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重庆，委员长蒋：5012密。十八日围攻敌第五师团于昆仑关，激战已七昼夜，迭克仙女山、老毛岭、六五三高地、枯桃岭各要点，敌死伤惨重，我获轻重机枪多挺。尤以罗塘南端高地为敌最坚固堡垒，本师于敬日（二十四日）十九时，经两小时之肉搏，始告克复，毙敌官长十余，士兵二百

1939年12月24日，荣一师在打扫完罗塘南端高地的战场之后，郑洞国直接给蒋介石打了一封报捷电：

“重庆，委员长蒋：5012密。十八日围攻敌第五师团于昆仑关，激战已七昼夜，迭克仙女山、老毛岭、六五三高地、枯桃岭各要点，敌死伤惨重，我获轻重机枪多挺。尤以罗塘南端高地为敌最坚固堡垒，本师于敬日（二十四日）十九时，经两小时之肉搏，始告克复，毙敌官长十余，士兵二百余，夺获重机枪四挺、轻机枪十余挺、步枪数十支，其余物品在清查中。此为敌之致命点线，攻陷不难全歼，职郑洞国。敬亥，参二。印。”

空袭警报解除时，蒋介石刚吃完晚饭。晚饭是在防空室里吃的，连日来他的胃口不好，他只喝了点鸡汤，吃了少许米饭。他走出防空室时，侍从参谋送来了郑洞国的电报。

“桂廷是好样的，没有辜负我。”

蒋介石满心欢喜。郑洞国（字桂廷）是湖南石门人，是他黄埔一期的学生。在东征之战和北伐中骁勇善战，也是蒋介石引以为骄傲的部下。蒋介石高兴地认为，这次他把第五军调上去是正确的，作为校长，学生给他争了脸。他得意地自语：“扬我军威，唯有黄埔，寇不足平，唯恃黄埔啊。”

蒋介石对侍从参谋说：“立即给郑洞国回电，我要嘉奖他。”

侍从参谋说：“委座，您亲自给一个师长发电报，不太合适吧？”

侍从参谋的话扫了蒋介石的兴头，他一脸愠怒：“你懂什么，这样的事体我自有道理。昔日吴起为将，亲自为士卒吮吸疽疮，士卒的母亲知道后哭了起来，别人问她：‘你儿子是个小卒，有将军为他用嘴吮毒疮，你为何还要哭？’士卒的母亲说：‘你不知道，过去吴将军曾给士卒的父亲吸过疮，其父在战场上拼命作战一直到死，今天，将军又为我儿子吮疮，我不知道他要死在什么地方了。’我不这样做，我黄埔将领能为我拼命吗？”

侍从参谋连连点头：“委座英明，不但能将兵，而且善将将。古今中外，上下几千年，无所不知，无所不通啊……”

蒋介石笑骂道：“不学无术，不堪造就。”

“是，是，马上给郑洞国回电。”

蒋介石的电文这样写道：“昆仑关前线探交郑师长洞国：敬亥参二电悉。0密。昆仑关之得失，影响于南宁作战者极巨。该师激战七昼夜，卒克要点，具见该师长指导有方，将士用命，深用嘉奖。仍希本一贯之精神，以歼顽敌，完成任务为盼。川。中正。”

蒋介石又对侍从参谋说：“命令空军，加强对桂南前线地面部队的支援，不要再做把炸弹扔到海里和原始森林里的事了。”

12月25日。晨6时45分。

费金大队3架CB轰炸机携带了50公斤炸弹12枚，10公斤炸弹49枚，在秋塘军用机场起飞，奉命飞往九塘，直接协同地面第五军一线作战。费金大队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飞行，8时55分到达九塘上空。从飞机上往下看，山峦层林间不时飘过团团烟霭。领航员仔细搜索着地面的信号，找了半天没有发现。时间不敢待得太长，又不能再干把炸弹扔到原始森林里的事情。长机一想，干脆去炸南宁，于是长机命令两架僚机，一同炸南宁去了。

9时20分。

3架CB轰炸机飞抵南宁上空。全城骤响空袭警报。警报尚未结束，日军的高射炮一串串的炮弹便在云层上爆炸，高射机关枪哒哒地对空吼叫起来。在5000多米的高空，投弹手按了投弹扭。一排排炸弹整齐地从高空洒向南宁市区，城区东南角当即起大火，市内的日军一片惊慌。

在费金大队轰炸南宁的当天上午8时30分，日军步兵第四十二联队长坂田指挥的部队，在中国军队层层阻击下，苦苦周折了6天时间，终于抵达九塘，与困守九塘的残部会合。坂田的部队到达时，日军的阵地上几乎没有一个完好的人了，活着的全部有伤在身。援军的到来，使日军第一线的战斗力得到了恢复，给国民党部队的进攻增大了困难。

初冬的阳光，无力地投落在昆仑关一线的山丘上。中国军队的攻势暂时停止了，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簇拥在战火荡涤后的野外宿营地，怀抱武器入梦了，他们睡得很香，有的士兵手里还握着没来及吃完的干粮。他们梦里大概听不到冲锋号，闻不到焦土味……

二◯◯师的指挥所移到昆仑关北大球岭高地的掩体里。师长戴安澜丝毫睡意也没有，两眼红红地站在掩体瞭望口，详细地观察着昆仑关的地形。与他一同观察的还有师参谋长张止戈。

戴安澜说：“参谋长，我观察好长时间，这昆仑关之险，全依赖一南一北两个高地互为犄角，南是罗塘南端高地，北是界首北侧高地。罗塘南端高地已被我军攻克，下面就是界首北侧高地了”。

张止戈说：“师座，界首北侧高地悬崖陡壁，耸立云表，这是昆仑关的右前卫。我估计，三木联队失去了653高地和罗塘南端高地，已经恐怖万分，必会拼力死守界首北侧高地与昆仑关，特别是‘左膀’被砍，‘右臂’决不能再丢，在界首北高地上会作垂死挣扎的。如果我军拿下界首北高地，昆仑关的左右犄角均被敲掉，我军占领昆仑关就容易了。”

戴安澜：“道理是这样，关键我们怎么去攻下界首高地，采用什么样的战术呢？”

张止戈想了想：“我看还是老办法，稳扎稳打，逐次攻占据点，确保战果，步步为营。”

戴安澜：“我军攻击进展缓慢，最大的问题是失去了制空权，昆仑关主阵地上的残敌能凭藉空投物资与我们作困兽之斗。我陆军在敌空军活跃的情况下，应如何单独对付敌人陆空联合作战，这是最值得我们研究的，光靠兄弟们的不怕死，敢于拼杀的顽强精神，是远远不够的。”

张止戈说：“我军行军、转移、运动，我认为宜利用夜间，驻军扎营应离开道路，攻击开始之时机，应该选择在敌机不活动的间隙，这样可以减少伤亡。”

戴安澜点点头，说：“杜军长曾说，无论攻防，第二线部队均应占领阵地、构筑工事，在展开攻击的部队受敌机低空轰炸或扫射时，是否应该不怕暴露目标，勇敢地进行射击。”

张止戈连连点头：“杜军长高见，和咱们想到一起去了。应该事先构成低空火力网，准备必要时予以突然地低空射击较为有力，不然听任敌机低飞轰炸，被动总是要挨打的，要多一点对付空中的主动。”

正说着，作战参谋钻进掩体指挥所：“师座，军训部参事室傅参谋恒伯求见。”作战参谋报告完提醒了一句：“师长，防空时间就要到了，注意防空。”

戴、张二人转过身来，只见侍从参谋军训部少将参事傅恒伯进入掩体指挥所，立正向他们敬礼。

“戴师长，参谋傅恒伯奉令前来二○○师担任联络督战工作，请指示。”

戴安澜伸过手去，热情地：“欢迎，欢迎，一路辛苦了。”

傅恒伯：“戴师长二○○师是军中一枝花，飘香万里啊，戴师长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委座翘过大指的人物啊。”

戴安澜：“这是将士用命，委员长错爱，我个人有何德能？”

傅恒伯：“戴师长过谦了，我在重庆时就听说，二○○师作为先头部队，在南宁时就有以其六◯◯团击溃敌一个联队的光荣战史，有口皆碑，这大概不会错吧？”

戴安澜的脸色有所变化，想说什么又不想说，双眉微微蹙动。他转过身去，凝望掩体外的蓝天。

傅恒伯对戴安澜情绪的突然变化，有所不解，他看了一眼张止戈，目光疑惑。

张止戈也沉重起来，他声音低沉地对傅恒伯说：“我师在南宁转进时，受物质、精神损失殊为不小，六◯◯团邵团长捐躯。在反攻昆仑关之初，又因友军报告不确，说昆仑关只有残敌四五百人，师奉令急进时，突遭埋伏，六◯◯团又蒙受极大损失。师座为此心里一直很难受，六◯◯团是师座最偏爱的……”

戴安澜转过身来，激昂地说：“不，我不难受，我是骄傲，为六◯◯团，为我二◯◯师的兄弟们骄傲，我们在昆仑关、九塘、八塘各战役中，对顽强之敌还照样发挥了最大的战斗力。我们每个官兵，每次上阵，都有不成功则成仁的勇气，努力杀敌，早日驱逆贼出国境，安斯民如磐石！”

傅恒伯清楚，戴安澜不是在空抒豪情。有关戴的为人、品质以及军事上的才干，在国军高级将领中广为流传。此次他来二◯◯师督军，也倒想亲眼目睹一下。

张止戈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手迹：“这是师座手编之《磨砺集》，为多年练兵作战之心得，简明扼要，颇切实用。”

戴安澜：“军人以杀敌保国为天职，我早已以身许国，生死置之度外了。傅参谋，这本《磨砺集》是我多年心血，我有一事相托，如果我阵亡，请将此手稿转呈委座，并复印给各位一阅，或许对大家有用。”

傅恒伯深为感动：“戴师长，卑职一定转呈⋯⋯”

此时防空瞭望哨在掩体外大喊：“敌机来了，注意防空！”

转眼间20余架飞机飞抵头顶，俯冲投弹并扫射，炸弹掀起的泥土封住了指挥所的进出口。戴安澜大声命令：“组织对空射击，机枪用交叉火力！”

阵地上的机枪统统对向天空，从不同的角度向敌机射击。

敌机慌忙升高，从高空扔下一串串炸弹，然后飞走了。

戴安澜掸落身上的泥土，下达进攻命令：“令五九九团以迫击炮火力协助六○○团，攻击北同东北侧碉堡与敌侧防机关。”

16时40分，两架国军CB轰炸机和一架米格式战斗机，在费金大队长率领下，再次飞抵昆仑关、九塘上空，前来配合地面部队的进攻。

督军傅恒伯用望远镜认清是自己的飞机后，大声命令：“快，快铺信号布！”

指挥所里的参谋飞跑出去，领着士兵在阵地上铺起信号布。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三圈，终于看见了地上的白色信号布，然后飞机在空中调整了一下位置，对准九塘一线敌阵地开始俯冲轰炸。

费金大队这次发挥的很好。“轰！轰！轰！”一枚枚50公斤重的炸弹落在日军阵地上。炸得日军到处躲藏，东奔西窜。真是立竿见影，几处碉堡的机枪停止了叫唤。

二◯◯师的士兵抓紧时机，争先恐后向高地冲去，喊杀声顿时震撼山野。

荣一师师长郑洞国发出命令：“第三团由罗塘南端高地向昆仑关攻击！”

第三团接令后，由第二营担任主攻，第一营和第三营担任两侧的掩护。机枪在咆哮，经过片刻歇息的士兵，再次抖擞起精神，戴上钢盔，发起冲锋。

天逐渐黑下来，枪炮声依然不断，攻击的力量有增无减，中国军队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在这个夜晚，在敌机不会再出现的夜晚，两个师的步兵进行了通宵激战。当东方的旭日喷薄欲出的时候，两路士兵对日军实施奋勇夹击，荣一师第三团的士兵率先冲进了昆仑关。

郑洞国在指挥所得到三团二营占领了昆仑关的消息后，兴奋地说：“嘉奖他们，一定要嘉奖他们！”

谁知好景不长。太阳刚露出山丘的时候，十几架日机跟随着升起的太阳低飞过来，在昆仑关环绕两圈后，不顾地面炮火的射击，俯冲过山梁，进行猛烈的轰炸和扫射。此刻，隐蔽在岩洞里和工事中的日军残余，又爬出来开始反攻了。打了个几进几出，午后，日军援军赶到，汇合公路两边和九塘方向的日军部队千余人，向昆仑关进行大规模猛攻。日军在空中优势的掩护下，与荣一师第三团二营主力短兵相接。二营与师部联系中断，恶战持续了4个多小时，伤亡惨重，主阵地上的一连战士伤亡殆尽，只剩下唯一可以战斗的连长吴炎智。

吴炎智满身是血，怀抱机枪，东西扫射，凭险固守，独自苦撑在主阵地上。他的枪口下已撂倒了60多名日本士兵。吴连长的顽强和英勇，激怒了日军步兵二十一联队第二中队中队长，他气得哇哇直叫，挥动战刀命令：“所有山炮、速射炮、迫击炮集中到这里来，对准昆仑关上那个家伙，一定要轰死他，轰死他！”

顿时间，炮声隆隆，火光片片，昆仑关上再次被炮弹洗涤一遍，在密集的炮火中，一连长吴炎智壮烈牺牲。

昆仑关再次落入日军手中。

郑洞国脸上的兴奋消失了，他摘下头上的钢盔，狠狠摔在地上，咬着牙骂了一句！”

新二十二师方面，一整天都遭到日军炮火的扼制。邱清泉纳闷：“日军到底有多少炮？怎么不住气地打？”

上午10时，据六十四团团长报告：敌炮十余门由五塘向东开动。“真他妈的怪事儿，又来十余门！”邱清泉直摸脖子。

11时，六十五团团长报告，新宇、龙原方面该团第一营与敌增援部队发生战斗，敌攻势猛烈。

11时10分，六十六团团长报告：六塘、七塘间敌大队有向东移动的模样。

邱清泉骂：“狗日的，又冲老子来啦！”

骂声刚落，军指挥部电令到了：该师以一团（配属无线电二台备用）坚固占领鹿鸣山、高岭山阻敌北进；师主力星夜取捷径经太平村至渌联村附近地区集结，对八塘、九塘一线警戒待命。

三木部队的第一线占领了从昆仑关东北2公里的圆形高地和公路，向西南方延伸到公路以西2公里的地方。兵力部署为：公路以东有步兵三个中队和一个小队，四个机枪小队及大火炮、速射炮、迫击炮各一个小队，公路以西有步兵三个半中队，两个机枪小队、一个野炮中队及速射炮、迫击炮各一小队；九塘一线有五个步兵中队、两个机枪小队和一个工兵小队；八塘有一个步兵中队和一个工兵分队。

局势严峻。

杜聿明面对死战不退的昆仑关守敌，既感到心急，又感到棘手。在第五军的周围，南宁方面的日军增援部队已逐渐围拢过来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他思索着，不停地在指挥部来回踱步，最后他决定将战场面临的紧急情况，报告给在迁江的行营主任白崇禧，请求将姚纯的三十六军预备队立即调往前线增援。

白崇禧接到杜聿明的求救电后，也不敢作主，不敢有片刻迟疑，第五军的处境他很清楚，他立即电告蒋介石。

电文全篇如下：

沿途不得停留。限三小时到。重庆，委员长蒋，总长何：授密。我军围攻昆仑关、九塘，已予敌以重大打击。现据俘虏供称：昆仑关之敌死伤十分之六，联队长、队副均受伤，中队长大半伤亡，联队部、旅团部均已撤退。邕城残余士兵称：自两年半来，未经若此攻击强且雄之敌，其苦持惶恐可知。唯我军九二师伤亡过重，一八八师战斗力薄弱，而敌近复增加台湾兵团一联队，向大麦岭方面猛攻，昨一一八师已被攻破，七塘村溃似觉困难耳。兹为贯彻歼灭该敌计，拟订两法：

（一）诱敌至山地复杂地区，将其逐次消灭。

（二）迂回敌后，袭击南宁。如能以六六军迂回高峰隘，出香炉岭，同时以第一纵队反攻高峰隘，乘虚袭击南宁，继以机械化部队，或可克复邕城。倘成困难，亦可向东袭击四五塘方面之敌，使其腹背受敌。但无论采用何法，均须请调一军为预备队，控置于宾阳附近，以资策应。现三十六军在行动中，如何进止使用，敬乞均裁示遵。迁。职白崇禧。感酉。室参。印。

白崇禧清楚、扼要地说完桂南前线的局势，急待蒋介石回电。同时他又忧心忡忡，不知怎的，每次发报，他都感到蒋介石在怀疑他的真诚。他老是感到蒋介石在遥远的重庆山林中正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重庆，山林一个别墅里。

侍卫问：“还听贝多芬的？”

蒋介石坐在沙发上，没有吭气。侍卫放上唱片，摇起留声机。

贝多芬的《命运》回荡在屋里，那深沉、浑厚，充满悲伤的激情，使蒋介石轻轻闭上眼睛。这么多年来，他对贝多芬的理解，尤其是对这首乐曲的理解是经常有新的发现和认识。他并不很喜欢音乐。但伟大的艺术家对人类的造就往往使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命运》对他的感染之处在于：认识命运，战胜命运，又无法摆脱命运。

何应钦推开屋门，轻轻走进来。

“委员长，白崇禧急电，有关桂南战局。”何应钦递上电报。

蒋介石缓慢地睁开眼睛，他好像还在被什么情绪笼罩。他接过电报，漫不经心看了一遍，然后把电报重新交给何应钦，用愤愤而又不发泄的声音说话了。

“小诸葛，心术不正，老想借题来算计我。何应钦，小诸葛的鬼主意你看懂了吗？拟订两法，（一）诱敌至山地复杂地区……（二）迂回敌后，袭击南宁……什么意思？哼哼！跑江湖的小把戏。”

何应钦听了蒋介石的话，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仔细想了想，问：“委员长，白崇禧的意思，我想大概是把敌人引出昆仑关再消灭吧？”

“蠢！鬼话，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他小诸葛在算计我，他让我调三十六军这才是本意，杜聿明已经陷到里头了，难道还让姚纯也陷到里头不成？”蒋介石发火了。

何应钦：“昆仑关吃紧，不调三十六军总得想个办法呀？”

蒋介石：“他白崇禧敢放弃昆仑关，我就要他的命，这是敌我双方必争之地，不是做生意谈买卖讨价还价的地方，这点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他不懂？”

何应钦手持电报，十分为难，蒋介石发了脾气，他一时又不好说什么。

蒋介石一边继续听音乐，一边冷冷地说：“说我中央军九十二师伤亡过重是假，他一八八师战斗力薄弱是真。他那点名堂我还不明白，他是怕日本人吃掉他桂系的老底子一八八师，想调我的三十六军去拼命？白日作梦。”

何应钦颇有感触地点头：“委员长明察秋毫，是这个道理。”

何应钦这个人，要算在蒋介石面前最能说上话的人之一，对蒋介石有时的主张，他能够提出些不同看法，但他这个人聪明之处在于，他早就看透什么是蒋介石骨子里不可改变的东西。也就是说，他清楚什么样的建议在蒋介石面前管用，什么样的不管用。特别是有关军队的调动，他何应钦并不是不明白，而是装不明白。

何应钦接着捧：“委员长看问题全面，而且一下子能看到底。”

蒋介石吃捧，但他更清楚人们的各种捧法。尤其是何应钦。他清楚的是，何应钦这种人，与杜聿明那些战将不同。杜聿明那帮战将是忠心耿耿听从教导，忠心耿耿地捧。而何应钦这种人却是嘴捧心不捧。但，真捧也好，假捧也罢，蒋介石心里有数。论玩阴谋与权术，自己仍是高手。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蒋介石说：“抗战最大的好处，是我中央军过去插不进的地盘，像什么东北啊，四川啊，两广啊，云南啊，统统插进去了。我们只要从日本人手中收复地盘，谁敢讲半个不字？谁敢讲我是消灭异己？谁要是这么认为，他同汪精卫穿一条裤子，是汉奸！”

“委员长英明，”何应钦问：“那么怎么给白崇禧回电呢？”

蒋介石命令侍从关掉留声机，叫来通讯参谋，记录他的口述电文：

“限三小时到。迁江，白主任：感酉室参电悉。◯密。三十六军应控制于柳、宜各地区，备队一节，仍盼就使用于桂南方面部队中统筹部署为要。川。中正。俭申。令一无骥。印。”

一旁的何应钦阿谀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蒋介石走到留声机前，亲手打开，摇了摇说：“广西猴子，还能精过我如来佛，简直笑话。”

《命运》重新在屋里响起，蒋介石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在屋里踱步，嘴里不时跟着留声机里的旋律哼上几句。他突然停住步子，喃喃自问：“命运？究竟谁能改变中国的命运？日本人？我？还是共产党？”

白崇禧在迁江前线指挥部望穿秋水，只等来一张空头支票。他看完电报苦笑着不愿说一句话，然后将老蒋的意图，又批发给了杜聿明。

作难的还是杜聿明。

为了不使日军增援部队到达第一线，使第五军十数日的攻击毁于一旦，杜聿明终日不得安寝。他接到白崇禧转来的蒋介石指示后，反复在地图前琢磨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用什么办法转危为安。

不利的消息接踵而来：在高山岭方面，九十九军九十七师之一部的阵地，已被日军攻破，敌后方交通，已逐渐开始恢复，增援的日军部队千余人，正陆续到达，向我441高地猛烈反攻，并已经夺取该高地。刚又接到报告，昆仑关西南方向，出现日军增援部队，正在阻击。第五军包围昆仑关的部队，如不迅速拿下昆仑关，有可能被敌军反包围，一旦形成这种局面，昆仑关守敌中心开花，配合援军两面夹击，第五军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站在地图前的杜聿明想来想去，做出决定，一定要在敌援军赶到之前，拿下昆仑关。

来源：为了历史指标全高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