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我貌丑,未婚夫连夜退婚,后来他的兄长偷着乐:给你嫂嫂问好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6-03 11:56 1

摘要:自两家交换庚帖后,陆淮安与继妹虞昭月的婚事便算坐实。陆小公子疼惜继妹,流水般的聘礼送进了府,足足二十八箱,近乎塞满了继妹的梧桐阁。那厢婆子丫头们前后忙碌,个个面带喜色。我的院子则冷冷清清,连个洒扫的下人都不曾有。

听闻我相貌丑陋,陆淮安连夜退婚,转而求娶美艳动人的继妹。

无奈,我只能改嫁他淡情寡欲不能人道的哥哥。

「丑女人配药罐子,天生一对。」

我们瞬间沦为满京城的笑料。

怎料待我入门,曾经的未婚夫婿向我敬茶时,却不自觉看直了眼睛。

他的兄长噙着淡笑:

「弟弟,来,同你嫂嫂问声好。」

# 1

自两家交换庚帖后,陆淮安与继妹虞昭月的婚事便算坐实。陆小公子疼惜继妹,流水般的聘礼送进了府,足足二十八箱,近乎塞满了继妹的梧桐阁。那厢婆子丫头们前后忙碌,个个面带喜色。我的院子则冷冷清清,连个洒扫的下人都不曾有。

“大姑娘,说到底是你没本事让陆二公子瞧上你。不似我们二姑娘,仅在陆二公子跟前露了个脸,人家就巴巴地赶着上门求娶。”继母院里的嬷嬷特地跑来同我报喜,说是报喜,更似奚落。

“二十八箱聘礼呢,哪家的高门肯这样下血本娶媳妇的?放眼整个京城,都怕是独一份。”嬷嬷又道。

我淡淡地回应:“妹妹容色出众,合该陆二公子如此看重她,这份福气,我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嬷嬷瞅我面上无半分嫉妒,想看我吃瘪难受的心思落了空,悻悻地转身离去。

“大姑娘,大姑娘,陆府的大公子前来下聘啦!”忽然,前院伺候的仆从一路小跑着过来,嘴里嚷着。

“你说什么?”打算离开的婆子一愣,瞪圆了双目。

仆从行至跟前,缓口气后将聘礼单子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花嬷嬷,方才陆大人偕同陆大公子一齐登门造访,说陆家与大姑娘的婚约必不可作废,既然陆二公子不娶,那陆大公子娶。”

“聘礼是多少个箱子?”花嬷嬷不可置信,咬牙问,她似乎笃定我的聘礼定不如虞昭月贵重,欲趁机挽尊。

“是四十八箱!”仆从答道。

“四十八箱,几乎比虞昭月多出一倍。”我心中暗想,面上却不露声色。

# 2

这份尊贵,到底是不属于我。

“云儿,你放心,将来你必是我陆府的儿媳妇,谁也不能抢走你的尊贵去。”当年娘亲病重,拉下脸去请了未出阁时的闺中密友,陆家的当家主母林姨,林姨应承道。

“好妹妹,我这辈子算是到头了,但云儿尚且年幼,我走后,这偌大的虞府于她言,怕是魔窟狼穴了。”娘亲摩挲着林姨的手背,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精明能干了一生的林姨,因操劳过度,在五年后也紧随母亲而去。

“淮安,你可还记得与虞大姑娘的婚约?”陆叔父官拜正一品光禄大夫,终日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家中的一双儿子,陆二公子陆淮安从小在祖母房中长大,被娇惯得无法无天,林姨逝世后,没了人管束的他性子更加顽劣不堪,听闻我长得十分丑陋,他连夜退婚。

“虞昭云算我哪门子的妻?我未娶,她未嫁,空有一纸婚约罢了!”陆淮安愤愤地捂住伤口,不平道,退婚那日,他“无意”在虞府和继妹有了一面之缘,对继妹美貌念念不忘的他当即决定求娶她。

“惦记妻妹,和畜生有何区别?”陆叔父下朝得知这事,操起一旁的茶盏将他的脑袋砸得鲜血直流。

“陆大人,您可不能这样打我孙子,他要是有个好歹,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活了!”陆家老母却不舍孙儿受半点皮肉之苦,极力维护他。

陆叔父拗不过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老母,只得点头同意。

得到应允的陆淮安欢天喜地,把林姨原本为我准备的二十八箱聘礼,统统搬到了虞昭月的住处。

张氏为让继妹嫁得高枝,可谓费尽心机,她将继妹养得愈发美艳,连同自己如何讨好侍奉男子的手段,也一并倾囊相授,除此之外,每逢官宦人家设宴办酒,张氏都冒尖似的带着继妹前去捧场,只为推销她如珠如宝的女儿,经过张氏的造势,久而久之,继妹的美貌和贤名便在京城的公子哥里流传开,从不露面,被遗忘在后宅的我,在他们口中却相貌丑陋心性善妒,实非良配,倾心继妹的公子,一时犹如过江之鲫,然而,他们要么门第观念苛刻,男方族中长辈忌惮继妹是乡妇养大,不肯点头同意她过门,要么官职太低,张氏又自觉他们配不上继妹,扒拉来扒拉去,唯有与我定下婚约的陆淮安最合适不过。

# 3

“怎么可能,陆大公子当真看得上大姑娘?”花嬷嬷仍不死心地问。

仆从侧身,朝着我的方向娓娓道来:“陆大公子让我转告大姑娘,他说自己从小体弱,怕是不能尽全夫婿之责,故特意多备了些聘礼,才不算辜负了大姑娘。”

“若大姑娘仍介意他的身子想另嫁旁人,他也不强求,会另备厚礼,届时以陆夫人之名,风风光光送姑娘您出嫁。”仆从又道。

面子里子都有了,花嬷嬷再无刺可挑,如吞了苍蝇般,脸绿了又绿。

“姑娘,陆大人和陆大公子正在前厅候着,等着您亲自给话呢。”仆从提醒我。

陆大公子陆淮屿是林姨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若不是身骨不好,我该嫁的原是他,兜兜转转,结果还是我俩被绑在一起,女子向来命不由己,活这一遭,最大的营生就是嫁人,唯盼夫君体贴上进,儿孙孝顺争气,便算一等一的顺遂如意了,从今日陆家为我出头来看,我想,娘亲赌对了,我若拒绝,只怕爹爹偏心张氏狠辣,到死都出不了头,不知会被随意许给哪个阿猫阿狗,蹉跎余生。

想到这,我进屋换身了衣裙,准备面见陆淮屿。

入正厅时,光听张氏一人的声音喋喋不休:“陆大人,昭云粗笨,为人又犟,平日里不肯服从管教,如此,如何当得这陆家主母?”

“陆大人,小女的确难堪大任,不如令择……”爹爹也附和道,内宅中事,爹爹向来唯张氏马首是瞻。

“爹爹,我愿嫁与陆大公子为妻。”我打断道,静立于屏风后的我感受到在场众人灼热的目光,坚定地说:“陆虞之好乃母亲同陆夫人生前唯一所托,女儿若嫁入陆家,她们泉下有知,定同样欢喜。”

不久前还为女儿攀得高枝一事而沾沾自喜的张氏,此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气得指节青白,同嫁陆家,虞昭月的聘礼只有二十八箱,而我却有四十八箱,且是陆父和陆大公子亲自登府下聘,这不分明是在告诉世人,陆家更重视长媳么?张氏最是在意人前的面子,此举无疑是把她的颜面踩在地上狠狠摩擦。

# 4

虽张氏和爹爹横生了些枝节,但幸得娘亲在世时为我要来一纸婚约当作凭证。

“这婚约可是你娘亲亲自交给我的,上面白纸黑字,谁也不能轻易毁约。”我心中默默念叨着娘亲的嘱托,深知这婚约是我唯一的保障。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私自毁约。

俩月后,按照早已挑选的良辰吉日,我和继妹同时嫁入陆府。

“瞧瞧这排场,虞家的两个姑娘同时嫁入陆府,真是百年难遇的盛事。”街坊邻里都在议论纷纷,我心中也有些感慨。

成婚当晚,当我取下用以遮面的团扇时,饶是清冷如陆淮屿,也失神了片刻。

“娘子,你这容貌……竟与传闻大相径庭。”陆淮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

“外界有关娘子的传闻,竟全是假的。”他接着说道。

“是啊,其实我相貌并不丑陋,那些传闻不过是张氏一手编排。”我心中暗自思忖,脸上却保持着平静。

而陆淮屿的长相同样令我一惊,俊美近妖,惊艳绝伦。

“夫君,你这容貌也太出众了吧,难怪那些传闻都说你淡情寡欲,原来是为了掩盖你的魅力。”我忍不住调侃道。

有个漂亮成这样的夫婿,还传说是个淡情寡欲的性子,我很难不起挑逗的心思。

是夜,陆淮屿并不打算碰我,只帮我掖好被角,嘱咐我早睡。

“娘子,明日新妇还需早起给陆老夫人敬茶,你早点休息。”他轻声说道。

按照规矩,明日新妇还需早起给陆老夫人敬茶。

不过美人在侧,我闻着他衣裳上透出的冷冽香气,心里像有猫爪在挠般不痛快,如何也睡不着了。

“夫人辗转难眠是为哪般?”陆淮屿察觉出我心绪不宁,左手箍住我的腰肢,顺势将我圈入怀中,似是哄孩子般安抚我。

“夫君,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睡得着。”我娇嗔道,心中暗自得意。

落在我眼中,简直就是故意在勾搭我呢。

我旋即支支吾吾道:“夫君,要不……要不我们试试吧?”

他笑意温柔,“试什么?”

这神情,分明是明知故问!

我的双唇在他的上面轻轻一点,算是回应。

他的眼眸渐渐有情欲翻滚,哑了嗓音:“希望夫人不要后悔。”

“后悔?和美人共度春宵,怎么会后悔?”我调侃道。

一个时辰后,我香汗涔涔,低喘着伏卧在他的胸膛,无力地说:“外界有关夫君的传闻,竟也不是真的。”

“什么陆大公子体弱多病淡情寡欲不能人道,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散出的谣言啊?”我抱怨道。

“夫人,还来么?”陆淮屿饶有兴味地把玩着我散落的发丝。

经此一役,我浑身散架般,连忙躲进被窝里。

“不来,不来。”我连忙拒绝。

……

翌日,我忍着疼痛,按时前去给陆老夫人奉茶。

陆老夫人是陆父的生母,如今年逾六十,仍精神矍铄。

“昭云,今日起你就是陆家的长媳了,可要好好表现。”陆淮屿在出门前叮嘱我。

但老人家似乎不待见陆淮屿,连带着也不大待见我,全程木脸,对着门口翘首以盼。

“这老夫人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在等谁呢?”我心中疑惑。

她应是在等陆淮安和虞昭月。

偏生两口子迟迟不来,想是昨晚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两个人也太不懂规矩了,新婚第一天就迟到。”我在心里抱怨着。

约莫又过去半个时辰,我杯中的茶是添了又添,两人方姗姗来迟。

虞昭月的容颜越发娇艳。

“嫂嫂,我们来晚了,你可别怪罪。”虞昭月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娇羞。

而陆淮安进门后,先是给老夫人请安,随即视线落在了一旁侍奉的我身上,目光久久不愿离去。

“安哥儿,看嫂嫂做什么,快给祖母请安。”陆淮屿在一旁提醒道。

见他愣神,陆淮屿噙着淡笑,柔声道:“弟弟,来,同你嫂嫂问声好。”

# 5

听到“嫂嫂”二字,陆淮安眸光微颤。

“这称呼怎么这么刺耳,我明明先喜欢上她的。”陆淮安心中暗自抱怨。

有不解,有愠怒。

最终都化作不甘,只能恭敬地说一声:“嫂嫂万福。”

我受着他的礼,如长辈般夸赞:“早听说安哥儿器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想来外头传的都是真话。”

明面上是称赞,实则是暗讽他听信谣言,轻易退婚,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显然,陆淮安也明白我的用意,脸色陡然间变成铁青。

“嫂嫂请喝茶。”虞昭月及时打断,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妹妹,这茶是你亲自泡的吗?味道还不错。”我接过茶,故作惊讶地说道。

我们俩,既是姐妹,又是妯娌。

她的茶既然已经敬到我的跟前,我自然不能当着众人拂了她的面子。

喝完茶,我需得摆摆长嫂的架子,规训她几句。

“昭月,以后在长辈面前要守规矩,不能像今天这样迟到。”我刚开口,就被老太太打断。

老太太却在一旁冷哼道:“安哥儿媳妇瞧着比屿哥儿媳妇伶俐许多,日后就让她管着陆家后宅。”

“至于屿哥儿媳妇嘛,多多伺候着你夫君即可,他身子不好,得有人时刻照应着。”

老太太三言两语,着实是掀风鼓浪的一把好手。

后宅向来是以长房为尊。

如今她却要提携二房掌权,让我把主母的位置腾给虞昭月。

虞昭月喜色溢于言表,乖巧地回话:“谢谢祖母,昭月一定不负祖母所托。”

而我作为新妇,岂能一入门就顶撞长辈,只能悻悻然的点头应承,准备规训虞昭月的言辞,也委屈地吞回腹中。

# 6

“姐姐。”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趁四下无人之际,虞昭月喊住我。

“你可知祖母为何不喜陆淮屿,又为何让你把主母的位置让给我?”她凑近我,神秘兮兮地问道。

一声姐姐,叫的我神思有须臾的恍惚。

我记忆中的虞昭月似乎停在了幼时,那时的她天生可爱,总爱跟在我身后,吵着要吃我买的冰糖葫芦。

“昭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看着她。

后来,张氏挑拨,人心易变,我和她的关系逐渐形同陌路。

如今再唤我姐姐,中间已横贯十几年的隔阂。

“还请妹妹赐教。”我故作平静地回应。

她语调上扬,心情愉悦:“因为陆淮屿不是陆家的血脉。”

“他是婆母捡回的野种,看他孤苦无依,好心收养在膝下罢了。”她继续说道。

“既不是真正的陆家人,自然不配掌陆家的权,可怜姐姐你被蒙在鼓里,竟不知自己嫁的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养子。”

想是她从陆淮安处知晓了陆淮屿的身世,特地来炫耀一番。

我思量片刻,缓缓道:“养子又如何,我虞昭云从第一眼见陆淮屿起便认定他是我的夫君,而无关他的身份。”

“倒是妹妹你这么在意名分,不禁让我怀疑你嫁给安哥儿,究竟是看重他这个人,还是他陆家嫡出的身份?”我反问道。

虞昭月急于辩解:“当然是看重他这个人!”

“是吗?”我露出玩味的笑,“妹妹当初为从我手中抢走这门姻缘,不惜赌上自己的清誉,与他第一次见面就佯装失足落水,借此顺理成章与下荷花池救你的陆淮安有了肌肤之亲。”

“令我匪夷所思的是,妹妹你明明水性极好,怎偏巧那一日就需他人搭救了呢?”我继续追问。

虞昭月和张氏自以为隐瞒得滴水不漏,其实府上伺候母亲的老人早将实情暗中告知我。

“你少血口喷人。”虞昭月气急败坏地反驳。

“谎言总会不攻而破,只怕妹妹你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我冷冷地说道。

我欲离开,却见陆淮屿和陆淮安两人不知何时已站在暗处,方才的对话应是一字不差落入他们的耳中。

陆淮屿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陆淮安则脸色越发的难看,最终拂袖离去。

# 7

陆淮屿看上去心情很好,等回到我们的屋子时,他从箱子里取出厚厚一叠地契。

“阿云,你看看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暗中攒下的产业。”他把地契递给我。

我只是粗略翻翻,便看到好几家大名鼎鼎的商铺,其中一处酒楼更是京城中达官贵人们常去的地方,怕是光这些铺子一年的盈利就足够养活好几个陆府。

“夫人,这是我暗中攒下的产业,家中除了爹以外无人知晓,今后就交由你掌管。”陆淮屿认真地说。

“这些产业……不是公爹给你的聘礼?”我有些惊讶。

“聘礼不过是四十八箱财物,这些产业是我自己经营的。”陆淮屿解释道。

从这以后,我的确没闲工夫去理会陆家上下的杂事,而是跟着陆淮屿埋头学习如何经商。

“阿云,经商之道,讲究的是眼光和耐心,你要好好学。”陆淮屿耐心地教导我。

当公爹知道老太太刻意打压我们时,对这位独自把自己扯大的老娘,罕见地在饭桌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京城谁家如此行事?我朝历来奉行长幼尊卑,您现在让二房独大,无异于告诉世人咱们陆府家宅不宁,闹出了许多是非吗?”公爹质问道。

老太太本是庄稼人,大字不识一个,全靠生了个争气的儿子方有今天的舒心日子。

她哪管什么尊卑什么面子,她只知不能让陆淮屿这个捡来的外人骑在自己的亲孙头上。

“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勾了芡,不心疼亲生的儿子,反而为了个爹妈都不要的野种对我大呼小叫,你别忘了,你是从我的裤裆里爬出来的,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老太太气急败坏地反驳。

身世之痛被当众揭开,陆淮屿看着风平浪静,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但左手在暗中已紧攥成了拳头。

“淮屿,别在意这些,我们有我们的路要走。”我的手覆上了他的,用眼神示意他无需介怀。

随后从中调停,主动说是因为我自己想安心照顾陆淮屿,所以才请弟妹帮忙执掌中馈。

“娘,阿云说她想安心照顾淮屿,所以才让昭月帮忙执掌中馈,这并不算违背长幼尊卑。”我解释道。

倒不是我多体贴温顺,抑或委曲求全,主要是陆淮屿名下的产业实在太多,我每日光账本都要看一摞,哪还顾得上料理府中事务。

“阿云,你看看这些账本,每一笔都要仔细核对。”陆淮屿叮嘱我。

之前有关陆淮屿体弱的谣言,我以为是旁人乱嚼舌根,没成想是他自己散布出去的,但装病的确可以免去诸多烦恼。

“装病可以免去内宅争斗,还能有时间经营生意,避免树大招风。”我心中暗自思忖。

所以我也学着陆淮屿那样,拿生病当挡箭牌,给自个找轻松。

“阿云,你最近身体不适,就多休息,店铺的事我来处理。”陆淮屿关心道。

再言,毕竟陆淮屿不是公爹所出,如若我执意忤逆老太太,去和虞昭月争那个主母之位,只怕惹来一身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阿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没必要和他们争个你死我活。”陆淮屿安慰我。

倒不如识时务地退出,尚能博得他们几分愧疚。

# 8

又是一年清明,公爹携着陆淮屿和陆淮安回乡祭祖。

“阿云,这次祭祖你要好好准备,别落下什么。”陆淮屿叮嘱我。

临行前,我妥帖地准备着他的衣物和包裹,一一交代:

“虽是四月,天气暖和了点,但还是要注意防寒,特别是夜里,小心别着凉,被子要盖厚实点。”

“对了,这件是我给你新做的春衣,这个季节穿最是合适。”我拿起一件衣服递给他。

“还有,现在眼见西边要起战事,世道一乱,山野间或许有山匪流寇窜行,你千万要注意。”我叮嘱道。

一旁的陆淮屿着了身月白色长袍,简单的素色将他衬得清风霁月,清冷如神祗。

偏偏那双望向我的眼睛却带着满满的侵略性,仿佛是引诱世人沉沦的神明。

“阿云,你总是这么贴心。”陆淮屿温柔地看着我。

我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想装聋作哑,但忽然间天旋地转,被他抵在了身下。

“阿云,这次往返至少十天,你就没有别的想做吗?”他的嗓音染了点哑。

别的……

我认真思量须臾,答:“有,我应该给公爹多备几样药膏。”

见我不解风情,他顿觉失落,双手抽离了我的身子。

“阿云,你这丫头……”陆淮屿无奈地摇头。

下一秒,我把他重新拉回来,在他的眼睛上轻轻一吻,笑道:“骗你的,傻瓜。”

……

自陆淮屿一走,我更忙了。

“东家,这家铺子快撑不下去了,怎么办?”伙计们愁眉苦脸地问我。

有家名为明珠阁的小铺,原卖些首饰头面,但陆淮屿不善经营女子的生意,导致就快关门大吉。

“别担心,我有办法。”我安慰他们。

我从他手中接过这家店铺后,费了不少心血盘活,还雇了些姑娘帮忙打理。

“东家,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姑娘们感激地说。

她们都是些无处可去的孤儿,如果我不收留,大概率是没法活命了。

所幸姑娘们争气得很,不仅很快学会了识字看账本,连接待客人也是一把好手,经常哄得贵妇人们心花怒放,豪掷千金。

“东家,这批玉石价值连城,我们必须小心。”伙计提醒我。

最近店里新到一批价值连城的玉石,我必须亲自过目。

怎料刚踏进店门,就听到有个女孩拔高了嗓门,居高临下地说:

“虞昭云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家小姐相提并论!若不是我们小姐当初不肯下嫁陆淮屿,不然这陆家大少奶奶的位置还轮不到她来坐!”

# 9

新来的盼儿年纪不过十三四岁,哪见过这种阵仗,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诉苦:

“东家,这对主仆拿了店里最贵的翡翠镯子不结账,还说什么这店本来就是她家小姐的,哪有来自家店里还给钱的理?翠巧姐姐和她们争辩,反倒被那个刁蛮的婢女打了一巴掌,脸都打肿啦!”

“盼儿,别怕,我来处理。”我柔声劝了几句,总算把盼儿给哄好。

眼前的主仆确实来历不凡。

特别是那位小姐,模样生得俏丽,皮肤白净,她身上那套罗裙的料子也是当今十分受皇家贵胄欢迎的云锦。

“这位小姐,不知您是哪家的千金,为何要拿店里的东西不给钱?”我冷静地问道。

能穿得起这种布料的女子,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了。

最起码也是个国公后代。

而且,我和陆淮屿低调行事,从未对外张扬过真实身份,但她们却知道我们就是明珠阁背后的老板。

“你就是这家店的东家?哼,我家小姐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轮不到你来管。”婢女嚣张地说。

如此看来,她们并没撒谎。

婢女口中的这位小姐不仅尊贵,而且和陆淮屿相交匪浅。

“这位小姐,不知您和陆公子是什么关系?”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戴着黑纱帷帽,小声嘱咐盼儿去告诉翠巧,她们想拿什么便拿什么,不必起争执。

“东家,这……”盼儿有些犹豫。

“照我说的去做。”我坚定地说。

盼儿不解,可仍照做了。

回府后,我找来从小伺候陆淮屿的嬷嬷,旁敲侧击地问她陆淮屿是否认识皇室中人。

“嬷嬷,您知道陆公子有没有认识皇室的人?”我问道。

嬷嬷告诉我,原来陆淮屿八岁那年曾被公爹送去武国公府给小公爷上官明瑞做伴读,而上官明瑞有个龙凤胎的妹妹,名唤上官明珠。

“明珠阁……上官明珠……原是取自她的名字。”我喃喃自语。

“嬷嬷,陆公子和上官明珠是什么关系?”我追问道。

“大少奶奶,你有所不知,上官兄妹的母亲是深受太后宠爱的三公主,这三公主最宠爱的又是自己的独女明珠郡主,当初明珠郡主送嫁时的队伍可足足绵延了十里长街呀。”嬷嬷感叹道。

未出阁时,我常年独自住在后院,自然不曾听说过。

“她嫁的是谁?”我好奇地问。

嬷嬷无奈地叹口气,道:

“是个马夫,在国公府上养马的。三公主和武国公得知后,差点气得没把那马夫家中三代都杀绝,但明珠郡主以死相逼,愣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千娇万宠的郡主,居然嫁给了个马夫?

“不过……”我追问。

“不过什么?”

“明珠郡主嫁给那马夫仅一年就闹着休夫,听说是连夜把马夫和他娘哄出公主府,一点情面也没留。”嬷嬷继续说道。

# 10

次日,老太太院里传话,说有贵客登门拜访,让我一同前去接待。

“大少奶奶,今天老太太让您去接待客人,您可要小心应付。”身边的丫鬟提醒我。

一般府中来客人,老太太都是让虞昭月作陪,怎么今天改成我了?

“奇怪,今天怎么轮到我了?”我心中疑惑,但还是收拾妥帖,按照吩咐去了。

人尚在门外,就听得里头传来说笑声,气氛很是融洽。

“老太太,外面传淮屿哥哥的媳妇儿是个夜叉模样,不知是真是假?”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一向高高在上的老太太少见地降低姿态,语气里尽是谄媚:“哪有那么丑,在老身看来顶多是略有姿色,但小官家里出来的,免不了小家子气,远远比不上郡主您的雍容华贵。”

原来贵客是上官明珠。

“这老太太还挺会巴结人。”我在心里暗自吐槽。

我已见惯了别人的讥讽,稳了稳心神后,从容不迫地进了屋子。

“孙媳请老太太安。”我恭敬地行礼。

听我自称孙媳,上官明珠立即明白我是谁,看清了我的面容后,表情的变换十分精彩。

“你就是虞昭云?”她不甘地明知故问。

我微微颔首,目光瞥见上官明珠从我铺子里带走的翡翠手镯正放在老太太的案几上。

“今天叫你来是有事商榷,这位是明珠郡主,三公主的独女,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女,和屿哥儿有着一同长大的情分。”老太太对我的态度依旧趾高气昂,不像有事商量,倒像施号发令。

“你过门一年有余,至今仍无子嗣,而屿哥儿和明珠郡主情投意合,所以我老太太打算做回主,成全了他们这对有情人。”老太太的话让我心中一紧。

看来上官明珠是厌倦了自己的马奴丈夫,转头想和陆淮屿再续前缘。

我了然,唇角一弯,问:“祖母的意思,是想让明珠郡主做妾?”

上官明珠宛若受到奇耻大辱,厉声:“我爹爹是武国公,母亲是圣上的胞妹,能嫁进你们陆府已是天大的恩赐,岂能做妾?”

老太太也急忙维护:“明珠郡主出身高贵,当然是以正妻身份嫁进来,且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从正门嫁进府!”

“至于你……你母家只是个三品官,本就配不上屿哥儿,但我们陆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主,到时我会让屿哥儿赏你做个贵妾。若你听话,好好侍奉屿哥儿和郡主,尽全一个妾的本分,那陆家还有你一席之地。”老太太的话让我心中冷笑。

我垂眉敛目,但语气不卑不亢:“孙媳家世寻常,但也是三媒六聘被夫君风光迎进门的,不是什么可以发卖的狗儿猫儿。若祖母想贬妻为妾,给明珠郡主腾位置,只怕难免他人唾弃,连带着郡主也要遭受非议。”

“你……”见我不是个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老太太气火攻心。

适逢有嬷嬷进来禀报,不知同她耳语了些什么,她听完后更加怒火中烧,直接将一旁的茶盏毫不留情地砸向我。

# 11

我的额角被砸破,渗出鲜血。

“啊!”我捂住伤口,痛呼一声。

显然上官明珠也被吓到,问:“发生了何事?”

嬷嬷一五一十地说:“二少爷早前在酒楼里吃酒,和那酒楼掌柜的女儿红绡姑娘颇为交好。二少奶奶介怀此事已久,这次趁二少爷不在,带了府中一帮家仆,将红绡姑娘打得浑身是伤。谁料那红绡也不是个好惹的主,直接把我们陆家告到了府衙。”

“这……这怎么行?”老太太急得直跺脚。

虞昭月惹的祸,冲我发什么脾气?

嬷嬷似是感应到我的不平,补充:“老奴听说……听说红绡姑娘和大少奶奶您有几分相像,所以二少奶奶才如此冲动。”

“什么?这简直是胡闹!”我气愤地说。

着实是家丑一桩。

上官明珠的眼里浮现嘲弄和得意。

老太太气急地捂住胸口,目光凶狠道:“我早看你是个扫把星,狐媚子!自你嫁进来不知惹出多少事端,眼下还害得安哥儿缠上官司!”

“等屿哥儿从抚州回来,我定叫他休了你,你休想再赖在我们陆家!”老太太恶狠狠地说。

上官明珠递上一杯茶,劝:“老太太,别生气了,仔细身子。不过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女,还能翻了天不成,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遮掩此事。”

上官明珠说出办法前,示意老太太将我赶出去。

“把这贱妇赶出去,别让她在这里碍眼!”老太太气呼呼地说。

自这以后,两人的关系愈发紧密,几乎每隔两天上官明珠就要过来陪着用饭,和府中的少奶奶无异。

当陆淮屿回来时,她们正喝茶聊天,我和虞昭月则各立两侧。

因为上官明珠的缘故,老太太第一次对陆淮屿看顺了眼,连忙招呼他近前,假模假样地对他嘘寒问暖半句。

“淮屿,你可回来了,路上辛苦了。”老太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

他的视线先是投向我,接着被一声娇俏的“淮屿哥哥”吸引。

上官明珠的存在,让他明显地惊愕了一刻。

她似乎很享受他眼里的不可置信,绽开了一个明艳的笑容。

“乖孙,你小时候不是经常吵着要娶明珠郡主做媳妇儿嘛,十六岁那年,你听说明珠郡主即将议亲,还哭着求你爹去国公府给你说亲呢。”老太太的话让气氛更加尴尬。

陆淮屿并没有急着否认。

我静默不语,如鲠在喉。

“明珠郡主年轻时所托非人,但万幸及时醒悟,现已是孤身一人。”老太太继续说道。

“祖母知道你喜欢郡主多年,祖母对郡主也很是喜欢,所以想自作主张让你们再续前缘,你看如何?”老太太的目光紧紧盯着陆淮屿。

不仅是陆淮屿,连身为局外人的陆淮安和虞昭月都一惊。

# 12

“祖母,孙儿已经有了阿云。”没有丝毫犹豫,陆淮屿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上官明珠眼里的期待在一瞬间熄灭,笑意也渐渐沉了下去。

老太太不依不饶:“当初娶虞昭云不过是你爹的意思,并非你的本意。现在祖母给你撑腰,饶你爹也不敢拿你怎样。若你担心休妻会引来虞家不满,祖母也替你料理了,定叫她们虞家翻不出半个屁来。你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只需和郡主好好过日子。”

气氛犹如一根紧绷的弦,寂静无声里,所有人都在等陆淮屿的回答。

“我只要阿云。”他的语调平淡,但目光坚定。

上官明珠一言不发,旋即怒而离席。

陆淮屿也不再多做停留,要带着我离开屋子,临走前冷冷道:“孙儿会请示父亲,以后和阿云分府别住,就不叨扰祖母您了。”

我们走了不过几步,身后传来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虞昭云这个贱妇到底有什么好?只要你娶了郡主,她承诺会给你和淮安高官厚禄,往后的路是富贵无双啊!”

陆淮屿置若罔闻。

老太太见他不为所动,又使出自己的老招数: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威胁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弟弟着想,若你今日还是不肯答应,那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让你一辈子都别想和虞昭云好过了去!”

陆淮屿停驻了。

“夫君……”一时间,我的思绪万千,不知该如何破局。

他抬眸,目光落在了我未痊愈的伤口,这道伤口像是刺痛了他,也让他认定了离开的想法。

就在我们快要踏过门槛时,背后传来“砰——”的响声。

紧接着是陆淮安慌乱的呼喊:“奶奶!”

# 13

老太太没挺过去,虽然没死,但彻底卧床不起。

陆淮屿始终不肯低头,我只能去给公爹赔罪。

“爸,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无奈地说。

因为西边的战事,公爹忙得焦头烂额,如今下朝回府还要处理乱成一团的家务,已然疲惫不堪。

他摘下官帽,无奈地说:“不怪你,怪我,怪我明知自己的生母浅薄无知,却任由其肆意妄为,才导致走到今天这一步。”

烛光闪烁,公爹独自望着墙面上林姨的画像,身影落寞。

……

我和陆淮屿挑了一处宅子,很快搬离了陆府。

这天,两人吃过晚饭,正准备休息,忽见陆家灯火通明,正好奇怎么回事,有老仆跌跌撞撞跑过来,大喊:

“大少爷大少奶奶,不好啦,出事啦!”

陆淮屿赶紧扶稳老仆,问:“出了什么事?”

老仆顾不上满头大汗,着急地说:“武国公府的小公爷带了好多侍卫来,说老爷和二少爷滥用权柄欺压民女以及涉及结党营私,参与军中粮草贪墨一案,现已请了皇上的旨意,要依律革职查办,老太太听了这个消息,当场一口气没提上来,过世了。”

“怎么会这样?”我惊呼。

“大少爷大少奶奶,现在府里乱成一锅粥,二少奶奶也受不了打击昏死过去,求你们做主,回去看看吧!”老仆哭着说。

我和陆淮屿赶到时,上官明瑞的轿子恰巧停在我们前头。

隔着一层薄纱似的轿帘,里面传来低笑,语气轻佻:“这就是你的娘子,生得如此漂亮,难怪不舍得放手。”

他隐没在光影的暗处,辨不清容貌,像只蛰伏的毒蛛。

陆淮屿阴沉着脸,极力收敛怒意后,说:“是你在陷害陆家,为什么?”

那端的低笑渐渐放肆,演变成无所顾忌的大笑:“因为你让我唯一的妹妹不高兴了,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陆淮屿再也无法掩藏滔天的恨意,他本能地想冲上前,却被上官明瑞的手下拦住。

“你的妹妹是你的掌上明珠,我的家人就命如草芥是吗?!”陆淮屿怒吼。

上官明瑞轻哼一声:“陆淮屿,明珠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反伤了她的心,所以是你害了你的家人,不是我。”

“念在我们一同长大,我给你五日时间。若五日内哄不好我的妹妹,我可不担保陆大人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在狱中畏罪自戕什么的。”上官明瑞冷笑着说。

他的轿子重新出发,与我擦肩而过时,又再度停下。

窗口里探出一把玉骨扇轻拨开帘子,顺着扇柄,隐约可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冷白的皮肤在阴影中很是扎眼。

“小娘子,有天不想跟着你夫君了,尽管来我的国公府。”上官明瑞的声音轻佻又危险。

# 14

陆宅即将被查抄,我遣散了府里的下人,把虞昭月安置在了自己的住处,接着和陆淮屿马不停蹄地准备好了老太太的丧礼。

因为获罪一事,前来吊唁的宾客寥寥无几,理应大办的丧事也简单收场。

经过一番调养,昏迷的虞昭月醒了。

我亲自给她喂药,汤匙递到嘴边,她却躲开了,眼眶里蓄着泪水,问:“是不是老太太没了?”

我身上的一袭缟素仍未换下,她应是据此猜出老太太过世的消息。

“是。”我低声说。

“公爹和淮安呢?”她又问。

“关在牢狱里等着发落。”我回答。

她终于经受不住,哭了出来。

我再次把汤药递过去,劝:“现在不是过度伤心的时候,你应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她的泪悬在眼眶,讶异地说:“孩子?”

“大夫诊断你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胎未坐稳之前,不可伤了身子。”我解释道。

她有了指望,赶紧起身将药悉数喝完,喝完药,人也找回了点精神,慢慢地说:“公爹落狱之事,一定和上官明珠脱不了干系,我打听过,当初是她指使老太太以公爹的名义四处打点关系,使得红绡求告无门,把这桩事给压了下来。”

提到红绡,气氛有些微妙。

她见机解释:“你别自作多情,我打红绡才不是因为你,是那个贱人居然敢拿着陆淮安的贴身玉佩招摇过市。她那个爹还到处给人炫耀,说陆淮安已经许了他女儿平妻之位,不日就要嫁进陆府当二少奶奶。我咽不下这口气,才打了她们一顿。”

我默默听完,取来一碟子果脯,问她:“阳林的杏脯,尝尝?”

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虞昭月幼时喜欢吃的零嘴。

她看着果脯,表情透着些许不自然,扭扭捏捏地说:“你不恨我吗?之前的事……”

“以前恨,现在不恨了。”我摇头。

说到底,我要恨的根本不是她,也不是张氏,而是我的生父虞怀安。

是他忘恩负义,是他宠妻灭妾,是他对我的苦难袖手旁观。

一切皆是由他而起。

而我也注定一辈子不会原谅。

我垂下眼帘,暂时地将那份恨意按捺下去,缓缓道:“再说哪有功夫谈什么恨不恨的,眼下家里出了事,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最重要的是要想法子救出公爹和陆淮安。”

她看着我,洞悉一切地说:“看你气定神闲,莫非是有了法子?”

“有是有了,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肯不肯帮这个忙。”我叹气。

# 15

上官明瑞给的五日期限已到,这天的朝廷不太平。

运往西边的粮草有大半是霉变和掺了砂砾的以次充好之物,而我朝这些年来灾祸频发,持久的干旱导致西边多地颗粒无收,百姓尚且饥不果腹,实在无法一时间从近处筹出足够的口粮。

偏偏敌军来势汹汹,若不能及时运送粮草,怕是城池失守,国家要沦落到割地谈判的地步。

“想好了吗?本郡主没那么多耐心陪你们玩,一炷香时间内得不到答复,我就让哥哥向舅舅进言,直接杀了陆之平和陆淮安。到时,你和陆淮屿之间就隔着三条人命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继续厚着脸皮恩恩爱爱。”上官明珠高高在上地坐在轿子里,神情倨傲。

我的头顶,则是一轮悬空的烈日。

忽然,有马蹄踏踏,是宫内的黑甲骑兵,他一路沿途大喊着:“王太师出使夜隋,换回四万担粮草,西边有救了!西边有救了!”

百姓无不欢庆。

上官明珠秀眉微蹙,喃喃道:“王太师……”

王太师是历经两朝仍立于不败之地的重臣,何等手眼通天的人物,连当今圣上都要对其礼让三分,更何况是那些王公贵族。

我嫣然一笑:“郡主,我忘了告诉你,我的母亲姓王。”

“你能仗着你母家的势遮天蔽日,我自然也要借着我母家的势拨云见日。”我冷笑。

又过半月,宫内传出旨意,说已经彻查贪墨一案,还了公爹和陆淮安的清白。

可红绡的案子确有其事,公爹自认为是他的一味纵容导致家风不正,打算辞官谢罪。

圣上思虑再三,贬他去了西边为民解决干旱,算是将功抵过。

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日渐西斜,我坐在门前,等着远行的陆淮屿回来。

有人披着余晖渐渐靠近。

我定睛一看,却不是我的夫君陆淮屿,而是王太师。

不,准确来说,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外祖父。

# 16

数月前,为了进货,翠巧去了西边一趟。

“老板娘,这次去西边,我可算是开了眼界。”翠巧回来后,一脸沉重地跟我说。

她偶然提起大旱之事,说朝廷给的赈灾粮分到平民碗中,不过只剩下一层米汤,有不少人甚至抢不到这口米汤,被活活饿死。

“那些灾民,眼睛都饿得凹陷下去了,看着真让人心疼。”翠巧抹了抹眼泪。

奇怪的是,仅一夜之间,市面上忽然来了一大批粮食,但价格奇高,已被哄抬至和黄金无异。

平头百姓仍是无力承担。

“那些粮食,明知道是救命的,可老百姓根本买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翠巧气愤地说。

同是穷苦人家出身,不忍见饿殍遍地的翠巧问我有没有法子能救救他们。

“老板娘,您看有没有办法?那么多饿死的人,我晚上都睡不着觉。”翠巧急切地望着我。

不同于连年干旱的我朝,与西边一水相隔的夜隋国仿佛得到了天神庇佑般雨水丰沛。

“要是能从夜隋国买粮食就好了。”我喃喃自语。

如果想要拯救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夜隋国购买粮食。

而我们祖上曾与夜隋国交恶,两国没有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已是万幸,怎么可能再通商互助。

“这怎么可能?两国关系那么紧张,谁会同意?”翠巧摇头。

但敌军的进攻让一切有了转机。

唇寒齿亡,如果敌军吞并了我们的西边,兵力壮大的他们也许会把一下次的进攻目标转移到相邻的夜隋国领土。

唯有三方制衡,才能相互牵引,相互掣肘。

然而,想要说服夜隋国国王借粮并非易事。

“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去跟人家谈这么大的事情?”我无奈地说。

我现在的身份在外人眼中不过一介女流,人微言轻,想要踏出后院这方寸之地尚举步维艰,更何况是涉政。

无奈下,我只能写信给太师府,请求外祖父的襄助。

“只能麻烦外祖父了,希望他能帮帮我。”我叹了口气。

恰逢外祖父也正有出使夜隋的打算,他连夜进宫上奏皇帝,得到了首肯。

“孙女,我已经跟皇上说好了,这次出使夜隋,我会带上你准备的东西。”外祖父在信里回复我。

临行前,我让陆淮屿带着一批玉石,护送他一同前去夜隋。

“淮屿,这次去夜隋,一定要小心,这些玉石是我们唯一的筹码。”我叮嘱陆淮屿。

我早前曾打探过,夜隋国国王极为喜爱玉石之物,所以精挑细选了一批好货,以此来加重游说成功的砝码。

陆淮屿跑坏了三匹马,连夜兼程踏进了夜隋国的领地。

“终于到了,希望一切顺利。”陆淮屿松了口气。

不出所料,深感唇寒齿亡危机的国王很快答应了借粮,解救了因断粮而被围困的我方士兵。

回朝后的外祖父又暗中收到皇上的圣旨,派他彻查这次的军粮贪污案件。

“孙女,我已经拿到皇上的旨意,开始查这件事了。”外祖父在信里说。

我和外祖父虽从未见过面,但一直保有书信往来。

当他在信中透露圣上也觉出此案背后仍有更深的隐情时,我将自己搜罗到的证据给了出去。

根据翠巧的话,我私下调查过在西边市面上突然流通的大批粮食,其数量刚好与缺失的军粮吻合。

“这些粮食,肯定有问题。”我跟外祖父说。

贩卖高价粮食的背后操控者与上官明瑞的一名旧部往来密切。

“看来上官明瑞也牵涉其中。”外祖父回信说。

可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贩卖所获的巨额银钱并未入了国公府的账下,而是流往了不少高官厚禄者的口袋。

倒卖粮草,贿赂官员,结党营私。

“上官明瑞,你真是胆大包天。”我愤怒地说。

真正该死的是上官明瑞。

他亦知此事兹事体大,无法滴水不漏,所以让公爹做了替罪羊。

“他这是想把脏水全泼到我们陆家身上。”我气愤地说。

既可摆布陆淮屿,又能祸水东引,着实是一箭双雕的妙计。

# 17

幸好我并非身后无人,多亏了外祖父不计前嫌的帮忙,才有反击的余地。

“外祖父,您来了。”我连忙起身迎接,笑意盈盈道。

外祖父的鬓边生了许多华发,这位叱咤了两朝风云的老人和我想象中的一般肃穆庄严,不苟言笑。

唯有望向我时,眼里含了些恻隐的情绪。

他说:“你生了一双,和你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天真地笑了笑:“外祖父,我的骨血皆由母亲所赐,一脉相传,如何能不像她?”

他很是欣慰,道:“你母亲未能有个像样的夫君,但庆幸有了个争气的女儿,不愧是我们王家的血脉。”

我又问他:“皇上真的会处罚上官明瑞吗?”

上官明瑞犯下的罪过肯定不止这一桩,但他毕竟是皇亲贵胄,只要三公主跑到太后那边挤两滴眼泪,还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像无事发生一样。

外祖父面色凝重:“他再也翻不了身了,这事远不止贿赂重臣那么简单。”

“还有别的事?”我惊讶地问。

“这次带兵的是宁大将军,宁大将军手握重兵但为人忠直,从不肯与上官明瑞同伍,上官明瑞记恨他已久,三番四次想夺走他手中的军权。”外祖父继续说。

“您的意思,是上官明瑞想活活困死宁大将军,好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我猜测道。

“不错,宁大将军背后的不仅是军权,也是皇权,上官明瑞竟敢以丢失国土的代价来到达自己弄权朝堂的目的,此举无疑是挑衅皇威,自寻死路。”外祖父叹息道。

“那他真是自掘坟墓。”我冷笑。

太子觊觎皇权而犯上尚能除之,何况他不过是个公主的儿子,若陛下再坐视不理,恐这天下都要改姓上官。

上官明瑞为非作歹久了,难免会妄自尊大。

端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他还真当自己是他舅舅的亲儿子了。

到了要回府的时辰,外祖父叮嘱我:“改日带你那个夫君来太师府坐坐,我和你外祖母都老了,有时也孤单得很。你可千万别学你那没心肝的娘,到死都不肯给我们服个软。”

我俏皮地回他:“知道了,您老可千万要长命百岁,到时有曾外孙了,我还得找您和外祖母讨红封呢,您记得给我备个大的!”

# 18

陆淮安在牢狱里被关了些日子,人瘦削了点,也长进了点,吵着要跟他爹一起前往西边治理干旱。

“爹,我也想去西边,帮您跑跑腿。”陆淮安对公爹说。

公爹正愁没个替他跑腿的,欣然接受了陆淮安的提议。

一家子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吃了个团圆饭,饭后,虞昭月给公爹敬了杯茶,平静道:

“爹爹,今日哥哥嫂嫂都在,三位长辈也算给我做个见证,我想与安哥儿和离。”

陆淮安惊得落了手中的杯盏,慌忙道:“你说什么?”

虞昭月异常的镇定。

这些天来,我忙着和外祖父救人,是她独自替我料理府中,似乎在这场风波中也成熟了不少。

“当初我和母亲用计,让你虽救了落水的我,但也有愧于我,你出于保全我的名声不得已娶了我。这些天我想通了,红绡是个好姑娘,除了骄纵点,挑不出其他毛病了,和你很配。”虞昭月缓缓说道。

自从一年多前我揭穿虞昭月是因陆淮安的嫡子身份才嫁给他后,陆淮安对虞昭月的态度便大有转变。

整日吃酒寻乐,夜不归宿。

虞昭月理亏,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成想,她的置之不理导致陆淮安愈发变本加厉,终于闹出了红绡的事。

“我和红绡是清白的!”陆淮安急忙解释。

“既然娶了你,我就打算和你好好过日子,我陆淮安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孬种。当得知你嫁给我是另有所图时,我承认自己是在过于生气,才会做出那些荒唐事,可后面你非但不介意,还对我慢慢冷淡了,我越想越不服气,所以找到了红绡……但是昭月,我从未想过与你和离,你看,你给我缝的荷包,我一直都戴着呢。”陆淮安说着,从怀里掏出荷包。

这荷包是两人定亲时,虞昭月亲手做给陆淮安的信物。

虞昭月从小练习女红,小小的荷包被她绣得十分精致。

我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道:“那你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红绡那里,还有她爹说你要娶人家做平妻呢。”

“贴身玉佩是我醉酒后落下的,至于什么平妻,根本是无稽之谈,我从未说过要娶红绡!”陆淮安急切地解释。

他的视线再度投向虞昭月时,原本的激动化作委屈:“我已经知错,倘若你是厌烦了我才想和离,那……我绝不强求。”

我揶揄道:“她怎么会厌烦你,你和爹爹入狱后她天天晚上躲被子里偷偷抹眼泪呢,还有那些托人送进狱里的点心衣服,哪一件不是她费心思准备的。”

误会解开,虞昭月和陆淮安总算和好如初,只是可怜了那位红绡姑娘,到底挨了一顿打。

兴许他们俩也觉得过意不去,上门给人家姑娘道歉,赔了足足五百两,还给她介绍了个好郎君,这才作罢。

而陆淮安知道自己要做爹爹时,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发誓要在西边立出一番事业,光耀门楣。

# 19

自公爹和陆淮安去了西边,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人相互扶持。

虞昭月腹中胎儿月份不大,身子依旧灵活。

既然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我和陆淮屿不打算再继续隐瞒我们坐拥万贯家财的事实,那些装病的伎俩自然一同和盘托出。

“昭月,我和淮屿有些产业,以前一直瞒着你们,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就不再隐瞒了。”我对虞昭月说。

故而虞昭月除却打点府里的上下内务,闲时有空,会帮我做些衣裳。

“阿云,我帮你做衣裳,手艺可不比外面的裁缝差。”虞昭月笑着说。

我新开了家成衣铺,那些贵妇人们偏爱虞昭月的刺绣手艺,都纷纷指明要她的货。

“昭月的手艺真好,以后我们铺子的生意肯定能越做越大。”我开心地说。

她忙得不亦乐乎,开玩笑说:“要是将来离了陆淮安,我指不定还能靠自己的这门技艺在京城里立足呢。”

这话倒不假。

我的手下招了越来越多的女孩,大多都是些出生就被丢弃的孤儿,抑或被父兄强行抓去婚配的可怜孩子,也有些是受不了婆家磋磨,特地跑来投奔我的。

经过翠巧的培训和分配,她们已然能独当一面。

“阿云,多亏你收留我们,我们才能有口饭吃。”一个女孩感激地说。

哪怕一辈子不靠嫁人这门营生,同样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期间有外地的商人路过这,一脸冷漠地说:“天下可怜的女子太多,你帮了这个,也帮不了下一个。”

我淡然地告诉他:“只要能帮一个是一个,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几天后,我和陆淮屿进完货,路过城门时,遇到了落魄的上官明瑞和上官明珠。

他们已被皇帝贬为庶人,流放贫瘠之地,连同他们的爹娘也遭受牵连,一同迁出了京城。

上官明珠见到我,还不忘啐一口,骂道:“贱人,你是不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

我仰起脸:“不是来看你笑话的,难道是来给你践行的?当初为了对付我而使的招数,如今成了捅死自己的刀子,上官明珠,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她气得要扑过来打我,却被上官明瑞拦下。

当然,我也不会落下她的这个好哥哥,走之前,嘲笑道:“对了,小公爷,将来穷得活不下去了,尽管来找我,我给你两个铜板买烧饼吃。”

# 20

走出一段路,陆淮屿突然往后看了一眼,那两个背影渐行渐远,慢慢地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

“怎么,是觉得我说话过分了?”我问。

他眉眼冷淡:“阿云,如若有天你想亲手杀了谁,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你递刀子。”

我心底略微一颤,复又想起什么,不满地说:“你和上官明珠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的明珠阁,可是取自她的名字?”

他坦然道:“我们一起长大,难免会生出情愫。十六岁那年,她喜欢珠翠,我就特地为她开了这家明珠阁,原本是想当作聘礼送给她。后来她爱上了马奴,我就抹掉了这份心思,时间一长,我无暇顾及这家店,就渐渐地闲置了。”

不知为何,听他讲起那些我没有参与的过往,他之前对上官明珠的情深,竟比吃了半熟的李子还要酸涩。

然而,都已经过去了啊。

我没有必要拿着一段翻篇的故事,来折磨活在当下的我和陆淮屿。

迎着日头落下时的万丈霞光,我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的目光沉沉,说话却吞吞吐吐:“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喜欢上了。”

“你呢?阿云,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他反问。

我无语:“不是早告诉你了吗?”

他不依不饶地追问:“哪有?”

“一定是你忘了,你再好好想想。”我笑着说。

来源:喜喜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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