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光着脚丫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玩打仗游戏,他当"解放军",我当"国民党",虽然那时候我们连国民党是什么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解放军是好人,国民党是坏人。
我和刘玉龙同年同月出生,从小在一块长大的,用村里人的话说,我俩比亲兄弟还亲。
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光着脚丫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玩打仗游戏,他当"解放军",我当"国民党",虽然那时候我们连国民党是什么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解放军是好人,国民党是坏人。
每次玩到最后,总是我"投降",然后我俩就勾肩搭背地去村东头的小溪里摸鱼。
1974年冬天,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广播征兵的消息,我和玉龙正在田里帮着收最后一茬白菜。听到广播,我俩几乎同时直起腰来,眼睛亮得像黑夜里的猫眼。
"去不去?"玉龙问我,手里还攥着一颗沾着泥的白菜。
"废话,当然去!"我把锄头往地上一杵,"咱俩不是从小就说好了要当兵吗?"
当天晚上,我俩就跑到大队部报了名。填表的时候,我的手抖得厉害,差点把"王建国"三个字写成"王建玉"。
玉龙笑话我:"瞧你这点出息,还没上战场呢就吓成这样。"
体检那天,我俩一大早就起来了,玉龙他妈给我们每人煮了两个鸡蛋,说是补补身子。
到了县医院,脱得只剩裤衩的我们被医生翻来覆去地检查,像集市上挑牲口似的。玉龙的胸肌比我发达,医生拍着他的背说"好材料",我有点嫉妒,但更多的是高兴——这说明我俩都能过关。
政审也没问题,我们两家都是贫农出身,根正苗红。
可就在我们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大队民兵营长把我们叫去了办公室。
"有个情况,"营长抽着旱烟,眉头皱成个"川"字,"今年你们村就一个名额,你俩得商量一下谁去。"
我和玉龙面面相觑,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书记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响,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回家的路上,我俩谁都没说话。路过小溪时,玉龙突然蹲下来,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打了个水漂,石头在水面上跳了五下才沉下去。
"要不你去吧,"玉龙盯着水面说,"你比我机灵。"
"放屁!"我踢飞一块石子,"你体能比我好,应该你去。"
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里,我听见院墙那边有动静,爬起来一看,玉龙正骑在墙头上冲我招手。
"下来!"我压低声音,"大半夜的装什么猴子!"
玉龙跳下来,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我想了个主意……"
第二天,我们请了半天假,骑车去了县城。县武装部的大院里停着几辆军绿色的大卡车,一些穿军装的人正在忙活。
我们打听到接兵的朱连长住在后院招待所,就壮着胆子找了过去。
朱连长正在院子里练单杠,看到两个毛头小子探头探脑,停下动作问我们有什么事。我紧张得舌头打结,还是玉龙先开口:"报告连长,我们想当兵!"
朱连长擦了擦汗,笑着说:"想当兵得去正常体检和政审啊,找我干啥?"
"今年我们村就一个名额,"我鼓起勇气说,"但我们俩都想当兵。"
朱连长皱起眉头:"这我可管不了,名额是上级定的。"
玉龙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建国,咱们给连长露一手?"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退后几步,就在武装部的院子里,打起了从小跟村里老武师学的少林拳。老武师是还俗的和尚,教了我们不少真功夫。
我俩一板一眼地打起来,拳脚带风,朱连长眼睛渐渐亮了。
"停!"他突然喊道,"你们会潭腿吗?"
"会!"我们异口同声。
于是我们又展示了十二路潭腿,朱连长越看越兴奋,最后拍着大腿说:"好!好苗子!你们等着!"
他转身就进了办公楼,我和玉龙站在院子里,心跳得像擂鼓。过了约莫半小时,朱连长出来了,脸上带着笑:"我跟武装部长商量了,破例给你们村两个名额!"
我和玉龙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互相捶着对方的胸口,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在乎。就这样,我们跟着朱连长去了南京,成为某旅的新兵。
新兵连虽然辛苦,但对于我们两个从小就练过武,又打小在田地干活的农村小子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当然,最令人难受的还是晚上要背条令,还有排长额外增加的老三篇。
难受归难受,但该背诵的还得背诵,我和刘玉龙为了将老三篇和条令记住,连续好几个星期中午都没有休息,有时在被窝里还偷偷背诵。
还有一个让人难受的是搞内务卫生,尤其是那叠被子。
"王建国!你的被子是馒头吗?"班长一把掀开我的被子,"重来!"
玉龙比我细心,他的内务渐渐成了排里的样板。三个月后新兵连结束,我们被分到了师侦察连。走进连队大门时,我们惊讶地发现站在队伍前面的竟然是朱连长——他现在是我们的侦察连连长了!
朱连长看见我们也很高兴:"哟,我的两个'武术家'来了!好好干,侦察连可不像新兵连那么轻松。"
他说得一点没错。侦察连的训练简直变态:十公里武装越野、夜间定向、捕俘格斗、攀登索降……我和玉龙互相鼓励,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特别是格斗训练,我们的武术底子派上了大用场,经常被朱连长叫出来做示范。
入伍第二年春天,连里突然通知我和玉龙去帮师长搬家。朱连长特意嘱咐我们:"机灵点,别毛手毛脚的。"
师长家住在一栋二层小楼里,我们负责搬家具。玉龙特别勤快,不仅干活利索,还主动和首长夫人聊天,帮忙摆放物品。休息时,师长随口问我们是哪里人,玉龙眼睛一亮:"报告首长,我们是山东临沂的!"
"哦?我也是临沂的!"首长来了兴趣,"哪个公社的?"
就这样,玉龙和首长攀上了老乡。临走时,首长特意拍了拍玉龙的肩膀:"小伙子不错,叫什么名字?"
"报告首长,我叫刘玉龙!"
一周后,连里宣布调玉龙去师司令部当公务员。我既为他高兴,又有点失落。
玉龙当公务员后,我们见面的机会确实少了。他整天跟着首长转,学了不少东西。
1980年初,他提干了,穿上了四个兜的干部服,神气得很。
他劝我也争取留队,但我心里明白,提干的机会很渺茫。
1980年底,我五年服役期满,当时连队转志愿兵的名额只有一个,给了另一个表现突出的老兵。
朱连长找我谈话时很为难:"建国,你是好兵,但……"
"连长,我明白。"我打断他,"我退伍。"
退伍那天,玉龙来送我。站台上,我们紧紧拥抱,他的肩章硌得我脸疼。
"回去好好干,"玉龙红着眼睛说,"等我转业了回去找你。"
"得了吧,你将来当了大官,哪还记得我这个小兵。"我故意开玩笑,但鼻子酸得厉害。
回家之后,县城的战友吴其亮推荐我去县政府机关食堂当厨师,他说他父亲负责县政府的后勤事务,正好有天晚上听到父亲讲要招一名厨师,他就想到了我。
我很感激他,到底是好战友,遇到事还会想着我。但我也为难,毕竟,我在连队是战斗班排的战士,舞枪弄炮我在行,可这烧菜当大厨,万一搞不好,就不好交待了。
吴其亮说:“没事,厨房里有大厨掌勺,你去慢慢学,我都跟我爸说好了,别担心。”听他这样说我才放下心。
刚开始我连炒勺都拿不稳,经常把菜炒糊。但慢慢地,我找到了感觉,甚至开发出几道拿手菜。后来机关里的人都说:"王师傅的菜有'军旅风味'。"
玉龙则一路高升,从排长到连长,最后干到了副团才转业。他转业后去了市里的一个局当领导,偶尔回老家会来看我,我们就在我家院子里喝酒,回忆当年的军旅生涯。
如今,我们都退休了。孩子也都成了家,去年还在老家给我盖了新房。玉龙的孩子也很出息,是央企的一个中层领导。有时候我们通电话,他还会笑话我:"当年你要是也提干了,现在说不定是将军了呢!"
我就会回敬他:"得了吧,我要当了将军,谁给你做红烧肉吃?"
人生就是这样奇妙。当年那个因为名额差点去不成的小兵,如今过着平凡但满足的生活;而那个机灵勤快的老乡,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有时候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会想起当年在武装部打拳的情景,想起朱连长闪亮的眼睛。命运给了我们不同的剧本,但我们都演好了自己的角色。
妻子常说我:"你这辈子就知足吧,孩子争气,身体硬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说得对。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幸福也不是只有一个模样。就像做菜,有人喜欢咸,有人喜欢淡,重要的是适合自己的口味。
前几天,玉龙打电话来说要来看我,我特意准备了他最爱吃的红烧鲤鱼,还准备了红烧肉,这是吴其亮的最爱。等他们来了,我们还要像当年在部队那样,开开心心吃饭,痛痛快快喝酒。
还有,我还得在院子里与玉龙比划两下拳脚——当然,得小心别闪了老腰。
创作申明:故事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来源:清风晓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