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深几许,有鹀鸣其间|南京越冬鹀类观察小结(下)

B站影视 2025-01-23 18:19 2

摘要:对于多种分布范围覆盖东亚季风区的鹀类而言,南京和中国东部很多地区一样,是它们的重要越冬地。每年10月开始,鹀就陆陆续续来了,一直待到来年五一之前。无论是在长江、石臼湖边的湿地,或是秦淮河、滁河流域的大片农田,还是紫金山、老山的山林地带,细心观察,总能看见它们精


南京越冬鹀类印象

对于多种分布范围覆盖东亚季风区的鹀类而言,南京和中国东部很多地区一样,是它们的重要越冬地。每年10月开始,鹀就陆陆续续来了,一直待到来年五一之前。无论是在长江、石臼湖边的湿地,或是秦淮河、滁河流域的大片农田,还是紫金山、老山的山林地带,细心观察,总能看见它们精灵般的身影。

越冬季,鹀类退掉了繁殖羽,如何辨识它们,需要多看书多去野外多总结,如此,可以更好地发掘平凡中的多样之美。以下就带大家分享自己对南京几种越冬鹀类形态和行为的观察体会,虽然不特意作为一个辨识攻略,但如果这里面的文字能引起你的一点共鸣或者带来一点启发,我也会很欣慰。同时,我也将观察经验总结了一幅鹀类脸谱合集,耐心看到文末,就能看到这张手绘,期待一下吧!

灰头鹀

大概是冬季南京最常见的一种鹀了,似乎格外喜欢水边的灌丛和杂草堆,每次冬春季节去龙袍和绿水湾,从不会落空这种鸟。英文名直译又叫作“黑脸鹀”,黑脸也没错,可是黑的只是眼先那一小部分,像是带着烟熏妆一般。可是鸟的名字只能给三五个字,不能一味追求形象而缺乏严肃性。说是灰头,但这是雄鸟才有的特征,至于雌鸟,那就是灰不拉几,没啥鲜明特点是灰头鹀雌鸟最大的特点。

另外,越冬期雄鸟的非繁殖羽也不全是灰头,似乎还有点淡色的髭纹,而且经常能记录一些跟成年雄鸟雌鸟都不太像的个体,该是当年冬羽(冬羽:鸟类于春秋两季更换体表的羽毛。秋季更换的新羽称冬羽)吗?所以别看灰头鹀常见,其实要做到年龄、性别、繁殖期等各个条件下的仔细辨认,是需要花点细功夫的,野外实践也很重要,包括采集环志进行年龄的判断。灰头鹀的分布遍及整个东亚,因为菜,所以也是区域代表鸟种,南京这里分布的主要是指名亚种,不过四月还会看到肚皮鲜黄的个体,这有可能是从南亚、东南亚迁徙路过的sordida亚种。

▼已长出繁殖羽的灰头鹀雄鸟|图片来源:2022.4,六合龙袍,万思成 摄

▼初判非繁殖羽雄鸟|图片来源:2022.12,溧水石臼湖,万思成 摄

▼灰头鹀雌鸟|图片来源:2022.1,浦口绿水湾,万思成 摄

▼灰头鹀雄鸟亚成冬羽初判|图片来源:2022.1,江都锦西,万思成 摄

在日本,灰头鹀也是记录最多的鹀类之一,那里的灰头鹀长得不太一样,胸腹部的黄色一直延伸到了喉部,在最新的《中国鸟类分类与分布名录(第四版)》中已经独立为“日本灰头鹀”。其实日本分布的鸟类有很多类似情况,形成与大陆种类相近的物种,或者是特征较显著的亚种——未来也随时可能升级为独立物种,这也反映了岛屿在物种进化中的筛选作用。

▼日本灰头鹀(2月·日本横滨)|图片来源:eBird,McLaulay Library, Cornell Lab.

黄眉鹀和白眉鹀

之所以把这两种放在一起介绍,是因为二者分类关系近,也都戴着一顶“瓜皮帽”,旧时江湖称号“五道眉”,按照眉纹颜色,又分别叫“黄五道”和“白五道”。头部花纹对于鉴别雄鸟十分管用,然而白眉鹀雌鸟就要暗淡不少,眉纹甚至沾染了些许皮黄色,此时观察一个部位即可秒速判别:纯正浓郁栗色调的腰部。

同为东亚鸟种,两种鹀的越冬区域也有较多重合,可能是回避种间竞争,它们分别占据不同的生境:黄眉鹀偏好靠近湿地的草灌丛、苇丛,在南京的龙袍、绿水湾很容易看到;白眉鹀则更喜欢较密的小林子,到了紫金山脚下的林子里就有机会找到。

印象中,黄眉鹀更喜欢结群,但不是那种聚成一团、一哄而起的抱团,而是每个个体彼此保持一定距离、但又不离开群体的形式,相互之间似乎保持着某种默契。曾经在绿博园看到一小群黄眉鹀,觅食的时候是双腿快速交替行走,这完全颠覆了我对这类小型鸟儿行进方式的认识——原本以为,鹀和麻雀一样,只会两脚同步地蹦跶。

▼黄眉鹀冬羽|图片来源:2022.1,浦口绿水湾,万思成 摄

▼林子里的白眉鹀|图片来源:2022.4,南京绿博园,万思成 摄

田鹀

中文名大概是直译自英文名rustic bunting,rustic有“乡村的、纯朴”的意思,对应“田”字。不过就中英文的习性描述以及野外观察经验来看,这种鹀似乎不那么喜欢在田野里面栖息,即便出没在乡野地带,也更喜欢栖息在田埂边上的小树、灌丛里。真的要让“田”显得名副其实,那么这个名字赐给栖息在欧洲农田里的黍鹀更合适。

话说回来,rustic原本让我差点跟rusty搞混,也就是铁锈色,这倒是田鹀身上的标志性色调:腰部有锈色鳞片状花纹,胁部有锈色条纹,喉部下方也有一圈锈色斑块,活像串着红花椒的领圈,所以它在东北还有个俗名叫作“花椒嗉子”。与同域分布的其他鹀类相辨别,用这个特征就够了,毕竟越冬期田鹀的脸部图案总体平淡。到了繁殖期,雄鸟就像化了妆一般,脸部黑白相间,加上不时耸立的羽冠,帅气得不行。

▼田鹀冬羽|图片来源:2022.1,六合龙袍,万思成 摄

黄喉鹀

不仅是黄喉!凤头、黑眼罩也是再鲜明不过的特征,可以说,南京的几种鹀最不用费劲学习辨认的便是黄喉鹀。脸部黑黄相间的色调,与老虎一样,因此又得名“虎头凤”。曾经在西安的老街上看到不少鸟笼子里都养着这种鸟,不知道是否是从秦岭山中捕到的西南亚种,捕捉野生动物是违法的,在当今这种信息、资源交换都十分畅通的环境下,笼鸟背后的捕鸟产业链条对于物种的威胁要比旧时放大许多倍。好在南京这边几乎没人养黄喉鹀,他们更喜欢溜溜绣眼和画眉,这也让黄喉鹀得以在南京过上一个相对安稳的冬季。

黄喉鹀喜欢农田、湿地边上的灌丛,也同样喜欢丘陵山地的林子,在龙袍、紫金山都能看到它。曾经在大雪后的梅花山看到一只黄喉鹀,在雪地里努力寻找着食物,看着着实有所不忍,不过自由于徜徉于大自然,怎能不扛点风雪。一月梅花初放时,星星点点的花骨朵,黄喉鹀在其间敏捷穿行,黄黑相间的脸谱又让这调色盘更加丰富。而冬末春初的艳阳里,黄喉鹀在盛放花丛中尽情歌唱,也是让人愉悦的时令图景。

▼雪中的黄喉鹀|图片来源:2018.1,南京梅花山,万思成 摄

栗耳鹀

耳羽或者说大半脸都是带点锈色的棕红色,尤其是雄鸟,而且胸前也有一圈锈色领环,所以过去的书籍文献中常称其为赤胸鹀,白色眼圈也显得格外乖巧喜感。越冬期,雄鸟褪去头部的铅灰色,色调更加柔和。来南京越冬的栗耳鹀数量要比其他几种鹀要少一些,至少我目前还没在南京的野外看过,倒是在离南京不远的江都,通扬运河边上一处不起眼的灌丛里偶然碰见了它们。起初只是为了拍一张点缀着一只小鹀的枯草生境照,直到回放照片的时候,才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一只栗耳鹀。

为新发现而欣喜之余,又觉得有点遗憾,毕竟没有在现场通过细致敏锐地观察把它给“揪”出来。这也告诉自己,看似平凡的环境也会藏着有那么点不平凡的鸟,不要让惯性思维主导一切,观鸟在某些程度说就是一个开盲盒的过程,虽然有运气,但更要有大胆预测并探索新发现的勇气,其实那天观鸟在一旁的休耕田里还“踩”飞了四只鹌鹑,同样出乎我意料。

▼栗耳鹀雄鸟冬羽(12月·中国香港)|图片来源:McLaulay Library, Cornell Lab. 作者:Chun Fai LO

▼考眼力,找找图中的栗耳鹀|图片来源:2022.1,江都锦西,万思成 摄

小鹀

体长12厘米,跟其他鹀放在一起一比,就要小一号。但是小鹀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它的小,反倒是它那有点红红的面颊,这种红是,跟那种害羞变红的脸有那么几分像,所以又得名“红脸鹀”。尤其是到春日和煦的二三月,感受到即将北归的蠢蠢欲动,小鹀的脸更是涨得通红。除了红脸蛋,小鹀的耳后有一道带钩的黑条纹,反正照着回旋镖去联想就不会忘。小鹀既喜欢典型的杂草灌丛环境,也不时在枝头露个脸。

▼小鹀的红脸蛋|图片来源:2022.1,靖江马洲岛,万思成 摄

▼完美保护色|图片来源:2022.1,江都锦西,万思成 摄

苇鹀

顾名思义,它们的生境近似严格地限定于芦苇丛。广布古北界的表亲芦鹀也是生活在这种环境,芦苇两个字拆开,一种送一个,对于这两种分布广泛、特定生境也常见的鸟,名字里的定语少而简单,描述它们再好不过。另一种红颈苇鹀,特征更鲜明,数量也更少。这三种生活于苇地的鹀在南京都有越冬,但是论数量和常见度,苇鹀遥遥领先,它也是芦苇地生境的代表鸟种之一,这种生境下还有另一种名字响当当的鸟种,想必观鸟人都能猜到。苇鹀冬羽总体是沙黄色,跟芦苇的颜色搭配倒是很和谐。也不知道是不是芦苇丛的藏匿空间够大,人类干扰难及,苇鹀的行为看着似乎更有松弛感,而且更喜欢组团活动,与各种隐匿于杂木灌丛中、谨慎害羞的鹀类相比显得有点特立独行。

漫步于龙袍江滩栈道上,两侧苇丛忽而传来一阵躁动,随之在“哔哔啵啵”的声响中,便看到一小群苇鹀在芦苇上活动,踩在芦苇头上攫食草籽,让苇秆弯了腰,看着像结了更饱满的籽实。也曾在长江一处沙洲上看到苇鹀在芦苇旁的沙滩上活动,不知道是不是在芦苇上呆累了想换个新鲜环境,沙子在阳光映射下明亮得有点洁白,镜头中看更像是在白色沙漠上活动,有点奇妙的感觉。

▼芦苇及江北沙滩上的苇鹀|图片来源:2022.1,靖江马洲岛,万思成 摄

其实南京冬季尚能见到芦鹀、红颈苇鹀、三道眉草鹀等种类,只不过说来惭愧,前两种还没见过,江边湿地都有机会看到,需要耐心和慧眼;后一种仅在外地见过,喜欢远离都市喧嚣的山地丘陵生境,南京郊区的丘陵地带也有分布,老山、宝华山、青龙山,还有北边六合的江淮丘陵以及南边的横山、无想山、回峰山都有记录。另外,南京农业大学的科研团队还在横山通过红外相机记录到了蓝鹀,这个记录不得了,毕竟谁都不太会想到南京还能见到这种鸟,这个记录对于蓝鹀的迁徙规律和生境选择也提供了很好的支撑。

▼“巫鸟”得“鹀”的三道眉草鹀|图片来源:2024.2,河南义马,万思成 摄

一点体会

观鸟时人们往往会被体型大、姿态优美、羽色漂亮的鸟儿所吸引,诸如龙袍江滩上空盘旋的东方白鹳、石臼湖边群集于草洲的小天鹅、老山的仙八色鸫、植物园的红嘴蓝鹊,它们能带来饱满的视觉享受,也能激发与美有关的联想。而像鹀这一类体型小巧、羽色也不引人注目的小型雀鸟,尽管没有扑面而来的感官震撼,但如果耐下心来多观察形态与动作,悉心体会不同种类的细微差异、个体与生境的互动,同样能感叹造物之工巧,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又好比来上一碗小杂鱼烧咸菜,虽然不及清蒸鳜鱼那样可以大快朵颐,但是用唇齿间的协调配合剔除鱼刺品尝咸香鲜醇的菜汁鱼冻,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来南京越冬的鹀大多是典型的东亚鸟,虽然不是珍稀品种甚至有点“菜鸟”的感觉,但它们在漫长的演化历程中选中了这片土地,是我们身边大自然的重要组成分子。而且每年南来北往的奔波从不爽约,万物静藏的冬天,它们为荒野的萧瑟增添了几分灵动气息——而另一头的街里巷外,蜡梅开始绽放,腌菜和咸鱼也挂上了竹竿。既是乡土的、又是时令的鹀,何不抬起望远镜多欣赏两眼?

▼南京越冬鹀类脸谱图集|图片来源:万思成 绘

第一排:白眉鹀♀、小鹀、黄喉鹀♂,黄喉鹀♀

第二排:白眉鹀♂、黄眉鹀、田鹀♂、田鹀♀、苇鹀

第三排:灰头鹀♂、灰头鹀♀、栗耳鹀♂、栗耳鹀♀

(上)(下)篇参考资料:

[1] 约翰·马敬能.中国鸟类野外手册(新编版).北京:商务印书馆, 2022.

[2] 刘阳,陈水华.中国鸟类观察手册.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2021.

[3] Tianlong Cai, et al. Biogeography and diversification of Old World buntings (Aves: Emberizidae): radiation in open habitats. Journal of Avian Biology, 2021, 52(6)

[4] Winkler D. , et al. Old World Buntings (Emberizidae), ver. 1.0. – In: Billerman S. M., Keeney B. K., Rodewald P. G. and Schulenberg T. S. (eds), Birds of the World. Cornell Lab of Ornithology, 2020. https://doi.org/10.2173/bow.emberi2.01

[5] Carl H. Oliveros, et al. Earth history and the passerine superradiation.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2019, 116(16): 7916-7925.

[6] 泽天粂夫.古代史に登場する鳥.日本野鳥の会東京のユリカモメ誌. 2012, 8.

Per Alström, et al. Phylogeny and classification of the old world Emberizini (Aves, Passeriformes). Molecular phylogenetics and evolution, 2008, 47(3): 960-973.

[7] Clive Byres, Urban Olsson, and Jon Curson. Buntings and sparrows: a guide to the buntings and North American sparrows. Pica Press, 1995.

[8] 傅桐生,宋榆钧, 高玮,等.中国动物志·鸟纲·第十四卷·雀形目 文鸟科 雀科. 北京:科学出版社,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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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万思成(蓝鸟),河海大学博士,从事水利科研业务工作。也是多年的自然爱好者,尤其爱好观鸟,野外调查和科普宣传经验丰富:为中小学开展过多次观鸟科普讲座和实践活动;手绘作品曾获相关奖项;科普文章收录于《大自然》等知名刊物;曾参与《江苏常见野生动物图鉴》的文字审核、地图编制工作。专业出身使得对地理、生态、人文等都有所涉猎,通过不同视角让观鸟及自然探索更加丰富多彩。

来源:青鸟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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