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东安县的清晨总是带着几分湿漉漉的凉意,程文远站在县衙后院的梨树下,望着初升的太阳将树影拉得老长。他上任东安知县不过月余,便已听闻此地民风淳朴,少有命案。然而今日天刚蒙蒙亮,衙役便匆匆来报——城东绸缎商杜明远死在了自家书房里。
东安县的清晨总是带着几分湿漉漉的凉意,程文远站在县衙后院的梨树下,望着初升的太阳将树影拉得老长。他上任东安知县不过月余,便已听闻此地民风淳朴,少有命案。然而今日天刚蒙蒙亮,衙役便匆匆来报——城东绸缎商杜明远死在了自家书房里。
"大人,现场已经封锁,仵作正在验尸。"师爷张德禄快步走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程文远点点头,整了整官服:"走,去看看。"
杜家宅院位于城东最繁华的街道,三进三出的院落彰显着主人的富庶。程文远踏入大门时,杜家上下已是一片哀声。杜夫人王氏被丫鬟搀扶着,面色惨白如纸,眼泪早已流干。
"大人,我家老爷他...他怎会..."王氏见到程文远,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程文远温声安抚:"夫人节哀,本官定会查明真相。"
书房位于后院僻静处,门窗紧闭。程文远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杜明远的尸体伏在书案上,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深深插入左胸,血迹已经干涸。书案上摊开一封信,字迹潦草,似是遗书。
"初步判断是自戕。"仵作低声禀报,"死亡时间约在昨夜子时前后。"
程文远皱眉环视书房。窗户从内闩死,门也是从内反锁,若非衙役破门而入,这俨然是一间密室。他走近尸体,仔细查看杜明远的手腕——没有挣扎的痕迹,指甲缝里也很干净。
"大人,遗书上说杜老爷因生意失败,债台高筑,无颜面对家人,故而..."张师爷递上那封所谓的遗书。
程文远接过信纸,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忽然,他目光一凝,注意到书案一角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划过。
"杜老爷平日可有什么仇家?"程文远问道。
王氏摇头:"老爷为人宽厚,生意上也讲究诚信,从未与人结怨。"
"那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王氏思索片刻:"前些日子老爷确实心事重重,常独自在书房待到深夜。我问起,他只说是生意上的事..."她说着又哽咽起来。
程文远正欲再问,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蹦跳着跑进院子,手里拿着个木制的小风车。
"娘亲!你看我的风车转得多快!"男孩天真烂漫地笑着,丝毫不知家中发生了何等变故。
王氏急忙擦干眼泪,强颜欢笑道:"小宝乖,先去后院玩。"
程文远目光落在男孩身上:"这是..."
"是犬子杜小宝,今年六岁。"王氏解释道,"昨夜他在奶娘房中安睡,尚不知父亲..."
程文远点点头,正欲继续查看现场,却听杜小宝突然说道:"爹爹昨晚还和我玩捉迷藏呢!"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进程文远脑海。他蹲下身,与杜小宝平视:"小宝,告诉伯伯,昨晚你和爹爹怎么玩的捉迷藏?"
杜小宝转动着风车,天真地回答:"爹爹在书房,我数到十才能进去找他。可是数到十后,爹爹就不见了!"
程文远瞳孔微缩:"不见了?那后来呢?"
"后来爹爹从后面抱住我,吓了我一跳!"杜小宝咯咯笑起来,"爹爹身上有股药味,臭臭的!"
程文远猛地站起身,转向王氏:"杜老爷可懂医术?或者常服用什么药物?"
王氏困惑地摇头:"老爷身体康健,从不碰药材。"
程文远眼中精光一闪,立即命人封锁整个杜府,同时派人去查问昨夜杜家出入人员。他重新审视那封遗书,发现字迹虽模仿得极像,但某些笔画的转折处略显生硬,显然是伪造。
"大人,您怀疑..."张师爷凑近低语。
"不是自杀,是他杀。"程文远斩钉截铁,"凶手利用小宝制造了密室假象。"
就在此时,衙役来报,说在杜府后墙发现攀爬痕迹,墙头还挂着一小片黑色布料。程文远立即想起杜小宝说的"爹爹身上有药味"。
"查!全城所有药材商,尤其是与杜明远有往来的!"程文远下令。
不出半日,线索指向了城北的药材商赵德全。此人与杜明远素有嫌隙,两家曾因一批绸缎染料的供应问题对簿公堂。更可疑的是,赵德全今日突然闭门不出,家中仆人说他天未亮就匆匆出门,至今未归。
程文远亲自带人搜查赵宅,在卧室床下发现一件破损的黑衣,袖口正好缺了一角。经比对,与杜府墙头的布料完全吻合。
日落时分,赵德全在城外十里处的茶寮被抓获。面对铁证,他终于崩溃招供:因杜明远抢走了他最大的客户,怀恨在心,便设计报复。昨夜他潜入杜府,趁杜明远独处书房时将其杀害,伪造自杀现场。正欲离开时,听到杜小宝数数的声音,灵机一动,哄骗孩子玩捉迷藏,利用孩子从外反锁房门,制造密室假象。
"那孩子天真,我说是他爹让他锁门玩游戏的,他便照做了。"赵德全苦笑,"没想到正是这孩子的一句话,让我功亏一篑。"
公堂之上,程文远一拍惊堂木:"赵德全谋财害命,罪证确凿,依律当斩!"
退堂后,张师爷忍不住问:"大人如何从小宝一句话就识破此案?"
程文远轻抚胡须:"小宝说他数到十后'爹爹不见了',后来又'从后面抱住他',说明凶手当时就藏在书房某处。而小宝说'爹爹身上有药味',杜家无人懂医用药,必是凶手身上的气味。再者,一个决意自杀的人,怎会有心思与幼子嬉戏?"
张师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童言无忌,却道破天机啊!"
程文远望向堂外渐暗的天色,轻声道:"孩子眼中看到的世界最为真实。为官断案,有时需要的正是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
翌日清晨,程文远又站在那棵梨树下。微风拂过,几片花瓣飘落在他肩头。衙门外,杜小宝举着新做的纸鸢跑过,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程文远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公堂。东安县新的一天,开始了。
程文远踏入杜家书房时,张师爷已经蹲在尸体旁仔细查验多时。这位年近五旬的师爷鬓角微霜,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此刻正用一根银簪轻轻拨弄死者的指甲缝。
"大人。"见程文远进来,张师爷立即起身行礼,随即压低声音道:"死者指甲中有少许靛蓝色丝线,与身上所穿绸衣质地不符。"
程文远眉头一挑,接过银簪细看。果然,在杜明远右手中指的指甲缝里,嵌着几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蓝色纤维,在阳光下泛着特殊的光泽。
"这是..."
"像是染坊用的上等靛蓝。"张师爷从袖中掏出一块白布,小心翼翼地将纤维取下,"东安县用这种染料的,不超过三家。"
程文远暗自点头。这位师爷对地方事务的熟悉程度,远超出他的预期。前任知县离任时曾提过,张德禄在东安县当了十二年刑名师爷,经手的案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是个难得的干才。
"依师爷之见,这丝线从何而来?"
张师爷捻着胡须:"杜家做绸缎生意,但自家不设染坊。最近与杜老爷有来往的染坊..."他忽然眼睛一亮,"赵德全!那厮除了药材生意,在城西还有间染坊!"
程文远立即命人取来杜家近半年的生意账簿。张师爷接过账簿,手指在纸页间快速翻动,突然停在某页:"果然!上月杜老爷从赵氏染坊进了三十匹湖绸,后因染色不均拒付尾款,两家闹上公堂。"
"当时是谁审理的?"
"正是前任刘大人。"张师爷回忆道,"赵德全当堂扬言要让杜老爷'血债血偿',被衙役拖出去时还踹翻了两张椅子。"
程文远目光一沉。此时仵作初步验尸完毕,报告说死者胸口的刀伤角度蹊跷,不似自刺。
"大人请看。"张师爷指着尸体右臂,"若自戕,衣袖应有挣扎褶皱,但死者衣袖平整如新。且..."他轻轻抬起死者右手腕,"自刺者力道由强渐弱,伤口应是上深下浅,但这处伤口上下几乎等深。"
程文远仔细查看,果然如此。他正要开口,忽听门外传来孩童笑声。杜小宝举着风车跑过院子时,张师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孩子手中的玩具。
"风车..."张师爷喃喃自语,突然快步走向书案,指着那几道先前被程文远注意到的划痕,"大人,这不是普通划痕,是风车竹签的痕迹!"
程文远恍然大悟:"凶手用风车哄骗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询问杜小宝风车的来历。孩子天真地回答:"是黑衣服叔叔给的!他说爹爹让我先玩这个,等会再捉迷藏。"
张师爷立即带人搜查院子,在墙角草丛中发现一个被踩坏的木制风车骨架,上面缠着几根与死者指甲中相同的靛蓝色丝线。
"赵德全的染坊用特殊配方。"张师爷将丝线举到阳光下,"里面掺了少量朱砂,阳光下会泛红光。大人您看——"
程文远凑近观察,果然看到丝线表面闪烁着微弱的红色光泽。这成为锁定凶手的关键证据。
当衙役在赵宅搜出那件破损的黑衣时,张师爷亲自检查衣袖内侧,发现一处不显眼的靛蓝色污渍。
"这是染坊特有的颜料混合痕迹。"他肯定地说,"赵德全定是行凶时衣袖沾了血,匆忙中又碰到了染缸。"
审讯时,赵德全起初百般抵赖。张师爷不动声色地取出一包从赵家染坊搜出的靛蓝染料,当堂倒入清水。染料化开时,水面浮现出独特的红色纹路。
"赵掌柜,这配方全县独你一家吧?"张师爷慢条斯理地问,"死者指甲里的丝线,墙头的布料,还有你袖口的污渍,都带着这种红纹。"
赵德全脸色骤变,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张师爷趁机逼近一步,声音突然转厉:"昨夜子时,杜家更夫看见一个黑衣人翻墙而入!那人左腿微跛,与你去年坠马留下的残疾一模一样!"
这记攻心计彻底击垮了赵德全的心理防线。他瘫坐在地,供认了全部罪行。
退堂后,程文远在二堂备了壶好茶,亲自给张师爷斟上。
"德禄兄慧眼如炬,此番破案功不可没。"
张师爷连忙拱手:"大人折煞小人了。若非大人明察秋毫,注意到小宝那句'药味'的线索,案子也不会破得这般快。"
程文远微笑摇头:"你我配合,如琴瑟和鸣。你熟悉地方人事,明察物证细节;我擅长推演案情,揣摩人心。往后东安县的刑名事务,还要多多仰仗。"
"大人过誉了。"张师爷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其实此案还有一处疑点——赵德全如何得知杜老爷那晚会独自在书房?"
程文远放下茶盏:"师爷的意思是..."
"杜家必有内应。"张师爷压低声音,"我观察杜夫人的贴身丫鬟春桃,问话时眼神闪烁,手上还戴着个崭新的银镯子..."
次日清晨,春桃在城郊被抓获,怀里揣着赵德全给的二十两订金。这个贪图小利的丫鬟,成了压垮赵德全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月后,朝廷批文下达,赵德全被判斩立决。行刑那天,程文远站在县衙高台上,看着张师爷熟练地安排着刑场秩序,心中暗叹:得此良佐,实乃东安县百姓之福。
秋去冬来,当第一场雪落在东安县衙的屋瓦上时,程文远和张师爷已经破获了三起疑难案件。百姓们都说,这位新任知县与他的师爷,一个明镜高悬,一个火眼金睛,简直是包公再世公孙策重生。
而每当有人这样夸赞时,张师爷总是摆摆手,指着书房里正在批阅文书的程文远说:"我们大人那才叫真本事,我不过是帮着打打下手罢了。"
窗内,程文远抬头望见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他提笔在《洗冤录》的空白处添上一行小字:"断案如诊病,既需望闻问切,也要良医相助。张师爷德禄,吾之良医也。"
来源:民间故事会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