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父亲叹了口气道:「我们理亏在先,嫁妆我会多给你置办些,往后你好好侍奉夫家。」
现在。
仿佛一盆冷水将我浇得透心凉。
我不再理会裴凌,转身就走。
他还在我身后道:「顾央宁,你这样,除了我,没有男子会要你!」
他错了。
我贤名在外,家世又清白体面。
在他之前,有好些家世显赫的公子登过门。
不说这些,娘亲娘家那里也有好几位哥哥都曾来说亲。
是我想着,与裴凌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他以后必然不会薄待了我。
都是我识人不清。
父亲把我唤了过去,给了我几位公子的名册。
我接过来看了几眼,都非京城人士。
家世也比我家差上许多。
父亲叹了口气道:「我们理亏在先,嫁妆我会多给你置办些,往后你好好侍奉夫家。」
父亲身居高位,断然不会被裴凌牵着鼻子走。
我跪下朝他磕了两个头。
我的夫家,最终定下了远在江南的一方世家。
4
入夜。
我将自己洗了很久。
像是脱了一层皮一样。
洗漱好,我方才又去跪在娘亲牌位前。
好像这样,才能让我见娘亲时,挽回些脸面。
女子贞洁何其重要。
若非父亲稳住了裴凌,答应将庶妹嫁给他,裴凌将事情宣扬出去,我会被这世道的唾沫淹死。
可即便如此,父亲也已经对我失望了。
我曾路过那满楼红袖招的地方。
男子们进进出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为何落在女子身上,就让人不齿?
我有些想不明白,却已经没有力气再想。
那夜的记忆又席卷而来。
裴凌火热的身躯和动人的情话,似乎还萦绕在我耳畔。
我差点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有人翻墙而来。
裴凌一身白衣,身姿潇洒地站在我面前。
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霸道地说:「宁宁,你今天怎么撇下我就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我知道我今天有些话说重了,你别生气。」
他嘴上说着致歉的话,手却不老实地钻进了我的衣领里。
他说,他很想我。
我不知道,他是想我,还是想在和我……
我下意识拒绝,挣扎起来。
「裴凌,我母亲的牌位就在那里!」
「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又不是没睡过!」
我用力一把推开了他。
裴凌被我推得趔趄了一下。
他站定后,脸上闪过羞恼:「顾央宁,你在闹什么!」
我倔强地看着他道:「裴凌,请你离开。」
裴凌声音冷了下来:「顾央宁,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
这是他喜欢我的表现吗?
还好,我已经不那么容易被欺骗了。
我闻到了裴凌身上的熏香。
是庶妹常用的那种。
他怕是刚与顾薇薇幽会完,不舍得碰她,就来找我。
那我算什么?
我气得极点,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反正你以后也要嫁给我,差这么一时半会儿吗?」
「你可要记着,你将来做我的妾室,不可再以嫡女身份,对你的庶妹拿乔。」
我摇摇头,道:
「我不会嫁给你的。」
我话音落下。
裴凌瞬间愣住。
5
裴凌冷笑了一声:「你不要说胡话了。」
「你贞洁都给了我,除了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他说这话时理直气壮,可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慌乱。
我没有理会他,直直跪在娘亲牌位前。
他将蒲团踹开,又想要来拉扯我的衣服,冲我发怒。
却在看清我脸上的泪水时,停下了动作。
娘亲过世后,父亲没有再娶,府里只有几个妾室。
我家里的教养嬷嬷,是父亲特地从宫里讨要来的。
教养嬷嬷向来严厉,告诉我女子不该哭哭啼啼。
所以,我从来没在裴凌面前哭过。
往昔,我和裴凌相约赴会。
我们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小时又青梅竹马,所以走在一起去赏花、听曲,也无人说什么。
反倒还要赞一句郎才女貌。
可好几次相见没多久,就见顾薇薇梨花带雨地匆匆走过。
裴凌眼神落在她身上。
后来,他便找了各种理由离开了。
现在回想,他们应该早就暗通款曲了,只是我不知晓。
此刻,是我第一次在裴凌面前哭。
哭得悄无声息,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我不想被他瞧见,可眼泪并不受我控制。
我不想示弱,可当羞辱和难堪涌上心头,曾经的真心错付,还是让眼泪刹那落了下来。
裴凌一时手足无措。
他笨拙地来擦我的眼泪,嘴里道:「哎,宁宁,你别哭了。」
「要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我躲开他的手,不想被他触碰。
他还想继续哄我,却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唤了声「裴公子」。
那是顾薇薇身边的丫鬟。
定是顾薇薇让她来找裴凌了。
裴凌收回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走出祠堂门时,才想起我似的,回头补了一句:
「宁宁,你今日情绪不好,太冲动了。」
「我先走了,你自己冷静冷静。」
他离开后不久。
我身边的丫鬟便来同我汇报了他的行踪。
顾薇薇知晓裴凌来找我泄火,心里头有了危机感,便以头疼为由,又把人喊了回去。
此刻,裴凌正守在顾薇薇床前陪她入睡。
丫鬟汇报得事无巨细,连给裴凌守门的下人是谁,都说得一清二楚。
宫里来的教养嬷嬷教了我很多。
但我信任裴凌,以为我们情谊甚笃。
我也怜惜顾薇薇,同室姐妹,何必操戈?
所以从来没把后宅手段用到他们身上。
但他们现在做到这个地步。
我在出嫁前定然要送他们一份大礼。
6
我要嫁的那户姓袁的人家,送了信来。
说,袁家那位嫡次子都来了京城。
婚约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盲婚哑嫁终是不妥。
是这个理。
京城好些人家相看,都会让姑娘家躲在帘子后考察男子。
父亲安排了我和那位袁公子在赏花宴上相见。
丫鬟为我洗漱打扮,苍白的唇色被染上了嫣红的口脂。
出门时,我与顾薇薇狭路相逢。
她往日那伏低做小的样子已经不见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开口道:「姐姐,你穿成这样不好吧?」
「你都已经没了清白,怎么好意思盛装打扮?」
她话音刚落,我身边的丫鬟就使了个眼色,下人将院门关了起来。
顾薇薇身边的两个丫鬟被按在地上,堵住了嘴。
「顾央宁,你干什么!」
我瞧了她一眼,没有作答。
她的丫鬟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你连丫鬟都容不下,难不成是嫉妒她们和你不一样,她们贞洁还在!」
「你这么恶毒,不怕我告诉父亲,告诉阿凌哥哥吗!」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害了她的,是你的口无遮拦。」
「我只是在维护家族名声。」
说罢,我扬长而去,留下顾薇薇在身后气得跺脚。
我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很快。
我到了宴席现场。
宴过三巡,我还没见到那位袁公子。
先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裴凌站在我面前,沉着脸道:「和薇薇道歉。」
我们上次相见,还在一个月前。
那次不愉快之后,裴凌让我「冷静冷静」,就没有再来找过我。
他等着我先低头。
之前,每次有些摩擦和争执,我都没有生气过。
就算他之前为了顾薇薇找了理由,将我留在半途,我从不曾对他红过脸。
他以为我就是这么好脾气,从来没有哄过我。
我后来听丫鬟说过几次,他和顾薇薇相处时的模样。
他总是顾及着她的心情,连说话声都比和我在一起时温柔些。
喜欢与不喜欢,总是不一样的。
裴凌见我一时不答,脸色更加难看。
他将我一顿数落:「你现在这样,还敢给薇薇脸色看?」
「看来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让你还不知道怎么尊重薇薇!」
顾薇薇躲在裴凌身后,得意地看着我。
我正想反驳,突然有一男声从身后传来——
「京城真是大城市啊,无奇不有!」
「还能瞧见要给别家未出阁姑娘教训的!」
7
裴凌看着来人,恼怒道:「你是什么人?」
「我和我未过门的妾室说话,关你什么事!」
来人是个白衣公子。
我眼尖地看到了他的腰间的袁家家徽纹样的玉佩。
他居然就是那位袁家公子,袁安恕。
听了裴凌的话,他挑了挑眉:「你的妾室?」
裴凌抬了抬下巴,倨傲道:「正是!」
袁安恕笑了起来:「正妻主母讲究三书六礼,婚约之言。」
「倒是没听过,妾室也有未过门这个说法——」
袁安恕拉长了音调,有不少人朝这里看了过来。
顾薇薇慌张地拉了拉裴凌的衣角。
他们的诡计本就见不得光。
若被人提前知道了,我家也不用为了保全脸面受裴凌威胁了。
裴凌无法反驳,哑口无言。
他走前瞪了我一眼:
「顾央宁,我们什么关系,你自个儿知道,别给脸不要脸!」
他走后,我看向袁安恕,心里有些忐忑。
他朝我拱手行了个礼,唤了声「顾姑娘」。
江南士族以风雅著称。
他也不遑多让,风姿俊逸,是难得的美男子。
接下来的时间,他与我一同游览赏花。
他见识不凡,与我说起那些名贵的花来,头头是道。
可我心里头藏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袁安恕似乎看了出来。
他指着一朵赵粉道:「说来,顾姑娘可能不信。」
「我少时不爱读书,和街头艺人学过杂耍,养过鸟,种过牡丹。」
「种牡丹时,我花费了不少精力,结果竟一朵没开。」
「我气得想要砸了那盆牡丹,可仔细一瞧,却是被人剪去了花枝。」
「原来是我那弟弟摘了我的花去讨好心仪的女子。」
我不知他说这话是何意。
他看向我,笑道:「你说,我是怪弟弟偷了我的牡丹,还是怪牡丹没有多开些花?」
说这话时,他正认真地端详着牡丹,没有看向我。
我愣了片刻,便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我没忍住笑了起来。
如此浅显的逻辑,却让我迷茫困顿了好久。
有错的从来都不是我。
8
我彻底与裴凌没有往来了。
他想要见我,但之前偷偷给裴凌放行的守门人已经被我处置了。
他想要翻墙,我就让父亲加强了家丁的巡逻。
裴凌给我的书信,我一封没回,转手给了顾薇薇身边的新丫鬟。
顾薇薇挑选了新的丫鬟,却不知道她们都是我的人。
顾薇薇看了那些书信。
初时,她还沉得住气。
毕竟那上面,都是裴凌威胁我的话。
要我和他私会,否则他就惩罚我。
后来,裴凌一直见不到我,虽还在威胁我,但言辞之间透露出的想念,藏不住。
他让下人来传话:
「顾姑娘,我家少爷说,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低声下气成这样了,问你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我关上了大门。
一日。
夜半,顾薇薇终于忍不住,偷偷摸摸溜出了门。
接近清晨,她才姗姗回来,眼角带着被滋润过的慵懒和得意。
我看到了和我汇报这件事的下人眼中闪过的鄙夷。
计划一切按照我的想法进行着。
我却高兴不起来。
顾薇薇的今日,何曾不是我的曾经?
区别只是,裴凌喜欢她,不喜欢我罢了。
翌日,顾薇薇就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她故意给我看她锁骨上暧昧的痕迹。
她抚摸着肚子道:「阿凌哥哥说,我若有了,就生下来。」
「他会尽快娶我过门,这可是我们的嫡长子!」
裴凌似乎得到了满足,不再有空频繁地给我写信。
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上,只有一句话:
顾央宁,你别后悔。
我没来得及后悔,就被袁安恕约去游湖了。
不是寻常的游湖。
他不是普通的循规蹈矩的刻板男子,认为女子不可抛头露面。
他带着我去钓鱼,去捞大湖里的鱼虾。
他说,京城的鱼和虾比江南的都要大。
江南的还没长大多少,就被人捞起来吃了。
但京城的鱼和虾没有江南的鲜美。
他状似不经意又理所当然道:「等你到了江南,我带你去吃。」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若是喜欢,就天天吃。」
他说这话时神情寻常,和之前一样游刃有余。
可我还是看到了他的手指紧张得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笑了起来,故意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好。」
「你要说话算话啊。」
袁安恕转头看向我,眼眸明亮如朝阳,又如星辰。
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
虽然匆忙了些,但都赶得上。
好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当时,是为了嫁给裴凌。
但红盖头,我准备重新绣一个。
我去采买了新的红线、金线,还有上好的珍珠、玉髓。
这事藏不住,很快就传进了裴凌耳朵里。
我又一次采买东西时,他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9
裴凌刚想开口质问我,就看到了我手上的红布。
妾室用不得红。
他嗤笑了一声,高高在上地道:
「顾央宁,你表面这么硬气,见都不见我,背地里却这么着急准备嫁给我?」
「但你似乎搞错颜色了,你这样薇薇会不开心的。」
我心底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对他摊牌。
我和袁安恕的庚帖已经换过了。
袁家的聘礼也已经来了大半。
成箱的名贵之物,如今就停在我的院子里。
袁安恕回了江南备婚。
只等黄道吉日那天,来迎娶我。
见我不答,裴凌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
他以为我执意要穿红,苦恼道:「你就非要戴这个红盖头?」
「罢了,就依你吧,我们关起门来再偷偷办一次婚礼。」
他一副无奈又宠溺的样子,让我倒足了胃口。
「宁宁,我对你够好了吧?」
可就在这时,顾薇薇出现了。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的眼眶就红了。
「阿凌哥哥,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正妻吗?」
「我的小娘,做了一辈子的妾室,不像姐姐的娘,一辈子都是正妻,死了也是父亲最爱的女人……」
裴凌连忙解释。
他熟练地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他只是给我一个仪式,并不是真的要娶我。
顾薇薇确认道:「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裴凌连连道:「真的,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和顾央宁办一个仪式了,正好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妾室就是妾室!」
我看到顾薇薇眼中闪过得意,挑衅地看向我。
我却只觉得悲凉。
她用尽手段,只是为了得到裴凌的宠爱。
而裴凌,自始至终,都在享受着一切。
看着两个血脉相连的女子为他反目成仇,扯起头花。
我不想再看,抬步离开,却被裴凌拦住了去路。
「顾央宁,你不和薇薇说些什么吗?」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什么?」
裴凌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将来是我的妾室,薇薇是主母,也是你的主子!」
「你不为你的逾矩认个错吗?」
「要不是你非要穿红,我又怎么会答应你无理的要求,让薇薇这么难过呢?」
「你现在就这么嚣张跋扈,以后还怎么做我的妾室?」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冷笑道:
「裴凌,我不会给你做妾。」
裴凌愣了愣。
他完全不信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
我叹了口气。
似乎要把婚书怼到裴凌面前,裴凌才会信。
再和他多言只是浪费口舌。
可就在我离开之时,裴凌一把推开顾薇薇,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身边的丫鬟要上前,却被裴凌一脚踹开。
「你要去哪里?」
「错还没认就想走?」
我挣扎之时,有人直接朝裴凌面门打了一拳。
本该在江南的袁安恕出现在我身边。
裴凌一下认出了他,是上次那个让他吃了瘪的男人。
他怒吼道:「滚!」
「关你什么事!」
袁安恕挡在我身前,道:「顾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这关我什么事?」
他字字清晰,射入裴凌耳中。
顷刻,裴凌呆在了原地。
10
裴凌看向我,想要和我确认。
却见我看都懒得看他,只关心袁安恕的手有没有打疼。
裴凌的脸一下白了。
「这是怎么回事?」
「顾央宁,你说好了嫁给我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他竟还能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
我道:「出尔反尔的人不是你吗?」
「约好了结为夫妻,你却为了娶顾薇薇,设计了我。」
「我真是看错了你!」
裴凌抿了抿唇道:「你话别说那么难听好吗?」
「不过是一个称呼,我一样娶了你啊!」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
他看向袁安恕道:「你当真要娶顾央宁?」
「你可知,她早就和我——」
裴凌话音未落,脸上又挨了一拳。
袁安恕显然是学过拳脚功夫的。
身为贵公子的裴凌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你敢再侮辱我未婚妻的名声!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裴凌倒在地上。
顾薇薇赶忙过去搀扶他。
我与袁安恕并肩离开。
就在走过门槛之时,裴凌开口道:
「顾央宁,是你背叛了我。」
我为自己之前对他的喜欢感到羞耻。
此番,袁安恕是提前来的。
他迫不及待来到京城,下榻在最好的酒楼。
就等几日后与我成亲。
出嫁前最后的日子里。
安宁又祥和。
裴凌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也不来找顾薇薇了。
顾薇薇几次路过我的院子,眼中都闪过怨毒的冷光。
她似乎觉得,是那天我给裴凌的打击太大了。
她写给裴凌的信都石沉大海。
可她误会了,裴凌不出现是自顾不暇了。
11
我成亲那日。
一直不露面的裴凌也站在了人群里。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明明天气已经完全温暖了起来,他却穿得严严实实。
他想要进来,却被袁家的下人拦住了。
他说他是裴家的少爷。
可袁家的下人只认请柬。
推搡之际,裴凌的衣袖被扯破了,露出了身上斑斑点点的红色印记。
像梅花一样。
这就是我送给他的大礼。
他哄骗我开荤那回,完全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样子。
我派人调查后得知,他也是花楼常客。
他往日和我说,他的那些朋友才去,他从来不去。
偶尔去了,也只是在那里喝酒。
事实并非这样。
我派人找到了一位身染脏病的妓子,给了她许多银两,为她化妆遮掩,又为她安排了和裴凌见面的机会。
几次之后,果然,裴凌也中招了。
随着那些痕迹露出,众人惊呼了一声。
有人认出了裴凌,喊出了他的名字。
裴凌灰溜溜地走了。
这里的礼毕后,我与袁奉恕执手上了船。
此去江南,应是新的开始。
江水悠悠,倒映着我的影子。
小桥流水,烟雨朦胧。
袁奉恕带我抓鱼捕虾,好不快活。
他是袁家嫡次子,上头还有位能干的大哥。
下面有个娇宠的弟弟。
虽在父母宠爱上少了些,却多了很多自由。
日子过得平淡又悠闲。
数月后,回门。
拜过父亲,听他说,顾薇薇已经嫁去了裴家。
原来,裴凌自诩对顾薇薇是真爱,却不敢同裴家父母亲说。
裴凌得病后,裴家上门致歉。
他们不想退婚,承诺婚后会对我很好,把我当做亲女儿。
可父亲掏出的裴凌签字的婚书上,名字已经换成了顾薇薇。
旧的那两份婚书,我家这份当然早就毁了。
裴家那份,裴凌偷了出来,也早就撕毁了。
裴家父母看着婚书上的名字,只觉不可置信。
「这样的庶女怎么能嫁给我们凌儿呢!」
可就算是庶女,也不想嫁给得了脏病的男子啊。
顾薇薇哭着跪在父亲书房外,求他想办法。
但这是她自己谋划来的婚事啊。
裴家父母回去后,又给裴凌相看了很多女子。
奈何我成亲那日,来的人很多,得知裴凌这事的人也很多。
相来相去,没有满意的。
相比之下,顾薇薇居然是里头家世最好的。
裴家父母便想认下这门亲事。
但他们觉得我家理亏,顾薇薇的嫁妆应该多些。
父亲没有理会。
顾薇薇过继到我娘亲名下,成为嫡女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顾薇薇和裴凌的婚礼,很多人都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去的。
裴家少爷自己把嫡女换成了庶女,自己又得了那样的病。
后来,顾薇薇回来过一次。
她的状态很差。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染了病。
她不想同裴凌亲近,但被他强迫着行了房。
我联系了以前的教养嬷嬷,拿到了让男子失去生育能力的秘法。
我派人将这秘法传到了顾薇薇手里。
姐妹情早就断绝,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袁安恕听着这一切。
我问他,会不会觉得我妇人之仁?
袁安恕笑道:「人性本就是复杂的,法令之下,你做的事情只要随心便罢。」
「不要百年之后后悔,就够了。」
我点点头。
我知道顾薇薇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可千不该万不该,算计了我。
眼前闪过幼时,小小一只的顾薇薇来找我玩耍的场景。
她穿着粉色的裙子,怯生生地喊我姐姐,把糖给了我。
可后来,教养嬷嬷来了,不许我吃这个糖。
我的生活也被学这学那填满了,没有时间和顾薇薇一起玩耍了。
姐妹之情,在不知不觉间生分。
等我意识到之时,她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我与袁安恕又在京中停留了几日。
几日后,重新启程回了江南。
袁安恕牵起我的手,道:「娘子,走吧,回家。」
好多年后。
我在江南扎根,走过江南寸寸土地。
我百年之时,江南开办了第一所女学,是我的孙女办的。
她教导女子,不该以失去贞洁为耻。
把人压住,为贞。
离开之际。
我好像听到了顾薇薇的声音。
她和我说,姐姐,对不起。
她还是幼时的模样,穿着粉色的小裙子。
当年,她杀夫后逃亡,我就没有再听过她的消息。
我圆满地闭上了眼。
江南好。
景好,人亦好。
完
来源:生活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