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办公室里,陈志远眉头微皱,目光停在“调职申请”四个字上许久,“小黎啊,你来西北七年,好不容易才做到现在的位置,怎么忽然决定要走?而且,你和李铭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真舍得离开?”
1980年,屋外大雪纷飞。
办公室里,陈志远眉头微皱,目光停在“调职申请”四个字上许久,“小黎啊,你来西北七年,好不容易才做到现在的位置,怎么忽然决定要走?而且,你和李铭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真舍得离开?”
乔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陈叔,我意已决,您不用劝我了。”乔慕顿了顿,眼中划过一丝哀伤,“至于李铭......我想我们不太合适。”
两个小年轻的事儿他也知道,乔慕这样做也情有可原。
陈志远神色复杂地看向乔慕,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调职申请过几天才能批下来,你先处理好手里的事吧。”
“谢谢陈叔。”
乔慕回到宿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小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和李铭过往的点点滴滴。
七岁,因为她随口一句想玩蛐蛐,李铭就背着她上山去抓,结果在山里迷路了,还得大人到处找,回来被李老团长打得皮开肉绽,还笑嘻嘻地把怀里的蛐蛐给她。
十岁,因为她想吃柿子,李铭带着她爬墙摘别人家的柿子,被那家主人追了两条街,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铭死死地把她护在怀里。
十五岁,乔慕开始发育了,最有些小混混喜欢掀她的裙子,用龌龊的眼神打量她,为了这事儿,李铭没少跟他们打架。
十九岁,有同学跟她表白,被李铭赶了回去,气势汹汹说“这是小爷我自己养的媳妇儿”。
二十一岁,乔慕医科大学毕业,追随李铭来了西北军区。
北京大院红墙下娇养长大的玉兰变成了扎根在荒凉沙地的沙枣花。
只为了那个爱的人。
乔慕五岁的时候,父母双双死在了战场上,是李老团长把她带回了家,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养大,还定下了她和李铭的婚事。
乔慕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文字,眼中满是落寞。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在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李铭执行任务完回来。
离开了半年,她很想他,以为他也一样。
可当看到他背后那个女孩,看到他看那个女孩的眼神时,乔慕的心就像被摘下来丢进了冰窖。
女孩叫林娇娇,人如其名,娇滴滴的,长了一双清澈动人的桃花眼,说话的时候像春天里的风,叫人看了就舒心。
这样的女孩没有人不喜欢,也包括李铭。
林娇娇出现之后,李铭的视线就很少在她身上停留过了。
连那颗心也跟着飞走了。
既然如此,她愿意成全。
下一秒,宿舍门被粗暴推开,李铭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这几天到处找不到你人,故意躲着我?”
乔慕没有回答。
李铭被她这段时间冷冰冰的态度弄得火大,一把抓起她的手腕,“乔慕,耍小脾气也总得有个度吧?我还没追究你把娇娇推进水里害得她发高烧的事儿,你倒还先委屈上了。”
清白的话乔慕已经说累了,现在懒得再跟他多解释一个字,面无表情地叠好衣服。
“乔慕,你到底再发什么疯!”李铭一把打点她手上的衣服,“我都跟你说了,我只把娇娇当妹妹,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啥事都没有,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小心眼呢,就为了那么点小事捻酸吃醋,处处针对娇娇,哪里有半点军中儿女的气度!”
小事?
往她水里放沙子,被子里藏老鼠,偷偷扔掉她的手术刀,到处传她的谣言,诬陷自己把她推进水里,大半夜爬李铭的床,让她变成整个军区的笑话。
这些都是小事?
呵,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原来早就烂透了。
不过没关系,她马上就要走了。
“我现在已经没兴趣管你和林娇娇到底什么关系了。”乔慕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声音冷得像冰,“李铭,我和你的婚事就此作罢,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李铭差点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说什么?!”李铭一把揪住乔慕的领子,“你有胆再说一遍。”
“李哥。”林娇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头上缠了一圈纱布。
李铭双眼冒火,“娇娇,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怎么弄的?”
林娇娇没有回答,哽咽着看向乔慕,“乔姐姐,请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
乔慕对林娇娇各种泼脏水装无辜的手段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你了?”
“我知道乔姐姐不喜欢我,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抢走李哥的,你不能唆使你手下的人对我动手啊!”林娇娇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乔慕!”李铭把林娇娇护在怀里,“你怎么这么恶毒!娇娇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针对他?!”
乔慕手下带了十几个实习生,虽然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孩儿,但绝不对无视军区的纪律,林娇娇泼脏水的本事确实不怎么样,也只有李铭才会信。
“你有什么证据?”
林娇娇柔弱无骨地跌坐在地上,“乔姐姐不待见我,我走就是了。”
“娇娇,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李铭恶狠狠地瞪着乔慕,“仗着自己有资历针一个无辜的小女孩,真以为我不会报到上面去吗!”
乔慕皱了皱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
“谁动的手?我们当面对峙。”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陈志远黑着脸指着乔慕手底下的那几个实习生。
“这是什么地方!以为玩过家家吗!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动手殴打烈士家属,简直无法无天了!”
乔慕虽然年轻,但在军医队伍中有一定的地位和影响力,手底下的人没少为她打抱不平,但军区纪律严明,私下动武不是小事。
站在前面的陆泽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要脸的小三,就会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自己脚滑摔的,还赖在我们头上,真他爷爷不要脸。”
本来他们拖地拖得好好的,是林娇娇自己摔了,还到倒打一耙,他们实在气不过就推搡了两下,他们不过就是推了两下,这也能叫打?
早知道干脆好好给她一顿拳头尝尝了。
“陆泽!”乔慕大声呵斥,“你作为一名军人,遵守纪律是你的本分!你怎么能知法犯法!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陆泽今年刚毕业,性子火爆,满腔的正义感,早就看不顺眼林娇娇,私底下没少编排她,没想到这次居然直接动手了。
“呵,有本事就开除我啊!”
乔慕气得浑身发抖。
少年人逞一时之快,完全不计后果。
此事因她而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泽犯错。
“是我没有管教好他们,抱歉。”乔慕抿了抿唇,看向林娇娇,“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李铭脸色铁青。
“乔慕,你可真有本事啊。在一起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忠诚的追随者。”李铭眼神冷得像冰,“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陈叔,私自动武是大忌,您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李铭!”乔慕拦住他,央求道,“陆泽年纪小,一时冲动做错了事,你能不能手下留情。”
如果这件事闹大,陆泽被开除事小,最重要的是一旦履历上留下污点,以后恐怕没有地方会再要他。
辛辛苦苦读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资格拿起手术刀,大好前程绝对不能就这么毁了。
“呵,乔主任是想徇私枉法吗?”李铭冷哼道,“这事儿我已经一五一十地报到上面去了,咱们没完!”
陈志远一脸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
“李铭,看在我们俩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算我求求你,别跟他计较了,行吗?”
“乔主任你别求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去告我啊!谁怕谁!”
乔慕狠狠地瞪了一眼,示意他闭嘴。
林娇娇柔弱无骨地靠了过来,“算了,李哥,是我的错,他们讨厌我,都是我自己应得的,你别怪他们了……”
“娇娇,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呵?情分?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你和我之间那点情分值多少钱?”李铭嘲讽道,“等着吧,我倒是让全军区的人都看看你乔主任温柔善良的面孔下藏着一颗多肮脏的心!”
李铭拉着林娇娇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黎的哀求挽留最终还是没能激起李铭一丝一毫的怜悯。
林娇娇的眼泪恐怕比什么都有效。
“小黎啊,陈叔这次恐怕也帮不了你了。”陈志远无奈地摇头,“上面已经派人下来查了。”
乔慕轻轻点了点头,“没事,谢谢陈叔。”
一个星期后,处罚下来,以陆泽为首的一干人等被全部开除,而乔慕因为管束不严,撤掉了主任的职位。
李团长为“好妹妹”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闹得水火不容,在军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送别那天,乔慕把亲手织的围巾系在陆泽脖子上。
“回去以后找份工作好好干,别整天横冲直撞的。”乔慕温柔地叮嘱道,“这次的事因为而起,害你丢了前程,对不起。”
陆泽松了松肩,一点儿不在意。
“没事的,姐,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篓子是我自己捅出来的,我自己担着就是,你别有心理负担。”
他们从来军区起就在乔慕手底下干活,她的人品性格他们最清楚不过。
只是看她受欺负心里不爽就报复两下,但始终还是做了错事,受罚是应该的。
“姐,要是哪天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了,就来北京找我。”陆泽拍拍胸脯,“放心,有我罩着,准保没人敢欺负你。”
乔慕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本来调职申请马上就要批下来了,这件事情一闹,上面差点把申请扣下来了,多亏了陈志远在中间周旋,只是要具体被调到哪里还要看具体安排。
乔慕没有任何怨言,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乔主任!”小护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不好了,王家村那边雪崩了,好多村民都受伤了,陈书记让您立马组医疗队伍去救灾!”
乔慕一惊,立马冷静下来,“马上通知下去,让大家带上医药箱跟我走。”
几十人组织的医疗队伍很快就赶到了,现场还有李铭带领的一支搜救队。
“情况怎么样?”乔慕气喘吁吁地问道,“受灾人数有多少?”
李铭脸色铁青,皱眉,“还不清楚。”
乔慕倒吸一口凉气,背着医药箱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面全是受伤的村民。
“我跟你们一起上山。”乔慕又走了出来。
下了十几天的雪,山上不知道堆积得多厚,雪崩得突然,一旦被压住,就糟了。
队伍很快整顿好上山,在雪夜里搜救。
好在暂时没有发现受伤的村民。
到了后半夜,雪停了,搜救队伍在山洞里休整。
护士长端着一壶热水递给乔慕,“乔医生,喝口热水吧。”
“谢谢。”乔慕接过来。
“乔医生。”护士长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你和李团长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乔慕愣了愣。
“你们俩是我看着过来的,也知道你们都不容易。人这一辈子就短短几十年,有时候不要太意气用事,不然将来会后悔的。”
乔慕算是看出来了,护士长是来做说客的。
毕竟李铭家世清白,又年轻有为,是多少人眼中的乘龙快婿。
乔慕跟了他,当然是好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谢谢护士长,但我有我自己的考虑。”
“你还在因为陆泽那件事跟李团长怄气啊?害,这舌头都有碰牙齿的时候,有摩擦隔阂都很正常,各自让一步就过去了。只要你肯说两句软话,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干嘛非得弄得跟仇人似的。”
护士长拍了拍乔慕的手背。
“我听说李团长上次还跟陈书记说申请婚嫁的事儿呢,可见他心里是有你的,将来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计较这些小事了。”
乔慕垂眸,沉默着没有回答。
护士长还想说什么,后面忽然有人嚎了一声。
林娇娇来了。
李铭瞬间从地上弹起,冲了出去。
“天寒地冻的,你来干什么!”
林娇娇双眼含泪,可怜兮兮地说:“我等了你一夜都没见你回来,我不放心,就来找你了。”
李铭脱下身上的毛衣裹在林娇娇身上,半搂半抱地把她带到火堆前面,呼了两口热气给她搓手。
身边的小兵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乔慕,发现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只要林娇娇一出现,她就会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占着李铭未婚妻的身份又如何,连林娇娇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三年了,她早就习惯了。
稍作休整之后,队伍又开始搜救。
林娇娇说什么也不肯回去,非要跟着李铭,理所当然地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乔慕没有心思管这些,满脑子都是解救被困的村民。
乔慕走在队伍后面,体力有些不支,猛地跌倒在地上,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只露出来的脚。
“这里有人!”乔慕大叫一声,起身冲过去。
王婆婆被一块大石头压在下面,一条腿已经变形了,鲜血在雪地中洇出一片刺目的红,乔慕不顾随时可能进一步坍塌的风险,侧身钻入狭小的空间,使劲把王婆婆从洞里拖出来。
林娇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箭步冲上来大声喊着“我来帮你”。
乔慕没时间多想,两人合力把王婆婆往外托
咔嚓一声,眼看头上的树枝不堪重负,马上就要砸下来,乔慕尖叫一声弯腰把王婆婆护在怀里。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巨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林娇娇拖了出来。
“娇娇,你没事吧?伤到哪了?”李铭紧紧抱着林娇娇,检查她的伤势。
乔慕躲闪不及,被积雪猛地砸中后背,当场吐血。
赶来的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把乔慕从雪堆里拽出来。
“快止血!”护士长压着乔慕左肩,厚厚的棉衣已经被扎破了,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看着十分瘆人,“乔医生,坚持住,别睡过去。”
乔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钻心的刺痛传来,闷哼一声。
林娇娇紧紧抓着李铭的袖子,窝在他怀里,“呜呜呜,李哥,我好害怕。”
乔慕看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一眼。
即使是这种生死关头,李铭依然没有选择她。
明明曾经那么爱她,现在就算是自己死在面前,他也无动于衷吗?
“呜呜呜,李哥,我好害怕。”此时的林娇娇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缩在李铭怀里哭泣,“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死了。”
李铭气势汹汹地瞪着乔慕,“乔慕,你真想害死娇娇吗!”
“......”乔慕冷笑一声,轻轻闭上眼睛。
几个小护士扶起乔慕去换了干衣服,检查乔慕身上的伤。
天亮后,搜救队原路返回。
乔慕发起了高烧,后半程是被背着回来的,到宿舍又烧了一整夜,直到第三天气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这时,有人敲了敲宿舍门。
王婆婆和儿子带着一大筐鸡蛋过来感谢,乔慕说什么也不肯收。
“乔医生你就收下吧,要不是你,老婆子我估计早就死在昨天夜里了,你要是不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农民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这两年收成也不好,生活已经够难了,怎么能再拿他们的东西。
“我真的不能收,队里有规定,不能收百姓的东西。”乔慕拒绝道,“况且救死扶伤是我作为一个医生责任,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特地感谢。”
王婆婆枯瘦的老脸皱在一起:“乔主任,你就收下吧,你看你现在病着,需要营养,东西也不多,您就收了吧。”
王婆婆见乔慕坚持,也不好再坚持,和儿子提着东西走了。
送走两人,乔慕刚躺下,两个小兵就走了进来。
“乔医生,有人举报你私自接受村民的财物,李团长请你过去一趟。”
陈志远出去开会,这段时间军区的事儿暂时由李铭处理。
半个小时后,乔慕看着手里的举报信,如遭雷击。
“一派胡言,我根本没有收过任何人的东西!”
其中一个小士官哼了一声,“明明好多人都说看见了,还在抵赖!乔主任,你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简直有损我们军人的光辉形象。”
乔慕脑瓜子嗡嗡嗡地响,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没有......咳咳咳。”
李铭暴跳如雷,大声吼道:“还说没有,林娇娇上次都看见了!”
林娇娇躲在李铭身后,无辜道:“乔姐姐,做错事了就应该接受惩罚,你别怪我。”
乔慕如遭雷击,眼里泛起泪花。
“你那只眼睛看见了!有什么证据!”
“乔慕!明明是你自己有错在先,冲娇娇发什么脾气!”李铭把林娇娇拉到身后,“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认错不就行了吗!亏你当了那么多年军人,居然知法犯法,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乔慕气得浑身发抖,“我没有,我是被诬陷的。”
此时两个小兵拎着两个篮子走了进来。
“报告团长,这是从乔医生宿舍搜到的。”
篮子里是米面粮油,还有一张大团结。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李铭怒目圆瞪,呵斥道,“乔慕,你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乔慕看着地上的两个篮子,无助地摇头。
“不,不是我,我没有收,我没有!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李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凶狠地质问道。
乔慕泣不成声,跌坐在地上。
“关进禁闭室,等什么时候肯认错了再放她出来!”李铭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
“不,我没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乔慕欲哭无泪,百口莫辩。
两个小兵带着乔慕来到禁闭室。
“乔医生你好好在禁闭室反省吧。”小兵关上门,上了锁。
乔慕蜷缩在墙角,抱着腿,抬起头看着墙上的小窗。
北风呼呼地吹,把栏杆吹得嘎吱嘎吱响。
乔慕看着手腕上那道疤,想起十五岁那年她被几个混混缩在废弃的阁楼上,是李铭爬上天窗掰断栏杆把她救出去的。
那时候她只是划破了手腕李铭都心疼得不行,明明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还是耐心地哄她。
曾经救她于水火的盖世英雄,如今亲手将她推入黑暗。
乔慕哭了一夜,哭到最后眼泪都干了,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
第二天,乔慕又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热得像火球。
“水......”乔慕挣扎着爬向铁门,“给我点水。”
李铭这时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乔慕,你知道错了吗?”
乔慕只是看着他,眼神冷冰冰的。
“还不肯认错?那就待到你肯认为止!”
看守的小兵听了李铭的吩咐,不给乔慕水也不给吃的,直到她认错为止。
乔慕整整饿了一天一夜,烧也一直退不下去。
她甚至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了。
“乔医生。”一个小兵实在看不下去,在门口喊了好几声,看乔慕靠在墙上一动不动,顿时吓坏了,连忙开门查看。
“我天!”小兵吓了一跳,“这么烫!这么下去不得把人活活烧死!”
小兵连忙把乔慕送去了卫生所
好在抢救及时,直到第二天乔慕的烧才退下来。
旧伤未愈,又关了两天的禁闭室,伤上加伤,以后恐怕会落下病根。
乔慕也没有再申辩,稍微恢复点精神之后就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份检讨书在第二天的军区大会上念。
其他人看着乔慕病殃殃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心。
都是朝夕相处的战友,乔医生的人品怎么样他们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次跳了黄河水,喊冤和洗不清。
乔慕哑着嗓子念完检讨书,对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
调职申请已经发下来了,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多待。
隔壁大姐看乔慕抱着两个箱子到门口,好奇地问了一嘴,乔慕只说是不要的东西,拿去烧了。
一切有关李铭的东西,她都不要。
嫌脏。
乔慕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坐在椅子上出神,无意间摸到抽屉下的木盒子才回过神来。
一打开,里面的项链居然没了。
乔慕瞬间冷汗直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她记得一直放在这里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忽然想到什么,乔慕连外套都没穿就冲出了宿舍。
屋子里,炉子烧得正旺,李铭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昨天在河边,乔慕的眼神像针扎一样回荡在他脑海。
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是彻底的失望。
他知道这两年因为林娇娇的事儿乔慕心里一直怨他。
可他是军人,伸张正义是他最基本的职责,难道要因为乔慕是他的未婚妻就由着她胡来嘛?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李铭真是想不明白。
“李哥,头还在痛吗?”林娇娇端着热茶坐到李铭身边。
昨晚落了水,吓坏了,李铭陪了她一整晚。
李铭捏了捏鼻梁,“没事,休息会了就好了。”
“还在想乔姐姐的事情吗?”
李铭啧了一声,“你说她脑袋里在想什么?到底谁才是他的未婚夫啊!每天就知道围着别人转,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我!”
乔慕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自打来了军区之后没少收到情书,要不是他和乔慕有婚约,恐怕都排不上号。
上次因为陆泽那小子的事儿,乔慕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看乔慕发烧难受,李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可更多的不爽。
本来就是想让乔慕服个软,没想到她竟然为了一点小事跟他闹得这么僵。
林娇娇一副心疼的模样,“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和姐姐闹得这么僵……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让姐姐喜欢我了,可还是不行。”
李铭那次出任务遇到袭击,是林娇娇的父母救了他,林父林母去世的时候拜托他照顾林娇娇,他发过誓要保护林娇娇一辈子。
大丈夫怎么能出尔反尔。
“关你什么事,明明就是她心眼太小!”李铭皱眉。
他印象里的乔慕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从小到大没跟他红过一次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恶毒了!
“李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林娇娇微微抬起上半身贴过去,两人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靠在一起。
“别生气了,我给你按摩一下。”
李铭最近心力交瘁,头疼得要命,就没拒绝林娇娇的提议。
“李哥。”林娇娇掐着嗓子叫了李铭一声,暧昧得靠在李铭怀里,“你真的要和乔姐姐结婚吗?”
李铭愣了一下,没回答。
“不管你结不结婚,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林娇娇的声音带着一种魅惑的腔调,“你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乔慕一打开门就看到两个人搂在一起。
李铭有些意乱情迷,被冷风一吹瞬间惊醒,有些无措地看向乔慕。
“我……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乔慕没有心思管他,打开柜子翻找。
“我的项链呢?”
“什么?”
“我放在柜子里的项链。”
“……”
乔慕瞥到林娇娇脖子上的闪光,感觉像被划了一道口子。
她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妈妈留给她的珍珠项链不在了,到处都找不到,原来是被林娇娇拿走了。
“还给我!”乔慕伸手抓向林娇娇。
“啊!李哥,我害怕。”林娇娇尖叫一声躲到李铭背后。
“够了乔慕!”李铭拍开她的手,挡在林娇娇面前,“不就是一条项链吗!你至于摆出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吗!”
“这是我妈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它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乔慕红着眼眶质问。
“对不起姐姐,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条项链对于你来说那么重要……”
“够了!”李铭吼了一声,“这条项链是我给娇娇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对我来,没必要为难她。”
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就那么随便给了其他人。
乔慕看着李铭,只觉得无比陌生。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早就死透了。
“还!给!我!”乔慕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林娇娇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林娇娇害怕地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挣扎,嘴里叫着李铭的名字。
哗啦——
乔慕被一把推倒在地,项链也断了,珍珠瞬间散来,砸在地上,朝四处滚去。
“不……不要……”
乔慕匍匐在地上伸手去捞,然而怎么也抓不住。
李铭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好了,乔慕……”
“对不起,姐姐,我错了,你打我吧。”
李铭看着地上狼狈的乔慕,心里竟没有多少愧疚,只是不耐地皱了皱眉,“至于吗?不过是条破项链,回头再给你买一条就是。你别这么小题大做。”
他的语气里满是敷衍,觉得乔慕此刻的伤心欲绝实在无关紧。
乔慕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李铭像是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他伸手扶起林娇娇,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全然不顾乔慕还瘫坐在地上。
“那是我妈留给我的,是她留给我最后一件东西!我只有这么一件遗物了!”乔慕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喊道。
李铭皱了皱眉,眼神复杂了看了一眼林娇娇。
乔慕惨然一笑,只觉得可笑至极。
为了林娇娇,李铭连她的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一条项链呢。
乔慕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一颗一颗捡起地上的珍珠,每捡一颗,心就像被撕裂一分。
曾经那个为她遮风挡雨,承诺要守护她一生的男人,如今却站在别人那边,对她恶语相向,将她的真心践踏在脚下。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乔慕捧着手里的珍珠,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
李铭烦躁得不行,伸手去拉她,“行了,别无理取闹了。”
乔慕掰开他的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走向屋外,雪地上只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半个小时后,乔慕最后看了一眼待了七年的地方,轻轻合上了门。
李铭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一辆绿色吉普从不远处驶过。
一片雪花落在肩上,他想去抓,刚伸出手,雪花就融化了。
林娇娇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李铭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什么。
“怎么了?李哥。”
李铭回过神来,“没什么,你收拾好了?”
“嗯。”林娇娇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李哥,你带我出去,乔姐姐不会生气吧?这两次闹得那么不愉快,我怕她......”
李铭答应带她去镇上买些好看的冬衣。
昨天乔慕那么一闹,把她吓坏了,
算是李铭对她的补偿。
“没事,她就是那么小心眼,以前是我对她太好了,才让她这么刁蛮任性!”李铭冷哼道,“这次好好让她反省反省,不用管她。”
两人在镇上逛了一圈,手上提满了东西。
有些多嘴的大妈还以为两人是夫妻,笑着打趣两人如胶似漆,林娇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
“李哥,我想买些毛线回去,你的围巾都旧了,我给你重新织一条吧。”
李铭看着花花绿绿的线团,忽然想起刚来西北那年,乔慕给他织的那条红色围巾。
乔慕没学过,为了赶在冬天前给他,没日没夜的赶工,扎得十个手指头全是针孔,还躲着不肯让他看。
后来那条围巾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他还惋惜了一阵子,乔慕说再给她织一条,总是没找到机会。
“李哥。”林娇娇拉了他一把,“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事,走神了。”
林娇娇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意淡了点儿,“你是不是在想乔姐姐,你还放心不下她?”
李铭没回答,忽然注意到隔壁首饰店橱窗里摆放的珍珠项链,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这条珍珠项链怎么卖?”
店员连忙笑着拿出来,“哎呦,小兄弟眼光真好啊,这可是上好的澳白珠,今年很流行的款式呢,只要两张大团结,很实惠的!”
李铭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
“给我包起来吧。”
林娇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恨恨地咬了咬牙。
那条珍珠肯定不是买给她。
看来李铭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乔慕。
李铭接过袋子,脸色好看了不少,“买好了吗?走吧。”
林娇娇皮笑肉不笑地跟着李铭上了车。
“李哥,你怎么忽然想起来买珍珠项链了?”
李铭脑海中回忆起那天乔慕趴在地上找珍珠的样子,皱了皱眉,“乔慕母亲那条项链给了你,我给她再买一条。”
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林娇娇笑了笑,“那我跟你一起去,跟乔慕姐姐道个歉,她肯定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怪我。”
“她就是那么小心眼,你别管她。”李铭叹了口气,“真是恃宠而骄了,在军区里还跟我闹得这么难看,也不知道她脑袋里整天在想什么。”
“有人宠着爱着自然会任性一些。”林娇娇露出一副哀婉的神情,“李哥以后要是跟乔姐姐结婚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说的什么话。”李铭沉声道,“我拿你当我的亲妹妹,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护着你,这跟我结婚不结婚没有任何关系。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要任由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吗?”
林娇娇听到想要的答案,笑着点了点头。
等回到军区,李铭先去找陈志远谈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回来就直接去了卫生所。
可值班的医生说乔慕这两天都没来上班。
“跑哪里去了!”李铭没好气地呵斥道,“闹脾气总得有个限度,连班都不上了,真当这儿是自己家了!”
护士长白了他一眼,“李团长冲我们发什么火,乔医生早就跟上头交了调职申请,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当然不用再来上班。”
“调职申请?”李铭差点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自己的未婚妻你自己都不上心,我们外人怎么知道。”
李铭有些心慌,转头去了乔慕的宿舍,路上碰到了林娇娇。
“李哥,乔姐姐走了?”林娇娇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肯定还在怪你上次不帮她,跟你赌气呢。”
“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来离家出走这一套是吧,真以为我拿她没办法了?”
李铭怒气冲冲地往乔慕宿舍走去,发现宿舍早就搬空了。
真走了!?
“这不是李团长吗。”隔壁的大姐端着水盆进来。
“乔慕人呢?”
“乔医生昨天就搬走了啊,说是上面调她到别的地方去。”
“怎么可能!”李铭吼道,“她有耍什么把戏!我没工夫陪她玩,赶快叫她出来!”
大姐一脸莫名其妙。
“李团长,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这个老人家还糊涂,你好歹也跟乔医生好了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应该清楚。这两年你是怎么对她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大姐阴沉地瞪了一眼后面的林娇娇。
“乔医生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你不珍惜,多的是人抢着要,走了才好呢!省得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青春。”
李铭被一通数落,气得脸红脖子粗。
“呵,好啊,真是好样的。”李铭气得一拳捶在墙上,“要威胁我是吧?告诉乔慕,明天最好乖乖出现在我面前,向我认错,不然这结婚申请也没必要往上报了。”
大姐翻了一个克制的白眼。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自以为是。
“李哥。”
“别跟着我!”李铭甩下一句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乔慕真的走了?
不可能
,他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她怎么可能走?
他们说好了结婚了明年就要一个大胖小子的,明明说好了的!
李铭把乔慕有可能去的地方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顿时慌了。
乔慕真的走了!
李铭六神无主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物屋里熟悉的布置,狠狠地捶了两下桌子。
不可能,乔慕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下个月就是他们的婚期,良辰吉日,他们就要结为夫妻了,乔慕从小就想成为他的妻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不可能,她一定是还在闹脾气,等气消了就好。”李铭自言自语地说道,双眼通红。
“她不舍得丢下我,肯定过两天就会回来的。”
李铭在屋子里打转,一边念念有词。
明明房间是乔慕一手布置的,可现在李铭想找件乔慕的东西都找不到,这一李铭才意识到,他和乔慕几乎一整年没好好坐下来说过话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乔慕总是在哭,总是刚开始好好的,最后却不欢而散。
她不是爱哭的性格,可在他面前哭得越来越多。
李铭急得快疯了,又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几次他确实做得有些过了,等她回来好好哄哄,他们一定还会和好如初的。
只要她以后不再针对林娇娇,不再无理取闹,他们会照常结婚,组建家庭,好好生活。
李铭不停地暗示自己,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却越来越煎熬。
“李团长!”一个小兵走了进来。
“什么事?”
“刘方跟人打起来了。”
刘方是李铭手底下的一个小兵。
等李铭赶到现场时,王婆婆正抱着儿子坐在地上哭。
刘方护着林娇娇站在一边。
“怎么回事!”李铭脸色铁青,剜了刘方一眼。
“李哥!我头好痛,想休息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林娇娇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李铭。
“你就是李铭?”王婆婆猛地站起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是你逼走乔医生的?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众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王婆婆喘着粗气,“乔医生从来没收过我们村民的东西!她是被诬陷的!”
李铭微楞,“你说什么?”
“乔医生来西北军区这么多年,一直清清白白,没拿过我们老百姓的一根针一条线!自己一直省吃俭用补贴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我们大家伙心里都对她感激不尽,你们竟然这样败坏她的名声,真是太可恶了!”
这些话像火焰一般瞬间烧遍李铭全身,怒火之下是深深的恐惧。
“你说什么......”
“你们联合起来诬陷无辜的人,呸!还好意思当军人。”
林娇娇生怕这老婆子再多说,拉着李铭就想回去。
可李铭又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
“刘方,举报信的事儿是你告诉我的,这件事是真是假?”
“团长......”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要听实话!”
刘方冷汗直下,哆哆嗦嗦地说道:“团长,不是我......是林娇娇,那封举报信是她指使我伪造的,还有那个小护士也是她收买的,我没想陷害乔主人的......”
李铭浑身上下的气压低的可怕,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娇娇从来没有在李铭脸上看到过这么可怕的表情,害怕得腿都在抖。
“李哥,不是的,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王婆婆指着林娇娇的鼻子说道:“分明就是你!村里人说好多次送东西过来都是你以乔医生的名义收下的!其实乔医生根本就不知情!”
“不,我没有,李——”
啪!
话音未落,李铭抬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林娇娇才缓缓回过神,嘴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李哥,你打我?”
自打李铭把她带回来的那天起,就一直对她呵护备至,宠爱有加,平时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为了护着她,甚至连未婚妻都得罪了,现在居然打她。
李铭握着拳头,一字一顿地质问道:“林娇娇,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没有,不是我。”林娇娇哭着去拉李铭的袖子,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一直以为你单纯善良,乔慕再怎么闹我都护着你,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对!我就是看不惯乔慕那个贱人!”林娇娇大声吼道,“她根本配不上你!你应该是我的!我们才应该在一起!”
李铭只感觉眼前一黑,心跳如鼓,额头上全是暴起的青筋。
“我和乔慕有婚约在先,名正言顺。”
林娇娇目光阴狠,“只要能得到你,我不惜一切代价。”
陈志远站在不远处将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带回禁闭室,从重处理。”陈志远挥了挥手,示意身后士兵。
空气安静了几秒,陈志远才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王婆婆您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王婆婆看了李铭一眼,叹息道:“村民们都可以作证,陈书记一定要还乔医生一个公道,不要寒了大家的心啊。”
陈志远再三承诺之后才送走王婆婆母子,看李铭还呆愣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李铭啊,陈叔从小看着你长大,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但乔慕这事儿你实在做的太不是人了!”
乔慕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陈志远自然也不例外。
当初举报信那事儿还没调查清楚,李铭就压着乔慕认了错。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清白和名誉是最重要的,就这么被毁了。
何况李铭还是她的未婚夫。
出了这样的事儿,李铭都不护着,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处罚了她。
可想而知对乔慕的伤害有多大。
李铭如梦初醒,脸上露出孩子一样的无助和慌乱。
“陈叔,我知道错了,我现在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担着!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枉费你爸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你跟乔慕这么多年的感情,就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弄成这样,干脆找块石头撞死得了,我才懒得管你!”
说罢,陈志远便扬长而去。
李铭呆呆地站在原地,冷风无情地打在脸上却毫无知觉。
他想起那一夜他们在山上搜救,雪崩的那一刻他先救的林娇娇,明明乔慕伤得那么重,他还在指责她。
明明发了高烧,他都没陪她。
因为林娇娇的一面之词甚至都没听她解释就把她关进禁闭室。
明明病还没好,就逼着她在大会上念检讨书。
她那么一个清高自持的人,他却硬生生地折断了她的傲骨。
李铭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脑海里全是那天乔慕看他的眼神。
失望,绝望,憎恨,决绝。
她肯定恨死他了。
明明承诺过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结果伤害她最深的就是他自己。
李铭不知道在雪地里哭了多久,直到手脚都冻得没了知觉才慢慢爬起来,往陈志远办公室跑去。
他要把乔慕找回来。
他要好好向乔慕认错,好好弥补他对乔慕的伤害。
陈志远仿佛早就知道李铭会来,只是淡定地喝了两口茶。
“乔慕不让我告诉你她去了哪里。”
李铭捏着拳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呵,找回来又怎么样?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跟她没可能了!”
李铭皱了皱眉,“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找到乔慕,求求陈叔,告诉我乔慕去了哪里。”
“真是孽缘啊。”陈志远叹了口气,“上面本来要派她去南京,后来有人点名了要她,上头就把她安排到北京去了。”
北京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下过最后一场之后开始回暖。
马上就要过年了,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乔慕躺在摇椅上,吸了两口凉气又开始咳嗽起来。
“哎呦,你怎么出来也不披件衣服,再染上风寒就不好了。”一个优雅的中年女人拿着毯子走了过来给乔慕盖上。
她刚从西北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上次因为高烧落下了病根,一吹风就总是咳嗽。
陆母请了医生来看,一直吃药调理着。
乔慕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伯母。”
“别说客气话,我家小泽在西北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现在照顾照顾你的话是应该的。”
本来上头安排乔慕去南京军区,后来是陆泽的父母在中间周旋,把她调回了北京。
乔慕没有父母,又和李铭解除了婚约,走到哪里都是孤身一人,没什么差别。
可来了北京,陆泽的父母很热情地把她接回了家,把她当亲生的一样照顾。
“过两天陆泽他哥就回来了,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去火车站接他吧。”陆母抬手把毯子裹在乔慕腿上,“他哥也知道你,说等回来要好好款待款待你,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小泽呢。”
“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太客气了。”
她现在在北京孤苦无依的,陆家愿意收留她,又对她这么好,她已经感激不尽了。
“那明天我带你去买两件新衣服,我看你那些衣服都太素了,你这么好的模样,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两人又坐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晚上陆母又带着乔慕去看木偶戏。
到了日子,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等在火车站。
陆泽有些吃味地看着手挽手有说有笑的乔慕和陆母。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才是亲母女呢。”
“你小子要是能有乔慕一般省心就好了。”
陆泽耸了耸肩膀,“只可惜你和我爸没生个姑娘,不过......可以叫我哥快点给你们找个儿媳妇。”
陆父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你哥自己不着急,我和你妈也没办法。”
陆母笑着打量了乔慕一眼,“没事儿,说不定这次回来就找到了呢。”
乔慕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火车的鸣笛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人群瞬间嘈杂了起来,周围都是笑着拥抱在一起的人。
“哥!这里!”陆泽冲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挥了挥手。
男人身穿一件军绿色大衣,肩线宽阔,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几分风霜的痕迹,看到亲人的一瞬间眉间露出一点笑意。
“想死你了,哥!”
“少来,恶心。”
“霆啊,回来了,路上累吧?”陆母眼含热泪,轻轻抱住儿子。
“还好,都习惯了。”
陆母擦了擦眼泪,把乔慕拉到身边,“这是我跟你提过的乔医生。”
男人眉眼深邃,头发剪得很短,几乎贴着头皮,显得干净利落,下巴上冒出了些许胡茬,却一点也不显得邋遢,反而透着几分粗犷的气息,打量她的时候带着军人特有的压迫感。
“乔医生好,我是陆霆辰。”
乔慕浅笑,两人握手,“陆先生你好。”
陆霆辰笑了笑,眼神停在乔慕耳垂上的红色小痣上,“乔医生比我想象中的更漂亮呢。”
乔慕笑着低下头。
陆霆辰这次休假放了三个月,相处得越久,乔慕对他的好感就越多
陆霆辰这人虽然看着有些糙,但谈吐举止都很有分寸,有见识有智谋,待人处事耐心温和,对乔慕也照顾有加。
陆家想安排陆泽和乔慕一起到北京最大的人民医院当医生,不过要经过选拔,乔慕经验丰富,陆泽这小子比较懒散,陆霆辰没少对他耳提面命,一来二去的,陆霆辰和乔慕也越来越熟。
选拔考试那天,陆霆辰早早等在门口,手里拿着刚出锅的烤红薯,乔慕一出来就接过她手里的书,把烤红薯塞进她怀里。
“考的怎么样?有把握吧。”
乔慕轻轻点点头,“我觉得还行。”
两人慢慢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地上的雪花了些,集成一滩滩的水渍。
“等下。”陆霆辰把书夹在腋下,蹲下身仔细地给乔慕挽起裤脚,“别弄湿了,不舒服。”
乔慕刚想拒绝,
陆霆辰就捧住了她的脸,抬手拿掉乔慕嘴角的碎屑,“吃成小花猫了。”
乔慕眨眨眼睛,脸上残留的温度让她心跳突突突地直跳。
陆霆辰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红晕,整理了一下她围巾。
“晚上去看电影不?”
陆霆辰见乔慕不说话,停下来看着她,“乔慕?”
乔慕愣了愣,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瞪大了眼睛。
陆霆辰疑惑地皱了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眼眸如寒夜的深潭,幽冷且深邃,直直看向他们,目光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视线在两人中间逡巡了一圈,最后缓缓靠近。
“乔慕,我终于找到你了。”
熟悉的脸此时在乔慕看来只觉得无比可怖。
明明她已经走了,
李铭为什么还是追来了?
明明她什么都不要了,李铭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乔慕瑟缩着退后两步,望向李铭的眼神中满是抗拒。
李铭被她的眼神刺痛,蹙眉,伸手想要抓她,却被她慌张地躲开。
从乔慕离开的那天起,李铭就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他想起他们年少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起刚到西北的时候,乔慕总是会在他出任务的时候在门口等他回来,然后向小鸟一样扑进他怀里。
他想起乔慕为他织的围巾,为他准备的饭菜,为他精心制作的生日礼物。
乔慕总是春风化雨般地静静守候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时候回头她都在。
他和乔慕从小就在一起,早就打算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离开。
明明那么爱他,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他从陈志远那里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他不敢相信乔慕真的就这么丢下他走了。
明明已经商量好了婚期,准备回来结婚的。
如果她没走,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
乔慕离开之后,他就没睡过一天好觉,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乔慕痛苦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李铭从来没想过乔慕会不爱他,刚开始他只觉得她一定还在生他的气,哄哄就好了,求陈志远告诉他乔慕的行踪,可陈志远却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现在弄成这样子怪谁?还不都是你自己作的!乔慕是你的未婚妻,你不帮着护着就算了,还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她,她能不寒心吗!”
“我真的只是把林娇娇当妹妹而已,我没有......”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