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圣上震怒,特敕工部侍郎周慕白为量水官,率十二名司水吏沿河而测,限期三月平定水患。
永乐十四年秋,黄河水患已连淹七州三十六县。
钦天监夜观星象,见紫微垣西侧忽现赤气如蛇,直贯河洛。
圣上震怒,特敕工部侍郎周慕白为量水官,率十二名司水吏沿河而测,限期三月平定水患。
周慕白立于开封城头,见浑黄浊浪裹着断木残垣奔涌东去,忽闻身后传来清越之声:"大人可知这黄河水底,沉着多少朝代的量水尺?
转身见一青衫老者负手而立,腰间悬着半截青铜量水尺,尺身镌刻的蝌蚪文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阁下是?
周慕白剑眉微蹙。
老者抚须而笑:"老朽名唤李沧溟,曾在汉武年间丈量过渭水。
话音未落,江面忽起漩涡,水雾中隐约现出丈许长的青铜量水尺虚影,尺上刻度如活物般游走。
待要细看,雾散影消,唯余老者衣袂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是夜,周慕白宿于黄河渡口。
更鼓三响时,忽闻水声轰鸣,推窗见月华如练,河面却浮起万千光点,恍若星河倒悬。
但见白日所见老者踏浪而行,手中量水尺每点水面,便有金色刻度没入浊流。
周慕白抄起官印跃入水中,冰寒彻骨的河水竟自动分开,露出布满青铜锈迹的河床。
"大人且看!
李沧溟尺尖轻点,河床裂开丈许缝隙,内中沉睡着九柄青铜巨尺,尺身缠绕着黑色水草,草间隐见森森白骨。
周慕白正要近前,忽觉脚踝剧痛,低头见暗流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指甲暴涨三寸抓来。
李沧溟甩出量水尺,尺身迸发青光将鬼手逼退,却见最大那柄巨尺突然震颤,尺面浮现出"大禹"二字。
"原来如此!
李沧溟神色骤变,"这九柄镇河尺本该按洛书方位排列,如今却有三柄移位,难怪水患不绝。
话音未落,河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九尺同时射出光柱冲天而起,在云层中交织成巨大的水纹符咒。
周慕白忽觉天旋地转,待清醒时已身处陌生水域,但见四周皆是透明水壁,中央悬着面青铜古镜,镜中映出的竟是三百年前的治水场景。
画面中,数十名赤膊力士正将巨尺沉入河床,领头之人面如冠玉,腰间玉佩刻着"宋礼"二字。
周慕白心头剧震——这正是永乐年间重修会通河的水利名臣。
忽见画面突变,本该沉入正东位的量水尺被暗流卷向西侧,三名力士追赶不及,竟被卷入漩涡化作白骨。
"现在明白了吧?
李沧溟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每柄镇河尺都镇压着历代治水者的精魂,若被移动,便会唤醒沉睡的河妖。
话音未落,水镜轰然炸裂,周慕白呛出口水,发现自己仍站在渡口,只是手中多了半截断裂的青铜尺。
次日黎明,周慕白率司水吏至孟津渡。
此处河面看似平静,量水尺投入水中却迟迟不见回响。
正当众人疑惑时,水面突然凹陷成巨大漩涡,十二名司水吏腰间测绳同时绷断。
周慕白正要掷出官印,忽闻身后传来破空之声,转头见李沧溟踏着芦苇疾掠而来,手中量水尺化作青龙虚影没入漩涡。
"快看倒影!
有司水吏惊呼。
众人低头,但见河面竟现出两重倒影:上层是熟悉的黄沙浊浪,下层却是清澈见底的碧波,水中游动着半透明的鱼群,每尾鱼背都驮着枚青铜刻度。
李沧溟厉喝:"这是河伯设下的镜渊幻境,诸位且守住心神!
话音未落,漩涡中升起九丈高的水人,面目竟与周慕白有七分相似。
水人抬手招来漫天暴雨,雨滴落地化作尖利冰锥。
司水吏们慌忙撑起油纸伞,却被冰锥轻易洞穿。
周慕白解下官袍掷向空中,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突然游动起来,在暴雨中织成金色罗网。
"大人小心!
李沧溟突然甩出量水尺击向周慕白脚下。
周慕白纵身跃起,方才立足处钻出条百丈长的黑鳞水蛇,蛇瞳竟是两枚旋转的青铜量水尺。
水蛇张口喷出毒雾,所过之处草木皆枯。
李沧溟咬破舌尖喷血于尺上,量水尺顿时化作赤红火凤,与水蛇缠斗在一处。
周慕白趁机跃至河心巨石,取出昨夜所得的半截断尺。
断尺刚触水面,河底便传来锁链崩断之声,九柄镇河尺接连破水而出,在半空组成九宫阵图。
水人见状怒吼,双手结印引动河底淤泥,化作遮天蔽日的黑色帷幕。
"原来如此!
周慕白忽然大笑,将官印按在断尺之上,"河伯老儿,你以历代治水者精魂为饵,诱使后人不断加固封印,实则是借人道气运滋养河妖!
话音未落,官印迸发紫气没入断尺,尺身蝌蚪文尽数亮起,竟与空中九宫阵图遥相呼应。
李沧溟见状面色大变:"大人不可!
强行破阵会……"话未说完,周慕白已纵身跃入九宫阵眼。
但见九柄镇河尺同时射出光柱,将水人与黑蛇绞成碎片。
河面轰然炸开千丈水幕,水幕中浮现出九重青铜门,门内传来万千冤魂的哀嚎。
李沧溟突然泪流满面:"原来先师当年……"话音未落,鼋鼍突然睁眼,双瞳化作两柄旋转的青铜量水尺。
周慕白正要动作,却见李沧溟纵身挡在身前,量水尺贯穿其胸膛时,老者脸上竟带着解脱的笑意:"告诉圣上,沧溟终于……赎清罪孽了……"
周慕白抱住老者尸身,发现其怀中跌落半块玉珏,与自己腰间玉佩严丝合缝。
此时残碑突然迸发青光,将鼋鼍重新拖入河底。
九柄镇河尺化作流光没入两岸山体,黄河水患就此平息。
三日后,周慕白独坐开封城头,手中把玩着合二为一的官印量水尺。
忽闻江面传来清越钟声,但见百艘商船破浪而来,桅杆上飘扬的"郑"字大旗猎猎作响。
为首巨舰甲板上,站着位青衫儒生,腰间悬着的正是半截青铜量水尺。
"大人可愿同往西洋?
儒生遥遥拱手,"听闻天竺有河,水中月影投石不碎,倒影中藏着真正的河图洛书。
周慕白抚摸着官印上新增的蝌蚪文,忽然想起昨夜梦中,李沧溟站在星河璀璨的河底,指着无尽深渊笑道:"所谓治水,治的从来不是江河,而是人心啊。
暮色渐浓时,开封百姓惊见黄河水面浮起万点金光,恍若当年大禹治水时的神迹。
而周慕白的官船早已消失在烟波浩渺中,唯有岸边新立的量水碑上,镌刻着四句谶语:"水映天心影自真,投石碎影见本根。
莫道河伯无情义,千年因果一秤分。
后来有渔民在入海口见过周慕白,说他与那青衫儒生并肩立于鲸背之上,手中量水尺化作通天桥梁,桥上走过的皆是历代治水名臣的虚影。
每当月圆之夜,黄河沿岸的孩童仍会唱起古老歌谣:"量水官,测河川,倒影里面住神仙。
投石问心心不乱,碎影深处见苍天。
残月高悬,湘西群山似被泼了墨汁,浓稠的夜色里浮动着磷火般的幽光。
周慕白独立于沱江渡口,手中量水尺泛着青白冷芒,尺身新添的蝌蚪文正逆着月光游走。
忽有夜枭掠过枯枝,翅尖扫落几片腐叶,那叶子竟未落地,反在半空凝成血色符咒,眨眼间又化作黑蝶四散。
“大人,苗寨的引魂灯灭了三盏。”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司水吏中年纪最长的陈七压低嗓音,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测水罗盘。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竟直直指向江心——那里本该是漩涡最凶险处,此刻却浮着盏青铜灯,灯焰呈诡异的碧绿色,将水面映出无数扭曲人影。
周慕白瞳孔微缩。
昨夜在辰州府衙,他分明见着那盏引魂灯在沙盘上亮如白昼。
当时苗疆巫祝阿依朵拄着蛇骨杖踏月而来,满头银饰叮当作响,腰间悬着的九眼天珠却蒙着层灰雾。“黄河水患是明枪,苗疆蛊祸乃暗箭。”阿依朵指尖抚过天珠裂纹,忽有血线自她七窍渗出,“周大人若想见真正的量水尺,明日戌时,沱江见。”
此刻江风卷着腐臭扑面,周慕白腕间忽感刺痛。
低头见量水尺正将皮肤割出血痕,尺身蝌蚪文已化作密密麻麻的蛊虫图案。
陈七突然闷哼一声,低头见裤脚爬满透明水蛭,每只蛭腹都嵌着粒朱砂痣似的红点。
他刚要挥刀,却听周慕白厉喝:“别动!
这是子母噬心蛊!”
话音未落,对岸山崖传来凄厉笛声。
笛声如钢针刺入耳膜,江面青铜灯骤然炸裂,碧焰升腾三丈,化作万千鬼面扑来。
周慕白甩出量水尺,尺身青光与鬼面相撞,竟爆出金铁交鸣之声。
陈七趁机咬破舌尖喷血于罗盘,罗盘顿时射出红光,将袭来的鬼面灼出焦痕。
“大人快看!”有司水吏指着江心尖叫。
但见方才炸裂的灯盏处,缓缓浮起具水晶棺椁,棺中躺着具身着苗服的少女尸体。
尸体面容栩栩如生,双手交叠处捧着柄通体漆黑的量水尺,尺身刻着与周慕白手中那柄完全相反的纹路。
笛声骤歇,对岸现出阿依朵的身影。
她此刻卸了满头银饰,青丝如瀑垂落腰间,手中蛇骨杖却化作条三丈长的金环蛇,蛇瞳竟是两枚旋转的青铜量水尺。“周大人可知,这具水晶棺里躺着的是谁?”阿依朵声音空灵,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是我苗疆三百年来最杰出的量水师,却在二十年前突然暴毙。”
周慕白握尺的手微微发颤。
他分明看见棺中少女眉心有粒朱砂痣,与陈七裤脚水蛭腹部的红点一模一样。
此时江面突然沸腾,无数透明水蛭破水而出,每只蛭尾都拖着条血线,在半空织成张遮天蔽日的巨网。
阿依朵轻笑:“子母蛊已成,诸位的性命,此刻都系在周大人手中了。”
陈七突然惨叫着跪倒在地,七窍开始渗出黑血。
周慕白正要上前,却见水晶棺盖轰然飞起,少女尸体竟直挺挺坐起。
她双目紧闭,口中却发出阿依朵的声音:“周大人可敢接这柄阴尺?
接了,或许能救你属下性命;不接,他们三息之内便会化作血水。”
量水尺突然变得滚烫,周慕白掌心皮肉已被灼焦。
他望着在水蛭网中挣扎的司水吏,忽见陈七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珏——正是李沧溟临终前交予他的信物。
玉珏在月光下泛起青光,竟与水晶棺中的阴尺产生共鸣。
“原来如此!”周慕白突然大笑,将手中阳尺掷向江心。
阳尺入水刹那,江面浮现出巨大的阴阳鱼图案,鱼眼正是那两柄量水尺。
阿依朵脸色骤变:“你竟能催动阴阳两仪阵!”话音未落,少女尸体突然睁眼,双瞳化作两柄旋转的青铜尺,尺尖射出黑光直取周慕白咽喉。
周慕白不闪不避,任由黑光没入眉心。
霎时间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置身于片血色水域,水中漂浮着无数具青铜棺椁,每具棺盖上都刻着历代量水官的名讳。
最中央的棺椁突然开启,走出的竟是李沧溟,只是此刻他面容狰狞,腰间量水尺化作条血色蜈蚣。
“你以为救得了天下人?”李沧溟的声音带着蛊惑,“从你接过官印那刻起,就注定要成为新的祭品。”血色蜈蚣突然暴起,周慕白却闭目凝神,脑中浮现出昨夜梦中场景——阿依朵将九眼天珠按在他心口,天珠裂纹中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晶莹的水珠。
现实中的江面突然炸开万丈水幕,周慕白自虚空中跌落,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阴阳双尺。
双尺相撞发出龙吟之声,江面所有水蛭瞬间汽化,阿依朵手中的蛇骨杖寸寸碎裂。
她踉跄后退,银牙紧咬:“你竟能融合阴阳尺!
难道当年大禹……”
话音未落,水晶棺中的少女尸体突然坐起,双手结出繁复手印。
周慕白顿觉天灵盖被撕开,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大禹治水时斩杀的河妖、李沧溟在汉武年间封印的蛟龙、阿依朵族中世代守护的蛊神……原来这阴阳量水尺本为一体,历代量水官皆被尺中执念所惑,最终成为新的祭品。
“大人小心身后!”陈七突然嘶吼。
周慕白回身见少女尸体已至眼前,指尖正要点在他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将阴阳尺倒转,以阳尺尖端刺入自己心口。
剧痛中,他看见少女尸体眼中的青铜尺虚影轰然炸裂,阿依朵喷血倒地,手中九眼天珠彻底碎裂。
“你疯了!”阿依朵挣扎着爬起,“阴阳尺相融会吞噬你的魂魄!”周慕白却笑起来,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当年大禹将尺一分为二,为的就是防今日之祸。”他突然将双尺插入江心,整条沱江顿时沸腾如鼎,无数黑影自江底升起,却都被双尺射出的金光净化。
阿依朵突然发出凄厉惨叫,她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纹路,整个人如蜡像般融化。
临死前,她望着周慕白露出解脱的笑容:“原来真正的量水师……从来不用尺……”话音未落,江面升起九道水柱,水柱中浮现出历代量水官的虚影,他们对着周慕白齐齐躬身,最终化作点点星芒没入双尺。
周慕白踉跄着走向水晶棺,发现棺中少女尸体正在风化。
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银饰,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银饰内侧刻着行小字:“壬寅年秋,阿依娜以身饲尺,求后世量水师莫蹈覆辙。”原来这少女竟是阿依朵的先祖,三百年前就已算出今日之劫。
陈七突然指着江面惊呼:“大人快看!”但见阴阳双尺正在水中旋转融合,最终化作一柄通体透明的玉尺。
玉尺表面流动着水纹,细看竟是无数微型星图。
周慕白伸手握住玉尺,霎时江风止息,磷火消散,满天星斗倒映在平静如镜的水面上。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量水尺……”周慕白喃喃自语,忽觉掌心发烫。
低头见玉尺正在吸收他的鲜血,尺身浮现出新的纹路——竟是条完整的黄河水脉图,图中标注着十二处用朱砂圈出的地点,每个红圈中都画着枚青铜刻度。
远处传来鸡鸣,晨雾渐起。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江面上的水晶棺椁、青铜灯盏、血色水幕全都消失不见,唯有那柄玉尺静静躺在周慕白掌心。
陈七凑近细看,突然指着尺身某处惊呼:“大人!
这处标记……不正是咱们要找的黄河源头吗?”
周慕白却望着对岸空荡荡的山崖,那里残留着几片带血的银饰碎片。
他忽然想起昨夜阿依朵最后的口型,分明是在说:“当心……紫微垣……”此时头顶传来清越鹤唳,抬头见三只仙鹤掠过天际,鹤背上隐约坐着位道人,道袍上绣着的星图与玉尺纹路如出一辙。
“传令下去,即刻启程前往昆仑墟。”周慕白将玉尺贴身收好,转身时衣袂扫过江岸,惊起几只蓝翅凤蝶。
这些蝴蝶竟不惧人,反而绕着玉尺翩翩起舞,翅粉落在尺身,使那些青铜刻度愈发清晰。
陈七望着大人挺拔的背影,忽然发现他鬓角不知何时多了几缕银丝,在朝阳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七日后,当周慕白率众行至昆仑山脚时,忽见雪峰之巅腾起九色霞光。
守山人颤声禀报,说那霞光中隐约可见青铜巨尺虚影,尺上刻度与玉尺完全吻合。
周慕白抚摸着怀中玉尺,耳边忽然响起阿依朵临终前的呢喃:“阴阳相济,水德归元。
当心紫微垣西那颗突然变亮的星……”
是夜,周慕白独坐篝火旁,玉尺突然变得滚烫。
他抬头望向星空,果然见紫微垣西侧有颗暗星正在迅速变亮,星辉竟化作金色丝线,与玉尺产生共鸣。
当他将玉尺举向星空时,丝线突然化作实体,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恍惚间,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耳畔回响:大禹的叹息、李沧溟的笑声、阿依娜的啜泣,还有阿依朵未尽的警告……
火堆突然爆出火星,周慕白猛地惊醒,发现玉尺表面多了道裂痕,裂痕中渗出晶莹水珠。
他伸手接住水珠,指尖竟传来黄河的涛声、长江的呜咽、珠江的欢歌。
此刻东方既白,晨光中,昆仑墟的轮廓愈发清晰,而周慕白腰间的玉佩与玉尺同时发出清鸣,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大人,该启程了。”陈七轻声提醒。
周慕白将玉尺系在腰间,最后望了眼沉睡的营地。
他知道,从握住阴阳尺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不是单纯的量水官了。
当紫微垣西那颗星彻底亮起时,等待他的将是比黄河水患更可怕的劫数,但此刻他心中唯有坚定——就像当年大禹劈开龙门时,手中量水尺迸发的那道光。
昆仑墟的雪峰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周慕白踏着千年玄冰而行,每一步都在冰面烙下淡金符印。
玉尺紧贴心口发烫,尺身裂痕中渗出的水珠已凝成九颗星砂,在掌心排列成诡谲的北斗阵图。
忽有冰棱自头顶坠落,却在触及他周身三寸时化作齑粉,细看竟是些刻着微缩河图的冰晶蛊虫。
“大人小心幻蛊!”陈七挥动判官笔击碎漫天冰尘,笔尖朱砂却凝成诡异血网。
周慕白瞳孔骤缩,见血网中隐现阿依朵的面容,她七窍淌着银辉,指尖缠绕的正是那根断裂的蛇骨杖虚影。“周大人可知,昆仑墟每块玄冰都封印着历代量水官的执念?”她的笑声穿透冰层,“你怀中玉尺,此刻怕是渴饮鲜血了吧?”
话音未落,脚下冰面轰然塌陷。
周慕白凌空倒卷,玉尺点在虚空竟引动地脉龙气,九道金龙虚影自地底冲天而起,将坠落的冰晶熔成赤红岩浆。
岩浆中浮出具青铜棺椁,棺盖铭刻的星图与玉尺纹路完全契合,棺内却空空如也,唯余一缕银发缠绕着半截断裂的龟甲。
“这是……河图洛书的残片!”陈七声音发颤。
周慕白刚要伸手,龟甲突然迸发青光,将他神识拖入片混沌空间。
但见天地未分,清浊二气如太极鱼般流转,中央悬浮着柄通天彻地的巨尺,尺身刻着山川河岳、日月星辰,每道刻痕都在吞吐混沌之气。
巨尺突然裂作阴阳两半,阳尺化作金甲神人劈开天地,阴尺化作玄衣女子织就星河。
周慕白正要细看,忽觉神魂剧痛——阴尺所化女子竟与阿依娜面容重叠,她手中银针正刺向自己眉心。“三百年了,终于等到能融合阴阳尺的载体。”女子声音空灵,指尖银针却化作万千蛊虫。
阴尺女子发出凄厉尖叫,身形渐渐透明:“不可能!
这分明是禹王禁术……”话音未落,混沌空间轰然炸裂。
周慕白神识归体时,正见玉尺将青铜棺椁吞入尺内,尺身裂痕竟开始自动修复,九颗星砂化作液态没入尺中,显露出真正的纹路——竟是幅动态的九州水脉图,图中每滴水珠都映照着不同时空的治水场景。
“大人快看!”陈七突然指向天际。
但见紫微垣西侧那颗暗星已亮如明月,星辉化作实质垂落昆仑墟,在雪峰之巅凝成座白玉祭坛。
祭坛上供着柄古朴石尺,尺身斑驳却透着洪荒气息,石缝中渗出的不是尘埃,而是流动的星砂。
周慕白刚踏上祭坛,石尺突然震颤起来,地面浮现出二十四道水痕,每道水痕都对应着不同朝代的量水官虚影。
当他的影子与第七道水痕重叠时,虚影突然睁眼——那竟是穿着大禹服饰的自己,手中量水尺正滴落着混着金砂的鲜血。
“原来我等皆是轮回转世。”大禹虚影的声音在祭坛回荡,“这柄开天尺本该永镇混沌,却被历代量水官的执念污染。
如今你既得阴阳双尺,便要做出抉择——是继承禹王道统重开天地,还是任由执念吞噬化为新的劫数?”
祭坛开始崩塌,二十四道水痕化作锁链缠向周慕白。
他望着掌心逐渐清晰的星砂纹路,忽然想起阿依朵最后的警告。
此时玉尺突然脱离掌控,化作金龙玄凤缠斗不休,龙吟凤鸣中,他看见黄河决堤时的饿殍遍野、苗疆蛊祸中的妻离子散、还有未来某日天地崩塌的末日景象。
“我既为量水官,便要量尽人间疾苦。”周慕白咬破舌尖,将心头血抹在玉尺之上。
血光冲天而起,金龙玄凤突然融合,化作柄三尺青锋。
剑身一面刻着山川河岳,一面映着日月星辰,剑柄处镶嵌的正是那九颗星砂。
大禹虚影露出欣慰笑容,二十四道水痕化作甘霖没入剑身。
周慕白挥剑斩向虚空,混沌顿时裂开缝隙,缝隙中现出条璀璨星河。
星河彼端传来无数呼唤,有李沧溟的叹息、阿依娜的轻笑、还有阿依朵未尽的祝福。
“原来真正的量水,是丈量天地人心。”周慕白收剑入鞘,祭坛轰然炸裂。
他踏着星砂走向昆仑墟深处,身后雪峰开始重组,化作九根通天玉柱,柱上分别刻着:河图、洛书、禹贡、水经、山海、云笈、灵枢、天工、开物。
行至第七根玉柱时,周慕白忽然驻足。
柱面浮现出阿依朵的身影,她这次没有七窍流血,反而浑身散发着柔和银光。“周大人可知,我苗疆蛊术本就是禹王治水时遗落的控水秘术?”她指尖轻点,玉柱中飞出只冰晶蛊虫,落在周慕白肩头化作银饰,“带着它,或许能助你渡过三灾九难。”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龙吟。
但见冰渊深处浮出具水晶龙骸,龙首处插着半截青铜戟,戟身缠绕的正是大禹治水时的九条缚龙索。
龙骸空洞的眼眶中,飘着团幽蓝魂火,魂火中映出无数治水场景:有李沧溟在渭水斩蛟、有阿依娜在苗疆驯洪、还有周慕白自己站在黄河决堤处,手中量水尺化作遮天巨网,将滔天浊浪尽数收束。
“后辈,可愿继承吾之遗志?”魂火突然化作人形,正是周慕白在混沌空间见过的大禹。
他抬手轻点,龙骸化作流光没入青锋剑,剑身顿时浮现出细密龙鳞纹路。
周慕白只觉浑身经脉暴涨,识海中涌入无数治水秘术,竟包括阿依朵未曾言明的苗疆禁术。
“禹王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周慕白握紧剑柄,发现掌心纹路已与剑柄星砂融为一体,“历代量水官皆被执念所困,您当年是如何斩断因果的?”大禹虚影微微一笑,指向他腰间玉佩:“你且看那玉中倒影。”
周慕白低头望去,只见玉佩表面泛起涟漪,倒映出的竟是二十四个不同时空的自己。
有的他白发苍苍仍在丈量河床,有的他化作山岳镇压水眼,还有的他正站在此刻的昆仑墟,将青锋剑刺入自己心口——剑尖挑出的却是团漆黑执念,化作流星坠向紫微垣西侧那颗亮星。
“原来如此!”周慕白长笑一声,挥剑斩向虚空。
剑光过处,二十四个时空的倒影同时破碎,化作甘霖滋润干涸大地。
他忽然明白李沧溟为何甘愿赴死,阿依朵为何以身为祭——真正的量水之道,是连自己的执念都要丈量清楚。
此时青锋剑突然发出清鸣,剑柄星砂自动排列成河图洛书。
周慕白将剑抛向空中,剑身化作银河倒悬,将昆仑墟照得纤毫毕现。
他看见冰层下封印的历代量水官遗骸,看见地脉中奔涌的龙气脉络,更看见未来某日,自己将青锋剑传给位布衣少年,那少年眉心与阿依娜同样位置,有粒朱砂痣微微发亮。
“该启程了。”周慕白转身走向星河,肩头银饰化作冰蝶引路。
昆仑墟在他身后重组,九根玉柱化作星辰没入天幕。
当第一缕星光落在他眉心时,青锋剑突然自动归鞘,尺身裂痕彻底消失,显露出真正的铭文——非金非玉,非篆非隶,而是由无数治水场景组成的动态符咒。
三日后,当周慕白走出昆仑墟时,发现天下大旱。
他抚摸着归鞘的青锋剑,剑身突然传来黄河奔涌之声。
仰头望向紫微垣西侧,那颗亮星已化作银色水滴,正缓缓没入北斗第七星。
他忽然轻笑,将剑穗上的冰蝶银饰弹向空中,银饰化作甘霖洒落九州。
从此天下多了个传说:有位青衫剑客踏水而行,剑尖所指必有甘霖。
他丈量江河不用尺,只消闭目聆听,便能听见大地血脉的跳动。
有人说在苗疆见过他腰间银饰化作巨蛇驯洪,有人说在黄河见过他剑光化作金龙镇妖,更有人说在月圆之夜,曾见他与位银发女子在星河中并肩而立,女子手中蛇骨杖开满蓝翅凤蝶,杖尖挑着的,正是那柄失传千年的开天量水尺。
来源:温柔小辣椒米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