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乾正二十载的仲春时节,正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梁国与北戎的战火因和亲公主归朝渐熄,边疆终于迎来短暂安宁。
乾正二十载的仲春时节,正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梁国与北戎的战火因和亲公主归朝渐熄,边疆终于迎来短暂安宁。
两月有余后,镇北将军赫连璟奉诏返京。梁帝在紫宸殿设下庆功宴,本欲借机为这位战功赫赫的武将指婚。谁料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赫连璟突然俯身叩首,字字铿锵地提及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璎珞公主。
"璎珞公主"四字如惊雷炸响,霎时震得满殿哗然。只因这位嫡长公主本不在待嫁名册之中,更因她的人生轨迹早已成为宫闱禁忌。五年前北戎铁骑压境,这位以才情冠绝京华的皇家明珠,被迫踏上和亲之路。如今虽侥幸归国,却深居皇寺青灯古佛相伴,再不复当年诗酒风流的模样。
面对赫连璟的求娶,梁帝以公主抱恙为由暂且搁置,既未应允赐婚,亦未断然拒绝。于是这位威震边疆的将军,竟成了庆功宴上唯一未受封赏的异数。
次日晌午,皇后亲率女官禁军直驱皇寺。檀香袅袅的禅房内,她向太皇太后道明来意:"赫连将军昨夜当庭求娶璎珞,圣上以公主玉体违和需静养为由暂缓,着本宫接公主回宫备嫁……"
佛龛后的楚璎珞将这番对话听得真切,手中捻动的佛珠骤然停驻。她扶着斑驳的朱漆门框,身形摇摇欲坠,终是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公主!"侍女的惊呼刺破禅院寂静。闻声赶来的皇后怔在原地——二月春风里,本该豆蔻梢头的少女裹着厚重的银狐裘,面色惨白如新雪,纤细手腕仿佛一折即断。那些源源不断送来的山珍海味,竟未在她身上留下半分血色。
太皇太后拄着鸠杖踉跄奔来,将挡路的皇后狠狠推开。老妪布满皱纹的手抚上楚璎珞青筋凸起的手背,浑浊眼眸瞬间盈满泪光。霎时皇寺乱作一团,女医穿梭如蝶,银针刺穴、苦药灌喉,病榻上的女子始终双目紧阖,仿佛坠入永夜长梦。
禅房外,皇后仍在苦劝:"母后,赫连将军破北凉山收复失地,军功盖世。他若封侯拜相,朝堂如何制衡?如今他主动求娶公主,实乃稳固江山之策……"
"放肆!"太皇太后抓起供桌上的铜炉砸向地面,飞溅的香灰扑了皇后满身,"五年前你们明知北戎王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偏要将璎珞推进火坑!如今她九死一生归来,你们又要拿她做交易?"
“母后,您怜惜璎珞,她是臣妾十月怀胎所生,臣妾对她的疼爱岂会少于您分毫?可赫连璟非但护送璎珞平安归来,更替朝廷守住了边疆安宁。若皇室执意回绝这门亲事,只怕要寒了将士们的心。”皇后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文武百官的谏言犹在耳畔回响。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素来针锋相对的文臣武将竟在此事上达成默契。那些饱读诗书的清流们振振有词:"璎珞公主既已远嫁和藩,又非豆蔻年华,若能再结秦晋之好换得天下太平,实乃皇室福泽。"
慈宁宫的檀香袅袅升起,太后手中的佛珠捻得噼啪作响:"少拿家国大义来搪塞哀家!哀家时日无多,这深宫里唯有璎珞日日来佛堂伴我诵经,月月亲手抄录经卷焚香祈福。五年前她为着江山社稷远嫁苦寒之地,五年磋磨早令她形销骨立,如今连神智都恍惚了。"
"赫连将军确是盖世英雄,朝廷自当重赏。封侯拜相也好,赐婚指配也罢,前些日子不是刚封了三位异姓王?若真要赐婚,宫里待字闺中的公主尚有五位,个个都是金枝玉叶,难道还挑不出个合意的?"太后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惊得殿外候着的宫人齐刷刷跪倒一片。
皇后刚要开口,太后已沉声截断话头:"他若嫌其他公主身份不够尊贵,不是还有嫣然吗?十六岁的嫡出公主,尚未许配人家,正好配他这个沙场莽夫。"
"母后!"皇后猛然站起,头上的九翟冠琅琅作响,"嫣然与丞相府公子早已交换信物,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您怎能让嫣然嫁给年近而立的武将?这分明是要断送她一生幸福!"
太后冷笑拂袖,鎏金护甲划过紫檀桌面:"当年璎珞与云羡何尝不是两小无猜?他们连婚期都定了,不也为了朝廷基业忍痛割舍?如今璎珞耗尽青春换得边境太平,你们竟还要她再嫁?这般专挑软柿子捏,就不怕遭天谴吗?"
"母后明鉴,嫣然与璎珞岂能相提并论?"皇后急得团团转,"赫连璟点名要娶璎珞,再者说,璎珞能平安归来本就仰仗赫连将军护送,这桩婚事合该成全。"她心里清楚,若嫣然嫁入丞相府,太子储位便如磐石般稳固,可这话万万不能宣之于口。
"儿臣听闻赫连将军虽出身草莽,却对璎珞一片赤诚。他特地从北境带回位女医官,说是能调理璎珞的沉疴旧疾。"皇后见太后神色稍霁,忙不迭补充道:"这位南雅姑娘在军中素有'再世医仙'之称,当年北戎使诈投毒,便是她力挽狂澜救下三军将士。"
太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沾着血丝:"若非你们执意送她和藩,她又怎会落下这病根?如今假惺惺寻什么神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皇后失魂落魄退出慈宁宫,贴身嬷嬷轻声提醒:"娘娘可还记着?五年前璎珞公主和藩那日,太后当场呕血昏厥,次日便搬去皇寺修行。这回公主回国两月有余,太后连面都不让见,只因心疼得紧啊。"
从北戎到京城的官道蜿蜒如蛇,公主的鸾驾走走停停竟耗时两月。随行宫人如临大敌,帷幔层层叠叠遮得密不透风,连药汤都是从特制的铜壶倒进青玉碗。这般严防死守,倒像护着件易碎的琉璃器。
去年腊月二十三,本该是公主回宫团聚的吉日,太后却突然命人将公主送往皇寺。自此青灯古佛隔绝红尘,连皇后都未能见上一面。直至赫连璟大胜还朝,庆功宴上那句"求娶楚璎珞"惊破长空,才将这位深居简出的公主重新推到风口浪尖。
自古美人配英雄,沙场百战的将军求娶金枝玉叶,原该是段佳话。可当赫连璟在琼林宴上开口求娶时,某些人的命运便已写成定局。
此刻的璎珞正躺在雕花拔步床上昏睡,苍白的面容与五年前和藩时重叠。当年花轿刚落地北戎王庭,她便昏厥三日不醒,北戎巫医只说是水土不服。十六岁的娇花般的人儿,连喝口水都要呕出胆汁,北戎王却不管不顾,带着酒气踹开她的闺阁。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浑身酒臭的男人扑过来时,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这个男人染指过多少女子?乳母、臣妻、先王嫔妃……那些肮脏的手指沾过多少男人的腥臊,如今竟要来玷污她的清白。汤药在喉间翻涌,她蜷缩在锦被里干呕,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那令人作呕的腥秽秽物猝然喷溅,正中撕开她衣襟的北戎王胸膛,肮脏污秽沾满他狰狞面庞与华贵锦袍。暴跳如雷的君王将她如破布般狠狠掼在地上,金丝绣纹的波斯地毯都为之一颤。
数日后再度驾临的北戎王周身裹着兽皮大氅,漆黑瞳孔泛着幽光。这次秽物涌出的瞬间他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污秽时带起的风都裹挟着戾气。被败兴的君王当着她的面拽走纤腰楚楚的侍女流樱,那双掐着少女脖颈的大手青筋暴起,将哭喊声掐灭在锦绣宫帷间。
蚀骨的痉挛每逢月圆之夜便准时造访,她蜷缩在紫檀拔步床上浑身战栗,冷汗浸透蜀锦寝衣。那个暴君总会带着酒气踹开殿门,看见她惨白面色便怒火中烧,殿内随即响起流樱的抽泣与皮鞭破空声。这般摧残下,她形容枯槁如风中残烛,北戎王某日突然捏着她下颚嗤笑:"瘦得形同魑魅,看着便倒胃口。"遂命人将她拖至最荒僻的冷宫,朱漆大门落锁时发出令人齿冷的声响。
偏殿青砖缝里渗着暗红血渍,她在佛经残卷与霉味中熬过数载寒暑。直到北戎宫廷突发血色政变,叛军铁蹄踏碎宫门那日,她正对着铜镜梳理枯黄发丝。当先闯入的士兵铠甲染血,狞笑着通报新王要召见这位久居冷宫的"王妃"——在北戎,但凡独居一宫的女子皆可称王妃,哪怕形同弃履。
金銮殿上血腥气尚未散尽,她前任夫君的尸身横陈王座之下,新登基的嗜血新君斜倚龙椅。满地断肢间跪着数名待宰羔羊般的女子,她们雪白脖颈系着金铃铛,随着颤抖叮当作响。当新王沾着兄长鲜血的手掐住她咽喉时,殿外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她这才恍然惊觉:在这蛮夷之地,女子亦是胜利者必须踏过的尸山血海。
流樱原是官宦千金,家族蒙难那日,教坊司的朱漆大门在她与姐妹身后轰然闭合。当和亲队伍需要挑选侍女时,这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姑娘主动踏进深渊,只为换取两位妹妹重归故里的机会。此刻望着流樱遍体鳞伤的尸身,她突然剧烈干呕起来——那具雪白胴体上交错着烛台烫痕与马鞭抽打的淤青,曾经为她绾发的双手此刻扭曲如鸡爪。
作为人质般囚禁的王妃,她连给母国修书都成奢望。北戎王庭像座密不透风的金丝囚笼,她听不懂的胡语在穹顶下回荡,尝不惯的羊奶腥膻在喉间翻涌。最可怕的是那些窥伺的目光,如同草原狼幽绿的瞳孔,不知何时会扑上来撕碎她的咽喉。
五载春秋足以将金枝玉叶磋磨成槁木死灰。她甚至不敢追忆往昔,生怕记忆里御花园的牡丹香与母后慈颜,会成为压垮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些触手可及的幸福太过锋利,割得她鲜血淋漓。
"璎珞,莫要再落泪了……"温热掌心抚过她冰凉面颊,熟悉的声音裹着檀香袭来。多少个惊魂夜她蜷缩在锦被中发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北戎的五年像场醒不来的噩梦,每当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她总惶恐望向帐顶——生怕看见的不是熟悉的云锦,而是异族诡谲的图腾。
刘嬷嬷望着公主颤动的睫毛,想起回宫那日太后抱着她哭昏过去的场景。此刻絮絮叨叨说起太后连日忧思,说起御膳房备着的荷叶鸡,说起皇后娘娘在佛堂为她点了长明灯。这些烟火人间的温暖终于穿透梦魇,让公主羽睫轻颤着睁开双眼。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嬷嬷拭着泪吩咐宫人报喜。楚璎珞怔怔望着帐顶流苏,鼻端萦绕着皇寺特有的袅袅檀香。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想是皇后带着太医正往这边赶。她想起身相迎,却觉四肢百骸浸着北戎风雪的寒意,直到侍女如蔓捧来温热的羊乳羹,那股暖意才缓缓渗入骨髓。
皇后望着满地狼藉,喉间泛起苦涩:"北戎铁骑所向披靡,若非和亲换得五年喘息,边境百姓早成刀下亡魂。赫连璟虽出身草莽,可他麾下三十万将士……"话音戛然而止,她望着太皇太后颤抖的背影,终究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禅房内,楚璎珞在梦境中反复经历着那场噩梦。大红嫁衣如血般刺目,北戎王帐中的铜鼎熏得人作呕,那些屈辱的日夜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神魂。女医的银针刺入人中时,她猛地呛咳出声,泪珠滚落腮边,浸湿了枕畔的经文。
太皇太后隔着朦胧泪眼望向孙女,忽然想起她及笄那年,穿着杏色襦裙在桃花树下抚琴的模样。那时春光正好,少女笑靥如花,谁曾想命运会将她折磨得形销骨立。老妪攥紧佛珠,转头对皇后冷声道:"回去告诉皇帝,璎珞的婚事,哀家绝不应允!"
在北戎时流樱惨遭折磨身亡后,楚璎珞初次病发时竟全然忘却了这位侍女被凌虐致死的惨状。侍奉的宫人们暗自庆幸遗忘或许是种解脱,默契地缄口不言,直到公主某日突然忆起这段血色记忆。此刻众人仍遵循着默契,只要绝口不提,至少能在短期内粉饰太平。
如蔓搀扶着虚弱的楚璎珞倚坐床头,喂她饮下几口温茶润喉,旋即吩咐侍女去取些清淡膳食。正待缓口气,殿外忽然传来纷沓脚步声,刘嬷嬷与如蔓听见中宫特有的环佩声响,霎时面色惨白,不约而同抢步欲拦。
"娘娘万万使不得!"刘嬷嬷急匆匆地冲出去,展开双臂拦住正要掀帘而入的皇后,"公主现下经不得半点刺激,求您暂缓探视……"
皇后凤目微凛,出宫这三日宫里催得愈发紧了,再拖延下去还不知要生出什么变故。她径直拂开挡路的嬷嬷,入内便见昏睡多日的女儿形销骨立地倚在枕上,两个多月精心调养才恢复的血色荡然无存,苍白面庞近乎透明。
"太医即刻便到,可还有哪里不适?"皇后执起女儿瘦可见骨的手腕,喉间泛起酸涩。
楚璎珞乖顺摇头,干涸的唇瓣翕动时发出破锣般的嘶哑:"母后怎的来了?"
这句问话令皇后动作微滞,她瞥向垂首侍立的刘嬷嬷,终是明白方才为何被再三阻拦。见女儿喉头急促滚动,忙端起茶盏喂至唇边。
待咽下两口温水,楚璎珞方觉喉间灼痛稍缓,在母亲殷切注视下勉强咽下几勺粳米粥:"实在咽不下了……"虽只进得数口,气色却肉眼可见地好了些。
"璎珞,母后今日前来……"皇后从袖中抽出手帕拭泪,斟酌着开口,"赫连将军此次平叛立下不世之功,手握十万精兵,你父皇为赏赐之事已多日未曾安寝。朝臣们联名上奏,须将金枝玉叶下嫁方显天家恩典。"
话音未落,守在门外的刘嬷嬷便要进言,却被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眼疾手快地请了出去,如蔓亦被支使着退至廊下。楚璎珞望着空荡荡的殿门,心头突然泛起寒意。
"嫡出公主唯有你与嫣然。嫣然这些年与丞相府公子过从甚密,待到及笄之年便可指婚。"皇后避开女儿澄澈目光,指尖绞着帕子,"丞相府于朝堂举足轻重,这桩婚事断断错不得。故而……唯有委屈你下嫁将军府。"
"母后!"楚璎珞霍然起身,却因动作太急引发呛咳,"您明知赫连璟其人……"
"住口!"皇后厉声截断话头,旋即放软语调,"你当知晓,此次能归国并非军令所迫,实乃赫连将军以死相胁逼迫北戎放人。他亲率三千铁骑护送,更在御前陈情,道公主为黎民和亲,岂能久困异邦受苦……"
皇后絮絮叨叨说着往事,楚璎珞却觉脑中轰鸣作响。北戎王帐里那些腌臜画面突然清晰如昨——那个男人刀尖挑起侍女下颚的狞笑,篝火旁士兵们肮脏的哄笑,还有流樱被拖走时溅在雪地上的血珠……
"母后,女儿病了。"她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起青白,"但凡男子近身便恶心欲呕,太医说这是心疾引发的癔症。"
皇后望着女儿眼中破碎的哀求,终是狠下心肠:"璎珞,赫连将军是当世英雄,指名道姓要娶你为妻。你且放宽心,回宫后遍请名医……"
"我不要当什么公主了!"楚璎珞突然爆发尖锐哭喊,"您让我剃度出家也好,守陵终老也罢,只求别将我推给那些脏了手脚的男人!"
话音未落,那些被刻意封印的记忆如潮水倒灌——肮脏的军帐里,士兵们用马鞭抽打哭泣的女俘,腥臭的酒气喷在少女裸露的肌肤上,狞笑着将烙铁按上雪白胸脯……
"呕——"
楚璎珞猛地蜷缩成虾米状,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绞痛。刘嬷嬷闻声撞开殿门,正见公主伏在床沿干呕不止,殷红血丝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太医!快传太医!"皇后握着染血帕子踉跄后退,眼睁睁看着女儿像离水的鱼般痉挛,惨白面容泛起青灰,冷汗瞬间浸透中衣。
禅房内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谁都没注意到楚璎珞攥着被角的手背爆出青筋
她呕吐得如此凶猛,以至于根本无法平卧,周遭众人只能手足无措地守候,期盼这场折磨能尽早停歇。时光在煎熬中缓缓流逝,楚璎珞仿佛耗尽毕生气力,终于停止了翻江倒海般的干呕,任凭满额冷汗的嬷嬷搀扶着躺回床榻。
太后的贴身嬷嬷体恤主子正服着安神汤药,未敢惊扰歇息。直至有宫人慌张禀报皇后言行刺激了公主,这才顾不得礼数飞奔唤醒太后。
"老祖宗!老祖宗快醒醒!皇后不知对公主说了什么混账话,竟将人逼得呕血了……"
闻听此言的太后猛然惊坐,气得胸腔剧烈起伏,未及听完详情便踉跄着要下地。所幸祖孙居所相距咫尺,即便腿脚不便也顷刻抵达。
禅房内早已乱作一团,太后刚跨进门槛便撞见罪魁祸首,登时厉声呵斥:"皇后!"
皇后面色惨白地盯着满地血迹,乍闻喝问猛地转身,正对上太后怒火中烧的面容,慌忙辩解:"母后明鉴!儿臣怎知璎珞她……"
"住口!"太后凤目圆睁,"来人!将这不知轻重的蠢妇拖出去!未得哀家手谕,再敢踏足此地半步,格杀勿论!"
"母后开恩啊!"皇后身形晃了晃,在侍卫拖拽下踉跄后退,精致妆容早已失了颜色。她太清楚这道懿旨的分量——太后震怒之下,再想接近公主难如登天。
待皇后被押出禅房,楚璎珞在女医施针下才堪堪缓过气来,整个人如抽丝般瘫在锦被间,连抬动指尖的力气都无。太后望着孙女紧蹙的眉心,在女医踌躇的目光中转身步出内室。
"公主现下情形如何?"
女医垂首叹息:"公主昏厥两日未进米水,方才不仅将胃中酸水尽数呕出,更因剧烈干呕伤及脏腑,咳出的血丝触目惊心。她本就先天不足,这两个月调理才见起色,如今……"
话及此处,女医偷觑太后愈发阴沉的脸色,声音渐弱:"如今这般折腾,莫说前功尽弃,只怕要再养三五个月方能恢复元气。若非公主执意不肯让御医近身,又怎会……"
太后身形晃了晃,扶住门框才稳住心神,良久方哑声道:"需用什么药材尽管去库房取,务必保住璎珞性命。"言罢拖着沉重的步履走出禅房,守门宫女见其面色如铁,齐刷刷跪了满地。
禅房外,皇后正焦躁地来回踱步。公主受刺激病危的消息如惊雷炸响,偏生太后又增派了双倍守卫,分明是铁了心要隔绝她与公主。"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她攥紧帕子转向心腹嬷嬷。
"娘娘且息怒。"老嬷嬷压低嗓音,"如今这光景,莫说您,便是圣上亲至,太后也断不会松口。五年前能舍下公主和亲,如今老太后怎肯再放人?"
皇后太阳穴突突直跳,指尖掐进掌心:"本宫何尝不知?可赫连家的婚事箭在弦上,若不能将那病秧子带回宫中调理,这桩天赐良缘就要黄了!"她望着禅房方向冷笑,"老太婆倒是疼孙女,可曾想过这婚事关乎前朝安稳?"
"娘娘慎言!"嬷嬷惊出冷汗,"丞相府嫡女的婚约岂是儿戏?二小姐的才貌冠绝京城,太师府大公子至今未娶,不正是等着……"
"住口!"皇后厉声打断,忽又计上心来,"去将那女医传来,本宫倒要问问,公主这病究竟几时能好?"
不多时女医战战兢兢跪在阶前,皇后也懒得多礼,劈头便问:"公主现下可能挪动?"
"回禀娘娘,公主醒来后不言不语,粒米未进,如失了魂魄般呆滞。此刻最忌挪动惊扰,否则……"女医想到公主见到生人便浑身战栗的模样,斟酌着用词,"否则恐有疯癫之患。"
皇后柳眉倒竖,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废物!养了两个月竟毫无进展!"
女医叩首如捣蒜:"公主对男子触碰极度抗拒,昨日御医隔着帕子诊脉,公主便发了狂般搓洗手腕,末了还……还吐了半日。"她咽了咽口水,"若要带公主回宫,非得徐徐图之不可。"
“娘娘恕罪,民女医术浅薄,公主身体不好,这一点花费多些时间可以治,难的是公主心病,她太过抗拒,即便是内侍过来服侍都不愿意,只要侍女服侍,对待内侍尚且抗拒,若是让男子靠近,公主发病很快。”
“公主身子本来就差,胃口非常差,上一次发病已经呕出血丝,若是继续刺激治病,怕是病没治好还把身子给毁了,到时候上了底子,恐难长寿。”
禅房里很安静,皇后拿起茶水喝了几口,清香的茶味都不能让她心静下来。
因为北戎王荒淫的行为,她的女儿对男人极为抗拒。
抗拒到连净身过的内侍都不让靠近。
本来想着女医来了能慢慢治,两个月了一点好转迹象都没有,这是要坏事啊。
“你先下去,给公主好好调养。”
女医走后,皇后喊来一人。
“去找赫连将军,问他能否放人让借小南军医来给公主治病。”
侍女领命离开了,王嬷嬷进来了。
“娘娘,这不好吧?小南军医是赫连将军的人,在公主不同意太后不愿意的情况下就让小南军医过来,这不是告诉赫连将军同意婚事吗?太后那边……”
皇后摆摆手:“顾不上了,御医根据女医口述在宫里商量治疗办法,两个月没商量出来一个有用的,那位小南军医医术好又是姑娘,是目前治病的最好人选。”
“至于婚嫁之事,这是大多数朝臣商量出来的最佳办法,面对这种处境,别说是璎珞不愿意,就是皇上不愿意都没办法。”
皇上是知道璎珞病情的,并未直接答应,派她前来瞧瞧。
可近日朝臣总是劝皇上说赫连璟是让公主归国的大功臣,北戎一开始并不愿意将公主送回,试图利用公主谈判,是赫连璟步步相逼,北戎才同意。
他们恨不得立马让皇上下旨,总说赫连璟是公主的救命恩人,是朝廷和百姓的大功臣,没有要别的赏赐,郑重求娶公主,说无论如何都要同意赐婚,否则会让功臣寒心。
为了让皇家同意,他们一改往日隐隐针对赫连璟身世以及作风,开始在朝中不断提及赫连璟的功劳,将人夸成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将。
这般造势非常有用,皇家很被动。
……
皇后明白局势,也想为自家大儿子多一层保障,在皇寺加紧安排,想尽办法再见楚璎珞一面。
太后知道她的打算,防得死死的,而楚璎珞自从醒来之后就没有出过房间,母女俩是一面也没见过。
太后瞧着不吃不喝消瘦到不行的孙女,心里难受得很。
“璎珞,皇祖母在这呢,绝不会让她们将你带走。”
温暖苍老的手落在手背,楚璎珞低头瞧着,依旧不说话,只是用力回握住。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后身子也不大好,宽慰几句后就离开。
很快禅房里就只剩下安静。
檀香袅袅,她仰头看着供奉着的佛祖。
只见佛祖端坐莲台,双目低垂俯视着众生,周身尽显慈悲。
嬷嬷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公主仰头与佛祖对视,眸中死寂一片。
皇后亲自过来说明没有回旋的余地,赫连璟如今功在社稷,求娶一位公主可以说不同意也得同意。
“公主,京中那边许多朝臣在不断施压,希望公主尽快回宫,听说丞相领着许多朝臣去拜见早已致仕的老国舅,老国舅已经写信给太后,若是太后依旧阻拦,怕是朝臣会抬着老国舅来见太后。”
太后的兄长已经死了,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只剩下一个弟弟。
老国舅比太后小两岁,如今也是白发苍苍的年纪,因着身子不好,一直在庄子里荣养。
朝臣们知道太后阻拦一切要见楚璎珞的人,知道太后死活不同意赐婚,最后联络其他朝臣去找老国舅。
舅祖父。
楚璎珞望向嬷嬷,不明白只是一个赐婚,为什么会闹这么大。
嬷嬷:“公主,您多年来一直在北戎,被关着,不知道朝中很多事,归国后您因身子弱和精神差一直不见外人,不打听外面的事,就想着在皇寺里陪着太后。”
“太后更是担心您的身子,很多事情不让您知道,这一次您跟赫连将军的婚事,影响太大,可以说就算赫连将军松口,这件事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嬷嬷说着开始给她仔细分析朝臣这样重视的原因。
“文臣武将之间关系一直不太好,尤其是赫连将军这种身份低却晋升非常快的人,短短五年从一个小小土兵到大将军,有些人入伍几十年都拼不到。”
“对于京城土族来说,一个原本打家劫舍的山匪却靠着杀人的本事只花了五年就坐到了从一品武将的位置,他们这些为朝廷操劳几十年却没人家品级高的文臣自然是不服的。”
对于科举入仕的文官来说,先不说他们为了科举十年寒窗,就说一般的官场升迁。
他们先是寒窗十年,好不容易入官场熬了一年又一年,三年才能晋升一个小品级,就算每次升迁都有份的臣子,为官三十年才从小小的七品官升到二品官。
这其中的历程别提有多心酸,头发都快熬白了却不如人家在战场五年厮杀。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是读书人的心思,当官之后更是觉得自已一步步走到高位太不容易。
他们苦熬多年后发现一个土匪头子靠着杀人成为大将军,人家功绩大到可以封侯。
他们这些能当赫连璟父亲的人却要向一个入伍五年的年轻人行礼,永远低人家一头,这让他们怎么能不生气。
如今能有办法只送一位公主来抵消军功,只要不封侯就不是王侯之家,后代不能袭爵,所以他们会齐心协力促成这件事。
楚璎珞沉默了许久,心里沉甸甸的。
“跟我说说赫连将军在入伍之前的事。”
楚璎珞脸色很差,嬷嬷犹豫着。
赫连璟入伍之前干的事太过吓人,杀人越货,抢夺官粮,可以说土匪该干的事都干了。
官府为此悬赏通缉,结果官兵被反杀,他们继续无恶不作。
五年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带着弟兄参军,后来传出来更多是他在战场上打了多少胜仗,夺回多少城池,拯救多少百姓。
他成了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土兵眼中值得跟随的主将,更是成了让北戎那样的强敌都畏惧的对手。
他的功不仅抵消了他做的恶,还有人在为他之前干的事润色,说他劫富济贫,说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瞧着嬷嬷为难又犹豫的神色,她可以肯定入伍前的赫连璟肯定非常不堪。
“说说吧,我都这样了,没什么消息能再打击到我。”
山匪出身能干什么好事。
她在北戎的时候,北戎打了败仗,王宫里那些女人就会来找她麻烦,言语间是对赫连璟的侮辱。
她从那些侮辱里已经了解到一点点赫连璟,说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犹豫着的刘嬷嬷终于还是违背太后的叮嘱,选择说出对赫连璟的调查。
“公主还是自已看吧,官府造册,他不止在一个地方犯事,都是一些百姓告官或是有目击者证实的事件。”
嬷嬷说着出去找出从各地官府抄录过来的册子。
这些很好调查,早在赫连璟的名气传到京城开始,许多官员就开始从各种渠道调查这个人。
就连皇家都在第一时间调取各地州府关于赫连璟曾经的事迹,这一调取看到他曾经的作为,忌惮更深。
楚璎珞接过嬷嬷整理过的册子,翻开第一页。
上面先是记载着一位叫老爹的土匪头子,赫连璟是老爹捡回山寨的,那时的赫连璟只是一个没名没姓的小子。
老爹瞧上他小小年纪却一身狠劲儿,就把他带回山寨,还找了寨子里一个文化人取了新的名字。
赫连璟这个名字就是这样的来的,至于为什么姓赫连,并没有记载,册子上也没有写老爹姓什么。
赫连这个姓氏祖上有着异国血脉,身形与汉人有些区别,体型更壮硕,擅骑射。
随着朝代更替,梁国夺了一些城池,对城池里住着的异国人特别关注,若是有反心直接杀了,剩下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老百姓。
这些人融入汉人生活,学习汉文化,饮食也在改变,经过几代传承,慢慢变得跟梁国人没有区别。
不过大多数被汉化改了姓,只有少数人一直留着赫连这个姓氏。
楚璎珞盯着赫连两个字,久久未动。
【王者辉赫,与天相连】
这是历史上第一个改姓【赫连】的人说出姓氏代表的意思。
一个无名无姓的混子被一个山匪头子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也不知道是那位叫老爹和那位取名的文化人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后来老爹出事,赫连璟年纪轻轻就成了新的土匪头子。
彼时的赫连璟不过十七岁,这样年轻的小伙子若是本事不过或手段不够狠,寨主的位置轮不到他坐,就算坐上去,也无法服众。
他不仅坐稳了,还让寨子其他人信服,靠的就是足够狠。
楚璎珞一页页看过去,上面并没有记载得太详细,没有说他用了什么手段坐稳寨主的位置,但是记录了干的那些事。
其中一条非常可怕,是他当了寨主之后把一家富户全杀了,金银搜刮干净,最后一把火烧了宅子。
这件事有很多证人,官府也备了案,清楚记载着赫连璟带人闯进富户家里,等他带人出来以后富户一家都死了,老人孩子一个没留。
杀人,抢劫,带不走的就烧了。
正是因为这件事太过恶劣,他成了官府的通缉犯。
一页又一页记载着他当上土匪头子之后是如何猖狂地四处作案。
无恶不作,穷凶极恶,这两个词用来形容他都是轻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成了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彼时做过的恶事被他一次次胜仗遮掩,等他再被人提及时说的是他杀了多少北戎人,收回多少城池。
哪怕有人提及他的出身,也会说他是改邪归正。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璎珞放下册子,眸中满是绝望。
刚逃离北戎,以为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结果赫连璟一句请旨赐婚就把她再次拖入深渊。
自古以来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的能臣干将只要开口,除了皇位,几乎没有得不到的。
而美人是所有赏赐里面最不值得一提的。
她不明白,赫连璟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美人要不到,权势和爵位才是男人该要的。
册子上并没有强抢民女的事情,赫连璟也未曾娶妻,这样的人没可能会用那么多军功来换取她这么一个已经二嫁过的和亲公主。
就算是想跟皇家扯上关系,据她所知,好几位公主待嫁,她的嫡亲妹妹楚嫣然更是身份尊贵,美名在外。
其他妹妹虽然不是嫡公主,可不缺有才情有样貌的公主。
任何一位公主都比她合适。
楚璎珞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继续把自已关在禅房里不见人。
来的人不是劝她就是宽慰她,总归逃不过嫁人的话题。
她不想听,也不想说,就想安静待着。
禅房里很安静,皇寺却不再安静,眼看皇后一直没把人带回去,有些人坐不住赶来。
马车停在皇寺门口,车帘掀开,楚嫣然下了马车就去见皇后。
“母后。”
此时皇后急得睡不着吃不下,看到小女儿来了,心情丝毫没有好转。
“你不在宫里盯着来这里做什么?”
离宫之前她让这个女儿在宫里盯着,免得有人趁着她外出搞事。
楚嫣然走过来,急道:“皇姐跟赫连将军的婚事一日未定下来,女儿与丞相府的婚事就定不下来,六皇兄和十一皇妹找到机会就跟丞相府接触,贤妃娘家也在不断接触丞相府,我能不急吗?”
“他们还借机用赏赐之事就这样停下来来挑拨一些武将,已经引来一些武将的不满,若是再拖下去,不仅女儿的亲事会受影响,便是赫连将军那边也得罪了。”
楚嫣然说得着急,父皇想用赐婚来抵消给赫连璟封赏,赫连璟请旨赐婚的虽是她的皇姐,可他们都知道皇姐的情况。
因为在北戎五年,非常抗拒男人的触碰,内侍和御医都碰不得。
这让她父皇不敢答应,怕皇姐会惹恼赫连璟,也怕世人会说父皇薄待大功臣,把一个有过两任丈夫而且有病的公主赐婚给大功臣。
父皇是不允许这种闲话的存在,生出把她赐婚给赫连璟的念头。
她见过赫连璟,长得一脸凶相,浑身散发着戾气,好像一不高兴就会打人的样子。
若真是嫁给这样的人,她一定会跟那些早死的武将夫人一样。
有些武将就喜欢在房中折磨女人,不配合会动手打人,她见过被武将打死的夫人,实在是怕极了。
她有丞相府那样人人抢着要的好亲事,才不要跟赫连璟。
皇后看着害怕到快哭了的小女儿,心疼得要死。
“别哭了,你跟丞相府的婚事一定不会受影响,你一定会嫁进丞相府。”
楚嫣然依旧在哭,只要婚事没定下来,她就无法安心。
她父皇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赫连璟赐婚的事情没定下来,她的婚事就别想定下来。
“皇姐呢?我想去看看皇姐。”
她要去见皇姐,去求皇姐答应嫁给赫连璟。
当初她的皇姐已经跟太师府的公子定亲,却为了朝廷不得不和亲。
皇姐最疼她,一定舍不得她吃同样的苦,况且赫连璟求娶的人就是她的皇姐。
皇后一下就猜到楚嫣然的想干什么,立马沉下脸。
“胡闹,你绝对不能去求你皇姐,你们姐妹之间不能做一件坏了姐妹感情的事,你们要相互扶持,要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亲人,只有你们拧成一股绳,你们兄弟姐妹才能共享繁荣,至于那些坏事,母后去做。”
皇后说完眼眶已经红了,却多了决绝。
她的四个孩子必须拧成一股绳,不能从内部发生破坏,只有这样她儿子才能地位稳固,儿子地位稳固了,她的女儿才能一直享受荣华富贵。
两个儿子是两个女儿娘家,两个女儿用联姻来巩固两个儿子的地位,互帮互助才不能被人利用。
“你现在立马回宫,当自已没来过。”
皇后说着立马安排人把楚嫣然送出去,自已开始在禅房里走动,想着各种办法。
来软的行不通,太后那边护得太紧。
若是来硬的,不仅得罪太后,说不定还会让她的大女儿恨她。
恨她吗?
不会的。
她太清楚这个女儿的性子,从小被她灌输各种牺牲精神。
为兄长,为弟弟,必要时候都可以牺牲。
夜色慢慢笼罩大地,皇寺里一片安静,住着的人却都显得有些不安。
皇寺只是一个寺庙,有先皇未有子嗣的妃子在这里清修。
除了没有自由外,平时日子过的不错。
可五年前太后住进来了,五年后楚璎珞又住进来,现在皇后也来了,同时带来了御林军和女官。
因为这三人,那些往日关系好能聚一聚走一走的先皇妃子们都不敢随意走动,一个个待在自已的禅房,真正与佛祖为伴。
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时间来到了第二日。
皇后跟身边的嬷嬷耳语几句,又叮嘱了侍女几句,随后收拾一下去见太后。
很快皇后到了太后所在的禅房,皇后直白开口说出前来的目的。
“母后,京城城里开了一家医馆,是一位叫南雅的军医开的,她是当初唯一一个跟着赫连将军参军的姑娘家。”
“这些年因着一手好医术在军中名气极大,好几次把主将从鬼门关救回来,北戎人曾在水源处投放病死的牲畜,军中出现许多土兵染病,是这位南雅寻到病因,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赫连将军借着这个机会对外隐瞒土兵被治好的消息,引来北戎大军入圈套,这才让大军兵分三路偷袭敌营,顺利冲破北凉山防线。”
禅房里是皇后的声音,说了前来的目的,也不管太后愿不愿意听。
“她的医术跟宫中御医大不相同,御医在为璎珞的病情而苦恼时提过让南雅来治疗,当时大军还未回京,只是说说。”
“如今不管是御医还是女医都对璎珞的病毫无办法,儿媳想着把璎珞带回去让南雅看看,说不定她能治好璎珞。”
赏功宴上赫连璟那些弟兄没少提及南雅的名字,直白表示南雅有大功。
因着南雅是女儿身,对于她的赏赐起初是想让她进宫当女医。
她说她治病喜欢用土方子喜欢下猛药,这样才能让战场上的土兵以最快但是痛苦的方式好起来。
这样的治病方式可以针对武将,却不能对宫里贵人们,不能当御医。
御医不能当,皇上便赏赐她金银和田产,以及一块御赐的牌匾。
靠着一块御赐牌匾和军中积累的好名声,南雅在京城没少被提及,京中一些得了一些妇人病的夫人没少去请南雅。
只是短短几日,南雅就已经开始给夫人们治疗。
就像传闻的那样,用的办法比普通大夫弄得所谓温养要猛一些,但是有效果。
禅房里很安静,太后绿轴没动,没说话,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后总算放下手里的东西。
“璎珞不治,只要你们不再盯着她的亲事,不逼着她嫁人,她就能好好的。”
不就是无法亲近男人吗?
反正她家孙女早已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曾经那样般配的一门好亲事也没了,如今对成家没有一点渴望,倒不如留在皇寺吃好喝好,没有烦恼。
皇后看着一脸平静的太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烦躁。
她在寺庙待了几日,后宫好些事交给旁人管理,若是再拖下去,对她很不利。
“母后,璎珞是儿媳生的,儿媳难道会害她吗?”
“她在北戎受了那么多伤害,把她把病治好,让她嫁一个显赫的将军,将来儿孙满堂,这难道不好吗?”
“您总是把她留在寺里,她现在是有您陪着,可她还那么年轻,哪能一直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寺庙里,若是病一直治不好,等她上了年纪身边却没有丈夫孩子,到时候孤零零多可怜。”
皇后还想说什么,太后冷着脸直接打断。
“她可以治病,治好病可以嫁人,唯独不能成为赏赐的物件被你们嫁给赫连璟,他是什么出身不用哀家提醒,就说两人天差地别的家世和性子,注定不是良缘。”
“你担心她以后没丈夫孩子会孤独,此事无需你操心,哀家自会给她寻好人家。”
太后说的强势,惹得皇后愈发烦躁。
太后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这门亲事成了能带来多大的好处,可就是护短。
“别赖在这,你想要拉拢丞相府又想拉拢赫连璟,好巩固你和儿子的地位,丝毫不管璎珞已经做出多大牺牲。”
“你们不心疼她,想要把她最后一丝价值也榨干净,哀家就一句话,想把璎珞嫁给赫连璟,除非哀家死,”
纵使满头白发,脊背佝偻着,声音也没有多少精气神。
偏偏就是这样的太后,余威还在,皇后被吓得不敢反驳。
可是一想到自已没办成这件事的后果,便是得罪太后,她也必须把事办成。
“母后,禁军就在外面等着,儿媳敬着您,其他事都听您的,可璎珞这事儿媳不能听您的。”
话落皇后朝着太后连着磕头谢罪。
“儿媳给您谢罪了,事后您要骂要罚,儿媳毫无怨言。”
来源:萌萌夫妻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