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62年秋,达因苏农场代管的牛羊收获的庄稼交还地方政府,新垦的荒地刚刚播完冬麦,一场大雪就封山了,要到第二年5月才能下山。

1962年秋,达因苏农场代管的牛羊收获的庄稼交还地方政府,新垦的荒地刚刚播完冬麦,一场大雪就封山了,要到第二年5月才能下山。

入冬前运来的高梁,只够连队冬天维持生命的,为了减少能量消耗,除了睡觉还是睡觉,甚至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冬夜难熬,夜长,饿得睡不着。

有天深夜,一位湖北支边的小战士又饿醒了。醒了几回了,饥肠辘辘,肚子还隐隐作疼,小战士悄悄爬起来穿上棉衣,穿上长筒毡靴,往炉膛里添了几块干牛粪,围着火炉前胸后背好好烤了一会儿。

小战士早就想下山去老场找吃的,又怕被冻死。

这次,他实在耐不住饥饿,他太年轻,太幼稚,他以为自己身体棒棒的,他以为从牛粪火中汲取的热量足以抵挡零下四十摄氏度的寒冷。饥饿让他充满幻觉,饥饿给了他胆量。他毅然决然出了门。

无边无际的严寒很快吸干了他身上的热量。

最先感到脚冻,他像跑操那样跺跺脚,跑了一阵儿。脚没暖过来,刚有了点热气的身上一停下来更冷了,冷得打颤。

如果这时他返回连队或许还来得及,可他觉得饥饿比寒冷更难熬。他还没有从饥饿给他的自信中醒过来。

最关键的时刻他天真地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小战士把尿撒进两只毡靴。

他以为他青春的尿液有足够的热量,麻木的双脚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流。

很快,尿液在毡靴里结了冰,脚和笨重的毡靴冻在了一起,脚抬不动了,小战士开始在雪地里爬,爬得顽强,身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印。

可能像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他看不见风雪,感觉不到饥饿和寒冷,眼前只有宿舍里火苗旺旺的牛粪炉,只有家乡香甜的白米饭。

生的渴望,让小战士爬出了很远很远。皑皑雪野留下了星星点点的鲜红。

当他的战友们找到他时,他已成为雪野上一尊冰雕,一只手,伸向远方……

饥饿开始困扰队伍。一个月不到,山路巡逻途中有八名战士昏倒在地,全是因为饥饿。一个战士一天的口粮只有六两玉米面或是高梁面。

指导员王建忠忧心忡忡。他曾带着几名枪头准的战士去山里打猎。

两头百十公斤重的野猪解一时之困。没几天,传来上级命令:边境地区不准放枪。

他只有带着战士们上山挖野菜充饥。近处的野菜一天天挖完了,跑得越来越远。

有天,一个小战士找到一种没有吃过、大家都不认识的野菜,放嘴里嚼嚼,有一丝甜味。

第一锅煮出来,王建忠命令:“我吃之前谁也不准吃。我先吃,两小时以后你们再吃。”

王建忠把铁勺伸进锅里慢慢搅了几下,稍稍犹豫了一下,盛了碗一口一口嚼着。

几十名战士瞪着饥饿恐慌的眼睛,望着他们的指导员,他们当然明白指导员的命令意味着什么。

王建忠把最后一筷野菜举到嘴边,淡绿色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他脸色发青,呼吸也急促起来,接着是鼻孔往外流血。

10多个战士卸下门板抬起指导员就往山下跑。不出十里地,指导员已没有了呼吸……

战士们把指导员抬回驻地。所有的人默默流下了悲痛的泪水。战士们卸下挡风御寒的门板,为指导员做了一口薄棺。

老饲养员取下自己脖子上的汗巾,含泪擦去了老战友脸上的血迹,又为他系好风纪扣。

第二天,冒着绵绵细雨,战士们把他们的指导员埋在了不远的小山坡上。山坡上的几棵松树,环绕着指导员王建忠。

【编者后记】

回望这段历史，我们看见的不应只是苦难，更应看见：当物质极度匮乏时，是什么让年轻的生命甘愿燃烧？当生死抉择摆在面前时，是什么让共产党人毅然赴险？那是比冰雪更坚硬的理想信念，是比荒野更辽阔的家国情怀。这种精神如同雪山松，在岁月深处扎根，在新时代的春风里，依然会抽出最挺拔的枝条。

来源：修为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