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李,是我,老马...我怕是等不到春天了..."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岳父的手抖了一下,眼角微微湿润。
《远山的呼唤》
"老李,是我,老马...我怕是等不到春天了..."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岳父的手抖了一下,眼角微微湿润。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几分急切,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夜色里,岳父握着话筒的手节骨分明,苍白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张平日里少有表情的脸此刻却写满了复杂。
云南的行程计划了大半个月,我和媳妇花了不少心思,连路上吃什么看什么都做了详细安排。
岳父李国强退休前是位军人,当过十几年的边防战士,后来调到了地方部队,平日里不善言辞,总是独自一人在院子里修理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他有个铁皮小盒子,上锁的那种,媳妇说里面装的是他当兵时的东西,从来不给人看,我也就没多问。
到了他七十大寿这天,我俩商量着带他出去转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散散心。
"爸,谁打来的电话?"媳妇小芳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粉,身上系着老旧的围裙,那是岳父生日前几天新买的。
她正在给岳父做寿面,准备明天出发前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好好庆祝一下。
岳父放下电话,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小马病了,想见我一面。"
声音不大,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睛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马是谁啊?"小芳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走到岳父跟前,眉头微微皱起,她怕有人打扰我们精心安排的行程。
"战友,一个老战友。"岳父的声音低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戈壁滩上趴了十几年的兄弟。"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既明亮又忧伤,像是穿透了时间的隧道,望见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小芳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撇了撇嘴角。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车票都买好了,酒店也订了,这会儿改行程多麻烦,况且前几天才给亲戚说过要去云南,这会儿变卦多不好看。
可我也看得出岳父眼中的坚定,那是军人特有的倔强,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我在他身上见过太多次了。
"明天的行程,能不能改一下?"岳父抬起头,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苍老,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的目光在我和小芳脸上扫过,带着几分恳求,几分歉意,还有那么一点固执。
小芳的脸色变了变,她最烦临时改计划,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行程,但看着岳父的表情,她只是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爸,去哪儿啊?远吗?"我打破沉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甘肃,戈壁边上的一个小县城。"岳父说着,眼神里有了一丝光亮,像是看到了希望。
"那么远啊!"小芳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带着些许抱怨,"都买好票了,这会儿改签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岳父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要不你们去云南,我自己去看看老马..."
"咋能让您老人家一个人去呢!"我赶紧说,看到小芳不满的眼神,我朝她使了个眼色,"云南啥时候都能去,您这老战友病了,肯定得去看看啊!"
当晚收拾行李时,小芳还有些不开心,她在箱子前翻来翻去,嘴里念叨个不停。
"爸就是这样,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她把一件毛衣折了又折,动作有些粗暴,"你说这七老八十的人了,大老远跑去甘肃干啥?那地方啥条件啊,这把年纪折腾个啥?"
我把自己的毛衣叠好放进箱子:"咱爸这辈子没求过咱啥,这回是真着急。"
我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她不只是为了行程变动而生气,"再说,云南又不会跑了,以后还能去,你爸这辈子舍不得给自己花钱,好不容易想出去转转,肯定有他的道理。"
"就你会说话!"小芳白了我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我也不是不讲理,就是觉得..."
她没说完,但我明白她的顾虑,七十岁的老人大老远奔波,谁不担心?
望着窗外的月光,我不禁想起岳父曾经说过的话:当兵最宝贵的不是军功章,而是并肩作战的情谊。
当时我还不太明白,现在看着他为了老战友连夜改变计划的执着,我似乎有些懂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退了云南的票,买了去甘肃的卧铺。
北站人头攒动,我拎着行李走在前面开路,小芳搀着岳父跟在后面,她的脸色已经好多了,还不时叮嘱岳父走慢点,小心台阶。
火车缓缓驶出站台,窗外的风景从江南水乡逐渐变为黄土高原,再到茫茫戈壁。
车厢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岳父的脸上,他安静地坐在窗边,目光追随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李,咱们可有十年没见面了吧?"我递给岳父一杯热茶,借机打破沉默。
列车轮子碾过铁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像是某种催眠曲,让人莫名安心。
岳父接过杯子,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随着列车晃动而摇曳的田野和村庄:"二十三年了。"
他轻声说,声音几乎被列车的噪音盖过,"他退伍比我早,回老家当了乡村医生。"
夜幕降临,列车在黑夜中奔驰,我看着岳父的侧脸,被车窗外的路灯时明时暗地照着,像是一幅老旧的黑白照片,沧桑而安静。
列车上的广播响起,报站的声音清晰而机械,窗外是大片大片的荒凉与空旷,偶尔闪过一两盏孤零零的灯。
"爸,那个电话是您多年没联系的战友打来的?他怎么知道您的号码呢?"我好奇地问。
岳父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俩一直有书信往来,只是这些年少了,年纪大了,写字费劲。"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翻开来,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纸页,都是手写的信,字迹工整但有些颤抖。
他开始讲述那段埋藏在心底的往事,声音低沉,像是在讲一个发生在很远很远地方的故事。
"那时候条件苦啊,夏天五十多度,冬天零下三十几度。"他的目光穿过窗外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片荒凉的戈壁,"我跟老马在一个班,守着一段边防线。"
他讲起驻守边防线的日子,水是从几十里外拉来的,每天只有固定的量,刷牙洗脸都要精打细算。
"有回遇上暴风雪,我们迷了路,差点冻死在戈壁滩上。"岳父说着,眼神像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白茫茫的世界,"是老马背着我走了十几里路,才找到了哨所。"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仿佛那是一段无法忘怀的记忆。
"爸,那您们后来怎么没联系呢?"小芳不知何时也坐了过来,收起了脸上的不满,认真地听着,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嘛。"岳父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许无奈,"他家在甘肃,我退伍后分到了江南这边的厂子。"
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黑暗,继续说道:"起初还有书信来往,后来厂子倒闭了,搬了几次家,就断了联系。"
岳父停顿了一下,眼神中有说不尽的怅惘,"人啊,总觉得来日方长,谁知道..."
他没说完,但那种遗憾和惋惜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我们。
小芳静静地听着,眼睛里不知不觉泛起了泪光,她悄悄握住了岳父的手,像是要给他一点支持和力量。
列车继续向西行驶,窗外的风景愈发荒凉,大片大片的黄沙取代了绿色的田野,偶尔会看到几棵倔强的胡杨树,在风中坚韧地生长着。
第三天下午,我们终于到达了那个位于戈壁边缘的小县城。
车站破旧而简陋,风夹着沙粒打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粗粝感,这里的空气干燥得让人嘴唇发裂,阳光也格外刺眼。
按照地址找到县医院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灰白的医院墙壁染上了一层暖色。
医院很旧,走廊里的灯泛着昏黄的光,墙壁上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岳父走在前面,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
病房门口站着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出头,穿着普通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神色疲惫,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
"您是李叔叔吧?我爸跟我说过您。"那人快步迎上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换上了惊喜,"我是马建国的儿子,马小东。"
岳父点点头,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你爸他..."
"病情不太好,肺部有问题。"马小东压低了声音,脸上又恢复了忧虑,"医生说...可能时间不多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我看到岳父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了腰背,像是要给自己打气。
病房里,一位消瘦的老人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头发已经全白了,稀疏地贴在头皮上。
听见开门声,他艰难地转过头来,原本暗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一盏灯。
"老李,你真来了。"老马的声音很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岳父一步步走到床前,动作有些迟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在给自己时间调整情绪。
他伸出手握住老马的手,握得很紧,像是要把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对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使劲点了点头。
两个老兵之间的默契,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语言,是穿越了时空的情感交流。
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监护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像是在计量时间的流逝。
"还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你了。"老马费力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手指颤抖着递给岳父,"还记得这个吗?"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穿着厚重的军大衣,站在一座雪山下,他们的脸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眼睛里是青春特有的朝气和活力。
"哨所后面那座山,叫啥来着?"老马问,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久未使用的老唱片。
"狼牙山。"岳父的眼圈红了,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小子记性不好,那会儿爬山的时候,是谁说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是啊,这辈子都忘不了。"老马笑了,笑容中带着岁月的沧桑和生命的脆弱,"那时候年轻,不知道苦,只觉得啥都行。"
我和小芳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个老人重逢,那种情感是如此深厚,让我们不忍打扰,也无法真正理解。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决定留下来照顾老马。
医生是个中年人,戴着厚重的眼镜,表情严肃:"马老先生肺部疾病晚期,已经扩散了,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怕被病房里的人听见,但每个字都像是重锤一样敲在我们心上。
岳父听完,沉默了好一阵子,眼睛直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那就珍惜这一个月。"
声音平静得让人心疼,像是接受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却决定做最好的自己。
小芳原本计划住两三天就回去,现在主动提出延长假期,她说:"爸,我们陪您一段时间吧,反正单位那边我请好假了。"
岳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欣慰。
每天清晨,岳父都会为老马读报纸,声音洪亮,像是要用声音给老友注入活力。
他会读国内外的大事,也会读一些有趣的小故事,时不时还会加上自己的点评,逗得老马笑起来,虽然笑声中常常夹杂着咳嗽。
"你小子还是这么能说。"老马笑着说,眼睛眯成一条缝,"当年也是,嘴皮子最利索的就是你。"
"那可不,我是文艺兵出身,后来才调去的边防。"岳父骄傲地挺了挺胸,像是回到了年轻时代。
有时候,两个老人会聊起当年在部队的日子,那些艰苦却闪着光芒的记忆,像是一串串珍珠,被时间的线串起来,熠熠生辉。
"记得那年大雪封山,我们巡逻时遇到那个迷路的牧民孩子吗?"老马说着,眼中有光,像是看到了那个场景,"小家伙冻得嘴唇发紫,颤抖得像片叶子。"
岳父接过话茬,声音中带着回忆的温度:"记得,那小子才六七岁吧,都快冻僵了,你把自己的棉衣给他披上,自己差点冻出毛病来。"
"咱们那会儿年轻啊,不怕苦不怕累。"老马咳嗽了几声,胸腔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孩子后来还专门来部队看过咱们一回,带了他家的奶酪,又酸又臭的,你非说好吃。"
"那不是给你面子嘛!"岳父笑着回应,眼角的皱纹堆成了一朵花,"你把人家救了,我能说不好吃吗?"
我和小芳听着这些往事,仿佛也置身于那片苍茫的戈壁滩上,感受着那份跨越时空的情谊,感受着那种生死相托的深厚友情。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小芳竟和马小东聊得来。
马小东是个中学教师,教历史的,因为父亲病重才请假回来。
他是个健谈的人,说起话来有条有理,眼睛里总是透着一种真诚和朴实。
"我从小就听我爸讲他当兵的故事,"马小东一边给我们倒茶一边说,"李叔叔在我爸的故事里简直就是英雄,哪哪都厉害。"
"是吗?我爸从来不跟我们说这些。"小芳有些惊讶,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他总是沉默寡言,很少提起当兵的事。"
马小东点点头,理解地笑了:"我爸说过,越是真正经历过的人,越不爱说,因为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
他告诉我们,老马一直是村里人敬重的"马医生",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只会一些简单的治疗,却用有限的医术救过不少乡亲。
"我爸常跟我说,做人要像当兵那会儿一样,站好自己的岗,守好自己的责任。"马小东倒了杯水递给小芳,动作熟练而自然,"我小时候不懂,现在慢慢明白了。"
他的眼睛里闪着光,是那种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责任的珍视,很难得,也很动人。
小芳听得入神,时不时点点头,眼睛里也有了光彩,她说:"我爸也是这样,一辈子坚守本分,从不多说,默默付出。"
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次旅程或许不只是为了岳父,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让我们看到了生活中那些被忽略的美好和珍贵。
第十天的深夜,老马突然病情加重。
我们被马小东急促的电话声惊醒,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无助,我们匆忙穿好衣服,连夜赶到医院。
医院的走廊在夜里显得格外长,灯光惨白,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赶到医院时,老马正艰难地喘着气,脸色比平时更加灰暗,嘴唇发紫,像是缺氧的症状。
几个医护人员围在病床前忙碌着,仪器的警报声刺耳而急促,整个病房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岳父冲进病房,拉住老马的手,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老马,挺住!当年咱们在暴风雪里都没倒下,这点病算啥!"
他的声音里有力量,有坚定,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恐惧。
老马微微睁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在唇间穿过。
那一晚,岳父彻夜未眠,就坐在病床边,有时轻轻拍着老马的手背,有时低声哼唱着那首他们当年在哨所常唱的歌谣。
那是一首关于家乡的歌,旋律简单而朴实,却饱含着对土地和亲人的眷恋。
医护人员忙碌了一整晚,输液、吸氧、检测各项指标,他们的动作快而准确,像是和时间赛跑。
天亮时分,奇迹出现了。
老马的呼吸逐渐平稳,虽然还是很微弱,但已经不再那么紊乱,脸色也有了一丝血色。
医生检查后说,危险期暂时过去了,但不能掉以轻心,后续还需要加强护理。
"你小子命硬啊。"岳父红着眼睛笑骂道,声音哑得不像话,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老马虚弱地笑了笑,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有你这老头子盯着,我哪敢有事。"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像是对生命的一种宣言。
小芳拉着我的手,眼睛湿润,她低声说:"我以前觉得爸爸古板固执,现在才知道,那是一种坚持和责任。"
我握紧她的手,也有同感,眼前这位老人身上的品质,是我们这一代人或许从未真正理解过的。
又过了一周,老马的状况稳定了许多。
他的精神好了不少,能坐起来吃东西了,还能和我们聊上几句,虽然说话间断不断要停下来喘气,但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老马,你怎么突然就找上老李了呢?"有一天,我忍不住问道,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老马看了看窗外,阳光照在他消瘦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人老了,就会想起年轻时的事,想起那些陪你一起走过的人。"
他转过头,看着岳父,眼神温和:"我一直都有他的联系方式,只是不想打扰他的生活,直到...医生告诉我时间不多了,我才想,这辈子要是不见他一面,那就太可惜了。"
岳父低下头,眼睛微微发红:"你这老家伙,早干嘛去了?非要等到这会儿。"
老马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坚持要回自己的小院子,说想看看那片熟悉的土地,医生考虑再三,同意了他的请求,只要每天按时服药,情况不好立即返回医院。
老马的院子不大,却打理得很干净,院墙是用土坯垒的,院中有几棵胡杨树,据说是他从边防带回的树苗,经过多年培育,如今已是亭亭如盖。
"这树跟你一样倔。"岳父摸着树干说,声音里带着赞叹,"戈壁滩的风沙那么大,它还是活下来了,扎根在这里,长成大树。"
院子里有一口小井,水清澈甘甜,老马说这是他返乡后亲手挖的,当时村里水源紧缺,他就想起了当兵时节约用水的经历,决定自己动手解决问题。
马小东和我一起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凉棚,用几根木头支起来,上面铺了块布,虽然简陋,却能遮住正午的烈日。
岳父亲手为老马煮了当年军中最拿手的"砂锅菜"——土豆、胡萝卜、肉丁和几样简单的配料,用小火慢炖,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还是这个味!"老马吃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找回了年轻时的感觉,"想当年咱们偷偷在哨所后面那块石头上煮这个,被排长发现还扣了咱们俩的假期。"
"那会儿年轻啊,不知道珍惜时间。"岳父感叹道,声音里有着说不尽的回忆和感悟,"现在想想,那些日子多好,虽然苦,虽然累,但心里亮堂。"
"是啊,心里亮堂。"老马点点头,眼神悠远,像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纯粹的年代。
夕阳西下,两位老人并排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望着远方的山峦。
暮色中,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却又那么坚定,像两棵并肩生长的老树,经历了风霜雨雪,依然挺立。
"老马,等你好些了,来江南找我。"岳父说,声音里满是期许,"我家后面有条小河,钓鱼可有劲了,一甩杆就是大鲫鱼,比你们这儿的好钓多了。"
"好啊,等春天来了,我一定去。"老马的声音虽弱,却充满期待,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一个可能无法实现的承诺。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有着难以言表的默契与情谊,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珍贵财富。
"李叔叔,谢谢您来看我爸。"晚上,马小东送我们回招待所时说,眼睛里含着泪光,"我从没见过我爸这么开心,就算是生病,他也笑得比以前多了。"
小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爸该做的,他们是战友,比亲兄弟还亲。"
我看着她的侧脸,发现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只关心旅游计划的小芳,而是一个懂得珍惜情感的成熟女人。
第二十天,我们准备启程回家。
马小东承诺会定期带父亲来看我们,老马的情况也比我们刚到时好了不少,虽然医生说病情没有根本好转,但至少他的精神状态好多了。
临别前一晚,老马拿出一个旧军用水壶,递给岳父:"这是当年在部队用的,你看,上面还有咱俩的名字,你拿回去留个纪念。"
水壶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李国强、马建国,还有一个日期:1975.08.15。
岳父接过水壶,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刻痕,眼睛湿润了:"我也有东西给你。"
他从行李中取出一本旧笔记本,封面已经泛黄,边角也磨损了,但保存得很完整:"这是咱们当年记的值班日志,我一直留着,现在还给你。"
两个老人相视一笑,那笑容穿越了半个世纪的风雨,依然明亮如初。
告别那天,老马坚持送我们到村口。
他拄着拐杖,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但他执意要亲自送我们,说这是军人的规矩——来是迎,走是送。
"老李,谢谢你来看我。"老马握着岳父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这辈子值了。"
岳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像是怕碰疼了他:"咱们说好了,春天见。"
他的声音很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诺言,尽管我们都知道,这个诺言或许难以实现。
回程的火车上,我问岳父是否遗憾没能去成云南。
岳父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戈壁风景,摇了摇头,眼神平静而坚定。
"人这一生啊,不在乎走了多远的路,而在乎谁陪你一起走。"岳父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有力,像是一种生命的总结,"有些路,比风景更重要。"
小芳靠在岳父的肩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像是做了个美梦。
火车继续向东行驶,窗外的风景从戈壁荒漠逐渐变为绿意盎然的平原,如同我们的心情,从最初的不情愿到后来的释然和感动。
我看着岳父安详的侧脸,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也闪烁着内心的光芒。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
那不是金钱,不是名利,而是那份穿越时空、历经风雨却依然炽热的情谊,是那种可以为了对方改变计划、跨越千山万水的真情。
远方的山峦渐渐隐入暮色,天边的云彩被晚霞染成了金红色,美得让人心醉。
岳父望着窗外,轻声说:"春天来了,我们再去看看那片戈壁滩..."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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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那一刻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