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这天裴萧淮在陪外室,后来我难产一尸两命,首辅大人一夜白头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6-10 16:39 1

摘要:纵然她的夫君裴萧淮就立在产房之中,心神却早已飘向远方:"婉宁,温玉不见了踪影,我必须即刻寻她!"

在那个厄运缠身的日子里,陆婉宁正经历着生死攸关的生产。

纵然她的夫君裴萧淮就立在产房之中,心神却早已飘向远方:"婉宁,温玉不见了踪影,我必须即刻寻她!"

陆婉宁用尽最后气力攥住他的袍角,泪眼婆娑地恳求:"莫要弃我而去……"

裴萧淮却如铁石心肠般,一根根掰开她青紫的手指:"她此刻比你更需要我。"

当他的皂靴即将跨过门槛的刹那,足下忽然凝滞。

陆婉宁眼底泛起微光,以为他终是回心转意,却只听得他掷地有声的诘问:"若让我知晓此次又是你设计构陷……"

最终,陆婉宁在血泊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连同未曾谋面的孩儿一同化作亡魂。

裴萧淮事后如疯魔般守着冰冷的尸身,不许任何人靠近灵柩半步……

汴京城的深秋,裴府笼罩在阴郁的暮色里。

一盆盆猩红的血水被婢女们端出偏院,产房内不断传出女子凄厉的嘶喊。

"夫人,再用些气力!这般折腾孩子如何出得来!"

陆婉宁浸透汗水的身躯剧烈颤抖,贝齿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随着产婆的指引发力。

"已过整日整夜,这般拖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稳婆颤抖着替她擦拭额间冷汗,嗓音里带着哭腔:"速去请首辅大人定夺啊!"

陆婉宁混沌的意识陡然清明。

首辅大人裴萧淮,她的结发夫君。

四载婚姻,她曾天真地以为腹中骨肉能换得他半分怜惜。

可自打她阵痛初现,他便为寻那温玉弃她于不顾。

此刻又怎会顾念她生死?

陆婉宁攥紧身下被褥,气若游丝:"不必惊动……"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吱呀"作响。

绯红官袍裹挟着深秋寒气,裴萧淮竟破门而入。

周遭稳婆慌忙阻拦:"大人万万不可!产房乃污秽之地……"

"此等腌臜场所,怎配脏了大人的眼!"

陆婉宁强撑着侧首,望见他冷峻面容,喉间溢出破碎的哀求:"求你……救救孩儿……"

未尽之语被铁钳般的大手扼住。

裴萧淮恍若未闻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声线寒如冰刃:"说!你将温玉藏到何处了?"

心底残存的期许轰然崩塌。

陆婉宁窒息难耐,从齿缝间挤出断续字句:"我当真……不知……"

裴萧淮眸光骤冷。

僵持间,他忽然甩开她脆弱的脖颈:"既不肯吐露实情,你又有何资格在此安产?"

他起身拂袖,声线淬毒:"都给我退下!何时肯说,何时再唤你们!"

陆婉宁捂着颈间红痕,泪雨滂沱:"裴萧淮!我腹中怀的可是你的骨肉啊!"

"那妖女最擅装腔作势!当年成亲时她就自导自演过绑架……"

彼时他亦在众宾客前弃她而去。

为何重蹈覆辙,他仍对温玉深信不疑?

明明她相伴十载春秋,温玉不过出现四年光景!

裴萧淮充耳不闻,目光如刀剜过产婆:"聋了么?"

权倾朝野的首辅气场令众人胆寒,稳婆们连滚带爬退出产房。

朱门缓缓阖上,也碾碎了陆婉宁最后一丝生机。

这个男人,从未将她与孩儿放在心上。

纵使她清白无辜,亦无处诉说冤屈。

剧痛如潮水般吞没神智,她含泪抚上高耸的腹部:"是娘对不住你……要你随我共赴黄泉……"

"检测到宿主累积误会值达100%,攻略任务彻底失败!"

蛰伏多年的机械音突兀响起。

陆婉宁恍然惊觉,原来轮回已百转千回……

她胎穿至这方天地,五岁那年暴雪肆虐,村落成墟。

双亲欲将她易子而食时,是裴萧淮如天神降临。

他留下的油纸伞、钱袋与热粥,成了她灰暗生命中的微光。

故而当系统问及攻略对象,她毫不犹豫选择了他。

十年相伴,她助他宦海沉浮,伴他东山再起。

他也曾拥她入怀,许下白首之约:"既为夫妻,定不相负。"

直至温玉出现,他便似换了魂魄……

系统音调染上几分悲悯:"念在宿主多年辛劳,即日起,只要这具躯壳消亡,便可重返原世界。"

第2章

重返故土,回到亲生父母温暖的怀抱!

陆婉宁激动得指尖不住战栗。

自从被白血病折磨得缠绵病榻,她便意外穿越到这个陌生时空。

此刻双亲充满怜惜与哀恸的眼神仍灼烧着记忆,她终于窥见归途的微光。颤抖着撑起病躯,指尖触到产婆备在案头的银剪——那柄用来裁断血脉相连的利器。

刃口泛着凛冽寒芒,陆婉宁第三次向虚空中的系统确认:"只要终结此身,当真能返回原界?"

"确然。"

得到机械音的肯定答复,她垂眸凝视依旧隆起的腹部。胎动突然袭来,小生命在腹中顶起尖锐的弧度,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曾几何时,她满心欢喜筹备着新生命的降临,以为这个孩子能成为连接她与裴萧淮的纽带。他们甚至在烛火下反复推敲,为未出世的孩子拟定了温润如玉的名讳。

"如今我倒要谢这孩子未曾睁眼瞧这人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轻抚腹部作最后的诀别,"若生在这般冰冷的囚笼,对你何尝不是造化弄人。"

决绝的泪珠坠落时,银剪已扬至半空,却在触及心口的刹那被铁钳般的手掌攫住腕骨。

"你魔怔了么!"月白色衣袂翻飞间,谢言暴怒的面容撞入眼帘。

"以为自戕便能换得裴萧淮怜惜?倒不如交代温玉下落!"

陆婉宁望着昔日救赎的少年,喉间泛起苦涩。当年她倾尽所有赎回奴隶营中奄奄一息的他,十岁稚龄撑起两个摇摇欲坠的性命。白日酒楼跑堂,深夜浣洗盆碗,不知搓破多少层皮肉,才攒下五两雪花银送他踏上医途。

而今他身着锦衣归来,妙手回春名动汴京,满心满眼却只容得下那个叫温玉的女子。

"温玉失踪,你何苦纠缠于我?"陆婉宁腕间发力,剪刀锋刃骤然逼近雪颈。谢言惊出冷汗,指节发白地与她争夺凶器。

争执间紫檀木门轰然洞开,裴萧淮玄色官服裹挟着寒气踏入,身后衙役的刀鞘撞得青砖叮当作响。他冰冷的目光只在孕肚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便掷地有声:"陆氏,再不招认温玉行踪,休怪本官依法论处!"

陆婉宁浑身剧震,腹中胎儿似有感应般猛踹一脚。纵使心已碎成齑粉,痛楚仍如潮水漫过四肢百骸:"你要将身怀六甲的我下狱?裴大人莫非忘了,这腹中骨血也流着你的血?"

"法度面前无亲疏。"裴萧淮剑眉微蹙,官袍广袖无风自动,"即便贵为首辅夫人,藏匿人口亦当严惩。"

是了,他若存半分怜悯,怎会在她产期将稳婆尽数支开?陆婉宁抚着隆起的小腹忽然笑出声来,嘶哑笑声在空荡产房回响:"裴大人尽管严刑拷问,左右我这条命早该在穿越那日就终结!"

"你以为本官不敢?"玄色身影倏然逼近,铁钳般的手掌扼住她纤细脖颈,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说!温玉现在何处?"

第3章

强烈的窒息感从喉头蔓延,刺痛感令陆婉宁愈发清醒。若是往昔,她定会因裴萧淮的冷待黯然神伤,在漫漫长夜里反复咀嚼委屈。而今时今日,她满心满眼只余归家执念——若让双亲瞧见她在这深宅大院里受尽磋磨,怕是要心疼得肝肠寸断。

陆婉宁轻抚高隆的腹部,阖目静待命运裁决。预想中的剧痛却未降临,颈间桎梏骤然消散。睁眼时正见谢言猛地将裴萧淮推开,墨色衣袂在晨光中划出凌厉弧线:"裴萧淮你疯了不成!真要闹出人命才肯罢休?"

四目相对刹那,陆婉宁在裴萧淮眸中窥见汹涌波涛——悲怆、隐痛、失而复得的悸动……可这转瞬即逝的涟漪,转瞬又被寒冰覆盖:"你以为自戕能要挟得了谁?陆婉宁,这等下作手段只会让我更厌弃你。"

他广袖轻挥,数名衙役如狼似虎扑将上来。臃肿身躯被粗暴拽离床榻时,下身撕裂般的痛楚令她眼前发黑。青砖地上蜿蜒的血迹刺目惊心,恍若朱砂泼就的讽刺。

谢言攥紧拳头正要争辩,却被裴萧淮冷冽声线截断:"若非温玉引荐病患,你这乡野郎中岂能在汴京博得神医之名?"此言如冰锥刺入谢言喉头,将未尽之言尽数封印。

耳畔争执声渐远,陆婉宁早已听得麻木。这样的戏码不知上演过多少回,次次都以谢言的沉默告终。衙役拖拽间,她忽闻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吏满脸喜色飞奔而来:"大人,温姑娘寻着了!"

裴萧淮周身寒意如遇春风般消融,投向陆婉宁的目光带上洞悉一切的嘲弄:"果然不逼你,你怎肯吐露实情。"转瞬又敛了神色,急切追问:"她可安好?可有伤着分毫?"

小吏躬身答道:"温姑娘被发现时已昏厥不醒……"话音未落,谢言已抓起药箱夺门而出。陆婉宁望着两个男人焦灼背影,唇角泛起讥诮弧度。

她掌心覆上冰凉小腹,那里虽仍隆起如月,却再感知不到丝毫生机。剧痛中她在生死边缘挣扎时,这些人视若无睹;而温玉不过佯装昏厥,便引得满城风雨。这拙劣把戏,偏生能骗过运筹帷幄的当朝首辅。

"你究竟对温玉做了什么?"裴萧淮的质问裹挟着寒霜劈面而来。陆婉宁气若游丝地反问:"首辅大人以为,我这等阶下囚能奈她何?"

裴萧淮喉头微窒,陆婉宁疏离的称呼如细针扎进心口。这是她首次用官职称呼他,往日的缱绻情意仿佛晨雾般消散无踪。

恰在此时,温玉贴身侍女踩着碎步趋前,附耳低语几句。裴萧淮面色骤变,再看陆婉宁时眼底竟浮起几分施舍:"温玉大度不与你计较,你且免了牢狱之灾。"他慢条斯理抚平衣褶,字字如刀:"但她遭山匪掳掠受辱,虽保住性命,清白却毁于一旦。"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眉眼间,竟映出几分诡谲的畅快:"我已应允,三日后抬她入府为平妻。至于你……"他刻意顿了顿,唇角扬起残忍弧度:"便留在后院做个妾室罢。"

第四章

裴萧淮的声线轻飘飘落入耳中,却似一记晴天霹雳在陆婉宁颅顶炸开。她耳畔嗡鸣半晌,眼前浮起前日温存画面——胎儿将娩之际,他还曾环着她隆起的腹部,将耳廓贴在她肚皮上聆听胎心波动。

那时他信誓旦旦描摹蓝图:"待你产下麟儿,我必为你向圣上求取诰命。" "从此你们母子,便是汴京城最尊贵的存在。"

而今朝,他不仅断送了她生产的机会,更要将她从正妻贬为妾室!十年深情换得他侧目相待,却因温玉三言两语轻易崩塌。

陆婉宁喉头泛起腥甜,字字泣血:"你曾对天起誓,此生唯娶我一人!" "原来名满天下的首辅大人,竟是这般背信弃义之徒。"

裴萧淮眸光微闪,转瞬又恢复冷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自当由我处置过错。"

荒谬感如潮水漫过胸腔,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竟又泛起钝痛。陆婉宁扶着桌角踉跄半步:"你就这般急不可耐?须知再等片刻,我便要魂归黄泉……"

"休要再提寻死之语!"裴萧淮突然厉声截断,从袖中抽出一纸文书,"我知你心高气傲,这放妻书四年前便已备下。" 陆婉宁瞳孔骤缩——泛黄纸页上,他的落款日期赫然是成婚当日。

十年赤诚,终究暖不透这块寒冰。裴萧淮语气带着运筹帷幄的淡漠:"你既执念正室之位,便收起那副要死要活的做派。"

话音未落,仆从已端着汤药逼近。陆婉宁被掐着下颌灌下参汤,任由下人拖拽着离开主院。

别院。

陆婉宁被掷在青砖地上时,已痛得昏死过去。仆从又灌下几碗参汤,她才在剧痛中幽幽转醒。睁眼便见那株槐树亭亭如盖,枝叶在风中簌簌作响——这是她入府那年,裴萧淮亲手栽下的。

彼时他站在新抽嫩芽的树下,执起她的手许诺:"婉宁,待我们白发苍苍,便在此处安度余生。" 那时他眸中情意似水,此刻却要另娶新妇。

她强撑着挪到树下的秋千架,颤抖着吞下系统给的催产药。钻心剜骨的痛楚中,婴儿微弱的啼哭撕裂寂静,转瞬又归于死寂。陆婉宁抱起那团紫胀的躯体,泪珠砸在孩子青灰的面颊上。

若非温玉蓄意失踪,她的孩儿怎会连睁眼看看人世的机会都被剥夺?滔天恨意在胸中翻涌,却抵不过油尽灯枯的疲惫。

她在槐树下掘开泥土,将襁褓轻轻放入。沙哑的嗓音破碎在风里:"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罢。" 摇摇晃晃行至池边,水中倒影苍白如纸。

"婉宁!不可!"

身后传来焦灼呼喊,陆婉宁却恍若未闻。她最后望了眼天际流云,纵身跃入寒潭——

第5章

身躯渐渐没入池水,刺骨寒意如针扎般渗入骨髓。

喉管与肺叶仿佛被利刃反复剐蹭,陆婉宁蜷缩着身子,每一下呼吸都带着血锈味。可当脑海中浮现出府门前翘首以盼的双亲时,那些钻心剜骨的痛楚竟也变得可以忍受。

耳畔传来系统机械的读数声,脱离进度条已爬升至九成。忽然有温热掌心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腕骨捏碎。来人单手将她提出水面,陆婉宁呛咳着睁开眼,入目是卫苍梧玄色衣襟上滚动的金线暗纹。

再度恢复知觉时,后颈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强撑着掀开眼皮,发现正躺在偏院耳房的木榻上,救她的男子抱剑倚在雕花隔断旁。

此刻的卫苍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唤"苧姐姐"的少年,猩红披风上绣着的四爪蟒纹昭示着他英武大将军的尊位。陆婉宁望着这个曾与她指腹为婚的竹马,喉咙里泛起苦涩。

那年饥荒,爹娘要将她换给屠户家时,是卫苍梧躲在柴房瑟瑟发抖。她不怨他怯懦,就像不怨他后来从军归来满身伤痕,自己跪在法源寺青石板上三日三夜,才求得广智禅师施以援手。那时他握着她的手起誓:"此生必以命相护。"

可每当温玉的帕子沾上丁点灰尘,他总会将那朵解语花护在身后,斩钉截铁道:"阿玉绝非如此心机之人。"这样的话听多了,连誓言都成了风中絮。

"即便你对阿玉有所冲撞,以她的心性断不会计较,你又何苦作践自己。"卫苍梧剑眉紧蹙,冷硬轮廓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陆婉宁扯动干裂的唇角,喉头涌上腥甜。四年间这样的戏码不知上演多少回——每逢他与温玉置气,那位温家姑娘便要寻裴萧淮献殷勤,偏生卫苍梧次次都信这是小女儿家的赌气把戏。

"裴兄与阿玉的婚事不过是场误会,待她气消……"

"卫将军请回。"陆婉宁哑声打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今日我便当从未见过将军。"

望着那道匆匆离去的墨色背影,她忽然低笑出声。原来不管她如何挣扎,在所有人眼里都敌不过温玉一滴眼泪。

暮色四合时,将军府已挂满红绸。陆婉宁倚在窗棂旁,看着仆从们穿梭如织,忽觉眼前景物刺目得很。她强忍着周身疼痛,将门窗尽数合拢,独坐于幽暗室内。

火盆腾起的青烟袅袅升起,那些绣着并蒂莲的婴孩小衣在火舌中卷曲成灰。裴萧淮曾握着她的手描绘未来:"我们的孩儿,定要穿最软和的云锦。"如今这些承诺都成了扎心的利刺。

木鱼声突然被撞门声打断,裴萧淮玄色皂靴踏碎一地纸灰。他身后两名侍卫抬脚踹翻火盆,火星四溅间,陆婉宁惊怒交加:"你发什么疯!"

"好个温婉贤淑的陆家女!"裴萧淮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在腕间掐出青紫,"卫苍梧前脚刚走,温玉后脚便要退婚,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陆婉宁挣扎着想要抽回手臂,却被攥得更紧。她望着这个曾与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忽然觉得荒谬至极。卫苍梧说温玉在赌气,裴萧淮也说温玉在赌气,仿佛全天下的错处都该她来担。

"将军既认定是妾身从中作梗,何不直接赐下休书?"陆婉宁仰头直视那双盛怒的眼眸,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火盆残烬飘落在她素色裙裾上,像极了那年上元节,裴萧淮亲手为她系上的并蒂莲香囊。

第6章

陆婉宁怔了怔,恍然间回过味来,竟轻笑出声,连扯动伤处带来的刺痛都浑然不觉。

裴萧淮对温玉情根深种,可那女子心头萦绕的始终是卫苍梧的影子。如今正主归来,她怎肯再屈就这桩婚约?往昔那些求而不得的煎熬,此刻正化作利刃反噬着裴萧淮。

"我何曾动手脚?分明是她自己不愿嫁你。"

裴萧淮眸色骤然阴翳,周身泛起森寒之气:"你以为抵死不认,我便查不出端倪?"

陆婉宁望着他扭曲的面容,唇角扬起讥诮弧度:"裴萧淮,这苦果可是你亲手栽种的。"

这话如同火种坠入油锅,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裴萧淮彻底失了方寸。他猛然抽出侍卫佩刀,雪亮刀尖直抵对方心口,字字淬毒:"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陆婉宁垂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寒光,忽然伸手攥住刀刃,面上浮起解脱般的笑意:"求之不得。"

裴萧淮心头剧震,待要收势却为时已晚。眼见着素色衣襟被鲜血浸透,陆婉宁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竟执拗地往刀锋上撞去。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冲出个人影,将她向后拽开半步。

"裴萧淮!你竟要取她性命?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谢言将人护在身后,仍觉后怕不已。

裴萧淮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嗓音冷似冰棱:"谢医师莫不是将裴府当成了自家后院?"

"若非我及时赶到,婉宁今日便要丧命于此!"

"这是裴某家事,何时轮得到外人多嘴?"

陆婉宁倚着桌角,看着谢言义愤填膺的模样,忽地嗤笑出声。往日多少次生死关头,这人都弃她而去,此刻又何必惺惺作态?

"戏文唱到此处也该收场了,谢公子不必再演。"她漠然抽回被攥得发疼的手腕。

谢言却攥得更紧,神色郑重:"婉宁,我信你。此番不论旁人如何挑拨,我定护你周全。"

"太迟了。"陆婉宁惨白着脸,唇角溢出苦涩,"当我在泥泞里挣扎时,无人肯听我辩解。如今我早已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任。"

曾几何时,温玉三番两次构陷于她。落水诬赖她推人,狸奴暴毙栽赃她下毒,与卫苍梧争执也定要攀扯她从中作梗。偏生每次温玉都要摆出宽容姿态,反倒衬得她狭隘恶毒。最需要援手时,所有人都站在温玉身后。

此刻她满身伤痕欲求速死,这些曾将她推入深渊的人,反倒争相要当她的救赎。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陆婉宁挣扎着想要抽身,谢言却死死扣住她手腕。裴萧淮的目光如淬毒利箭,刺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她不需要你猫哭耗子,更不会轻易赴死。"

谢言迎上那双暴戾眼眸,字字铿锵:"那日她攥着剪刀的模样,分明是存了死志。若非历经万般冤屈,何至于此?"

"今日我定要带她离开!"谢言搀着虚弱的陆婉宁便要往外闯,全然不顾她胸前汩汩渗血的伤口。

"站住!"裴萧淮横刀拦住去路,刀锋在暮色中泛起冷光,"和离书未签,她便永远是裴某发妻。"

谢言望着眼前森寒刀刃,终是不甘地松开手。离去前撂下狠话:"裴萧淮,你定会为今日所为后悔!"

陆婉宁望着那人仓皇背影,心中泛起阵阵悲凉。无论谢言将誓言说得多么动听,面对裴萧淮的威势,他终究选择了退缩。就像过往无数次那般,将她独自留在风暴中心。

殿门轰然合拢,裴萧淮挥退左右侍从。积压的怒火在看到陆婉宁漠然神情时彻底爆发,他猛地将人拽至桌案前,粗暴的力道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

"没能随他离去,你很失望?"

第七章

裴萧淮举止间,陆婉宁的伤口猝然迸裂。

她疼得面色惨白如纸,喉间发不出半点声响。

裴萧淮俯下身,温热吐息喷洒在陆婉宁颈侧,身下人却如涸辙之鲋般毫无反应。直到腰间束带被粗暴扯开,斑驳交错的伤痕暴露在烛火下,陆婉宁混沌的神智才骤然清醒,惊恐地尖叫出声。

"裴萧淮你疯魔了!"

裴萧淮瞳孔微缩,痛色转瞬被浓重的嫌恶取代。

"疯魔?你机关算尽,不正为求此刻?"他钳住她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当年在观星台,你故意坠湖博我怜惜;上月宫宴,你自导自演遭人推搡。如今连苦肉计都用到床笫之间了?"

陆婉宁覆在伤口上的手指蓦地僵住,只觉眼前人陌生得令人心惊。昔日那个会在床榻晃动时护住她腰肢、在她足尖发软时轻笑安抚的男子,竟与眼前这个暴戾的身影再难重叠。

"当心。"他曾贴着她耳畔低语,掌心熨帖在她腰际。

"为夫下次定当节制。"烛火摇曳中,他眼尾含着促狭笑意。

此刻回望,竟如隔世幻梦。陆婉宁怔怔望着雕花檐角,泪珠无声坠落,在枕畔洇开深色痕迹。

"裴萧淮,我恨你。"

裴萧淮动作倏然凝滞。

这些年陆婉宁望向他的眸光里,何时有过这般刻骨寒意?他慌乱垂眸,正撞见她胸口汩汩渗血的狰狞伤口。

"婉宁,我……"他伸手欲触,却被对方偏头避开。待再抬眼时,佳人双目紧阖,已陷入昏迷。

"速传太医!"裴萧淮踉跄起身,喉间溢出破碎的嘶吼。

……

陆婉宁因伤口迸裂,当夜便发起高热。

迷蒙间,她感觉有温凉指尖抚过她滚烫的额头,带着檀香的气息萦绕鼻尖。"婉宁,教我如何是好?"沙哑低语似穿越时空而来,恍惚又见那年寒冬。

彼时裴萧淮尚是九品县丞,二人蜷缩在漏风的木屋里。他当值归来染了风寒,陆婉宁彻夜为他煎药守夜,他却总将她往外推:"别靠太近,当心过了病气。"可那双被炭火熏红的手,仍会固执地将她冰凉的脚丫捂在怀里。

而今温玉入府不过三载,那些缱绻温存便尽数化作利刃,刀刀剜心。

次日晌午,陆婉宁自昏沉中转醒,案头唯余一碗尚温的汤药。侍奉的婢女见她睁眼,忙不迭道:"夫人可算醒了!这药是大人亲手熬的,嘱咐奴婢定要看着您喝下。"

陆婉宁盯着青瓷碗沿袅袅升起的热气,忽而轻笑出声。在婢女惊愕目光中,她端起药碗尽数泼在窗台外:"回去禀告你家大人,这般惺惺作态,我不稀罕。"

言罢阖目躺下,任由心口伤处溃烂发脓。

"裴哥哥亲手熬的汤药,陆姐姐竟也舍得糟蹋?"

熟悉的娇软嗓音刺入耳膜,陆婉宁倏然睁眼。温玉着一袭鹅黄罗裙,发间金步摇随步履轻晃,明艳面容上尽是得意之色。

陆婉宁厌恶地蹙起黛眉,翻身背对来人。温玉却浑不在意,自顾自执起茶盏浅啜:"姐姐别恼,昨日不过是略施小戒。若再让我瞧见你与卫苍梧私会……"

"我便是要见。"陆婉宁撑着床栏坐起,因牵动伤口而冷汗涔涔,"你且让裴萧淮赐我三尺白绫,倒比这般凌迟痛快。"

温玉指尖骤然收紧,瓷盏与桌面相撞发出脆响。正待发作,忽闻门外脚步声渐近。她眼波流转,猛地抽出袖中匕首塞进陆婉宁掌心,握着她的手狠狠刺入自己胸口。

剧痛袭来刹那,陆婉宁被掀翻在地。伤口再度崩裂,冷汗瞬间浸透中衣。抬眼处,裴萧淮布满血丝的眸子正死死盯着她,恍若地狱修罗。

第8章

伤口撕裂的痛涌上来,竟然也盖不过陆婉宁心上失望的痛。

她泛白的唇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

裴萧淮根本听都没听,直接抱着温玉走了。

跨出门的那刻,还丢下一句:“原以为失去一个孩子,你会长记性,没想到我还是对你太纵容。”

“从今日起,我会如你所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每字每句,都淬满了恨意。

陆婉宁看着他的身影就要消失,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究竟有没有信过我,哪怕一次!”

裴萧淮脚步一顿,脑子里闪过许多。

落魄时,陆婉宁陪他吃苦受难。

为了他能有好点的生活,甚至不惜扮做男装去赚钱。

可那些发自内心的厚爱温情,统统都比不过年少时,温玉笑着唤他裴哥哥。

“陆婉宁,欲擒故纵的招数,我已经看腻了。”

他说话时,从始至终连头都没回,似乎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陆婉宁久久不能缓神,胸中气郁难当,猛然侧身呕出一口血来。6

脑子里,久久没出声的系统叹息一声。

“宿主,第一百零一次误会了,你选的这个人,他没有心。”

陆婉宁苦笑一声。

是啊,她选的裴萧淮。

自以为抓住了一束光,其实不过那光只一点余韵落在她身上而已。

从始至终,裴萧淮的心里都只有温玉。

她双手撑在地上,用尽力气想要起身,却又狼狈的跌落在地。

再抬眸时,便看到了站在窗外的谢言。

他的眼中满是惊诧和担忧,眸中有一层淡淡的水雾。

从前,他身为奴隶,自卑轻贱。

只有陆婉宁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你的价值,要靠你自己决定。”

他不敢相信,曾经明媚开朗的陆婉宁,会变成如今这副憔悴灰败的模样。

谢言冲进屋内拦腰抱起陆婉宁,发现她背上的骨头硌手:“裴萧淮待你这般不好,你当初为何执意要选他!?”

为何?

陆婉宁眸子一黯,又想到从前。

曾经的裴萧淮清孤不等闲,却唯独将一点爱意给了她。

上元夜时,为了她随口一句想看烟花,一向喜静的裴萧淮拉着她走进人潮络绎的灯会。

“婉宁,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他特意为她请了一支打铁花的匠师队伍,带她看了一场盛大璀璨的火树银花。

明灭的光映在裴萧淮的脸上,也照进了陆婉宁的心里。

或许是裴萧淮是演的。

但她确是真真切切的入了戏。

陆婉宁惨白着脸,抬手推他:“与你无关。”

谢言的神色却愈发坚定,不容拒绝抱得她更加紧:“我是来带你走的,再在裴萧淮身边呆下去,你会死的!”

陆婉宁摇了摇头,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淡淡开口。

“那便死吧。”

“我这条命,就是裴萧淮救的,权当还给他了。”

第9章

谢言高大的身躯一颤,似乎是没想到陆婉宁会这样回答。

“你竟然这般爱他……可他又有什么好?”

陆婉宁忍着痛,一点点强硬地从他怀里下来:“趁裴萧淮还没回来之前,你最好赶紧走。”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回房。

然而后颈却突然被猛地一击。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听到谢言的轻叹:“婉宁,我没有办法了,我只想救你。”

“这次,我一定会让你对裴萧淮死心!”

再有意识时,陆婉宁浑身僵硬到发痛。

耳旁风声呼啸,她睁开眼。

才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悬崖边上,旁边还绑着温玉。

绑匪站在她身后,是易了容的谢言。

眼前不远处,站着面色焦急的裴萧淮,卫苍梧和一众官兵。

谢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婉宁,你猜裴萧淮是会救你,还是会救温玉。”

陆婉宁心口紧缩,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7

哪怕她对裴萧淮的爱早就在一次次失望中消磨殆尽,此时却仍旧无法直面这个答案。

因为世上没有人能接受,自己一直是被舍弃的那个。

陆婉宁不说,谢言便故意压低声音,大声问裴萧淮。

“首辅大人,这两个人,你只能选其中一个,谁生谁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裴萧淮骤然黑了脸:“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谈。”

“金银珠宝,官位美人,我都可以满足。”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陆婉宁身上:“婉宁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裴萧淮担忧的神色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在乎她。

陆婉宁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

可这时,谢言却猛推了一把温玉。

温玉半个身体都被推到了悬崖边,惊叫一声:“啊!裴哥哥,救我!”

她的声音发颤,眼眶红彤彤的像是被吓到的小白兔:“苍悟,我不想死,我害怕……”

裴萧淮和卫苍梧顿时慌了神,同时上前一步:“阿玉!”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提着,唯恐温玉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那关怀曾是陆婉宁苦求不得的。

现在,她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看了眼,竟然诡异的有一丝释怀。

谢言见陆婉宁脸色平静,有些不满。

他又将温玉往外推了一把:“裴萧淮,你该做决定了,不然,我就要替你做决定了。”

话落,陆婉宁就感觉裴萧淮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情绪复杂,有不舍有遗憾,最后变成陆婉宁最熟悉的质疑。

她听见裴萧淮问:“婉宁,这次也是你的安排吧。”

“什么都不要,只让我选谁能活,你是想试探你和温玉谁在我心里更重要对吧。”

一时间,陆婉宁竟然哑口无言。

她看着裴萧淮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说的话像是刀子,继续剜在她的心上:“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错下去了。”

说完,裴萧淮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官兵会意,将弓箭对准了陆婉宁。

裴萧淮,用他的态度选了温玉。

第10章

“陆婉宁,别再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代价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裴萧淮说着,全然没注意到陆婉宁决绝的脸色。

谢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语气中带着得意:“婉宁,你看我早便说过,他们心中只有温玉!”

“只有我,只有我相信你。”

他拽住陆婉宁瘦弱如柴的手腕:“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陆婉宁却已经心如死水。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往悬崖边走了一步。

如今,只剩下一小步,她就能结束这可笑的一生,去见爱她的爸妈。

裴萧淮的脸色变了变,几乎是咬着牙说:“陆婉宁,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吗?”

陆婉宁看着他,无力扯了扯唇角:“裴萧淮,你知道这是第多少次了吗?”

“你误会我的第一百零二次。”

说起那些过往,陆婉宁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次次都是因为温玉,这期间但凡你哪怕有一次相信我,我和你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裴萧淮冷峻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恐慌,却还是强撑着说:“你说这些做什么?”

“若不是你处处针对温玉,我也不会苛责你!”3

陆婉宁见他不复往日冷静,心里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

她又往悬崖边走了一步,整个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谢言心有余悸,赶紧拉住她:“婉宁,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吗?”

“为了裴萧淮这样一个人去死,真的值得吗?”

裴萧淮看着她的动作,整个人都狠狠颤了一下。

巨大的惶恐如山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发抖:“你装什么?快过来跟我回去。”

“以前和这次的事情,只要你好好和温玉道歉,她一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我们回府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就再生一个!”

温玉闻言,楚楚可怜的眨了眨眼,挤出一滴眼泪来:“……是啊,只要婉宁姐姐不再见苍梧哥哥,我便不会同你生气的。”

一直没开口的卫苍梧终于说了话,语气里满是劝诫:“婉宁,明明都是你的错,就别再做这些要死要活的戏,让大家难堪了。”

陆婉宁阖眸,只把他们的话当成放屁。

她死可不是为了裴萧淮。

裴萧淮与她而言,早在腹中孩子死去的那刻起。

他们便是陌路人了。

她死只是为了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那万丈悬崖在她的眼里,不是深渊,而是回家的路。

恍惚间,她又看到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掀她被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父亲端着冒热气的鱼汤从厨房出来:“婉宁醒了,快来喝汤!”

平淡又温馨的幸福差点让她落下泪来。

陆婉宁甚至忍不住笑了笑。

她已经许久没这样笑过,一刹间仿佛万物回春。

谢言和裴萧淮一愣。

也就是这一刹的功夫,陆婉宁便挣脱了谢言的掌心,猛然往前跃去。

身体失重的那瞬,她看见裴萧淮和谢言飞扑过来,试图抓住她。

可已经来不及了。

陆婉宁的衣角擦过他们的指尖,急速向下坠去……

第11章

“不要!”

裴萧淮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婉宁的身影一点点缩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脚下一动就要朝冲下悬崖,却被官兵死死拦住了。

“首辅大人!前面可是悬崖!”

悬崖万丈,陆婉宁断无活路。

裴萧淮只觉心里骤然一空,整个身体脱力般跪倒在原地,泪水决堤。

一贯以温和示人的谢言红着眼提起裴萧淮的衣襟,照脸狠狠砸了一拳。

“裴萧淮,我早就同你说过婉宁她已经一心求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她!”

“现在婉宁死了,你满意了吗?”

裴萧淮被打得脸歪向一侧,嘴角青紫着溢出血痕。

他听见这话,缓缓抬眼望向谢言,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恨得眼中攒起火来。

“原来是你,是你设的这个局,逼死了婉宁……”

“若非你布此局,婉宁怎么可能会跳下去!”

“逼死她的到底是我还是你!?”0

谢言的怒喝声几乎回响在整个山崖,裴萧淮神情一痛,眼前闪过陆婉宁死前决绝的脸色,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陆婉宁真的死在他眼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婉宁是真的一心求死了。

“你总怪罪婉宁构陷温玉,可有一次是你亲眼见过的?”

裴萧淮试图回想,可却猛然惊觉每一次,都是旁人说给他听的,而他出于对温玉的信任也从未有所怀疑过。

不知何时,陆婉宁恶毒善妒的品性就在潜移默化中在他心底扎了根。

他紧抿着嘴唇,脸色惨白,竟是反驳不出一句。

谢言狠狠地一眼眼扫过山崖上的每一个人,停驻在卫苍梧身后惶惶无措的温玉身上。

“温玉我问你,从前种种,当真是婉宁害得你?”

温玉躲在卫苍梧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仿佛被此刻的谢言吓得不敢说话。

卫苍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想法,只是身体下意识地挡了挡身后的温玉,却多少也有些底气不足。

“谢言,你别这么跟阿玉说话。”

从前阿玉跟他怄气使性子,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陆婉宁不会放在心上,不曾想竟会走到这一步。

“卫苍梧!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

谢言看着他至今冥顽不灵的模样,当真为陆婉宁感到深深的不值和悲凉。

“你们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英武将军,事实究竟如何,你们一查便知!”

裴萧淮和卫苍梧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心里不可避免地开始动摇起来。

谢言说完,垂眸发笑了一声,推开眼前的众人朝山下走去,兀自低语。

“……我要去把婉宁找回来。”

蓦地,裴萧淮缓缓回头,双目猩红如鬼厉般盯着温玉,第一次对她没了好脸色。

“温玉,你最好别让我查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当真有你的手笔。”

裴萧淮的手段,温玉是知道的,一见此况,竟脸色一变直接晕倒了过去。

“此事尚无定论,你怎能对温玉如此态度!”

卫苍梧赶忙将她抱住,也有些急色冷斥了一句,随即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温玉只好先行一步离开。

裴萧淮漠然无视了卫苍梧的话,只伏跪在悬崖边紧紧望着陆婉宁坠下的位置,声音冷冽如刀。

“给我下去找,无论如何,死要见尸……”

第12章

崖底的范围太广,即便裴萧淮动用了全部人马,也整整找了两天有余。

找到时,陆婉宁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裴萧淮却毫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地抬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婉宁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是我错了,婉宁……你理理我,好不好?”

裴萧淮俯在陆婉宁身旁,语气近乎哀求。

他俯首贴近陆婉宁的唇边,期待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但他感受到的只有陆婉宁已经冰凉的体温。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他的自负和漠然,他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陆婉宁……”

裴萧淮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然而再没有人会给他回应。

他恍然间想起,从前陆婉宁临字帖时,总是临了一页就放下笔,蹙眉状似哀愁地抱怨。

“好累啊萧淮,这个字帖我是非临不可吗?”

而裴萧淮总会笑着点点她的头,轻叹一声气:“这就累了?你不是有志要写成天下第一楷书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天份,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然而这个说着自己没有十足耐心的人,却等了裴萧淮很久。

而他留给陆婉宁的,似乎从来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

“婉宁,我后悔了……”

从来不曾言悔的首辅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无尽的悔恨。2

谢言踏进裴府时无人拦阻,府内的奴仆跪倒一地,无不哀痛惋惜。

“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他径直走进院中,裴萧淮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犹自抱着陆婉宁,仿佛陷入了疯魔。

他忍无可忍地提起裴萧淮的衣襟,目光下意识避开了陆婉宁:“裴萧淮,婉宁已经死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谢言冷声道,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割在裴萧淮心口,他不再看裴萧淮,朝陆婉宁伸出了手。

“我真后悔把她留在你身边,我要带婉宁走。”

裴萧淮却一把抓住了谢言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断。

“她是我的妻子,谁也别想带走她!”

谢言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裴萧淮,你觉得自己说这话配吗?你觉得婉宁还想再做你的妻子,待在你身边吗?”

“自你成亲那日抛下她开始,你就已经不配了。”

裴萧淮愣了片刻松开了手,蓦地笑了,冷声反问:“难道你就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吗?”

谢言大脑空白了许久,似乎是一瞬间抽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半晌扬颈大笑起来,也已是状似癫狂。

“是,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都没有,是我们逼死了婉宁,我们都有罪……”

“明日,我自会离开汴京,去赎我的罪,而你裴萧淮,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低声嘶吼着,裴萧淮却笑得更深。

“是,我一定会不得好死,但想要把婉宁从我身边带走,绝无可能。”

谢言哑然,在裴萧淮面前,自己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带她走,他再一次痛恨着自己的软弱。

陆婉宁死了,他再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念想,只是在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陆婉宁。

这之后,哪怕昼夜更替,裴萧淮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抱着陆婉宁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脑海中回忆的全是过往去陆婉宁的一点一滴。

曾经的汴京下过一场连绵大雪,陆婉宁看着片片雪花出神,他担心陆婉宁会忆起幼时不好的经历,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不是会困于过往的人,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我的命运已经因你而改写了。”

明媚的笑容如初阳霁雪,落在他眼里却只剩心疼。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陆婉宁主动岔开了话题,看着落在他发上的白雪,笑弯了眼。

“裴郎,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能算作共白头了?”

然而到头来,陆婉宁被他拉出了一个火坑,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囹圄,他们也并没有能够共白头。

一旁的婢女早已经哭肿了双眼,战战兢兢地劝他。

“大人,还是让夫人,早日入土为安吧……”

第13章

“不,她没有死,她只是累了,想睡一觉,你们谁都不许打扰她!”

裴萧淮抱着陆婉宁尸身的手紧了紧,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泛着乌青。

全然看不出一点往日清俊的神采。

谢言离开前说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心间。

那天他就已派人查过,从无人确切看到过陆婉宁对温玉下手,全然是温玉的一面之词。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当中的破绽和拙劣伎俩。

那个年少时笑着唤他“裴哥哥”的温玉早已不似当年良善。

为何当初的他却困在其中看不透呢?

有温氏在,无论她撒下怎样的弥天大谎都会有人替她兜底,而陆婉宁却没有,她即便无辜也百口莫辩。

婢女吓得跪倒在地,却也为他难过,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夫人她不会希望看到大人如此的!”

裴萧淮怔愣在原地,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很多次,陆婉宁都爱站在裴府的回廊下注视着裴萧淮,无数次将他的身影描摹进一张张画卷中。

陆婉宁不爱女红不善厨艺,却画得一手好丹青,每一笔都充斥着其无尽的爱意与眷恋。

他也曾问过她:“婉宁有如此技艺,却从来只画我一人,不会觉得枯燥浪费吗?”

陆婉宁却停下笔来,唇角倏尔一弯。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画多少张都不够。”

如此想来,他如此颓废的模样陆婉宁应当是不喜看到的。3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萧淮一直紧绷的身躯才终于松懈了下来,看着两股战战的婢女轻声道。

“烧点热水来,为夫人收拾一下,婉宁她喜欢干净。”

裴萧淮秘不发丧,命人打造了一具冰棺安放陆婉宁的尸身,却始终不肯下葬。

短短几日,裴萧淮一头青丝就多出了许多刺目的银白。

他一步步走近冰棺,脸色苍白如纸,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冰棺中的人。

“婉宁,你是不是恨极了我,才会死也不要留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裴萧淮神色倏然一滞,扶住冰棺的边沿捂唇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溢出,滴答在地上。

“首辅大人!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裴萧淮缓缓拿开手掌,看着指间斑驳的血迹轻笑出声。

“婉宁,拜托你,等一等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疲惫终于侵袭涌上,裴萧淮的身形一晃,重重栽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幕深沉,却听见远远传来的争执不休声。

“卫将军,这是裴府,就算你是英武大将军也不能硬闯啊!”

“让开!让裴萧淮出来见我!”

卫苍梧暴怒的声音即便远隔几道门也清晰地传进了裴萧淮的耳朵。

裴萧淮吃力地撑起身子走出房门,却迎面撞上了持刀闯入浑身杀意的卫苍梧。

“首辅大人,小的实在是拦不下……”

门口的看守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卫苍梧腰间配挂的长刀。

“无妨,你下去吧。”

裴萧淮淡淡开口,直视着怒气冲冲的卫苍梧。

“裴萧淮,是你逼死了婉宁,是你!”

从来克己守礼敬他一句“裴兄”的卫苍梧如今将刀尖架向裴萧淮的颈侧,语气森然。

那日温玉醒来后,细细对他控诉裴萧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如何对待陆婉宁的,是裴萧淮一手将陆婉宁逼进了绝路。

卫苍梧说过会护陆婉宁一生,如今却都成了一场空。

“卫将军,你擅闯民宅,持刀胁迫朝廷命官,随便哪一样,我都可以告你一个死罪!”

卫苍梧对此仿若未闻。

“你这些年对婉宁做过的事把她一步步逼至绝路,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给你一个解释?”

夜风凉薄,片刻默然后,裴萧淮的声音幽幽响起。

“卫苍梧,婉宁的死,你我都有份。”

第14章

卫苍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摇头。

裴萧淮淡漠无波的脸上没有因刀剑逼身而有一丝惊慌,说出口的话字字诛心。

“你不如顺便去问问你的温玉,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

卫苍梧神情空白了一瞬:“温玉她不可能……”

见他到此还在为温玉辩解,裴萧淮心底压抑的烦恨终于一涌而出。

“我是对不起婉宁,但温玉就当真清白了吗?那些事根本一查便知!”

“你这辈子就为了个温玉活着,是非不问黑白不分,可知自己从未看清过她的真面目?”

裴萧淮话尽于此,却如惊雷炸响在卫苍梧心头。

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温玉几日,早已被她说得动摇。

“她的用意你难道当真看不透吗?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

裴萧淮的目光冷冽如刀,步步逼近,锐利的刀锋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

卫苍梧心下大骇,连忙收刀,裴萧淮的话却像一粒种子埋在了卫苍梧心间,他不敢深想其中是否真的会有温玉的手笔。6

“我一定会一笔一笔查清楚,若你所说不假,我……”

素来杀伐果断的卫苍梧,此刻却再也说不下一句完整的话来,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最终逃也似的离开了。

裴萧淮独自站在原地,脖颈的伤口不深但鲜血依然浸透了一片衣襟。

他深深闭了闭眼,恍惚想起了陆婉宁那双因为忍痛而拧紧的秀眉。

“原来当初,你有这么疼……”

“大人,你受伤了?”

婢女一声惊呼拉回了裴萧淮飘远的思绪,她刚想为裴萧淮处理伤势,却被他抬手拦下。

“不必,痛才好,痛才能清醒。”

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存放冰棺的冰室,这里刺骨寒冷,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

裴萧淮满目眷恋地看向棺中人,低声自语。

“枉我自诩聪明一世,却在这些事上如此糊涂,难怪你会对我如此失望。”

他想着,大概是从卫苍梧和谢言与陆婉宁重逢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迷局。

“你这么好,身边总有许多人为你挂怀,我只是比他们早些遇见了你。”

彼时的裴萧淮还没有爬到如今这个地位,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丞,卫苍梧和谢言对陆婉宁越关怀,他心底的不安就越发深重。

最后是老太师温南衣看中了他的才能,一路多有提拔指点,他才能顺利施展,成为如今权倾朝野的首辅裴萧淮。

温玉是老太师的嫡女,弥留之际托付给了裴萧淮照顾,他也确实曾对少时的温玉付出真情,而今却成了他莫大的悔恨。

“是我无能,婉宁,是我一再错信至你于不顾,都是我的错……”

然而无论他如何忏悔,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的沉寂寒凉。

这夜过后,裴萧淮一扫往日的颓唐,他在朝堂之上与温氏针锋相对,几乎不留余地。

温氏是世家大族,在汴京扎根已久,是以裴萧淮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只用了半年,就将温氏在朝堂的势力一一剔除。

他冷淡如冰的眸中深藏着滔天的恨意,终日冷若寒霜的脸只在回府后看到冰棺中的陆婉宁时才会有所缓和。

他伏靠着冰棺,敛去眉目间沉重的疲惫,轻声开口。

“婉宁,我会让所有有负于你的人都付出代价,包括我自己。”

来源:老徐的读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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