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柴房里阴冷潮湿,木蠹和蟑螂乱飞,我连躺下的空间都没有,只能靠坐在扎人的木柴旁。
为了妾室,夫君将我这位正妻扇倒在地。
「陆瑜,你明知玲儿有孕,为何要推她!」
老太太罚我入柴房禁闭三日,禁食禁水。
我知自己什么也没做,却也甘愿受罚。
生不出儿子,就是我最大的错处。
1
柴房里阴冷潮湿,木蠹和蟑螂乱飞,我连躺下的空间都没有,只能靠坐在扎人的木柴旁。
饥渴交加,我强迫自己入睡,断断续续做了些荒唐的梦。
梦的场景来来回回,都是我那小女儿在唤妈妈。
女儿已被送去当童养媳,我还梦她作甚?倒不如梦梦未来的儿子。
「大夫人,你还好吗?我给你送些吃食来。」
一只汤包从门下的破洞伸进来。
我如获至宝,将滴落的汤汁也舔得干干净净。
「夫人莫急,还有的是。」
「你是哪位侍女?出去后,我赠点珠宝首饰予你。」
第二个汤包还没吃一半,我的肚子突然翻江倒海。
门外人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哈哈大笑起来。
「夫人的子宫形同虚设,这膀胱倒是功能完善。我是二夫人的侍女瑶瑶,大夫人若是要感谢,谢我主子就好。」
不止一个人在门外大笑着,都来看我的笑话。
这是柴房,当然不会有茅厕。
江玲嫁给冯玉仅仅一年,已为冯家诞下子墨子砚一对双胞胎儿子,如今又有了身孕。
而我入府四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老太太愈发不待见我,曾允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也纳了妾。
我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怨自己生不出儿子。
2
禁闭解除后,我连日高烧不退。
夫家心善,竟花钱为我寻了大夫。
「姐姐,这位欧阳大夫可厉害了,往日妹妹家中有人生病,他一瞧就好。你会生病也算妹妹的不是,妹妹给你道歉。」
「我的夫人真是,有容乃大。」
夫君刻意重读最后两个字,伸手抚上江玲胸前的软肉,欲凑上去亲她。
往日他们为造儿子总旁若无人,今天江玲难得躲开了。
「大夫还在呢,别这样。」
烧退后,我问大夫可有助人生儿子的药方。
大夫还未开口,江玲就接过了话茬。
「听闻欧阳大夫有一秘方称麟儿散,我这姐姐一直生不出儿子,劳烦大夫帮她看看。」
「自然,只是这麟儿散所用都是名贵药材,价格高昂,一两需 10 贯铜钱。」
江玲亲昵地牵起我的手:
「姐姐放心,这钱我替你出,你用屋里那盒不值钱的首饰感谢我就行。」
我家从前是北镇最大的富商,经营着第一大药行,我出嫁时,抬嫁妆的人在我家和冯府之间连了一条人桥。
如今我家成了冯府,那盒首饰成了我最后的嫁妆。
3
「二夫人出血了!来人啊!二夫人出血了!」
一刻钟前我才和江玲用过晚膳,突然传来噩耗。
老太太重金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务必要保住孩子。
大夫看诊后直摇头:
「夫人怕是误食了土膝根,此物常人服之活血通脉,孕妇却是千万碰不得!」
江玲一口咬定是我害她流产,吵着闹着要报官。
公堂上,程府尹问我是否对饭食做过手脚,我将麟儿散一事如实相告。
「妹妹孕期尚短,我想着这麟儿散保生男胎,又是妹妹重金为我买的,便想与她分享。」
「跟我分享为何事前半字不提?你就是想下毒!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要害死我的儿子,毒妇!」
「这药粉价值不菲,妹妹怜惜我,若是提前告知,怕是妹妹不愿接受这份好意。」
我是真心想为冯家添男丁,话自然说得真情实感。
「什么药粉能影响胎儿的性别?我倒真想看看。」
一位身着红色官服的俊美男子步入公堂,程府尹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御史大人。」
容祺看我一眼,一撩官服,坐在了旁听席上。
欧阳大夫被传召上公堂,容祺拦住程府尹的话头,故作热络地凑上去。
「大夫,听说您有一独门秘方麟儿散,可增加孕妇生男胎的概率,可否卖给我?」
欧阳和江玲对视一眼,其余人被下令不准开口,她只能疯狂使眼色。
欧阳了然:「那是自然,只是我这麟儿散价值不菲,一两需 20 贯钱,不知大人要多少?」
容祺坐回旁听席,抬手一挥:「公堂上高价贩售假药,罔顾国法,先押起来吧。」
欧阳见只有自己被抓,立马供出了江玲。所谓的高价药费他一分钱没收到,一盒子贵重首饰全被江玲拿走了。
江玲骂欧阳愚钝看不懂眼色,两人在公堂上大打嘴仗。
他们越吵越离题,直到吵起床第上的矛盾,才惊觉失言。
冯玉气得冒烟,在外人面前努力维持着仪态,一旁的老太太已经黑着脸离开了。
至于这所谓的麟儿散中有没有放土膝根,早已无人在意。
4
两年前我初见容祺,他穿着蓝色官服,拿着一双带血的玉佩,带来我爹娘的死讯。
那玉佩工艺特殊,玉料上乘,是我爹当年向我娘求亲时重金寻来的,全世界仅此一对的珍宝。
我知他们去战场行医风险高,未曾想他们居然是在离家不足十里的地方被山匪所害。
那伙山匪人数不多,身手却极好,他们没有固定的山寨,犯案后便不知所踪,让官府很是头疼。
陆家无幸存男丁,于是所有财产归了我现在的夫家。
陆氏药行一直暗中为朝廷服务,不可能交给一位已出阁的女子,便被收归国有。
我想雇人去搜山,冯玉劝我算了,世事无常,生死有命,世上从不缺喊冤的人。
再说复仇了又能如何?死去的人不会回来,我们的女儿还小,应该往前看才是。
冯家不愿意出钱,我就自己去搜,府上的家丁和药行的学徒们自发地加入我。
一连数日,一无所获,差点被大虫咬死时,容祺带人来救了我们。
他将所有人赶下山,我不肯走,死死抱着树干,上面还残留着我爹娘的血迹。
他什么都没说,只抱来一个女婴,一见我就哇哇大哭,隔着衣服找我的乳头。
冯家根本没照顾好我的女儿。
我回冯家质问,老太太却说女儿都是要嫁人的赔钱货,活着就行,没必要在她身上花这么多钱。
明明女儿出生时,她还附和着我爹娘的话,说女孩好,比男孩省心。
冯家人搬进了我陆家的府邸,开始大肆穿金带银,对我的态度也彻底变了。
我被禁了足,白天老太太让下人教我如何侍奉好夫家,晚上冯玉不顾我的意愿夜夜强行与我发生关系。
我做得好,她们就让我与女儿见一面,若是做得不好,她们就让我伴着女儿的哭声抄女德。
「再接再励,争取早日为我冯家添一个男丁。」
我假意顺从,终于找到机会逃到官府。
「你被谁囚禁了?」
「被我婆婆。」
「又被谁强奸了?」
「被我夫君。」
哄堂大笑。
程府尹让老太太来带我走,还语重心长地劝我们夫妻矛盾不要闹到外面来,让别人看了笑话。
女德抄到第一万遍时,我终于开悟了。
女子就该听从夫家的话才是,我从前是被爹娘宠坏,乱了规矩,如今才算走上正道。
后来听说容祺抓了一伙在城内纵火杀人的凶犯,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就是在城外神出鬼没的「山匪」。
他们就住在城北,平日里当屠夫卖猪肉,哪家买的多,其他人就去打探那家人的出行习惯,蹲点在山道上扮演山匪,杀人越货。
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做,早就背了一身血债,十分爽快地承认了杀我爹娘的罪行。
冯玉主动带我去看他们被斩首,恭喜我大仇得报。
次日,老太太领着冯玉,向江家正式提了亲。
5
江玲用两个儿子求老太太发发慈悲,我端了两盆水分别放到冯玉和欧阳面前,让他们和子墨子砚滴血认亲。
看到结果,冯玉冷脸打翻水盆,江玲崩溃地哭喊着,连说不可能,那欧阳则是惊讶中带着欣喜。
她们母子三人被赶出了冯府,离开时我听那欧阳大夫抱着娃娃哄得开心,还一直宽慰江玲,说会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
江玲被休,我是个哑葫芦,老太太放出消息,要为冯玉再寻良人,纳个三妻四妾。
冯家如今家财万贯,冯玉又是个面如冠玉的谦谦君子,城中不少人家都表现出兴趣来。
可主动上门的老太太看不上,个个都家境普通,全是高攀。
我有心帮冯家开枝散叶,想了又想,提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城北经营布行的柳家有个女儿柳娇娇与我年纪相仿,尚未婚配,柳家家境殷实,是不错的选择。」
老太太很是认可地点点头,正欲开口,被冯玉插了嘴:
「母亲,柳家布行这两年经营得愈发好,如今可是城里最大的富商,听闻择婿的要求很高啊。」
「我们冯家如今也家财万贯,本就不差她柳家多少,这柳娇娇过去还追求过夫君,说不定至今未嫁,就是对夫君余情未了。」
「柳娇娇追过你?玉儿,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从来没跟娘说过?」
老太太当即让媒人去联系柳家,无视了冯玉劝阻的话语。
她离开后,冯玉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谁让你提起柳娇娇的?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跟她有一腿?」
刚结婚那年,我因为柳娇娇的事情和冯玉吵过很多次。
柳家和陆家曾是邻居,我和柳娇娇自幼就有来往。后来柳家搬去城北,我们两家人仍会互相串门。
过去冯玉追求我的时候,她曾多次阻挠。她说冯家这么穷,我嫁过去定会遭罪。
我以为她是关心我,还让她别多想,冯玉要敢对我不好,我爹娘定会要他好看。
后来她摊了牌,说她也看上冯玉了,开始频繁向冯玉示好。
婚前冯玉还对她爱答不理,结婚后,反倒数次看见她们同行。
只是偶遇,只是朋友一同玩乐,只把她当妹妹可怜,他总有理由。我不信,就和他吵,一吵架就回娘家,回回都是他上门求和。
后来我反省了自己,夫君能在外偷吃是他有魅力,做妻子的应当包容才是。
如今即使知道冯玉一直偷偷和柳娇娇有来往,我也乐于帮他在妾室面前隐瞒。
冯玉娶江玲的前一晚甚至偷偷将柳娇娇带回家,提前试用了婚房。我无意路过听见,还顺手帮他们挡走了前来查看的侍女。
维护家庭和谐,是我作为正妻应尽的职责。
「我信夫君与她清清白白,只是觉得夫君过去没有接受她实为一种遗憾,才多言了。」
冯玉还是不想娶柳娇娇,可老太太想,柳老板想,那柳娇娇本人更是主动得不得了。
柳家来冯府拜访时,老太太尊重我,允我一同接待。
婚事本就定了八成,谈完这回,便将婚期等细节都定下了。
离开前,柳娇娇突然提出要和我单独叙叙。
「鱼儿姐姐与我自小相识,多年不见,也想说些姐妹间的体己话。」
柳老板才注意到我,也来寒暄几句。
「你父母死后,我一直愧疚没能帮上什么忙,如今看你过得不错,也算是心安了。」
「谢过柳叔叔。」
「唉,可怜老陆家无儿,终究还是断了香火啊。」
柳娇娇把滔滔不绝的父亲拉开,牵我到无人的花园里。
她亲亲热热地挽着我,话音语调却不似方才人前那般娇甜:
「鱼儿姐姐,我是不愿与你当平妻的,不如你主动些自贬为妾,也省了我去使什么手段陷害你。」
「好,我会与老太太说明。」
柳娇娇惊讶于我的爽快,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好一会才笑出来。
「从小你就处处高人一等,如今终于是什么都输给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想起两年前我父母的葬礼上,她也这么单独将我拉到花园里,说我输了。
她还有个父亲,而我父母皆亡。
然后她就像现在这么笑着,笑个不停。
6
冯柳两家都是有钱人,这喜事自然办得大事铺张。
冯府宾客众多,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连容御史也赏了脸。
大家都说容御史从不参与人多的活动,老太太本来不打算给他发请帖,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毕竟御史大人若是愿意出现,能给我们冯家增不少光。
三拜叩首,司礼却没宣布礼成,而是让侍女给大家分发竹条。
见台下宾客疑惑,老太太开口解释:
「这是我从北方一镇子学来的习俗,他们那地方并不富裕,男丁却异常兴旺,就是因为多了一项独特的婚俗,名曰拍喜。在场宾客用手中竹条抽打新娘子,同时口中吟诵降儿降儿,这新娘子就能早生贵子。」
现场有从北方来的宾客出言附和,众人虽仍有疑虑,还是拿起了竹条。
几位侍女按住新娘,柳娇娇明显不知这新加的风俗,急得喊爹。
盖头蒙着,她没看到自己欲求救的人早已主动拿起竹条,向未来最大的投资人表示着诚意。
老太太示意我先去。
数日前我向老太太提出自贬为妾,同时将这婚俗告知于她。
「听闻第一位送祝福者也会更容易生儿子,到时还望母亲给我这个殊荣。」
我大声喊着降儿降儿,将竹条狠狠抽在柳娇娇身上。
老太太见我生儿子的欲望如此强烈,难得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其余宾客便也学着我的模样,为新娘子送去祝福。
容祺没有加入,他趁着人群四处走动,将我拉出了冯府。
「台下附和的那位所谓北方宾客,是当年和你一起去搜山的陆氏药行学徒之一。陆瑜,你编造这所谓的婚俗,到底想做什么。」
「回大人的话,这婚俗是我过去随父亲外出行医时亲眼所见,是不是编造,大人一查便知。」
他眉头紧皱,话锋一转:「江玲流产,是不是你下的药。」
「大人若是有证据,直接抓我便是。若是想审我,也应先换上官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有夫之妇拉拉扯扯。」
容祺严肃地看着我,我亦抬头直视他,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我的手腕,放我走了。
拍喜后还有泼粪,为了生儿子,我可不能错过任何一项。
数日后,朝廷颁布新法令,当日开始禁止全国一切形式的暴力不当婚俗,参与者将面临牢狱之灾,举报者有赏。
虽然婚俗被禁,婚礼当天新娘子差点被打死的事已传得满城皆知。
原本想让女儿入冯府当妾的人家纷纷收了念头,城里再无体面人家敢将女儿嫁入冯府。
7
老太太体谅我是求子心切才意外造成这样的后果,只关了我一周禁闭。
柳娇娇的肚子也争气,顶着满身伤被冯玉夜夜折腾,两月后便查出了身孕。
怀孕后得以安静休养,她终于能下床走动,却还是不能离开冯府。
她来骂我,我早早备好了柿饼米糕等她。
她自幼便贪嘴,喜食街头小贩兜售的各类甜物。
受伤时需克制饮食,如今怀了孕又只能严格按老太太的食谱吃,她定是怨气极重。
柳娇娇看着桌上吃食,骂人的话吞下去一半。
「你想骗我乱吃东西挨母亲骂,我不会上当的。」
「妹妹大可放心,我这位置偏僻,连个侍女都没有,不会有人知道。且如今你才是冯家正房,还怀着冯玉的种,只有你害我的份,我对你产生不了威胁。」
柳娇娇让我先吃给她看,直到我将所有糕饼都咬了一口,她才放心地吃起来。
往后数日,她都让我偷偷给她带吃食,我花光了手头微薄的积蓄,她就让我去问柳府的下人要。
我在拍喜时抽得那样用力,喊得那般响亮,她本是恨我的。
吃了我几日糕饼,怨气大概是消了。
幼时她无数次闯祸推锅给我,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来找我玩,我总会包容她。
她便也大度一回,选择了包容我,没再计较婚礼的事。
「鱼儿姐姐,我听闻玉哥哥已经很久没有与你行房,你在冯家早就名存实亡,不如就让玉哥哥休了你,将他让给我一个人吧。你离了冯家后,我让爹爹在布行给你安排个差事,能过得比现在好呢。」
「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冯府规矩多,你生完孩子后,一个人怕是处理不过来。」
我将我和江玲往常要守的家规一一告知,听得柳娇娇眉头紧蹙。
「这些事让下人来就好了,为何要夫人来做?」
「母亲认为女子侍奉夫家乃是天职,媳妇便是亲儿女,劳役本分当为。若女子享乐,是会家宅不幸的。」
自幼娇纵惯了的柳娇娇果然生了退意。
「可我只想和玉哥哥生活在一起,不想侍奉那烦人的老太婆,姐姐你帮我想个办法吧。」
「你嫁入冯府,便是要守冯家规矩的,怎么能说这么不识大体的话?除非夫君愿意和你私奔去,否则侍奉婆婆就是你应尽的本分。」
「私奔?对啊!我可以找他私奔!」
我笑她天真:「夫君如此孝顺,怎会答应你这样荒唐的要求?」
柳娇娇却笑得狡黠:「姐姐,我离不开冯府,你可否替我去柳家,让小桃从我床下暗格拿个红木的机关匣出来?」
8
月份大了,老太太对柳娇娇的安排愈发周到,散步的时辰和如厕的时长都严格管控。
还请了僧人来日日念经做法,祈祷腹中胎儿为男胎。为了怀孕后能尽快开始侍奉夫家,各种规矩也提前学上了。
24 小时都有人跟着,柳娇娇再没能来找我吃糕饼,我只能先将柳府给的钱攒着,那机关匣也暂替她收着。
很精巧的结构,从外头看光滑平整,摇晃起来也感受不到内里存放的物品,乍看还以为是个普通的木块。照灯细看才能发现匣子上微小的缝隙。
我一如既往地出门礼佛求子,顺道将那匣子给了熟识的木匠保管。
柳娇娇有了身孕,又无人愿意嫁入冯家,老太太又开始催促冯玉多与我行房。
冯玉很是不愿,却再找不到理由拒绝。
得了一次进夫君房中的机会,我很是高兴,提前焚香沐浴,还往身上抹了许多香粉,希望夫君能满意。
冯玉起初很是兴奋,埋在我颈间嗅啃,我亦努力抚慰他的下身。
可惜他还是如旧日那般起不了反应,反倒愈发烦躁,终于还是扇了我一巴掌,将我赶出了房门。
我回了那偏院,搬梯爬上房顶,躺在屋瓦上看漫天星星。
这里还是陆府时曾是我的「医馆」,爹娘在这里和我玩看病游戏,教我如何望闻问切。
外墙处突然有了些响动,这偏院挨着府外,又人迹罕至,偶尔会有下人从这偏矮的外墙翻出去偷闲。
可现在是深夜,会是谁呢?
我从屋脊看过去,和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对上眼。
那黑衣人走入偏院,摘下面罩,是一位女子。见我一时半会爬不下去,她一跃上了屋顶。
「陆瑜,我是那日在柴房外给你吃了泻药汤包的侍女瑶瑶,我来道歉。」
她手里拿着一支簪子,是被江玲拿走的我的东西。
那日官府要求江玲将首饰盒交还我,她还了,里面的东西却少了大半。她执意说拿到手时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没有办法证明消失的物品曾经存在。
「我只搞到一支,别的我再找机会拿来给你。」
我接过簪子:「你是侍女,为主子办事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但我也不会谢你。」
她点了点头,转身要走,突然又回了身,凑近我身上嗅了嗅,还有些逾越地抓起我的手,闻我的手腕。
我想抽回手,可她力气极大,我又担心自己用力过猛会不慎从屋顶摔下去,只好由她抓着。
「这是断情香?是谁给你的,那人在哪里?」
断情香是我娘亲的发明,能使吸入香粉的男子数小时内都起不了反应,她用此香粉救过许多女子。除了断情香,还有可使女子呈现孕脉的假孕药,以及使人将春梦情形误解为真实经历的催眠香等等。
我问娘亲为何不将这些作为普通药品贩卖,她只摇头:
「此类药品必不可能广泛流传,一旦公开便会遭到强烈抵制,到时反而会成了害人的东西。」
蒙汗药催情药随处可买,这断情药却卖不得,真有意思。
瑶瑶见我没回应,忙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过去曾是风尘女子,所在红楼的客人们爱追求刺激,许多姐妹都死在了床上。我也一度被折腾得高烧不退。
治病要银两,老鸨向来是由我们自生自灭,反正楼里不缺新人。若不是镇上来了一对义诊的夫妇,我早就死了,这断情香便是其中那位女大夫给我的。
说来可笑,那些男客无论事前多有想法,发现自己站不起来后都会借故离开。后来江玲的姐姐赎了我,若不是这断情香,只怕我活不到被赎身的那天。
我一直想报恩,可那对义诊的夫妇早就离开了,她们蒙面行医,没人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
我只想报恩,没有恶意,求你告诉我恩人的踪迹。」
我猛地抽回手:「你来晚了,若是两年前,你也许真有报恩的机会。」
瑶瑶反应过来,脸上不知是何种情绪。
良久,她忽然吹了声口哨,唤来一只乌鸦。
「这鸟自幼被我救助养大,很是聪明,我让它跟着你,你若是需要帮助,只需吹三声口哨,它就会飞来找我,领我到你身边。」
她一跃而下,翻墙离开了,剩那只黑鸟好奇地啄着我的鞋子。
显然她没有考虑到,我并不会吹口哨。
9
熟识的木匠将红木匣还给我,说他能力有限,找不出开匣的方法。
他只能确定若是暴力拆除,夹层里的物质会自燃,在极短的时间里将存放的物品烧掉。
城内没有比他更熟悉这些的匠人了,我心神不宁,被路过的马车撞倒。
车上的人拉开帘子,是容祺。
「上车,我送你去医馆。」
「谢大人关心,只是擦破一点皮,不必劳烦大人。」
「上车。」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容祺马车上备了药箱,他煞有介事地帮我给手臂上的一点擦伤涂药,用药的顺序还错了。
我没出声,反正这点小伤,再不管就要痊愈了。
「还有哪里?」
我抬起左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咔哒一下扭正了错位的踝关节,熟练地包扎好。
「谢过御史大人,伤口已处理好,不打扰了。」
容祺拉住我:「把那个红木匣给我,我找人帮你打开。」
「这是我的私事,不劳大人费心。」
「我不管你是要报仇还是要做什么,我管的是我当年未查完的案子。」
「大人已将杀我爹娘的匪徒斩首,我无仇要报。」
「将仇人手中的刀刃断了,不算复仇。」
我沉默不语。
「陆家夫妇死时身上还留着那对价值不菲的玉佩,说明那伙匪徒杀人不是为了抢劫。他们被害的地点并不常规,山匪劫道不会蹲那种鲜有人走的路线。是有人提前知道他们会走那里,买凶杀人。
我审过那伙山匪,说来讽刺,他们都很有职业道德,坚决不透露雇主的信息。冯家虽有巨大嫌疑,可冯府和城北肉铺毫无交集,找不到证据,嫌疑只能是嫌疑。
刑期不能一拖再拖,我没能在他们被斩首之前捉到害你爹娘的真凶,是我的失职。
把那匣子给我吧,如果证据真的在里面,迟早是要呈到我这里来的。」
10
数月后,柳娇娇生下一个男婴,老太太大喜,允她再逍遥快活一段时日。
她来找我要那木匣,可东西还在容祺手里。
那日他信誓旦旦说解这机关不是难事,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毫无动静。
我只能拖着,劝柳娇娇休息好些再提,免得私奔途中累坏了身子,匣子我继续替她保管好。
又过了两周,她起了疑心,非要我拿出来给她看一眼。
我心一横,直接说不小心弄丢了。
柳娇娇气极,如今她才是正妻,又刚生了个儿子,无需任何理由就能在府中肆意欺辱我。
第一天,她说心情不好,要看全府人拿竹条抽我取乐。
第二天,她让我去挑粪,把装满的粪桶踢到我身上。
当夜,容祺翻墙入府,将那木匣还了回来。
我问他匣子里证据是否确凿,何时能将柳娇娇和冯家人都抓起来。
容祺没答,只看着满臂伤痕高烧不退的我,执意要抱我去医馆。
「干脆就一走了之,接回女儿离开冯府,彻底远离这些烂人,不必再遭苦受气。」
我抢过他手里的匣子,求他打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
从一开始,里面就什么都没有。
一身的伤痕突然发作,我痛得近乎昏厥。
容祺又一次想将我强行抱走:「明日我便要去下一个地方巡查,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你若现在不跟我走,就没有机会了!」
我剧烈挣扎,扯着满身伤口都渗出血,他只好把我放下。
「这起案件已经结束,往后便都是我的私事,大人不必再管。」
我不能走,这里不是冯府,是我从小生活的陆家。
我不能走,这是我家。
第三天,柳娇娇向老太太推荐了一位隐世高僧,有他诵经作法,我今年定能怀上男儿。
我被带到偏僻的山寺,小小的寺庙仅供奉着一尊不知名的神像,似乎也只有一位僧人。
那高僧一身富态,满脸福相,身材与弥勒佛别无二致,老太太很是尊敬。
「神佛不会轻易在人前显灵,还请苦主的家人们先行下山,明日午时再来接。」
高僧引我到那神像前跪下祈祷,关上了殿门。
「施主魂虚体弱,这龙阳之气入体即散,无法停留凝聚,故而难以怀上男儿。待贫僧作法,用至阳精血在施主体内生成储阳的容器,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高僧站到佛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脱去下衣露出他的阳物,开始作法。
我迅速将头上的簪子拔下,刺进了他的颈部,却没能一击致命。
那高僧终于现出狰狞的面目来,将我粗暴地压在地上,重重地抡拳。
视线模糊,意识开始减退,我感觉到身上的衣物被撕破。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簪子从他颈部拔出,一股热血洒在我的脸上,随后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一只乌鸦正含着水试图喂入我的口中。
一地暗红,门开着,那高僧就倒在门外。
我撮嘴吹了三下,没有哨声,那乌鸦还是懂了。它扇扇翅膀,飞出了寺庙。
瑶瑶说得没错,这鸟儿果真很聪明。
我捡起地上的石头,向那高僧的下体砸去。
这喷涌的至阳精血,定能佑我怀上儿子。
11
次日午时,我在庙门等着冯府的马车。
「大师呢?」
「回母亲的话,大师作法后疲累,已去休息了。」
老太太终于把目光落到我身上:「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
「大师说我如今已脱胎换骨,给了我这身新衣,过去的衣服已烧了。」
她上上下下看我,满意地笑。
「受了高僧洗礼,你这神情气质都和过去不同了。这几日你不用做家事,只管日夜与玉儿行房,抓紧些怀上。」
回了冯府,老太太想趁热打铁,可冯玉和柳娇娇都不在家,还都没带下人。
等到天黑,老太太再也坐不住,要去报官,冯玉忽然抱着满头绷带的柳娇娇回来了。
「我与娇娇一同去茶楼,中途她说去出恭,离开后却再没回来。待我意识到不妥出门寻人时,她已不知被谁砸破了脑袋,还割去了舌头!我可怜的妻子啊!」冯玉声泪俱下。
老太太安慰他,好在只是割了舌头,不影响生育,顶多行房时少了些意趣。
次日柳娇娇醒来,竟去掐一直候在床边的夫君的脖子。
冯玉也不躲,只是哭。
「娇娇,是夫君没有护好你,才累你受贼人所害,还得了失心疯。都是我的错!你掐死我吧!」
老太太请了柳父来商量,柳娇娇一直夸张地做着古怪的姿势,指着冯玉,又指着我。
儿时我邀她一起去学堂,她摇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字不识,断了舌头,她再无法表达自己心中所想。
柳父摇头:「可怜我的女儿竟害了疯病,她已是你冯家的人,往后还要劳烦亲家好好照顾。」
柳娇娇跪了下来,流着泪看她的父亲,柳父蹲下来与她相拥而泣。
他干嚎几声,便挣开了柳娇娇的怀抱,故作擦泪,袖口却是干的。
柳父走了,柳娇娇仍跪在地上大哭着,双眼红肿,泪水决堤,安静无声。
我替柳娇娇报了官,可当事人说不出话,冯家人不积极,柳家人直接甩手不管。
查案的官员自讨没趣,骂了我一顿。
一个多月后,柳娇娇的疯病痊愈,老太太没再锁着她。
她乖顺地伺候夫家,照顾儿子,除了说不出话,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还比过去更好了。
某天早晨,侍女推开小少爷的门,尖叫声引来全府的人。
柳娇娇亲手掐死了她未满半岁的儿子,上吊自杀了。
老太太抱着男婴的尸体,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不死心,重金请来大夫救她的孙子,大夫连连摇头,将钱退了回来。
大夫正要走,我突然不受控制地干呕了起来。
「恭喜夫人,是喜脉。」
12
我终于怀孕,老太太的心也算宽慰了些。
她不放心,要带我再去那山寺拜访高僧,求一个必得儿子的方法。
「母亲,近日家中发生如此大事,你不必过于操劳,我自己去就好。」
「带足银两,务必诚心。」
次日回府,我将高僧的话转达给母亲。
「大师说男阳火相,男丁即火丁,以灯为引,在夫君的诞生之地待足十二时辰,便能确保腹中胎儿为男胎。若夫家全体陪同,能保冯氏全族后代皆为男子。」
老太太大喜,让我尽快按高僧的吩咐将冯氏旧宅布置好。
我购置了大量灯笼,让下人在冯府各处布置好,沉寂了许久的旧宅变得灯火通明。
老太太叫上所有的儿女一同回了旧宅,住回各自的房间,一如四年前我刚嫁入冯家时。
富贵后再回首这曾经的苦日子,颇有些苦尽甘来的意趣,冯家人都把这当做了一次家庭聚会。
这十二时辰内不得有外人入府,没了家丁侍女,晚饭是我和姑嫂们共同置办。
晚宴后,大家各自回房歇息,冯玉想重温新婚夜,我笑他不懂得害臊。
「房内又无旁人,害臊什么?」
我指指肚子:「哪是无旁人呢?」
冯玉还想闹,我说这会影响到仪式效果,他才消停下来。
他久违地牵起我的手,到窗边吟诗给我听,一如当年追求我时。
窗外忽然停了一只黑鸟。
「乌鸦?真晦气!」
冯玉连嘘三声,扔了颗石子过去,将乌鸦赶跑了。
夜半,我轻轻拍拍睡熟的冯玉,见他毫无反应,便放心地下了床。
按计划路线将关键处灯笼一一敲下,火势很快蔓延开。
我将备好的长梯搭在后院墙上,准备离开。
身后却忽然响起冯玉的声音:「鱼儿,你在做什么,怎么四处都起了火?」
我摸了摸袖袋,伪装成糖丸的备用解药不见了。
「夜半风大,许是将灯笼吹落不少,今夜大家喝了酒睡得沉,我去寻人来灭火。」
「走门啊!不开门别人如何进来灭火?」
他来拉我,我摇摇头。
「府内所有门都已封死,你出不去的。」
冯玉终于反应过来:「是你做的!是你要害死我全家!我们冯家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恶毒!」
「你冯氏买凶杀我爹娘,夺我家产,这就是你说的待我不薄!」
冯玉表情扭曲了起来,大叫着扑向我:「你早就知道了,你耍我!江玲耍我,柳娇娇耍我,你也在耍我!」
「是你先对柳娇娇出尔反尔,让她做了脏事又肯履行承诺,逼得她伪装有证据来冯府找你吵架,我才能从怀疑转为确定。」
「若不是你非说要什么自立,害我们娶了你也捞不到半分油水,我们又怎会起杀心!是你把你爹娘害死的!」
他要夺那长梯,我猛地将长梯甩进旁边的火里。
「夫君你看啊,如今这冯府灯火通明,定能佑冯氏男丁兴旺!子孙满堂!世代繁荣!」
冯玉来掐我脖子,我盯着他发出嘶哑的笑声,直到再吸不进一丝空气。
13
「醒醒!陆瑜!快醒醒!」
我又在柴房被关了禁闭吗?这是第几日?
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口腔,我下意识地咽下去。
意识渐渐回笼,我睁开眼,看见瑶瑶欣喜的眼神,她那乌鸦也欢快地啊啊叫了两声。
我们靠在冯府院墙外,冯玉也逃了出来,却晕倒在一旁。
「他从墙上摔下来,把自己砸晕了。」
瑶瑶将我的簪子递给我,那日在寺庙中她帮我埋好尸后,以防万一,我把簪子给了她保管。
我拿着簪子,对准冯玉的颈部,猛力刺下,拔出时,鲜血直喷出四尺远。
冯府冲天的火光终于引起周边人的注意,我跌跌撞撞地往官府跑去,因为喉咙受损,好一会才让衙役们明白是走了水。
大火花了数个时辰才扑灭,冯家人都被烧死在床上,逃出府的冯玉不慎被木条刺中颈部,失血过多而亡。
有官兵怀疑我这唯一的幸存者,程府尹只笑。
「一介女流,怎可能设计杀自己的夫家?少看些话本吧!」
从官府离开后,我将冯府的门匾拆下,换回了陆府。
爹,娘,女儿终于回家了。
正文完结
14
我叫陆瑜,曾是北镇第一大富商家中独女。
那时我有全世界最宠爱我的爹娘,夫家也对我百般呵护,全天下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
爹娘死后,我的天塌了。
大家都说我爹娘是被山匪所害,这山匪劫道,杀人越货之事屡见不鲜,世事无常,节哀顺变。
可我爹娘死时身上还带着那双价值不菲的玉佩,那伙山匪不是为了抢劫。
我爹娘行医多年,对路上各类威胁都有应对之策,不仅队伍里带着几位高手,选取的路线也有讲究,普通的拦路劫匪根本不可能伤到他们。
最可能的解释,就是那伙劫匪早知道他们的路线和身手,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买凶杀人。
我想找容祺说出我的想法,想亲自去审问那批山匪,问出背后杀我爹娘的真正主谋。
可冯家在拿到我陆家家产后就变了样,用我女儿做威胁将我软禁在家中,不让我接触这起案件。
我每日做家务,抄女德,心中却只想找出杀害爹娘的真凶,几乎将自己折磨得精神分裂。
也幸好冯家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才能从恋爱脑中清醒过来,迅速将怀疑放到了冯玉身上。
他不仅知道我爹娘出行的队伍配置,也是他们死后最大的受益人。
可没有证据,怀疑只能是怀疑。
为了让冯家人放下戒心,我假意顺从了他们那套荒诞的理论,开始对夫家唯命是从。
可冯玉戒心很重,直到那伙劫匪要被斩首示众,他才主动将我带出冯府,在行刑台前大笑。
劫匪一死,就再无人能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冯玉没了后顾之忧,次日便向江家提亲,完全忘记当初对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线索主动找上门了。
这段日子我一直找机会盯着冯玉,冯玉娶江玲的前一晚,我发现柳娇娇翻墙进冯府找他,两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婚房。
我在婚房外,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说好等事成之后就娶我,结果转头就跟江家提亲,姓冯的你什么意思啊!」
「娇娇,我这都是为你好。那个容大人还盯着我不放呢,现在把你娶进门,他一定会连着你一起怀疑,万一真查出来什么让你要进大牢受苦,我可怎么舍得?」
「那容祺都要升官调任了,你还拿这句话骗我!我告诉你冯玉,当初和山匪签字画押的契约书我可还留着,上面签的是你的名字。你要是不娶我,我就去自首,咱俩一起进大牢里当鸳鸯!」
「柳娇娇你疯了!那东西不能留,你想害死我们吗?」
「我把证据放进我的红木宝匣里了,全天下只有我能打开。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把陆瑜休了,娶我当正房!」
「娇娇,这事不能急……」
冯玉一直羡慕别人家夫人三从四德,不甘心我高他一等,早就盼着我爹娘死他能吃个绝户。
但他一个没见识的穷人,连干坏事都找不到门路。
是一直和他暗通款曲的柳娇娇找的那伙匪徒,也是她出的买凶钱,冯玉答应她事成后就娶她进门,给她名分。
如今大概是担心事情败露,冯玉不想和柳娇娇扯上太多关系,只一遍又一遍地敷衍她。
那柳娇娇也是个十足的恋爱脑,冯玉说几句私房话,再把她往床榻上一推,她就把原本的气势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很想冲进门质问这对狗男女,但我必须忍住。得想办法拿到柳娇娇的红木匣,拿到里面的证据。
要接近柳娇娇,得先让她进到冯家,可冯玉娶江玲后就没了下文,柳娇娇来闹过几次,都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哄走。
我在冯家孤立无援,处境被动,只能一直等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年后,江玲为冯玉生下一对双胞胎,我在冯家的地位越来越低,江玲也起了欺负我的心思。
她假意摔倒嫁祸给我,在我被关禁闭后派侍女来羞辱我,作为她怀孕期间的乐子。
见我生病,她对我最后的嫁妆起了歹念,主动将欧阳大夫请入冯府。
她想和欧阳合作坑走我的首饰,却也正好让我察觉出他们之间的不正当关系。
是出手的时候了。
设计让江玲堕胎后,我本想撒谎说看见江玲和欧阳大夫举止亲密,我娘教过我,孕期前三个月同房有流产风险。
没想到容祺会出现,他三言两语便让欧阳承认高价卖假药,直接让江玲和欧阳翻脸自爆。
江玲偷腥之事败露,但她毕竟为冯家生了儿子,冯老太太一时不忍让男宝这么小就没娘亲。
我往滴血认亲的水盆中做了手脚,无论子墨子砚是谁的儿子,他们只会看到我想给他们看到的结果。
江玲被休,我终于能顺理成章地提起柳娇娇。有冯老太太助力,这回冯玉不得不将柳娇娇娶进门。
我对柳娇娇有恨,也想断了冯玉再娶的可能,便设计了竹条抽打新娘子的婚俗。
我和柳娇娇自幼相识,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气,拿冯府规矩一激,她就主动提起了那红木匣子。
柳娇娇说的没错,城里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木匠都拿那机关匣毫无办法。我正一筹莫展,容祺又出现了。
我在柳娇娇面前拖延时间,等着容祺取出证据,可一连多日过去,毫无动静。
终于在我被柳娇娇折磨得受不了时,他带着那红木匣回来了。
匣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犯罪当然不会留字据,这不过是她用来虚张声势的道具。
容祺想带我走,他知道我爹娘的死很难再有结果,柳娇娇不可能真的去自首,就算去了,只要冯玉咬死不承认,她也没办法证明冯玉和此事有关。
我很感激容祺,这么多年来他都念着这起旧案,愿意一直帮我。但他终究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为了我永远停留在原地。
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为爹娘讨回公道。
杀死那所谓的高僧是一场意外,在这场意外发生之前,我从来没考虑过这条路。
我一直想的都是找到证据,送冯玉和柳娇娇坐牢,将冯家买凶杀人吃绝户的事情公之于众。
从庙里回到冯府,我得知柳娇娇被割去舌头的消息。
大概是她又找冯玉虚张声势,结果被冯玉当了真,为除后患,冯玉直接断了她对外传达信息的途径。
不久后,柳娇娇自杀,我的最后希望也被断绝了。
我想起那日将发簪从和尚脖颈中拔出时,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洒在我脸上的热度。
坏人作恶时都如此不计后果,那我反击又何必畏首畏尾?
仔细想想,凶手难道只有冯玉和柳娇娇吗?整个冯家,都在心安理得地吃着我陆家的绝户。
我爹娘行善积德大半生,凭什么最后让一群人渣瓜分他们的财富?
兴许未来容祺升官,还会再来帮我主持正义。可我等得了吗?迟到的正义对我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反正我已经杀了一个和尚,也不差这些人了。
如果未来容祺还会来找我,到那时,我便向他自首。
来源:宫墙往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