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暮色浸透青瓦时，沈明远正蹲在溪边给羊饮水。这群奶白色的绵羊是赵员外赏他的，羊角缠着褪色的红绸，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影。他伸手摩挲最近那头母羊的脊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暮色浸透青瓦时，沈明远正蹲在溪边给羊饮水。这群奶白色的绵羊是赵员外赏他的，羊角缠着褪色的红绸，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影。他伸手摩挲最近那头母羊的脊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转头望去，只见对岸竹林间闪过一抹月白色裙裾。那人影走得极慢，发间银饰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裙角扫过湿漉漉的青苔，竟未留下半枚脚印。沈明远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人已立在溪边的老槐树下，正对着潭水梳妆。

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水面，溅起万千银珠。沈明远慌忙将羊群赶进附近的破庙，回头却见那白衣女子仍立在雨中，长发尽数被雨水浸透，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她忽然抬起头，冲沈明远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指尖蘸着潭水，在青石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救”字。

“姑娘！”沈明远抄起蓑衣冲进雨幕。待他跑到溪边，女子已不见踪影，唯有水面浮着半枚银簪，簪头雕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沈明远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簪子，潭水突然翻涌如沸，无数惨白的手臂从水底伸出，死死缠住他的脚踝。

千钧一发之际，破庙方向传来清脆的铜铃声。沈明远奋力挣脱，跌跌撞撞跑回庙里。老道士拄着桃木杖立在门槛处，腰间铜铃还在叮当作响：“后生仔，这寒潭每到雨夜便会勾人魂魄，你怎敢靠近？”

沈明远心有余悸地掏出银簪，将方才所见如实相告。老道士接过簪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簪子我认得！二十年前，赵家大小姐就是戴着它投的潭。当年老爷说她与人私通，在祠堂当众撕了她的婚书，她当晚就跳进了这寒潭......”

沈明远浑身发冷。他想起来了，赵员外书房里挂着的那幅仕女图，画中女子戴的正是这枚银簪。更可怕的是，自从救了那女子，他每晚都会梦到祠堂里的场景：红衣女子被按在香案上，发间银簪散落一地，赵员外举着戒尺的手青筋暴起......

次日清晨，沈明远揣着银簪去了赵府。管家见了簪子，脸色骤变：“你从何处得来此物？”不等沈明远回答，就被带进了书房。赵员外斜倚在太师椅上，看见银簪的瞬间，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

“二十年了......”赵员外声音发颤，“当年我亲眼看着她沉进寒潭，怎么可能......”他突然抓住沈明远的手腕，“那女子可有说什么？”沈明远将雨中所见和盘托出，赵员外听完，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

原来当年赵小姐与穷书生私定终身，赵员外嫌贫爱富，棒打鸳鸯。书生被逼远走他乡，赵小姐万念俱灰，投了寒潭。赵员外这些年夜夜噩梦，总觉得女儿的冤魂在索命。

当晚，沈明远带着赵员外和道士来到寒潭边。月光下，白衣女子从水中缓缓升起，面容与画中别无二致。她对着赵员外伸出手，腕间还留着当年被绳索勒出的红痕。道士手持桃木剑正要做法，却被沈明远拦住。

“赵老爷，令爱怕是有话要说。”沈明远轻声道。

赵员外颤抖着上前，老泪滴在女儿苍白的手上：“是爹对不起你......”话音未落，白衣女子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空中，唯有那枚银簪落在沈明远掌心，泛着温润的光。

此后，寒潭恢复了平静。沈明远扩建了破庙，将道士留了下来。每逢初一十五，总能看见赵员外拄着拐杖，在寒潭边放上一盘点心，对着水面喃喃自语。而沈明远的羊群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羊，额间生着块月牙形的黑斑，像极了赵小姐发间那枚银簪的形状。

来源：雨过天晴驾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