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得发烫时,我正蹲在阳台给小雨缝被面。金线绣的并蒂莲刚收最后一针,针脚猛地扎进指腹,血珠渗出来,在牡丹花瓣上洇开,像要滴出血来。
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得发烫时,我正蹲在阳台给小雨缝被面。金线绣的并蒂莲刚收最后一针,针脚猛地扎进指腹,血珠渗出来,在牡丹花瓣上洇开,像要滴出血来。
"妈,您就别来了。"小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过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爸说...说你们离婚十年了,订婚宴挂两亲家照片不合适。"
我捏着绣绷的手猛颤,金线"啪"地断成两截。窗外梧桐叶沙沙响,十年前的雨声突然灌进耳朵——那天也是阴雨天,李建国醉醺醺砸了暖水瓶,玻璃碴子扎进小雨脚背,血浸透了棉拖鞋。我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雨往诊所跑,他追在后面骂:"赔钱货!养你们娘俩容易吗?"
"小雨,"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小时候烧到40度,是妈背你走了三站路去医院;高考前夜吃不下饭,是妈蹲厨房熬了半宿小米粥;上大学那年,妈在纺织厂上夜班,怕你收录取通知书孤单,坐绿皮火车去陪你,在宿舍楼下等了三个钟头..."
电话里传来男人咳嗽声,接着是李建国粗哑的嗓音:"小雨,让她别说了!"
"妈,我也不想的..."小雨带着哭腔,"小周他爸说要是您来,男方家该觉得咱们家不齐整。要不您就在家看直播?我让小周录全程..."
我盯着阳台角落的红布包,那是我从纺织厂下岗后攒了五年工资买的金镯子、缝了三年的十床被子,还有小雨从小到大的照片。红布包边角磨得发白,针脚是我一针一针补的,每道褶皱里都塞着小雨的成长碎片。
"行,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厨房挂钟"滴答"走着,指针指向下午三点——往常这时候,小雨该发消息问晚上吃啥了。可今天,她的对话框安静得像块冻硬的抹布。
我蹲在红布包前慢慢解开绳结。最上面是金镯子,内侧刻着"小雨周岁",是她一岁时我在金店排三天队打的。那年李建国刚下岗,醉醺醺砸了所有碗,我抱着小雨在张婶家借住,白天菜市场卖菜,晚上等小雨睡了去夜市摆袜子摊。攒够钱那天,摸着镯子上的刻字掉眼泪——这是我能给闺女最像样的见面礼。
底下是十床被子,每床都绣着不同花样:小学那床是摇摇晃晃的小鸭子,初中是粉嫩嫩的月季花,高中是并蒂莲。最沉那床用纺织厂最后一批优质棉絮缝的,被面照着老辈样式绣的牡丹,开得热烈,叶子绿得发亮。小雨上大学前我跟她说:"这床留着结婚用,妈手笨,就绣牡丹,图个花开富贵。"
最底下是本相册,第一页是百天照,皱巴巴的小脸像红皮小土豆;第二页是小学毕业照,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最后一页是去年上海生日,我坐高铁去的,她举着蛋糕冲我笑,脸上沾着奶油,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响,"明天上午十点,朝阳路188号酒店。"后面跟着定位。我盯着看了十分钟,突然抓起红布包冲进卧室,翻出床垫下的存折——里面是我在超市当理货员攒的钱,原本打算给小雨添条金项链。
第二天我天没亮就起了,把红布包东西一样样装进纸箱:金镯子、十床被子、相册,还有那床牡丹被。装完坐在沙发发愣,阳光透过纱窗照在茶几上的婚纱照——小雨穿白纱,旁边站着小周,笑得比阳光还亮。
九点整,我抱着纸箱站在朝阳路188号酒店门口。玻璃门里传来喧闹声,我看见小雨穿红裙被亲戚围着拍照。她抬头时看见了我,脸色瞬间煞白。
"妈?"她小跑过来,"您怎么来了?"
"送嫁妆。"我把纸箱递过去,"金镯子、被子,还有你从小到大的照片。"
小雨接过纸箱的手直抖:"不是说...说别来吗?"
"你爸说不合适,"我扯了扯嘴角,"那这些也不合适。"
酒店里突然传来李建国的喊叫声:"小雨!你妈呢?不是说别让她来吗!"
小雨脸涨得通红,把纸箱往我怀里塞:"妈,您先回去,我...我晚点给您打电话。"
我后退两步,纸箱"咚"地砸在地上。金镯子从缝隙滚出来,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小雨蹲下捡,我看见她手腕上戴着条细金链——不是我买的那只镯子。
"小雨,"我蹲下来帮她捡照片,"你小时候问我,为啥别的小朋友有爸爸接送,我只能骑电动车。我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赚钱。其实是因为他打你,我怕你再被砸伤。"
小雨的眼泪滴在照片上,把百天照的小土豆脸晕开一片。李建国冲出来拽起小雨:"走!别理她!"
我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旋转门里,弯腰把金镯子塞回纸箱。阳光照在"小雨周岁"四个字上,有点刺眼。
回家路上我去了金店。把镯子放柜台上时,老板娘问:"改款吗?"
"熔了重打。"我说,"打个新镯子,等我外孙女出生给她戴。"
走出金店手机震动,是小雨发来的:"妈,对不起。"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没事,你开心就好。"
风掀起衣角有点凉,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存折——里面的钱,够给未来小外孙女买十床新被子,每床都绣最漂亮的牡丹。
只是不知道,等她长大问起外婆时,我该怎么说。是说外婆爱她,还是说外婆的爱,有时候也会被风刮走?
来源:情感大师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