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的山头成为一片焦土。烧黑的树木，歪七倒八地遍及山野，一个个弹坑把山梁连成破烂的荒丘。这里已经不再有林鸟的惊飞，不再有山鸡的鸣叫和野兔的奔窜，它们早已逃亡他乡……

1939年12月31日。

清晨，在浓密的云层中，只筛下几缕微弱的阳光。昆仑关上并没有初升的太阳。连续十几天的激战，使昆仑关及其附近

的山头成为一片焦土。烧黑的树木，歪七倒八地遍及山野，一个个弹坑把山梁连成破烂的荒丘。这里已经不再有林鸟的惊飞，不再有山鸡的鸣叫和野兔的奔窜，它们早已逃亡他乡……

杜聿明的第五军指挥部，推进到高犬岭的掩体中。这里能用望远镜清楚地观察昆仑关前的形势。杜聿明站在掩体的瞭望口前，不时用望远镜瞭望。

5时50分时，杜聿明接通了新二十二师指挥所的电话。

“邱师长吗？情况怎么样？”

电话线那端，传来邱清泉满怀信心的声音：“军座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完毕。”

杜聿明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带有无限的期望：“雨庵，委座和我们都盼望着你的佳音。今天是民国二十八年最后一天，希望你给今天全国的抗日战场作一个良好的总结，希望你以新的战绩给新年的到来献一份厚礼，给抗日军民以希望。”

邱清泉没再说什么，他用一个标准军人的语气向杜聿明说了声“是————”

邱清泉放下电话，抬手看看，他手上的夜光表“嘀嘀哒哒”地走着，他的心也随着表针的走动在剧烈地跳动，他从卫兵手中接过钢盔戴上，将钢盔的带扣扣紧；

“开一辆战车过来，今天我要亲自上去督战。”

当昆仑关战场上所有军官的表的时针对准6点时，中国军队的大炮怒吼起来，瞬间一片地动山摇。密集炮火的巨大爆炸声，震得山林失色。轻重机枪“哒哒哒”声不绝于耳，加上冲天的火光，滚滚浓烟，伴随着炮声，好像一幅壮丽的迎新年爆竹烟火图景，一下使将士们无比亢奋和激动；再看昆仑关，刹时被硝烟、尘土、碎石、弹片层层裹了起来，从望远镜中也难以看清它的真面目了。

“冲啊————”

新二十二师六十五团的士兵们首先由界首北端高地及公路两侧向界首东南端的日军所占高地、碉堡开展冲击。

公路上，骑兵团的马队，卷着滚滚烟尘向前飞驰，一把把战刀在尘霭中挥舞。马队就像一条奔腾的巨龙，风卷似的跃进日军阵中，雪亮的马刀砍向那些来不及再装子弹的日本士兵头上。在骑兵的后面，是十几辆隆隆开进的战车。师长邱清泉就坐在最前头的一辆战车中，他哪是来督战的，简直就是带头来冲锋。

邱老虎的虎劲来了。战车里闷热的气息，迫使他解开了少将军服的领子，挽着高高的袖子。他通过瞭望孔一边观察，一边指挥战车向前开进、射击。

“快，打左边山腰上那个碉堡！”

随着他的喊声，和战车的震颤，山腰上便火光一闪，日军碉堡就飞到半空中。

“操，打得好！再瞄准上面那个！”

邱清泉已经忘了他的师长身份，高兴得像个淘气的孩子。仿佛这不是在进行一场残酷的战争厮杀，而是他孩提时在山明水秀的永嘉农村的小河边，光着屁股与小伙伴打水仗。

他拍着炮手的肩说：“操，好小子，我要嘉奖你！”

六十五团向界首东南端进行了五次冲锋，都被日军强有力的火力压了下来。 日军的交叉火力网，简直打得风雨不透，没有一丝冲锋的空隙。

见此情景，邱清泉命令三辆战车一字儿排开，用火力压制日军的机枪，同时用无线电亲自与炮兵团指挥联系：

“集中炮火，先给我轰界首南端高地，把狗日的们给我炸飞！”

不一会儿，榴弹炮的炮弹在空中划过巨大的弧型，准确地落在界首南端高地上，随着冲天的浓烟和巨响，日军顿时被炸得嚎叫起来。

嘹亮的冲锋号重新响彻了日军阵地，六十五团又开始冲锋了。

8时30分，界首南端各高地上相继飘起了国民党第五军的军旗。随后，六十五团一刻不停地又向昆仑关展开最后的攻击。

此时，六十四团的士兵们，也在攻克同兴阵地后向昆仑关方向前进。满山遍野杀声四起，钢盔刺刀交相辉映，中国将士潮水般地涌向昆仑关。

炮兵团的野炮、山炮，向敌纵深实施遮断射击，炮弹落到昆仑关及至南公路附近地区。

9时30分，炮兵第七旅第十四团的所有大炮都昂起炮首，对准昆仑关猛烈轰击，以强有力的炮火压制住了日军炮火。

10时40分，六十四团三营通过迂回攻击，将昆仑关西南高地占领，炮兵第七旅开始向九塘进行扰乱射击。

在震天的枪炮声和喊杀声中，六十四团主力及六十五团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昆仑关北侧各个高地。这些高地上的日军，被中国军队强大的炮火炸得溃不成军，抱头鼠窜。

第五军补充团推进至昆仑关附近后，迅速占领阵地，构筑工事支援新二十二师的进攻。

二○○师五九八团推进至南同兴南端高地，占领阵地，并构筑工事策应新二十二师的进攻。

荣一师继续在441高地严密警戒。

陆军第三十七集团军第六十六军第一五九师第三团策应新二十二师，由653、600高地向昆仑关东端高地发起进攻，他们在清晨两点运动到日军阵地前约10米处。6点发起攻击时，因距离太近，许多官兵几乎与日军面对面同时开枪同时倒下，接着双方展开白刃肉搏，双方伤亡都很惨重。

一五九师第二团、第一团由佛子岭向立别岭、大岭之日军攻击，攻得强硬，守的顽固，战斗异常激烈，双方呈胶着状态。

一六◯师一部与日军在渌龙岭一带相持，没有进展。

11时20分，新二十二师六十四团第九连官兵首先冲入了昆仑关，他们一路猛冲猛打，日军纷纷向九塘方向溃退。九连的士兵看见，昆仑关内到处是日军的尸体和哭叫求饶的伤兵，到处残留着骡马骨骼、马皮，战壕内马肉、马骨狼藉。面黄饥瘦的日军多少天粒米未沾牙，当中国士兵冲进昆仑关后，日军不少士兵在溃逃时由于饥饿和疲惫而绊倒在路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兵败如山倒。日军第五师团第四十二联队彻底被摧垮了，他们在钦州湾登陆时的那种神气和精神彻底没有了。在中国第五军士兵的刺刀枪口下，他们跪在地上，高高举起双手，浑身不住地颤抖……

战车停在昆仑关内，邱清泉从战车内钻出来，手握无线电对讲机与军长杜聿明通话：

“军座，军座⋯⋯”他激动不已，嘶哑的喉咙再也无声音可发出了。

见此情景，战车连连长接过无线电对讲机：“军座，我军已占领昆仑关！”

杜聿明兴奋地将帽子摔在地上，昂起脸大声说道：“好！打得好！邱师长，我要在蒋委员长面前为你请功。我要给你们赏金以鼓励你们的功劳：

赏第六十四团国币2000元。

赏第六十五团国币3000元。

赏野战补充团国币400元。

师直属队国币1000元。

炮兵第九团国币1000元。

战车团国币1000元。……"

邱清泉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杜聿明的赏金数字他一个也没听到，他的耳边尽是士兵们的欢呼声。

中午12时正，杜聿明在司令部亲自口授给重庆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发了报捷电：

“限一小时到。渝委员长蒋钧鉴：蜜密。窃昆仑关为南宁东北门户，山地颠叠，自十二月三日敌侵扰以来，即利用高地及隘径筑设坚固堡垒，以号称战刀之第五师团第四十二联队全部及二十一联队二大队，炮七八门，战车防御炮二门担任守备。本军先以新二十二师及军补充一、二团，由敌两翼直出五塘、六塘、八塘，截断敌之通讯交通，于十八日在五塘、六塘、八塘各处，牵制敌增援部队四十一联队 主力，使不能加入昆仑关方面。

令荣一师、二○○师由正面包围攻击。经十余日之猛烈攻击，逐次攻略坚固堡垒二十余个。然敌犹困守昆仑关北方数据点，死守待援。九十九军亦到达七塘，阻敌增援北进。本军为求一举攻略昆仑关起见，乃将新二十二师及军补充团一、二四团调回，增强正面，于三十一日晨集中兵力，继续猛攻，迄本日十一时五十分，将昆仑关完全占领，进出四四一高地、六扒六城之线，敌退据九、八塘阵地。本军拟稍事整顿，即继续向八塘、九塘之敌攻击。除伤亡损失及虏获情形另案详报外，谨电奉闻。高犬岭。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叩。世申。参二，印。”

白崇禧在清晨的时候，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睡着了。棋盘上仍旧摆着两颗棋子，他实在太困了，一直睡到中午。他虽然睡了一觉，但是他的精神并没有得到放松。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在战场上，日本士兵身穿白衣裳，中国士兵身穿黑衣裳，一会儿又变成两片黑白相间的棋子在紧张地打劫。又变成士兵，在棋盘格子上攻角守角，反来复去，弄不清是打仗，还是下棋。

白崇禧醒来后，副官长告诉他，昆仑关方面还没有消息。他闷闷不乐地一人走进小餐厅吃午饭。当饭快要吃完的时候，侍从参谋风风火火闯进餐厅。

“白主任，电报，杜军长的电报！”

白崇禧抢过电报，一口气看完，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随之高声喊道：“拿酒来！”

白崇禧回到办公室，询问了有关战局的详情之后，坐在办公桌前，思索了一下，即起草了一份致蒋介石与陆军总长何应钦的电文：

“0624密。据报：我军此次反攻昆仑关，由获敌文件证明，击毙敌联队长三木吉之助其所属各佐尉等二十余员，共计该联队将校四十四员。敌日记自承认，于中国参战以来，所未遭遇之坚强战斗力，致此伤亡惨重⋯⋯”

写到这里，白崇禧不由停顿了一下笔，由衷敬佩陆军第五军机械化部队确实厉害，将来对日胜利的希望即在于此。他不由又想起战役之初要蒋调桂系部队来广西的请求，不禁一身冷汗。他此刻才知道，桂系部队已经无力与中央嫡系相抗衡了，如果调来，还不知战局会是如何，八桂子弟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抛尸战场。想到这里，他打电话询问第五军的伤亡情况。

不久；一份有关昆仑关战役中国陆军第五军伤亡情况的报告放到了白崇禧的办公桌上。这是一组触目惊心的数字：

第五军荣誉一师：军官阵亡42人，伤128人；准尉、士兵阵亡952人，伤2320人。

第五军第二○○师：军官阵亡29人，伤68人；准尉、士兵阵亡770人，伤1142人（南宁会战死伤人数除外）。

第五军新编二十二师：军官阵亡42人，伤53人；准尉、士兵阵亡1185人，伤2916人。

全军阵亡军官：123人，伤265人；阵亡士兵5560人；伤10 847人。总计伤亡人数16 795人，而全军参战大约54034人，死亡人数占 1/4以上。

白崇禧看完后，不寒而栗，如此训练有素的一支机械化王牌军，竟然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委实震撼人心。白崇禧久久说不出话来，虽说第五军是蒋介石的嫡系，但那些血染疆场的中国士兵、平民子弟却在这场反侵略战斗中用鲜血和生命证实了他们对中华民族的忠诚。

1939年12月下旬，从西伯利亚袭来的冷空气翻越南岭后，前锋到达沿海一带。12月31日的夜间，对日本侵略军来说，是“最寒冷的一夜”。他们从精神上感到的寒冷胜过肉体上的寒冷。无论是日军的军官还是士兵，只要参加过这场昆仑关大战的日本军人，都对奋不顾身、前仆后继、潮水般地发起无数次强攻的中国国民党陆军第五军将士留下了极其可怕的印象。在日军撤退的日子里，从官长到士兵，不少人常常在恶梦中惊醒，中国士兵寒森森的大片刀正向他们的头上砍来……也就在那场昆仑关大战后，很多日本人都明白了，这场对华战争，他们永远不可能胜利了。他们明白了，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他们的士兵在保卫祖国的战斗中，人人都是一条龙，中华民族的群体结合，就是一条巨龙！

日军华南司令部安藤利吉的办公桌上，同样有一份军情报告：战役十二旅团长少将中村正雄、二十一联队长大佐三木吉之助及以下重要军官共41人，士兵4000余人战死，约2000余人受伤……

安藤利吉中将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中国作战，当你机关枪没子弹的时候，你就会被犬刀砍死……”

来源：为了历史指标全高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