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疾步走向宋娉婷,将她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心疼道:「不是叫你别等我吗?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眯会儿眼。
这一日,太累了。
他就是气得把自己烧着了,我也不会再理一下。
府门前,宋娉婷翘首以盼。
见到陈淮予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夜空下闪亮的明珠。
陈淮予眉眼间的烦闷倏地一扫而光。
他疾步走向宋娉婷,将她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心疼道:「不是叫你别等我吗?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宋娉婷温温柔柔地说:「睡不着,就想等你回来。」
他们二人眼波流转,周身都萦绕着缱绻的气息,看上去缠绵又旖旎。
而我,就是那个破坏他们美好的毒妇。
我开口道:「宋姨娘不是在禁足吗?怎么出来了?」
宋娉婷又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眼睛湿漉漉地往陈淮予的身后躲。
陈淮予对我怒目切齿:「你是罚了她禁足,但我才是北威侯府真正的主人!从今以后,娉婷不用受你的约束,在府里你们不分大小。」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行行行,不分大小,你们先把我的东西全部还上。否则,咱们侯府又徒添笑料,让外人说北威侯不仅侵占夫人的私产,还宠妾灭妻。」
说到这里,我把眉毛往上一挑,故作不解地问:
「哦对了,宠妾灭妻,会Ţű̂ₖ不会被御史弹劾?」
想宠妾灭妻,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9
回到主院,我先去看两个孩子,他们睡得正熟。
丫鬟小声禀报:「夫人,少爷和小姐非要等您回来再睡,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我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出去。
最后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我反而没有了困意。
府门前的那一幕,虽不至于如何刺痛我的眼,但还是让我震惊了。
陈淮予对宋娉婷的感情,比我以为的还要深。
再加上宫里还有一位宜嫔。
真是大意不得啊!
想着想着,我也不知道何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我拾掇拾掇,递牌子进宫。
先去寿安宫向太后请安,然后便去向皇后娘娘请罪。
丢了皇后赏赐的东西,便是大罪。
我跪在皇后跟前,求她宽恕。
皇后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我身上,良久,她才轻笑了一声,说:「陈夫人,起来吧。」
「谢娘娘。」
我一只手撑在地上,起来时身子晃了晃,幸亏皇后身边的内侍扶了我一把。
「给陈夫人赐座。」
我又谢恩。
皇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陈夫人,东西是怎么丢的?」
我回道:「回娘娘的话,臣妇离京之前,将所有贵重之物都锁在库房里,可没想到昨日回府后清点物品,发现竟少了那支累丝莲花红珊瑚步摇。
「臣妇有罪,丢了您赏赐的东西,不敢声张,只想着可能是放在别处,是臣妇记错了,让下人再继续找找。不承想……」
说到这里,我的话就顿住了,把头埋得极低。
皇后开口:「你照说无妨,本宫恕你无罪。」
我鼓足勇气,又是扑通一跪。
「昨日夜宴时,臣妇远远地瞧见一位娘娘的头上,戴着一支莲花步摇,与您赏赐臣妇的那支,极为相似。臣妇当时离得远,也有可能是臣妇看错了。」
「哦?陈夫人可还记得,是哪一位娘娘?」
「请皇后恕罪,臣妇不认得那位娘娘。」
皇后扑哧一笑,眼神却是晦暗不明,对左右内侍说:
「瞧瞧咱陈夫人,她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这后宫竟还有她不认得的。」
听见这句,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皇后不仅要借我的手责难宜嫔,还要敲打我。
我为了爬到太后跟前,左右逢源,宫里的许多主子都得过我的好东西。
皇后赏赐过我,贵妃等人也都为我说过好话。
「臣妇惶恐,请皇后娘娘恕罪。」
「行了,起来吧。本宫当你是自家人,还能真的因为一件死物就怪罪于你?」
「谢娘娘。」
我起身时,擦了擦额头的汗。
赌对了!
10
皇后派人去请宜嫔。
宜嫔来的时候,头上戴着那支累丝莲花红珊瑚步摇。
凑近一些看,还真就是我的那支。
皇后不紧不慢道:「宜嫔,陈夫人丢了一支红珊瑚步摇,是本宫赏给她的。」
宜嫔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讶,看上去好像不知情。
皇后温声对她说:「你先别着急,先让陈夫人看一眼,是不是她的那支。」
「是。」
宜嫔应了一声,摘下头上的步摇递给我。
我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端详了半晌,回道:「禀皇后娘娘、宜嫔娘娘,臣妇看着像,但不能确认,万一工匠还做过这样的步摇,岂不是误会了?」
「陈夫人是Ţū́ₑ看不起本宫?本宫赏赐外命妇之物,哪样不是独一无二的?」
皇后虽是责问的话,但她的语气听上去丝毫没有怒意。
「是臣妇坐井观天了,请皇后恕罪。」
「罢了。你既认不出,那便让做这支步摇的人来认。」
司珍房的人来得很快。
她们全都辨认出,这支步摇就是献给皇后娘娘的。
宜嫔缓缓跪下,眼眶湿润,委屈道:「皇后,臣妾冤枉,这支步摇是臣妾被封宜嫔后,收到的各宫各殿以及各家外命妇的贺礼中,臣妾不知是皇后娘娘赏下去的东西。」
皇后安抚:「宜嫔莫急ťų⁾,本宫相信你,这事定是北威侯府里出了问题。」
宜嫔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皇后转而对我说:「陈夫人,是不是侯府的人代你献上贺礼,错拿了这支步摇?」
我迅速转了一下脑子,回道:「回皇后的话,大抵应是如此,是臣妇心急,乱了章法。」
皇后点头:「东西找到了就好,你们都跪安吧。」
出了皇后的宫殿。
宜嫔走到我面前,勾起唇角,巧笑嫣然。
「陈夫人,宋娉婷是本宫的表姐。本宫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姑母和表姐照顾。如今表姐在贵府,仰仗陈侯爷和陈夫人而活,还望陈夫人代为多加照顾。」
「宋姨娘贤淑温良,婉婉有仪,臣妇甚是喜欢,日后定视如亲姐妹。」
「有陈夫人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话落,宜嫔看向我捧在手里的步摇,缓缓道:「这支步摇……」
「北威侯府少了一份给娘娘的贺礼,自当重新补上。」
宜嫔轻笑了一声,满意地离开。
我微微垂眸,掩下眼底的嘲意。
宜嫔进宫做宫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得见天颜,获得圣宠,怎么可能少得了打点?
而她出身贫寒,怎会有那么多银子在宫中打点?
就凭这支步摇,谁都能想到,是宋娉婷拿我的银钱给宜嫔在宫中使用。
皇后和其他娘娘有多讨厌宜嫔,就会有多恼恨陈淮予和宋娉婷。
11
溶月在出宫路上截到了我。
「溶月姑姑,可是太后有何吩咐?」
溶月的眼中露出笑意:
「太后听说了夫人府中有人代为向宜嫔娘娘献礼之事,叫奴婢特意来跟夫人说一声,请夫人不要担心,一切有她老人家做主。」
闻言,我作出感动状,对着寿安宫的方向施了一礼。
「夫人快些回府吧,昨儿个才刚回京,还没好生歇歇,就被那些不长眼的人给烦着了。」
看吧,这趟五台山之行,值得超乎想象。
回到府里,陈淮予正等着我。
他一脸怒容,想对我发怒,可又忍住了,好像硬生生地把怒火压了下去。
他质问:「你不是答应我,在糖藕儿的生辰前把东西补齐就行吗?为何今日要进宫去?」
我没急着回答他,而是把这支步摇拿到面前欣赏了一番,而后簪入鬓间。
「昨日宜嫔戴着这支步摇参加宴席,你以为皇后看不见?
「咱们府里丢了皇后的赏赐之物,谁担待得起?是宋姨娘,还是你?」
陈淮予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最后只是问我:「那现在该怎么办?」
「自然是做出改正的样子。」
「怎么做?」
「首先,训诫下人,换掉管家。谁叫他们做事不仔细,竟拿了皇后娘娘赏下来的东西去给宜嫔娘娘献礼。」
陈淮予蹙着眉,但没有反驳。
我放缓了声音说:「公婆在世时,老管家就已经是侯府的管家,尽心尽力地干了半辈子,你țű̂ₒ就那么把他打发到庄子上,让其他下人怎么看?」
陈淮予憋了好半晌,最后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府里的事情,你看着办。」
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我蓦地想起了过去许多次这样的画面。
他把事情丢给我,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前我只当是他信任我,为了侯府,也为了我自己,那些担子我都挑上了肩。
可是现在,我还得继续担着。
为了我和两个孩子。
12
府里换回了原来的老人。
宋娉婷禁着足,不往我跟前凑。
一切好像又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直到糖藕儿的生辰宴这日。
太后赏赐了一对玉如意。
宫里的主子们紧随其后,纷纷派人送来贺礼。
这一日,我的女儿成了全京城最耀眼的小千金。
高兴之时,陈淮予说:「夫人,娉婷也想为糖藕儿庆生,她不听我的,反而听你的,把自个儿禁足了,不如趁着这高兴的日子,你就解除她的禁足吧。」
我下意识地看向糖藕儿,她正被赵林霏那一群贵妇围在中间。
见我看过去,糖藕儿立刻对我挥挥手,笑得更加灿烂。
我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
陈淮予说:「不管怎么说,娉婷也是糖藕儿的庶母。今日高朋满座,府里却还有人禁着足,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他如此聒噪,像蚊蝇一样惹人厌烦。
不过,我本来就是要让宋娉婷出来的。
我做出惊讶的样子,「宋姨娘是自己禁足了吗?那日我从宫中回来,便说了宋姨娘不必再禁足。」
而后,吩咐丫鬟:「去请宋姨娘过来,她的禁足解除了。」
宋娉婷穿着一身藕荷色长裙,配灰色短袄,看上去极为低调,但穿在她身上,却是恰到好处的妍丽,当真是闭月羞花,不比宫里的那位宜嫔差。
我喝了她敬的茶,温声说:「宋姨娘,一家人无须这些虚礼。今日贵客多,你也帮忙招呼着点。」
宋娉婷喜出望外,应道:「是,夫人。」
在场众人皆赞我贤良。
看着陈淮予和宋娉婷眉目传情的样子,我突然就是觉得这贤名挺讽刺的。
不过,我需要。
13
送走宾客后,陈淮予很自然地走向宋娉婷,想和她一起回小院歇着。
宋娉婷瞥了我一眼,迟疑数息,温温柔柔地说:「今日是小姐的生辰,侯爷理当去主院,多陪陪夫人和小姐。」
陈淮予微微蹙眉,面露犹豫之色。
我大度道:「糖藕儿已经睡着了,侯爷去陪宋姨娘吧,明日早些起来,咱们还得进宫谢恩。」
宋娉婷向我欠身行了一礼。
我温声说:「宋姨娘也一起去。宜嫔是你表姐,正好可以去见一面。」
宋娉婷有些惊喜,也有些戒备,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陈淮予。
陈淮予的眼底也有几分警惕,犹豫了半晌,而后道了一声:「好。」
我微笑着和他们在垂花门前分开走。
一转身,我便收起了笑容。
再晚一会儿,我怕我控制不住了。
进宫后,我们先去向太后请安。
皇后和一众妃嫔也在寿安宫。
贵妃娘娘打量着宋娉婷,意味不明地说:「陈夫人身后这位,与咱们宜嫔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大美人。」
宜嫔说道:「这是我姑母家的表妹,不怕太后和各位娘娘笑话,我这表妹早些年见过陈侯爷一面,从此芳心暗许,幸得陈夫人贤惠大度,允许她进府,给了她一个名分。」
贵妃扑哧一笑:「陈夫人自然是贤良淑德的,否则太后和皇后娘娘怎会对她青睐有加?」
我施了一礼:「贵妃娘娘谬赞。」
贵妃冲我冷笑一声,但不是愤怒,而是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太后终于开口,对糖藕儿招招手,慈眉善目地说:「孩子,过来让哀家仔细看看。」
我在糖藕儿身边小声道:「乖,过去Ṱú₈给太后请安。」
糖藕儿虽年幼,但不怯生,走到太后面前,软软糯糯地喊:「阿婆。」
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
我装的。
陈淮予脸色煞白,面露着急。
皇后看了我一眼,替我说道:「母后,孩子还小。」
太后却并不生气,反而高兴地说:
「在哀家的老家,喊祖母和外祖母都喊阿婆。
「孩子,你叫什么?」
「回太后的话,我大名叫陈若蘅,小名糖藕儿。」
「嗯,名字都好。」
太后摸了摸糖藕儿的头,然后看向麟儿,也招招手叫他过去。
麟儿规规矩矩地行礼:「陈麟元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说:「也是个好孩子。」
皇后道:「太后喜欢这两个孩子,不如留他们在宫中住一晚。」
太后娘家的几个小辈,经常留宿寿安宫。
皇后有此提议,倒也不显得有多突兀。
太后笑着点点头,发下话来。
「陈夫人,你带着两个孩子在哀家的寿安宫住一宿。」
「臣妇遵旨。」
没想到,宜嫔竟请旨让宋娉婷去她宫里,明日再随我一同出宫。
皇后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同意道:「宜嫔思念亲人,人之常情,就在宫里留一晚吧。」
14
晚上,我像在五台山时一样,和内侍一起伺候太后就寝。
太后阻止我干活,温声说:「妙仪,这半年来,你待哀家一片孝心,哀家都看在眼里。你和皇后的谋划,哀家睁只眼闭只眼。」
我知道瞒不过太后,扑通跪下。
「请太后恕罪。」
太后亲自扶起我:「你陪哀家去祈福,陈淮予却背着你接外室进府,他这么做不仅仅是对不住你,更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至于宜嫔,不过是个得了专宠的狐媚子,皇后想对付她,哀家不会过问。」
说到宫里的主子,我便只能低着头不发声了。
天光微凉时,内侍急匆匆来寿安宫禀报:
「禀太后,宜嫔娘娘落了红!」
太后大吃一惊,急忙就要更衣。
然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问:「皇后呢?」
「回太后的话,皇后娘娘已经去毓秀宫了。」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吩咐:「摆驾,去毓秀宫。」
我陪在太后身边,与她同去。
到了毓秀宫,只见宋娉婷蓬头垢面,被太监押着跪在殿外。
她见到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急道:「夫人救我!我怎么可能害表姐?定是有人陷害我!」
我安抚她:「你先不要着急,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定会查明真相。」
只是,内侍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不停地进进出出。
宜嫔活不了。
宋娉婷注定是要背锅的。
毓秀宫的内侍指证,是宋娉婷推了宜嫔,撞在桌子角,导致宜嫔小产。
宋娉婷哭着喊冤:「我是不小心推了表姐一下,可当时表姐说没事的。」
就是这句辩解的话,让她脱不了罪。
皇上要处死她。
溶月悄悄告诉我,陈淮予跪在御书房外,皇上不肯见他,让他跪着。
我是贤名在外之人,自然不能放任夫君不管。
我向太后求情。
太后说:「谋害皇嗣是死罪,你去劝劝陈淮予,不要让宋氏连累了你们北威侯府。」
我面上一惊,连忙赶到御书房外,将太后的话转述给陈淮予。
陈淮予缓缓抬头,两眼猩红地盯着我。
许久,他才说:「是不是你干的?」
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冷到脚。
「谋害皇嗣是死罪,我就算看不惯宋姨娘,也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陈淮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仿佛要把我看穿。
又过了许久,他才道:
「是我太着急,想岔了。」
15
宜嫔死了。
皇上下令处死宋娉婷。
听说她死前一直喊着要见陈淮予。
然而,陈淮予被免除都尉一职,软禁在府。
他不可能去见她。
我贤惠,替夫君去了。
她蓬头垢面,身上的囚衣全是泥土灰尘。
她抓着监舍的栏杆冲我喊:「那日皇后为什么提出让你带着孩子留在宫里?是你们合谋害我和表姐!」
猜中了,又如何?
皇后铁了心要除掉宜嫔。
在宜嫔身边安排几个人,买通太医,桩桩件件她都能做到。
她把我拉进她的局里,一是让宋娉婷做替死鬼,二是高看了我在太后跟前的分量。
我顺势入局,一是不能得罪皇后,二是我不能看着宜嫔继续得宠。
有宜嫔在,宋娉婷迟早会骑到我头上,届时谁来护着我的一双儿女?
说起来宜嫔根本就没有怀孕。
这件事,还是溶月告诉我的。
说明太后也知道。
「宋姨娘,你别忘了,是宜嫔娘娘主动让你留在她那里的。」
「她一定是被你们的人蛊惑了!」
我失望地摇头叹气:「事到如今,你不仅不反省,还妄想栽赃给皇后娘娘,糊涂啊!」
宋娉婷愣了一愣,然后失声痛哭。
真可怜。
所以我要再告诉她一个消息。
「宋姨娘,哦不对,应该不能再叫你宋姨娘了。
「夫君把你逐出府,要和你断绝关系。
「你别怪他,他也是无奈之举。」
这话若是陈淮予说,或许她真就为对方考虑,认了。
可从我嘴里说出来,宋娉婷的心里只会觉得可笑。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宋娉婷顺着栏杆滑落在地,连声冷笑,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
我冷冷地看着她,转身离开。
回到府里,陈淮予正等着我。
「你去看娉婷了,她现在怎样了?」
「被囚禁死牢,还能怎样?」
良久,陈淮予哑声问:「哪日处斩?」
「明日午时。」
他不死心地又问我:「娉婷的事,真的与你无关?」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于我而言,比起除掉她,我更在意麟儿和糖藕儿的前程,在意咱们侯府的荣耀与富贵。」
这个理由,他没道理不信。
陈淮予在我面前沮丧了起来,「如今咱们侯府还有未来吗?」
我像从前一样鼓励他:「爵位没有被褫夺,这就是希望。」
「夫人,我该如何做?」
16
陈淮予递折子进宫。
一是自省请罪,二是请旨戍边。
皇后答应过我,不会让宋娉婷牵连北威侯府。
而太后对陈淮予有所不满,想给他一点教训。
陈淮予自然不知道这些。
他被软禁后,就一直担心侯府不能在此次事件中全身而退。
数日后,皇上撤销了对他的软禁,准许他前往边关。
我送他出城。
他回头望着城门,满目忧伤。
「夫人,侯府和孩子就都交给你了。」
我点点头:「侯爷放心去吧,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
这场景,我蓦地想到了我去五台山之前。
因为是伴驾太后,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
当时陈淮予说:「夫人放心去吧,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
我回来了。
他却是回不来了。
陈淮予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后,我坐进了马车,打道回府。
赵林霏来看我。
「陈侯爷走了吗?」
「走了。」
「妙仪,太后看重你,有她老人家在,你别担心。」
「嗯。」
我微笑着点头,没敢对我这位好友说实话。
我不懂谋略,但我懂女人。
这些年我讨好那么多女人,让太后青睐我几分。
越接近权力中心, 越觉得权力可怕。
我脑子里总会想起溶月的话。
溶月说,宜嫔没有怀上。
可太后最重子嗣,如果让太后知道宜嫔怀了,太后还能允许皇后那么做吗?
宜嫔到底有没有怀孕,恐怕只有皇后知道了。
「林霏,我想带麟儿和糖藕儿回江宁祭拜我爹娘。」
「还回来吗?」
「最多一年便回。」
我爹娘去世后,二叔将他们的灵柩送回老家葬在祖坟。
自从嫁到陈家后, 我只回江宁祭拜过一次。
也该回去祭拜一下了。
赵林霏提醒我:「你们一走, 北威侯府在京城就没个主子了,一定要先去向太后辞行。」
我点点头:「我明白。」
太后便是我最大的靠山。
我还要再仔细想想,如何让皇后消除心中的疑虑, 重新成为我的靠山。
17
回到江宁后,Ṱū⁾我买了一家布庄,让底下的人经营绸缎生意。
一年后,我带着一箱云锦回京。
自留一匹,给各家夫人送了一些, 剩下的全部献进宫里。
我照例先向太后请安,然后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说:「陈夫人离京一年, 本宫甚是想念。」
「臣妇也时常惦念皇后娘娘,寻来了这些云锦, 便想着赶快回京,献给太后和娘娘们。」
「陈夫人有心了。」
皇后紧紧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话锋一转,似乎有几分试探之意:
「去年宜嫔之事……」
我连忙回话:「娘娘,宋氏虽是无心之失,但害了宜嫔娘娘腹中的皇嗣,罪该当诛。」
皇后点了一下头:「陈侯爷及时醒悟,与那犯妇断绝关系,皇上没有多加怪罪,本宫自然也不会怪罪于尔等。」
「多谢皇后娘娘。」
「陈夫人初回京, 今日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下个月初三是昭宁的鸾降之日,宫中设了宴,陈夫人可携你家公子与小姐一同进宫赴宴。」
昭宁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 备受宠爱。
这意思就是,雨过天晴了。
我心中大喜。
「是, 臣妇领旨谢恩。」
回府后, 我收到了赵林霏的帖子。
再一次走进了京城贵妃中间。
直至公主生辰, 我成了京城煊赫一时的贵夫人。
然而,就在公主生辰后的一个月, 边关传来消息。
外族求和朝贡, 陈淮予战死沙场。
陈淮予的棺木被护送回京那日。
皇上体恤我们孤儿寡母,恩准麟儿继承侯爵,赐封我为一品国夫人。
侯府,白衣缟素。
府外, 外族朝贡,锣鼓喧天,百姓驻足观看,好不热闹。
我看着陈淮予的灵堂, 听着外面的欢笑声,抬头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
是个好天气。
阴霾散去,活着的人都会越来越好。
-完-
来源:葡萄很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