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进侯府做事在无路可走的底层人眼里简直就是香饽饽，因为那象征着能吃饱穿暖还能拿钱的地方。
我和姐姐是这世上最后两个转孕女。
那天，
她一步踏进侯府。
我就再也没见到她，只剩胸口传来微弱的联系。
诉说着她的痛苦折磨。
后来我将她烧成灰，欣慰的抱着仇人生下的孩子细心呵护。
……
1.
我和姐姐是这世上最后两个转孕女。
千年前，我们是世家贵族争相抢夺的猎物。
现在，我们只剩世人口中的传说。
我与姐姐百年来在深山里相依为命，互为依靠。
后来遭逢大旱，只能下山求生。
那天，姐姐为了我们的生计，答应了侯府嬷嬷进府为婢。
自那时起，我与她就断了联系。
直到胸口传来她充满虚弱的气息。
我坐不住了。
决定进侯府寻她。
……
进侯府做事在无路可走的底层人眼里简直就是香饽饽，因为那象征着能吃饱穿暖还能拿钱的地方。
我把剩下的钱全给了牙婆，她眼睛笑成一条缝，隔天就将我带进侯府。
没想到夫人看了我一眼，皱着眉摇了摇头。
「这个不行，容貌太过艳丽。」
牙婆笑容一僵，抬眼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的侯府夫人，小心翼翼回话。
「这……夫人不正是要脸蛋漂亮的姑娘吗？」
夫人低头喝了口茶水，漫不经心扫了旁边心腹一眼。
陈嬷嬷立马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严厉开口。
「夫人的话，岂容你来质疑？」
牙婆身体一抖，立马低头‘是是是’不敢再有半声言语。
眼看夫人要把我跳过去看下一个，我心内一急，忙出声挽回。
「夫人，求夫人收留我，我孤身一人早已无处可去，听说侯府夫人心肠善良，对待下人很好，这才自荐为婢。」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
抬手利落在脸上划了几道，鲜血瞬间流淌而出。
周边人惊恐抽气，瞬间离我几步远。
我丢了石头，做最后的挣扎。
「若夫人觉得我容貌不适，那我便丢弃，只求夫人收留我。」
夫人惊诧深吸一口气，随即用帕子捂着嘴轻笑一声。
「你倒是个性子刚硬的孩子。」
「留下吧。」
……
跟我一起进府的还有两人，一个叫香芝，另一个叫秀云。
她们之前都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只不过主家出了事，被罚没家产，她们也被重新发卖了。
我们三个同住一间屋子，当她们知晓我之前住在山上，没来过京城时，对我的态度立马就微妙起来。
香芝脾气直些，当即就瞪着双眼问我。
「什么？你竟从来都没下过山嘛？那岂不是成了活神仙。」
她这话问的也没恶意，就是纯好奇。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平静地摇摇头回她。
「倒也不是，有时也随姐姐下山采买些物品。」
秀云自刚才起对我的态度就变得冷淡疏离，完全不想理我的样子。
但此时听完我的回答也禁不住有点好奇。
「那你姐姐呢，你卖身为奴你姐姐可知晓？」
闻言我身体不动，脖颈一转脸面对着她，粲然一笑。
「自然是姐姐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俩啊了一声，没再开口，掀开被子躺下准备睡觉。
估计觉得我姐姐也是府里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罢了。
我也闭上了眼，却一丝睡意也无。
我已经进了侯府，却不见姐姐半分影子。
这侯府那么大，该找谁去打听姐姐的下落呢？
2.
晃晃悠悠眼见一个月就要过去了，我趁着空闲之时问了府上几个家丁和丫鬟。
结果一无所获，仿佛我描述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可姐姐确确实实是进的侯府。
茫然无助，苦恼急切正是我此刻心情实照，于是手下扫地的扫把挥的越发用力，发泄着心中的苦闷。
突然我眼睛一亮，回想起姐姐进侯府之前曾买了些什么东西。
我好奇要扒开看，她拍掉我的手冲我眨了下眼，语气有些俏皮。
「别碰哦，这些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姐姐我长得美艳过人，进侯府之前先要动个手脚，否则钱没赚到还被迫丢了身岂不亏大了。」
我猛然深吸一口气。
姐姐进府之前易容过？！
可我也没见过她易容后的样貌，这该怎么寻？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陷入沉思时。
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听声音似乎是府上负责人员采买的李嬷嬷和她刚过门没多久的儿媳。
这里本就偏僻，平日里几乎没人过来，也难怪她们在这里躲会儿懒。
她们以为没人，说话声音也不曾压低。
「夫人昨日发怒，摔碎了一套茶盏，你最近当差小心些，别触了她的霉头。」
她那儿媳惊讶发出疑问。
「是，儿媳知晓，只是夫人为何突然动这么大的气？」
李嬷嬷叹了口气，「府上那位向来跟夫人对着干的姨娘有了身孕，听大夫说极有可能是个男孩。」
听到这我就明白了。
侯爷膝下有六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是男丁。
因为这，他常常被人在背后嘲笑议论，说他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注定没有儿子。
因此侯爷非常重视姨娘腹中的孩子。
为此不惜重金打造一座纯金送子观音，就放在姨娘房里。
我嘲讽一笑。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是世家贵族或是平头百姓，为了生出男胎，一向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以命换命。
「那大夫说的话这么准？」那儿媳又问，「若真生出个男孩，那以后夫人的地位岂不危险了？」
李嬷嬷想起什么似的，神秘一笑。
「那大夫我不知道，可我想起从前府里一个丫头，她本领神奇，一眼便能看出腹中男女，你和陈嬷嬷那儿媳有孕时，她就断言你怀女她怀男，后来果真如此。」
她儿媳惊讶睁大眼，仿佛从来没听婆婆提起过这件事。
「竟有这样神奇的人，那她现在在哪里？」
我几乎立刻确定，李嬷嬷嘴里的那个人就是我姐姐。
她儿媳问的问题正道出了我的心声。
是啊，她在哪里？
「不知道了，后来她被夫人看中就在身边，再后来夫人身边就再没了她的踪迹。」
夫人……
我沉默伫立良久，思考着怎么才能去夫人身边。
姐姐当初为什么消失？
夫人当初到底看中姐姐什么才把她留在身边？
3.
等晚上我回去休息时，一开门就听见香芝在跟秀云抱怨。
「这月钱也太少了，还不够我买支头钗的，想我以前多风光，现下真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一年不似一年了。」
香芝见我回来，冲桌上努努嘴。
「喏，你这个月的月钱，帮你领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转头笑着谢谢她。
她神情恹恹，「不用谢不用谢，就这两个子儿，不及我之前一半多。」
秀云低头思索半晌儿，认真道：「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去求一下陈嬷嬷，她是夫人身边的红人，若是她开口为我们说情调动。」
「最好是能调去二爷的儿子院里去，兴许将来咱们还能争取个姨娘当当。」
侯爷的亲弟弟——二爷。
他有三个儿子，一直希望能把其中一个过继给大房，将来继承爵位。
秀云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想谋得一个好前程。
我对当姨娘没兴趣，但对陈嬷嬷很感兴趣。
对啊，她是夫人身边的心腹，若有她的引荐，至少也能在夫人院子里做活吧。
突然香芝指着我的脸，惊讶低呼。
「青莲，你的脸，伤疤好像快好了。」
不是留印记变浅的那种愈合，而是伤疤彻底消失变成白嫩肌肤的那种。
我眼皮一跳，捂着脸道：「不会吧，我又不曾涂抹过什么药，许是灯光昏暗你看花眼了。」
怕她再深究下去，忙转移话题。
晚上，我站在装满水的水缸前，借着月光看向里面的影子，手慢慢抚上脸庞。
果然，脸上的伤疤已经逐渐消失。
转孕女的体质特殊，任何伤疤都会自己慢慢消退，直至完全消失。
我果断拿起剪刀，忍着痛在伤疤上又划了几道，直到水缸里的影子重新变得面容可怖。
至少现在，我的脸还不能好。
……
我要得到陈嬷嬷的信任，就不能操之过急，而是要寻一个恰当的时机。
我密切关注了她半个月，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
她男人最是喜新厌旧，在外面沾花惹草，欠了一屁股债。
不知从哪招惹了个性格泼辣的寡妇，不想一夜过后寡妇有了身孕，她当即就收拾收拾包裹踹开陈嬷嬷的大门住在里面不走了。
陈嬷嬷看在孩子的份上，捏着鼻子让她男人收了寡妇做妾。
前几日寡妇刻意寻事，惹急了陈嬷嬷，混乱中抓伤了陈嬷嬷的脸，留下几道深刻的血痕。
女为己者容，哪怕她年纪很大了。
这几天她一碰到脸上的伤痕就把那寡妇骂了个底朝天，还特意花重金买了消痕膏，只不过再名贵的膏药，见效也很慢。
我听后当即眼睛一亮。
诶？
专业对口了。
我们转孕女专管女子美貌。
看来我的脸能好了。
我脸上疤痕快消失那天，特意打听了陈嬷嬷的去向，专门她必经之路等她。
不一会儿就看见她围着脸走过来。
我提起一口气，快速朝她那边跑去。
‘砰’一声撞在她身上，她后退几步诶呦一声。
当然，我没使多大力气。
我是想露脸，不是想送死。
我着急慌乱上前扶她，「嬷嬷，您没事吧？」
viVOZ">她捂着胸口深呼吸几口气之后才抬眼看我，没好声气瞪了我一眼。
「是你？我记得你，当日为了进府狠心划伤自己的脸，是个顶狠心的丫头。」
突然她眼神一变，诧异问道。
「不对，你的脸……，那样深的痕迹，你又没钱买药，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了？」
我捂着脸，一副藏不住秘密的样子。
「这，多亏了以前一个云游四方的赤脚大夫传授我的药方，涂抹以后就是再深的疤痕也能祛。」
果不其然陈嬷嬷几乎是下一秒就问我还有没有药了。
我摆出一副急切讨好的样子，「云纱膏我还有一些，嬷嬷要用的话我立刻去取。」
4.
五日后，府里掀起一股议论热潮。
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几日不见，突然变得光彩照人，脸上的伤疤消失不见，甚至皮肤比之前更加雪白透亮。
夫人比陈嬷嬷还要小十几岁，现在她们二人站在一起竟严如姐妹俩。
不出一日，陈嬷嬷笑着领我到了夫人面前。
侯夫人今年三十有五，在侯府操劳十几载，眼角额头都生长了明显的皱纹。
因为年华已逝，侯爷已经许久不来正屋了。
眼看那个据说肚子里是个男胎的姨娘就要生了，她心里焦躁万分却也于事无补，侯爷将那姨娘看管的比眼珠子还重要，让她无从下手。
比起第一次进府时夫人的高高在上。现在她还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陈嬷嬷说她是用了你的云纱膏才祛除疤痕，你可还有云纱膏？」
我笑了笑，回视她认真道。
「夫人放心，只要有药材，我就能做数不尽的云纱膏。」
这下她才放下心来，让我写出药方。
我摇头拒绝。。
趁她皱眉诘问之前开口。
「夫人恕罪，不是我不交出药方，而是就算我写出来，别人买回来也不一定有用。因为我要根据夫人的脸的情况不断调整药材，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配方当然不用调整，甚至都不需要配方。
因为真正起效果的，是我的眼泪。
她将信将疑地看了眼身旁陈嬷嬷，半晌儿迟疑着答应下来。
我看在眼里，心里冷笑。
配方交出去，然后把我灭口嘛？
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可我也不由得深思。
当初她为什么要把姐姐调到身边？
难不成姐姐也用眼泪帮人消除疤痕被夫人发现，姐姐不肯为夫人制作云纱膏，被夫人带去外面杀害了？
不会。
我立刻否决自己。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夫人刚刚就该质问我和姐姐的关系。
……
三日后，夫人的脸嫩滑的如剥了壳的鸡蛋，肌肤如初雪般亮白，整个人都光彩照人，惹人怜爱。
她坐在梳妆桌前看着铜镜里面如少女般水嫩的肌肤，眼神不可置信地惊喜喃喃。
「这世上竟有如此神药。」
我缓缓笑了。
这世上所有短时间内获得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的眼泪是可以令人变得娇艳欲滴，可这需要很长时间。
但要是加上我的血，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达到目的。
代价是，一旦停用，便迅速苍老百倍不止。
可这些代价，我不说出口，没人会知道。
夫人还是会高高兴兴继续用着。
她只是轻飘飘经过侯爷身边一趟，就引得侯爷夜夜来她屋里过夜，再没去过那位姨娘院子半步。
姨娘气得直跺脚，幸好还顾忌着肚子里的儿子没有去吵闹。
这才是她最大的筹码。
侯爷膝下无子，将来整个侯府都是她儿子的。
可是不等她高兴两天，夫人就传出有喜的消息。
这时她的月份已经大了，纵使想作妖也要等孩子生下来。
府中难得过了一段平静日子。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
「那贱人肚子里怀的果真是个男胎？那大夫不会把错脉？」
夫人眼神阴鸷，抚摸着腹部。
陈嬷嬷叹口气，「那大夫医术顶好，应当是没错的。不过夫人您别忧心，您现在月份浅，千万要小心，好在侯爷的心依旧在您这里。」
夫人缓了口气，看向我欣慰点点头。
「多亏了你，等会儿去我私库里挑一样你喜欢的，就当是犒劳你了。」
我低着头，恭顺地行了礼。
「多谢夫人，不过夫人实在不必担忧，因为姨娘怀的是个女胎，而夫人怀的，才是男胎。」
她听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放在心上，只当我是在拍她马屁。
几个月后，姨娘果真生下个女儿，她松口气的同时，忽然忽然想起我的话，笑着开口。
「那贱人果真生了个女儿，倒真让你说中了。」
我笑了笑，「夫人，我曾受云游四方的神医指点，对于孕妇腹中是男是女，我一看便知，您肚子里的真的是个男胎。」
她满不在意一挥手，低头摸着渐渐大起来的肚子，仍是不信我的话。
我也不急于向她证明什么，等几个月后她自会知晓。
突然，她抚摸腹部的动作一顿，眸子转动。
「你这一说，我突然想起，之前好似府里有一个丫头也能观孕妇腹中男女，这倒是巧了。
我心神一动。
终于，她想起姐姐来了。
我在听到那个采买嬷嬷说，姐姐曾断言她儿媳生男生女之时，就猜到夫人可能就是因此将姐姐带到身边。
所以才多次在她面前强调她的是男胎这回事。
我强忍内心激动，不动声色提起唇角，眼神适当露出点好奇。
「哦？难不成那位姐姐也遇到过那位云游四方的神医不成。」
「如此奴婢倒真想见她一见，较量一番谁受神医指点的多。」
夫人哼笑一声，「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把她带身边没多久，参加宫宴时她不知哪来的福分，被贵妃娘娘要走了。」
我眸子睁大，内心恍如巨石沉入冰冷谷底，直到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依旧混乱。
姐姐不在侯府？
贵妃娘娘又为何一眼就相中姐姐，还不顾皇家脸面向臣子索要奴婢。
就在此时，我的心底深处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联系。
我必须尽快找到姐姐。
5.
金秋十月，皇后娘娘诞下公主，贵妃娘娘也怀有三个月身孕，圣心大悦，邀百官携带家眷进宫参加宫宴。
宫宴之上，舞姬伴着乐曲跳着寓意美好的舞蹈，大臣们推杯换盏之间怀揣着各自的盘算。
侯府位置是离皇上最近的，能清楚地瞧见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神情。
我偷偷打量着贵妃娘娘，她应当是被妊娠反应折磨的不轻，面色苍白虚弱哪怕是上了再多的粉也遮盖不住。
她视线一转，直直向夫人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惊讶疑惑。
我嘴角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我知道她在看什么。
她被孕吐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如此辛劳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侯夫人怀孕到现在面容竟然依旧光彩照人，甚至比之前更年轻美丽，眼角无一丝细纹。
她怎能不好奇。
她拿起酒杯抿了口，夸赞夫人。
「夫人这胎怀得真是好福气，整个人竟比之前还要耀目三分，本宫真是羡慕极了。」
夫人面上闪过一丝喜意，站起身谨慎回答。
「娘娘谬赞，妾身不敢当。」
贵妃娘娘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皇上。
「陛下，一会儿宫宴结束臣妾还想留侯夫人去我宫里坐一会儿，臣妾想向夫人请教如何保养身体。」
皇上点点头。
皇帝都开口了，夫人自是不能拒绝。
贵人相邀，我被隔绝门外，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但我知道，夫人一定会道出我的存在。
因为我曾无意间听到侯爷与夫人谈话，皇上膝下皇子稀少，贵妃与皇后都无所出，据可靠消息透露，皇上有意将二皇子交由贵妃抚养。
二皇子正值弱冠之年，再加上母家实力雄厚的贵妃娘娘，下一任帝王显而易见。
侯府需要贵妃娘娘来继续延续侯府地位。
……
回府后，夫人果然提了这件事。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有意让我日后做二皇子的妾室。
这很是抬举我了。
「也许这就是我侯府的命，这么多王权贵胄可供娘娘挑选，偏她两次都瞧上我们已经势微的侯府。」
她亲切地拉着我的手，嘴角上扬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带着一丝惊喜。
「进宫后你机灵着点，哄得娘娘高兴，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我表现出呆愣不可置信的模样，一副惊喜傻了的样子。
次日清晨，宫里就来人接我进了宫。
走之前我犹豫再三，还是留了几瓶用我的眼泪制作的云纱膏给夫人。
这样她用完后，不用遭受迅速苍老的代价。
她或许心地不善良，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
我也不是什么判官，非要惩治什么人。
我被领到贵妃娘娘身边时，太医正为她请平安脉。
此时她侧躺在贵妃椅上，脸上未施粉黛，可以清晰瞧见面色虚弱，嘴唇苍白，眼下乌黑一片，看得出她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好。
而且，她周身环绕着一股似有似无飘渺不定的气味。
是我姐姐身上的味道。
我快速扫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平静行礼。
她见我来了，立马撑着身体正襟危坐，居高临下俯视着我。
「起来吧，侯府夫人我是信得过的，你应当知晓进宫来是做什么事的。」
我规规矩矩起身站在一旁，行动间极为谨慎小心。
「奴婢明白。」
贵妃眼神示意太医退下，扶摸着自己鲜红的指甲。
「既然你明白，本宫也就不再多言，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能令本宫容颜回春，自有重赏，如若不能，今年祭天的头还差一颗。」
我慢慢抬起头，笑了。
「自不会令娘娘失望。」
话音刚落，我胸口突然传来一袭剧痛。
当即我恍若被巨石击中，堕入海底深渊，浑身环绕冰冷彻骨的寒意。
姐姐……死了…
6.
我猛然看向贵妃，目瞪欲裂，胸口几乎上不来气。
我想不顾一切上前掐着她的脖子，问出我姐姐的下落。
可残余的神智告诉我，这样只会令我死的更快。
贵妃正好在低头抚摸肚子，没看到我几欲吃人般的眼神。
不多时就有婢女来领我回住处，里面已经放好了我制作云纱膏的基础药材，若是还缺什么就告诉采买的人带回来。
我深吸口气，连夜将云纱膏制作出来。
放足了我的血。
次日交到贵妃娘娘手上，她就迫不及待上脸开始用了。
也是这个时候，我忽然发觉她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不太对。
它没有心跳，并且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它有点像……转孕女的孩子引来的。
我心存疑虑，但也没办法验证，只能按下心思耐心寻找时机。
没过几日，贵妃的脸就变得容光焕发，肌肤吹弹可破，哪里还有几日前那副恹恹神色。
皇帝一连数月都留宿贵妃这里，哪怕就只看着她。
后宫其他嫔妃心急眼红，求到皇后那里劝导陛下雨露均沾。
皇上没听。
皇后也没办法了。
一来贵妃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后宫势力非常稳固雄厚，二来皇上本就对贵妃情深似海。
好不容易贵妃一连滑胎导致容貌受损，皇上对她淡了些心思。
没想到贵妃的容貌突然恢复如初，还更似从前，皇上自然又心热起来。
……
「青莲，本宫复宠你居功甚伟。」贵妃娘娘看着镜子里貌似天仙般的人物，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去，「说，你想要什么？本宫立马满足你的愿望。」
我低头装作思考的样子，仿佛没看到她试探的目光，半晌儿眼底带着野心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奴婢不想做二皇子的妾室，而是侧妃。」
前几日二皇子已经记在贵妃名下，现在是朝堂支持最多的皇子。
将来他登上皇位，侧妃理所应当就是皇妃。
在贵妃娘娘看来，我这样真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但我可不想做什么侧妃，我只想找到姐姐，为姐姐报仇。
贵妃是个聪明人，若我什么都不求，她反而会疑心我。
果然，我的回答令她很满意，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
我偷偷扫视一眼她的肚子。
更大了。
贵妃却有些清瘦了。
我如今是贵妃身边最受宠的婢女，行动范围不那么受限了。
我开始打着贵妃的名头，在宫里四处观察探寻，试图找到姐姐的一点踪迹。
就算姐姐人已经去了，我也一定要找到尸首。
没想到姐姐没找到，先碰到了二皇子。
此时正是深夜，他一袭黑衣，肩膀处受了伤，咕咕往外冒血。
怎么瞧都像刚干完坏事的。
我冷淡脸。
「二皇子，给贵妃娘娘请安还请白天再来。」
他轻笑一声，掐着我脖子的手逐渐用力。
「那给母妃守夜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里是贵妃宫中最隐蔽的角落，栽种了些翠竹，人躲在里面只要不出声，就不会被人发现。
两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偏在这里相遇了。
我没急着回话，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终于，他失了耐性，率先开口。
「我今晚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同意了就点点头。」
威胁我？
那真是威胁对人了。
我立马点头答应。
脖颈处一松，我立马捂着脖子大口喘息低声干咳，等我平复下来后，身边二皇子早已不见了人影。
这二皇子，不对劲！
谁家好大儿深夜偷偷出现在继母的宫里，还带着伤。
不过有一点他可说错了。
我今夜不值班。
我请假了！
7.
我刚准备回去休息，不料一转头瞟见一个影子鬼鬼祟祟进了贵妃房里。
我仔细一看。
许太医？
守在贵妃门前的人不知去了哪里，我偷偷跟过去，躲在角落听里面的人说话。
贵妃好似痛呼一声，「许植，本宫今日好像见血了，皇儿是不是保不住了？」
「娘娘莫急，有臣在，皇子必定安然无恙。」
许太医看着有五十余岁，声音听起来竟像一个二十岁年轻公子。
可白天见他时，他不是这个声音。
「真的吗？可是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本宫的孩子是它带来的，不会也随它而去吧？」
我浑身一震，血液仿佛瞬间冰冻。
我已经听不见屋里任何声音。
原来，她的孩子真的是转孕女带来的。
姐姐确实在那日死在她和许太医手里了。
屋里传来许太医平淡嗓音，「你放心，只要那女子和腹中孩子的尸身保存完好，我自有办法保住皇子平安出生。」
我紧紧闭上眼，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惊扰里面的人。
内心却已经血海翻腾，全身肌肉都处于紧张状态。
……
次日，皇上过来陪贵妃用餐，难得不让我们近身伺候。
许太医就在外面等着给贵妃请平安脉。
我看了他一眼，嘴角带上恰当的微笑。
「许太医还请稍等，待陛下和娘娘用完膳就会宣您进去。」
他快速打量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很快便压了下去，挂上一抹慈祥的笑。
「青莲姑娘费心了。」
声音又变回正常老者的沙哑带着些浑浊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但我知道，他对我起疑心了。
果然，许太医为贵妃娘娘请过平安脉后，用探究怀疑的目光看向我。
「娘娘的面容被青莲姑娘的云纱膏保养的极好，就是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又从哪儿学来如此神奇的药方的？」
我微微一笑。
「奴婢进侯府前只是一山村农户女罢了，偶然碰见一位云游四方的赤脚大夫，我赠与他食物果腹，他为答谢我就回赠我这个方子，后来走运能为贵妃娘娘做事，奴婢三生有幸。」
我这番回答有理有据，他一时也找不到漏洞。
果然他颔首低眉，不再吭声。
姐姐那时不知被他用了什么方法看穿了身份，但我猜测，他应该只知道转孕女能为她人带来男胎。
对于转孕女其他能力，他一无所知。
所以我们的眼泪和血能令女子容颜光华照人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贵妃娘娘倒是开口疑问，「许太医何出此言，莫不是看上了青莲的云纱膏药方了？」
他当然不是，他只是疑虑我的身份罢了。
我暗地冷笑。
深夜我留了个心眼，时刻注意着外面。
因为我白日里瞥见许太医和贵妃眼神交汇，仿佛在暗示什么。
良久，就在我以为白日里我看错了的时候，许太医披着黑斗篷快速进了贵妃的屋里。
上次没反应过来，我才想起来。
许太医是如何躲过宫里的眼睛过来的？
就算他住在太医院出来也是要有记录的，怎么仿佛他深夜里在宫中走动畅通无阻的样子？
我悄悄跟过去蹲下，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声音传来。
「你那个婢女，我觉得不对劲。」他沉吟片刻，继续开口，「但今天派人去侯府查她时，有两个小姑娘从前与她关系很好，我让人从她们两个下手。」
贵妃语气疑惑中带着紧张，「她有问题？」
现在青莲与她几乎时刻在一处，若是有问题……
许太医摇摇头。
派去探查我往日府里的人并没有从那两个丫头嘴里试探出什么来。
贵妃娘娘立刻松了口气。
「我今日来是想与娘娘说一声，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娘娘保重身体。」
许太医要离开京城？
我心道不好，本来就对这个充满邪性的人不太了解。
若是他出了京城……
可就更难知晓他的底细了。
这夜过后，果然再没见过许太医。
皇上倒是以朝廷安稳，事务不忙为由，每日大半都在贵妃这里。
皇后娘娘本就忧虑，这下更是难过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隔三差五逮着机会便规劝皇上对后宫雨露均沾。
皇上没听。
这下皇后娘娘看贵妃的眼神带着锋利刀锋，但她也拿贵妃没办法。
这日，贵妃向皇后请安时，刻意寻了我一点错，小题大做命人废我双手。
她知道贵妃的云纱膏是我做的。
我哭。
真的不能试着招揽我一下嘛？
万一成功了呢？
「皇后娘娘这样做未免有些处罚过重，臣妾还需要青莲这双手伺候呢。」
贵妃娘娘阴沉着脸，有些不高兴。
皇后当众处罚她身边的人，就相当于在打她的脸。
最后当然没废成，因为皇上及时赶到，贵妃立马变脸成娇弱美人，成功俘获皇上的心。
但自此我在后宫坐稳了贵妃身边第一红人的名头。
红到什么程度呢？
二皇子来给贵妃请安时都能准确叫出我的名字了。
他今日穿的干练潇洒，神色昂扬，应该是刚从演练场过来。
「听说近日大皇子总在朝堂上找你的麻烦？」
贵妃此时七个月身孕了，就算是坐着手也下意识时刻扶着肚子。
二皇子平稳一笑，「母妃不用担心，舅舅表哥们都为儿臣挡回去了。」
「那是他们应当做的，但你也要记住这份恩情。」
「是。」
二皇子微微颔首，神情乖觉顺从。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贵妃疲倦了，就让二皇子离去，自己朝床边走。
二皇子躬身行礼，起身之间，嘴角似乎带着嘲讽，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我眨了下眼睛，确定没看错。
二皇子竟然想杀了贵妃？
我送他出去，临走之际，他突然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我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下。
他快速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8.
深夜，我避开守夜宫女内侍的视线，来到熟悉的翠竹隐蔽角落里。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做我的人，每日与我汇报贵妃的去处，待我事成，许你日后荣华富贵。」
这么直接？
我浅笑。
白日里我观察他被发现，他留了句‘不想死就深夜翠竹处寻我’。
「二皇子爽快人，只是我不要日后的荣华富贵，只要二皇子帮我做两件事。」
二皇子不说话了，似乎是被噎住了，没想到我一个宫女竟然还能跟他提条件。
我也没有催，就沉默着等着他的思量。
半晌儿过后，他才答。
「什么事？」
「帮我查下许太医的身份和宫里有什么地方能完整的储藏尸首，或者直接去许太医府里找一找，有没有一具女尸。」
二皇子沉默片刻，笑了。
「你的条件真是跟你这个人一样，捉摸不透，无妨，只要不阻碍我的大事，满足你。」
不愧是要做大事的人。
竟然不觉得我一个宫女要他帮忙查一个太医有什么问题。
我一个人的力量终归太小了，以二皇子的势力，帮我调查人而已，绰绰有余。
……
我不问二皇子为什么让我监视他名义上的母妃，就像他也什么都没问我一样。
我就只是把贵妃娘娘每日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写下来给他，让他自己去看。
每次都洋洋洒洒写下两页纸，我自己看得都头疼。
「贵妃娘娘早晨吃了两碗饭，中午吃光了八碟子菜，身形依旧苗条纤细巴拉巴拉……」
「贵妃娘娘今日早晨见了娘家人，让我退下后商讨了一个时辰，我偷听到他们说等肚子里的皇子生下，才是他们家族真正的依仗巴拉巴拉……」
直到第十天，我只写了一句话。
「贵妃娘娘滑胎。」
我的意料之内，皇后的惊慌失措。
因为贵妃所谓的‘皇子’，根本生不下来。
贵妃是在皇后娘娘刻意训斥下，一时怒火攻心才导致滑胎的。
早晨皇后娘娘气势汹汹地带了一众后妃过来，指责她霸占皇上，其他妃子有怨言，让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娘娘趁机训斥贵妃狐媚惑主，霸道专……贵妃娘娘抽泣。
下一刻她痛呼一声，捂着肚子真哭了。
她的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眼睛痛苦紧闭着，座位很快被鲜血染红，铁锈味刺激着每个人的鼻子。
在座的一众嫔妃惊慌失色，上前围着她大声呼喊。
我赶紧出去招呼一个内侍去找太医。
说完也也没进去，就站在门口，淡漠地看着里面的众人慌乱成团，地上贵妃娘娘的血晕染一片。
姐姐死了，那由她带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活。
只是不知道，姐姐的尸体到底被他们藏在哪里了？
皇上很快赶了过来，只不过晚了。
太医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只能保证贵妃娘娘活命。
皇上大怒，狠狠瞪了皇后一眼，夺了她掌管后宫之权，禁闭一年。
这个处罚，对于执掌后宫多年的皇后来说，已经是最狠的了。
……
9.
贵妃娘娘醒来时，差点疯了。
苦苦求来的皇子就这么没了，她江家日后的依仗，她完胜皇后以后一辈子都压皇后一头的皇子，没了。
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恼。
更关键是，那个转孕女已经死了。
靠她自己又不保证能生个皇子。
我讥讽地看着她。
这样就疯了？
更疯的还在后面。
我给她制作的云纱膏，一直都是用的我的血。
再加上姐姐为她带来的孩子滑胎反弹。
她的肌肤将迅速衰老如百岁老妪，并且这次再用云纱膏也没用了。
呵，明天她照镜子会更疯的吧？
我静静等待着第二日到来，亲自把她扶到梳妆台旁边。
片刻后，一声凄厉惨叫响变整个羽林宫。
贵妃娘娘惊恐万分，睁大眼睛扒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本宫的脸会变成这样？」
突然她啊了一声，慌乱地拿出云纱膏往脸上涂抹。
我垂眸注视着她，平静开口。
「娘娘，没用的。」
她快速打断我，用最狠毒的语气掩盖她的慌乱害怕。
「你闭嘴，我命令你，为本宫制来有用的云纱膏，否则本宫要你的命。」
皇上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后面还跟着二皇子。
二人进来正对上贵妃娘娘布满皱纹斑纹的面容，空气间仿佛突然安静下来。
我清楚看见皇上眼底闪过一抹恶心和厌恶。
贵妃抬眼看过去，像以往那样深情注视着皇上，声音委屈。
「皇上，……」
「朕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折子没批，贵妃还是先休息，朕以后再来看你。」
男人终究爱美色胜过感情。
看着他快速逃离的步伐，贵妃愤恨无比。
哗啦一声，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被她拂掉地面。
我知道，皇上不会再来了。
她也知道。
……
昔日宠冠后宫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如今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每日在自己宫里乞求皇上来看望她。
她没等来皇上，倒是等来了许多曾经被她欺负凌辱过的嫔妃。
谁不知道贵妃娘娘如今一夜苍老被人传言是妖怪转世，已经被皇上厌弃了。
就连她母家，也顾忌外界传言不再管她，任由她在宫里自生自灭。
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抓着我疯狂摇晃，眼睛里满是血丝，声音凄厉嘶哑。
「是你，是你给我的用的东西有毒，我开始以为是那个女人的邪术，是你，把我的脸变成这样的。」
她抓的很紧，手指几乎掐进我的肉里。
我不仅没远离她，还故意抓着她的衣领凑近她。
轻轻笑了。
「贵妃娘娘怎么能冤枉奴婢，侯府夫人也用了奴婢的云纱膏啊？她都没事。」
「至于‘那个女人’，呵呵，我姐姐一旦死去，她带来的孩子你根本就生不下来，它在你的肚子里，就已经死了。」
她张大嘴巴，抓着我的手猛然一松，面色恐惧地向后退。
我狠厉追问，「我姐姐的尸体在哪儿？」
「不…我不知道，都是许太医处理的，都是他，我不知道。」
她似乎精神开始涣散，无力地慢慢滑落在地。
一开始还有人来看她笑话，嘲讽她。
后来贵妃疯了。
就不再有人过来了。
二皇子偷偷告诉我，「你要找的人有线索了。」
宫里能藏人的地方很多，但能藏尸体不腐烂的地方只有一处可以做到。
藏冰室。
可是二皇子的人去藏冰室看过，没有。
那就只能是离开京城的许太医藏起来了。
可现在许太医不在京城，天下之大，仔细查起来十年都未必知道他在哪里。
但也有好处，可以去许太医家找。
二皇子点点头，回去就派人去许太医家里搜寻。
第二天下午，他派人给我传信，让我去宫门口等他，他带我出宫。
我眼睛一亮。
二皇子查到了！
我等贵妃疯完睡着才出去，有惊无险跟着二皇子出了宫门。
到了许太医府中，很快有人带着我们直接去了密室。
密室在许太医书房地底下，室内寒冷无比，中间放着一张不断冒冷气的寒玉床。
我怔怔看去。
……姐姐。
走进才发现，她腹部肌肤松散，像是被人挖走了什么东西。
是那个被强行怀上的孩子吗？
鼻头一酸，我差点落泪。
「这人我要带走火化，至于许太医，殿下不用再派人去寻了。」
「为什么？」
因为贵妃娘娘滑胎了。
当时我没感觉错的话，许太医说让贵妃保重身体，眼神却是紧盯着她的腹部的。
他在意的，是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现在看到姐姐，我有点怀疑。
其实许太医，自始至终都是冲着姐姐去的。
「贵妃娘娘已经滑胎，我于殿下而言以无用处，所以殿下不必再遵守我的条件。」
二皇子对上我的视线，忽的笑了。
「谁说你没用了？接下来你的用处可大了。」
我疑惑。
他压低眉眼，扯着嘴角阴沉沉笑了两声，无端让人生出寒意。
「我要你在‘母妃’身边，确保她往后余生，每时每刻都活在无尽痛苦之中。」
我心脏猛一坠，惊诧地看向他。
贵妃娘娘身份尊贵，让他做她的儿子，应该算是他的恩人吧？
他怎么会如此恨她？
很久以后我才得知，原来二皇子的母亲是被贵妃娘娘害死的。
他母亲不得宠，在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早晨，被人当了靶子得罪了贵妃娘娘。
后来就被贵妃暗地里百般折磨，寒冬腊月跪在雪地里抄写经文是常有的事情。
他母亲就是死在那场大雪里，那个时候他们母子已经身在冷宫，皇上早就忘记他们的存在。
后来他慢慢长大，再加上后宫嫔妃再也没有谁生出皇子，他才重新进入皇上视线。
贵妃娘娘以为他年龄小不记事，其实他只是藏的更深了。
10.
一个月过去，贵妃娘娘的脸依旧遍布皱纹，一副老妪风烛残年模样。
但她已经平静下来，好似已经接受自己的样子，也不再期待皇上的宠爱。
现在她每日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我伫立在她身侧，垂眸安静陪着她。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
许太医离京多日，也该回来了。
或许她在奢望许太医能医治她的脸。
疯子也是有执念的。
我也在等他。
在等一个真相。
为什么许太医会知道我姐姐是转孕女？还懂得如何利用转孕女？
为什么许太医要挖走我姐姐腹中未成形的胎儿？
这一切的谜团，都在等他回来解开。
又过了半个月，许太医终于风尘仆仆抵达皇宫，为贵妃娘娘请平安脉。
现在贵妃娘娘失宠的消息人尽皆知，就连她母家都已经放弃她，全力支持二皇子。
贵妃娘娘看到许太医的那一瞬，眼里激起一阵光芒，激动地起身跑向他。
「许太医，你，你终于回来了。」
「本宫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但是本宫的脸好像坏了，你能不能让它变成以前的模样呀？」
贵妃娘娘疯了。
但许太医好像比她还疯。
他不顾身份。抓着贵妃肩膀猛晃，声音带着些偏激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只剩三个月而已……胎儿，胎儿在哪里？告诉我。」
我站在后面，冷冷开口。
「皇子已被火化安葬，许太医回来晚了。」
我骗他的。
我哪里知道那个死胎去哪里了。
他竟然没能听出来不对，眼神茫然看过来，嘴里喃喃自语。
「火化了？没了？没能生出来……」
这架势，以为没的是他的孩子。
我冷笑，「你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况且，你不是早就知道她腹中只是一具死胎而已，表现得这么悲痛做什么？」
他眼睛猝然睁大，诧异地看着我。
我也有些惊讶，他不知道？
下一刻他身体一僵，失了意识倒在地上。
我看向默默收回手的侍从，有一瞬间语滞。
「把他先绑回他府里密室，等我过去。」
二皇子的手下智商有待提高，为什么不等许太医出宫后再打晕他呢？
……
我抱着姐姐的骨灰，面色冷漠地看着被绑在寒玉床上昏迷的许太医。
良久，他终于幽幽睁开眼睛，视线慢慢转到我身上。
密室只有我们两个人，空气中一片死寂。
半晌儿他哼笑出声，「你，你果然也是送子女，怪我当初有眼无识，竟没看出来。」
我摸了摸怀里装着骨灰的白玉瓶，轻声道，「哦？百年过去，原来我们在你们口里的称呼又变了吗？」
他神情不屑，「一个给人送子的工具而已，名称有什么要紧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姐的身份的？」
他梗着脖子，不吭声，看上去一副哀默心死模样。
我轻笑一声，动作轻柔地放下白玉罐，拿出一柄短刃走向他。
「没关系，反正你也活不了了，那现在来说说，你对我姐姐的所作所为吧。」
一个时辰后，寒玉床上的人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我抱着骨灰推开门走了出来，二皇子安排的人立刻进入收拾残局。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呕’，下一刻两个人冲出来到一旁树下尽情呕吐。
一千三百五十四刀而已。
我微微一笑，还是觉得死的太便宜他了。
他无意间瞧见我姐姐伤口竟能自愈，想起自己曾看过的密术。
用转孕女的孩子和她所带来的孩子为引，可令幼儿起死还魂。
他儿子两岁时就死了，所以他想用这个方法试一试。
我姐姐被迫怀孕为贵妃带来皇子，我姐姐心善，不忍打掉孩子丢了两个孩子的性命。
可许太医竟然活剖了姐姐腹中的胎儿，就等贵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出生，他都拿去施展邪术救他的儿子。
可他不知道，一旦转孕女身亡，那她带来的孩子也活不了。
大仇得报，我本想带着姐姐离开京城，可二皇子直接派人给我送回宫里。
「青姑娘难道忘记答应殿下什么了？」
我沉默了。
确保贵妃娘娘往后余生都活在痛苦里。
我当时为什么不加一个期限？
以至于现在都没有借口去后悔。
可我没想到，几个月后，我万分庆幸我没有离开皇宫，才让我发现最后可以令姐姐起死回生的办法。
皇上与皇后娘娘生下的公主周岁设宴，我被调去帮忙。
公主肌肤雪白，长长的睫毛盖住空洞的眼睛，安静地待在宫女怀里。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当即泪水就湿了眼眶，不眨眼地盯着她瞧。
转孕女有一项能力，哪怕是百年前群体众多时也没有向外人透露出去。
若转孕女为别人带来的是男胎，那自己的胎儿死男胎活。
但若带来的是女胎，那自己腹中胎儿得活，转孕女得以延续。
而自己则慢慢消失逝，直至在带来的女胎中重新复生长大。
与其说是为别人带来的女胎，不如说那是为自己领来的新的躯壳，躯壳在周岁前没有意识也不哭不闹，仿佛一个木头娃娃。
但这种几率极小，没想到竟然被姐姐遇到。
为什么我之前没注意到？
我内心激动地想不顾一切跑过去抱走姐姐，但看着她周围一圈世族贵妇，心被浇灭半截儿。
我激动过后，平静下来才想到。
公主是姐姐的躯壳，岂不说明皇后娘娘也知道姐姐的身份？
而另一个被我一直忽略的问题乍然出现在我脑海里。
是谁让姐姐怀孕的？
11.
贵妃依旧喜欢坐在窗前，呆呆看天上的鸟群飞过。
我不抱希望地问她，「娘娘，是你把我姐姐送到皇上床上的嘛？」
她忽然疯了一样，站起来大喊。
「她？一个低贱的转孕工具而已，竟也敢勾引皇上，我偏不让她得逞，我把她杀啦，哈哈，杀啦。」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回答了。
我怔愣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她到底疯没疯。
贵妃娘娘如此癫狂，后半生也不好过，我也算是为姐姐报了仇。
过了几日我就托人告诉二皇子，我能不能调去公主那里伺候。
我想看着姐姐长大。
隔日他就回消息了。
「至少现在不能。」
我脸一黑。
但谁让从前答应过人家了呢。
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呆在这里。
一呆就是好几年。
我不是没思考过慢慢想办法找皇后这个帮凶报仇，可我姐姐现在还小，还需要皇后的庇护。
我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等日后姐姐恢复记忆再由她决定。
在我姐姐三岁时，皇上驾西而去。
宫里一时生乱，死了好多人。
我看情况不对，想偷偷带走姐姐，慢慢等她长大恢复记忆。
可皇后娘娘派人把她看的太紧，且她现在还没恢复记忆，我于她而言不是信任有加的妹妹，她未必肯跟我走。
就在我急得直跺脚不知怎么办才好时，二皇子继位的消息大风刮过一般迅速传遍整个皇宫。
宫里又安静下来，像往常一样循规蹈矩熬着日子。
对于宫里的人来说，谁当皇帝真的跟他们关系不大。
反正都是伺候人的，谁登基不一样。
令我比较惊喜的是，二皇子在继位百忙之中还能抽个空派人来传个消息。
「出宫还是去其他宫里伺候，你自己选择一个吧。」
我当即收拾东西去了姐姐那里。
她们伺候姐姐哪有我伺候的好，我可是有上百年的经验。
不过我只在她身边待了十年就出宫云游去了，只留下一个地址给她。
等她恢复记忆后自然明白那是哪里。
出宫时她满脸泪水哭的分外委屈，拉着我的手不放。
可我真不能待了。
转孕女不会老且寿命长。
再待下去就露馅了。
……
出宫后，几年间我走遍山川，游览世间美好万物。
差点忘记当初给姐姐留的约定。
若五年后她恢复记忆，就去纸条上的地址找我。
但这几年走的太忘情，导致地址上写的地址与我南辕北辙，相差千里。
我再顾不上其他，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到了青城。
这个地方是之前姐姐总带我来购买物资的城镇，这里汇集了我们两个太多每好记忆了。
我刚到地方，找了家旅馆准备入住。
只听上方一声娇呵，咬牙切齿承载着满满怒气。
「青莲，你是又掉进后山黑洞里去跟黑熊做伴了吗？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月。」
我下意识一缩脖子，回头心虚谄笑，低声开口。
「姐姐。」
——《完》——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