力来思考一份钱如何掰成两份用,集中注意力在学习这件事上。

很快就迎来了期末考。

班级第二十三名,我踩在一本线的名次上了。

姜老师对我的进步很满意,着重夸奖了我。

宋意邀请我出去放松放松。

我拒绝了。

懒惰是人的天性。

我一直憋着这股劲儿。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绝不能放松。

因为我背负着好多期待,我不能辜负帮助我的人,更不能辜负自己。

我要坚持。

我要一点一点向上爬,一步一步往上走。

我要看见山顶的太阳。

高三开始,大家都开始努力,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

学习的氛围越来越紧张,我却依旧踩在一本线上徘徊。

陈老师、姜老师都找我谈了话,让我不要这么紧绷,学习也是要讲究劳逸结合的。

我哪里敢?

每天我五点就起床,就为了比别人多记两个单词,多背两句古诗。

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冬,不到十一点半我绝不休息。

课间、体育课,我都不想放过,只想多学一点,再多学一点。

可是为什么我依旧止步不前?

是我不够聪明,只有这种水平吗?

越临近高考,我越紧张,脑子里的弦绷得越来越紧。

一边想着最好明天就考,早考早解脱,早死早超生。

一边又请求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想学。

高考前夕,我们放了假。

这一天我没再学习,只只身在这个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转了转。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

想起爷爷走的那天。

天气晴朗,几朵云飘在蔚蓝的天空上,树上的蝉也叫得那么欢快。

那时邻居家的小男孩总是炫耀爸爸妈妈给他寄回来的巧克力。

精致的橙色铁盒里,是一颗颗亮色锡纸包装的小块,像盛夏夜晚的星星一样耀眼。

我羡慕极了,回家缠着爷爷,让他给我买巧克力。

他脸色苍白,可还是答应了我。

沉浸在喜悦中的我哪里会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倒下了。

给我买巧克力的承诺也永远不可能兑现了。

……

我给自己买了一盒巧克力。

坐在门口一颗一颗剥开吃完。

好甜,好腻。

爷爷,你一定会保佑我的是不是?

我一定可以的对吗?

一定是的。

15

高考那天是端午节,玉姐早早在家里高处挂了个粽子,寓意「高中」。

她还特意穿上黄色的旗袍,祝我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我既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

和其他任何一次考试一样,高考也没什么不同。

考完后,我就在陈老师的介绍下做起了家教。

宋意常来找我,总是在我上完家教课后送我回家。

惊奇的是,我的月经也正常了。

查分当天,玉姐拉着我去了网吧。

我太紧张了,准考证号输错了好几次。

最后是玉姐帮我按的。

我从来不知道「正在缓冲」几个字能让人那么煎熬,度秒如年。

不知道等了多久,分数跳了出来。

595。

超当年文科一本线 27 分。

其中,数学 126。

「姑娘,你考了 595 分!」玉姐尖叫出声。

我眼泪顿时涌了出来:「595?姐,我没看错吧?」

玉姐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我就知道你可以!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走出网吧,走到家楼下,我仍感到一阵恍惚。

宋意等在楼梯口,面上带着喜气。

玉姐看见他,暧昧地看了我一眼后独自上了楼。

「田原,」宋意稍稍收敛了神色,忐忑地看着我,「你……如愿以偿了吗?」

我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595。」

「太好了!」他终于露出了笑容,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我,「我考了 587,我们又可以一起了!」

我先是一愣,随即抚慰式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冷静下来,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没说两句就跑开了。

填志愿的时候,陈老师找我出来聊了聊。

这年,省属 211 师范学院招公费师范生,有 5 年的服务期,她问我感不感兴趣。

我没多想立马答应了,我本来就想做她这样的好老师。

更何况,以我本来的成绩是上不了 211 的。

我选了学科语文。

宋意最后选了隔壁直辖市一所一本大学的法律专业。

我们应该是不能一起了。

有点可惜,但也没关系,我们都好就好。

16

大学期间,我申请了助学贷款。

当然,我也有坚持好好学习,年年拿国家励志奖学金。

课余时间,我总在兼职,做得最多的还是家教。

因为学校的缘故,我的单价还不错,攒下不少钱。

玉姐常来省会看我。

大四那年,宋意到我所在的城市实习,我们又见面了。

其实大学期间我们的联系就没断过。

我在大学没有恋爱,因为四年后我会回家乡,我不能盲目地开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他也没有,他在等我。

他向我告白了。

其实这一刻我等了很久,我知道他一直喜欢我。

我喜欢他吗?

那么多年的陪伴,不动心又怎么可能?

可是他注定要留在市里做律师,我注定要回到县城当老师。

我们道不同。

我又一次拒绝了他,我好像一直在拒绝他。

分开时,我递给他一张卡,里面有一万元,感谢他高中时请我吃的饭。

他盯着我半晌没出声,满脸受伤的样子,似是没想到我会有这种行为。

转身走了,没带走我的卡。

我有些后悔,好像被我办砸了。

可我真的不想欠他,我想和他在钱的问题上彻底两清,我想我们的交往是平等的。

当初的我没有办法,所以在装,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填饱肚子。

可看家人脸色长大、高度敏感的孩子怎么会不懂呢?

真正不懂的是他。

天真的也是他。

我还是用网络转账的方式把钱给了他。

我料定他不会拉黑我,所以他拒绝不掉。

我承认自己是卑鄙的,逼着他接受我的做法。

17

回到县城,陈老师已经调走了。

没关系,我也一定是个好老师。

我和玉姐又住在了一起。

小城里生活了四年多,我内心十分平静。

在周围领导同事的催促下,我也相过亲,谈过恋爱,可惜都差点缘分。

本来日子应该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可没想到,不知道我的生母从哪里听到消息,孤身一人来找我了。

多年来,她没再联系过我,我也没有联系过她。

这一次见她,是在警察局。

她去了当年的出租屋找我,发现玉姐住在那里。

两个女人打了起来。

我匆匆赶去派出所,玉姐的脸都被抓花了,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面色忿忿。

我看见她这副模样十分心疼,忙过去看她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直到后背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呼唤,带着颤意。

「原原,是妈妈啊,你不看看妈妈吗?」

回过头,一个头上爬了银发、长了皱纹的脸映入眼帘。

交代清楚情况后,我把她们都带了出来。

我给生母开了间房,让她暂时住下,带着玉姐回了家。

玉姐对我很是担忧,毕竟谁也不知道我的生母来干什么。

我找机会把生母约了出去。

果然,她听说我现在工作稳定了,想让我给她养老,还想把我嫁出去收彩礼。

我嗤之以鼻。

可她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自己那套理论。

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再不嫁人就老了,白送都没人要了,婆家也会嫌弃我生不出孩子了云云。

我直接和她撕破了脸,拒绝了她所有的要求。

她开始在学校闹了起来,散播了不少关于我的谣言,意图威胁我,让我听她的话。

校领导考虑到学校的名声,几次三番地找我谈话,要求我解决好我妈,甚至给我放了假。

我心里暗暗有了离开的想法。

我把生母叫了出来,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讲:我签了合同,现在和她走要赔钱,没办法按照她的要求嫁到她的老家。

但半年后我合同就到期了,我可以先给她一笔赡养费,她回老家等我就好。

几次下来,她看到了我的诚意,终于同意了。

送走她,我就开始一边上班,一边准备新的考试。

好像又回到了我读高中的时候。

服务期一到,我就提了离职。

本来小地方的新老师是没那么容易走得掉的,可好在我有个闹事的妈啊。

学校出于多方考量,还是放走了我。

我又一次回到省会。

这一次,我带走了玉姐。

陆陆续续参加了几次招考,我终于安定了下来。

这几个月里,玉姐也找到了新的工作,成为了中女时装品牌的销售。

她长得漂亮,嘴又甜,眼光也好,手里的客户倒是越来越多。

她做得比我好。

有天,她有个客户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感到一阵汗颜。

又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玉姐也加入了我的催婚大军。

她说她客户的儿子很不错的,是知名事务所的律师,青年才俊。

一听见律师,我倒是又想起了宋意。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玉姐是个狡猾的。

打着开大单请我吃饭的名头,替我攒了个局。

相亲局!

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律师。

我独自坐在包厢的时候,人是崩溃的。

发现她的阴谋,起身收拾好东西,准备起身出门时,门被敲响了。

「妈?」

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宋意。

「您叫我来干什……」

他突然失了声,只是愣愣地凝着我。

半晌过去,还是我先开了口。

「宋意,好久不见。」

「田原……」

我简单地交代了来龙去脉。

宋意直接坐了下来。

和以前不一样,现在的他像是被打磨过一般,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莽撞,又未染上岁月的沉郁。

「既然如此,你等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呃……没有。」

我是特意来吃玉姐请的大餐的。

「那一起吃个饭吧,叙叙旧。」

他面色不改地张了口,语气也听不出半点起伏。

我留了下来。

我们聊了聊这五年来的经历。

酒一杯一杯下肚,好像找回了原来相处的感觉。

临别时,宋意不经意地为我捋了额前的碎发。

我不自然地僵了僵,脸有些发热。

可看他没有一点异样,又暗自懊恼自己想得太多。

18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宋意频频因为兄弟孩子的学习问题来请教我。

虽然他兄弟的孩子只是个小学生,而我是教高中的,但我还是耐心地解答了他。

找我的次数多了,我甚至疑惑他一个律师居然听不懂人话,打算直接和他兄弟谈孩子的教育问题。

他消停了。

现在的他也很喜欢分享自己的生活,在朋友圈里。

难道律师都要这样活跃才能让客户记得住自己?

一天天的,剪头要发,健身要发,搬家要发,智力测试结果也要发……

无病呻吟。

直到今晚,他病了。

发高烧,还在朋友圈说自己要硬扛到底,让病毒看看谁是身体的主人。

26 岁了还整这些?

我主动联系了他。

他给我发了个语音说小毛病后,再也没回过我。

我不禁有些担心,联系不上他后我直接开车去了他发过的地址。

路上不停地打电话,终于通了一次。

「你怎么样?」

「没事。」

声音听起来像吊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我来找你。」

「不好吧,耽误你睡觉了。」

「……」

「我的地址是……」

「我知道。」

「密码 595587。」

「……等我。」

到宋意家的时候,他已经瘫倒在沙发上了。

脸上不自然地泛着红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我从来没见识过的娇气。

我叹口气,走了过去:「宋意,醒醒。」

「小原?」

「我在做梦吗?你怎么会来?」

看来快烧傻了。

「吃药了吗?」

他摇摇头。

我有些生气,他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抱着他的脑袋,把退烧药喂进他嘴里。

转身准备起来,却被他往回一拉用力抱住:「别走小原,陪陪我。」

「别走。」

「好好好,」我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埋在我身上,「我不走。」

听到我的承诺,他才慢慢松开眉头,只是手臂仍然紧紧环着我。

再醒来时,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身上盖了一条毛毯。

天蒙蒙亮了。

「醒了?」

宋意端了杯白开水,走到我面前坐下,眼神不自在地左右乱看,就是不看我。

「你感觉怎么样?」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他无意识地迎了上来。

等我的手碰到他的时候,他愣住了。

「咳咳!」宋意立马直起身子,手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好像很忙的样子。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走了。」

见他尴尬,我识趣地拿起包包离开。

「等等,」他在我出门前叫住我,「昨天……我没说什么怪话吧?」

我故作困扰地回想了一番,回头冲他说了句:「你猜。」

他面上露出一瞬不知所措。

我没再管,开门走了。

这天后,他打着感谢我的名义,三番两次请我吃饭。

我也不甘示弱,打着都是朋友的名义给他送东送西。

除此之外,什么乱七八糟的节日我们也都混在一起过。

某天,玉姐终于看不过眼了。

「我说你俩可真有意思,合着就是喜欢暧昧呗?」

我如梦初醒。

她说得有道理,我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是时候摊牌了。

我表白了。

宋意说要考虑考虑。

我同意了,是要慎重。

分开不过三分钟,他说他考虑好了。

他也同意了。

我们闪婚了。

进展是有点快,可他说他害怕我变卦,要早点把我拴住。

磨了我两天,冲我不停撒娇,小狗似的。

我觉得挺好。

宋爸宋妈都挺满意我的。

特别是宋妈,她早料到儿媳妇会是我了。

早在高中的时候,她就知道我。

她说宋意一天天的,哪能吃得下那么多?

扯着拙劣的谎、掏着家里的粮,生怕饿了某些人似的。

某些人有些心虚,更是承诺了自己会对宋意好,像做了女婿一般。

婚礼前,我带宋意去看了爷爷。

他在爷爷的墓前郑重地发了誓,还挺毒的。

我挺开心的。

其实我对这段婚姻能维持多久并没有什么绝对的自信,但我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现在的我,怎么着都能过得好!

就像我的名字田原那样——自然、开阔、充满希望。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