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着网络时代兴起,斗兽一直是历史迷们喜闻乐见的保留节目。其中,又以“汉朝vs罗马”的话题最经久不衰,几乎贯穿多个快速发展时代。
随着网络时代兴起,斗兽一直是历史迷们喜闻乐见的保留节目。其中,又以“汉朝vs罗马”的话题最经久不衰,几乎贯穿多个快速发展时代。
今天,笔者要一改过去的隔空对标模式,转而采用替代-置入手法。看看汉朝军队能否胜任罗马人遭遇的那些硬仗。
汉朝军队的指挥系统 没有留下多少直接纪录
既然要“科学斗兽”,就必须了解足够多的信息。可惜,中国古代的史学家,往往对军事细节缺乏足够重视,以至于大量战报都看着伐善善可陈。后人若要细细考究,也会苦于材料匮乏而流于表面。
譬如战争频发的两汉,几乎没有军队的组织-指挥记录。我们只能参考《通典》中曹操颁布的《步战令》,用三国时代的条例进行倒推。考虑到曹魏直接继承东汉军政系统,再辅之以出土汉简和其他对零星记载,就可以大致构建出汉朝军队的指挥模式。
成书于唐朝的《通典》 收录各时代的
典章制度
通常而言,汉朝军阵由部(校或营)、曲组成。其中,步兵每部约千人,而骑兵数量在百人级别,全都由各自的校尉指挥。每部下辖数个曲,由各自的军侯指挥。其下还有约50人的屯级单位,以及与字面意思相符合的什(10)、伍(5)建制。
根据《后汉书-百官志》记载:大将军每次带队出征,所配兵力至少五部。但也会根据需要,安排规模更大的力量,如赵充国征羌时的部队就是九校步兵。大将军手下有数位将军协助,根据职责分为前、后、左、右、或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等。
武警总要的方阵图 可以看到部曲间会按照前后左右中部署
我们再看《步战令》。有三个要点格外醒目:
1 明确战术指挥由将军负责,麾下部曲则依照军旗、军鼓和金声音接收指令。
2 除部分预设情况外,各分队必须严格照命令执行,且不能有任何变通,违者会遭最严厉惩罚。
3 这是一套链条式体系,各级军官强敌令行禁止,几乎没有什么自主权,更谈不上越级发。
击鼓鸣金是控制全军进退的基础方式
那么,曹操《步战令》是否代表三国时代的普遍风格?我们可以从流行于汉朝的《孙子兵法》一窥究竟:言不相闻,故为金、鼓;视不相见,故为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
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白,全军执行命令以金、鼓、旌旗为准,不认可私下言语动作,只能以最高层决策行动。这就与《步战令》的指挥思想高度一致。
电影中指挥手势 在历史上属于违规操作
另外,重新出土的孙子兵法简文同样记录:以*干行,五百将斩;以曲干行,候斩;以部干行,司马斩!
这些话的意思更加直白,部曲等单位若干扰队伍行列,就斩杀其主官。这与《步战令》所言的“无将军令,妄行陈间者斩”类似,强调将军以下的士官无权决定。
银雀山汉简有孙子兵法的散轶文本
显然,《步战令》的指挥模式并非局限于三国,而是直接延续源自先秦时期的思想。
作为纽带,汉朝军队必然不能免俗,强调机械执行多余灵活多变。从校尉到普通士兵,都不敢、也不想,更不明白如何自主处理突发状况。
出土兵俑
让后人得以窥见汉军形象
罗马人强调军纪 却从未出台过如此严苛的机械条例
那么,汉朝风格的军队放在地中海世界,如何面对罗马人遭遇那些逆风仗?
古往今来,战场情况复杂多变。如果只能机械列队,那么士兵容易乱做一团,基层指挥系统也无法完全发挥作用。
高卢战争中 罗马军队多次被凯尔特人打乱部署
公元前57年,凯撒的罗马军团与纳尔维人爆发决战。后者提前布置好埋伏,在罗马人的行军途中发起袭击。不要说预留时间整队,连发布交战信号都来不及。
然而,罗马士兵和基层军官们临危不乱。尤其是阵型散乱的分队,第一时间就自发集结起来。他们为节约时间,甚至放弃寻找所属单位,自觉跑到临近的友军旗下站定。然后根据所处环境,自动执行不同作战命令。
罗马统帅更多使用军号而非鼓来下达命令
因此,当凯撒发布的信号姗姗来迟,左翼的第9、第10军团和中央的第8、第11军团已将敌人击溃。右翼的第7和第12军团,则牢牢地占住阵地位置。
稍后,军团的反攻让战场态势发生转变。纳尔维人利用罗马左翼和中央追击留下的空档,快速穿过其阵线,占领后方军营并顺势围攻右翼部队。岂料,军团士兵根本不需要等待指令,立即调头驰援夹击,还把作为统帅的凯撒也裹挟过来。最终,黔驴技穷的蛮族大败而归。
罗马士兵能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自发组织战斗
这类战况,对过于机械的汉军来说无疑于灭顶之灾。因为习惯靠大将军指令行动,基层军官们毫无主观能动性,害怕自己的预判遭秋后算账。除非整个指挥链彻底崩坏,才有可能临时接过决策权,但窗口时间也所剩无几。
这就怪不得在很多史料中,会出现“军大乱败”四个字。
凯撒作为全军统帅还能参与前线战斗 仰赖于手下的自发性
狗头山之战的胜利 大部分归功于中级军官
当然,凯撒遭遇的突发状况毕竟是少数。更多时候,最高指挥系统没有失灵,只不过与最前线状况有所脱节。这就需要中级军官们主动揽下职责,尽最大可能确保主帅的意志贯彻。
公元前197年,罗马军团和马其顿人激战于狗头山。菲利普五世亲率右翼,借助居高临下的位置优势,派遣大纵深方阵逼退罗马左翼。但狭隘山道也拖延住己方左翼展开,以至于被对面的罗马人撵走。
狗头山前期 罗马人几乎要输掉这场战役
正常情况下,双方很可能打成平局,分别追击对方左翼溃兵。然而,一位军团将校及时捕捉到机遇。他擅自集结右翼的20个连队脱离本阵,迂回到敌军右翼背后。随着己方左翼重整旗鼓,两路兵马共同夹击,成功挫败马其顿人的局部优势。
倘若将汉朝军队置于罗马人位置,恐怕很难实现反败为胜。盖因校尉、军侯都没有指挥权,职责仅仅是督促麾下屯长们严格执行大将军号令。
罗马中层将校的自主发挥 是汉朝同行所不具备的
公元前58年,类似情况还发生于阿里奥维斯都斯之战。这次,罗马左翼同样遭庞大敌军压迫,而另一侧的右翼率先击垮对手。
不过,决定胜负的关键并不是右翼。相反,在遭受巨大压力的左翼,只是财务官衔的小克拉苏挺身而出。他原本只负责指挥骑兵,却未经请示就擅自调动第三线步兵支援。因为反应速度够快,将立足未稳的敌军反推回去。
在调动预备队前 小克拉斯只负责指挥骑兵
如果是汉军替代罗马人出战,那么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原因无他,就是中层校尉或军侯想要补漏,却无法调动其他分队归自己指挥。后者同样害怕遭处罚,断然不肯放弃原先位置。
所以,只能重新将情况上报给大将军定夺。等他重新给每个分队下达命令,转瞬即逝的情况早已不复存在。日后追究起来,责任多半由自作聪明的出头鸟承担。
相较于胜利
汉朝大将军们更看重权威不受质疑
汉朝军队的大部分成员 只是主帅获取功绩的代价
事实上,汉军不仅限制中层军官的主动性,甚至抹杀掉基层屯长、什长、伍长和士兵的发挥空间。这种对井然秩序的变态式苛求背后,无疑是对下级和底层人的生命漠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指的大概就是这种傲慢心理。
反观罗马军团,每一层级都强调快速反应能力,将之视为确保胜利的核心素质。例如公元69年的内战,士兵们在没有主帅命令的情况下,自觉完成整队布阵。以至于统帅只需下令进攻,余下很多工作就不由自己包办。
法尔萨鲁斯之战中的双方士兵 都被训练到无比自觉
公元前48年,法萨卢斯之战中的双方士兵,更是将基层的自主性发挥到极致。庞培原本打算让麾下步兵站定,引诱凯撒阵营的士兵主动冲锋,从而提早消耗掉体力。但凯撒的老兵根本不吃这套,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就半道停止。然后稍事休息,再重整队列进攻。
三年后,萨尔苏姆河之战的结局,更是仰仗于基层将士发挥。当凯撒的军团忙于修筑工事,敌人突然发起偷袭,险些将他们彻底击溃。此时,两位第5军团的百夫长主动站出来,稳住濒临溃败的步兵,给骑兵驰援争取时间。最终,对方退出阵地,从而宣告偷袭失败。
罗马军团的核心骨干--百夫长
此外,历史还有一些没有明确记录,可以从侧面体现出基层军官作用。比如奥克美纳斯之战,本都骑兵突袭罗马人修筑的工事,将他们从工地中逐出。统帅苏拉阻止溃败无效,只能选择冲入敌阵激发士兵的羞耻心。后来,军团果然神奇重组,将本都骑兵反推回去。
这显然是一种浪漫主义的叙述。毕竟,连统帅都指挥失败,中高级军官又数量有限,那么真正扛起大旗的必然是基层军官。
本都人的希腊化骑兵
在对阵塞琉古的马格尼西亚之战,罗马左翼被安条克三世亲率骑兵击溃到营地。一名留守军的团将校,带着区区2000名守卫重振秩序。先是斩杀2个逃兵,继而将其他人重新组织起来,令追击过来的安条克掉头撤退。
无论如何,这些情况都不可能出现在汉军身上。那些被条例规训成无情督战机器的屯长、什长、伍长们,既无意识,也无水平,跟无胆量靠一己之力就重整溃败军阵。
安条克三世亲率精锐骑兵击溃罗马军团
结论汉朝与罗马 仅仅是因为体量而显得相像
结合以上诸多战例,通过指挥系统的运作为视角,聪明人早已能察觉出其中规律:
曾几何时,汉朝军队被想象成兵无定势、计无常形的“变相怪杰”。上至深谋远虑的帝王将相,下到多才多艺的普通兵王,都能游刃有余的应付各类敌手。岂知真实历史中的原型,更乐于打有条不紊的消耗战。
与之相反,罗马军团则被污蔑为只能排好队、打呆仗的“低能武夫”。无论纵横四方的著名统帅,还是奉献半生的荣誉公民,都是不懂谋略山野之人。根本没考虑过,败于军团之手的强敌类型有多么丰富。
罗马与汉朝军队 完全基于两种思考建立
前者的治军思路,着眼于资源堆砌,靠体量优势去拖垮对手。通常难以招架逆风局,但对损失的忍耐程度超乎想象。
后者的建军模式,着眼于资源配置,靠精选力量创造效费比。所以能将逆风局转变为顺风局,更看重如何减少损失。
这些差异本身,折射出文明和社会构建层面的巨大不同,足够今人思考良多......
来源:冷炮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