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精神高地——墨白《通往青藏高原的道路》研讨会纪要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5-29 09:49 3

摘要:作家墨白新著《通往青藏高原的道路》于2024年9月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一经问世便引发社会关注。近日,由郑州大学文学院、二月河文学艺术研究中心共同举办的“墨白作品《通往青藏高原的道路》研讨会”在郑州大学二月河文学艺术研究中心召开。来自河南省作协、省文学院及

作家墨白新著《通往青藏高原的道路》于2024年9月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一经问世便引发社会关注。近日,由郑州大学文学院、二月河文学艺术研究中心共同举办的“墨白作品《通往青藏高原的道路》研讨会”在郑州大学二月河文学艺术研究中心召开。来自河南省作协、省文学院及多家高校的作家、评论家、学者,以及郑州大学文学院的师生共30多人与会,会议由郑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刘宏志主持。特整理此次研讨会纪要,旨在与读者分享研讨成果,同时为河南文学留存一份珍贵的史料。

摘要

《通往青藏高原的道路》是近年来墨白行走文学作品的一次合集:《洛克的目光》记述的是从云南赴青藏高原的旅程;《天果洛、地果洛》写的是自青海入青藏高原;《音乐唤醒的旅程》是从四川前往青藏高原路程的记录;《三江源的野生动物》是一部纪录片脚本,用镜头语言塑造了一位热爱摄影、珍爱高原的“康巴汉子”。与会专家围绕“文体”“视野”“叙事”“主题”展开讨论,一致认为:该书的写作看似散漫却结构精心,是文体形式的破冰创新;该书有一种贯穿始终的精神力量,是一部通向精神高地的探索之书。

一、文体

冯杰(河南省作协副主席、作家)首先发言:墨白有着广阔的视野,他不仅一直关注着陈州与颍河流域的本土文化,也持续关注异乡的风景与文化。从学术角度来看,这本书大概可以归为“新旅游文学”,但它不同于传统的走马观花式的抒情游记,里面体现着墨白在人文、风俗、地理乃至哲理层面的深度解读。从形式上看,这本书确实有些“杂糅”,既有游记,又有随笔,甚至还有一些剧本和诗的内容。但我认为,这种“杂糅”其实正是作品的魅力所在。墨白用这种方式突破了传统体裁的限制,呈现了非常丰富的叙述维度。旅游文学,不应该只是看看山水、抒发点情感,还应该带给读者更多的启发,让人思考,甚至重新认识文化。墨白的这本书,恰恰做到了这一点。他让我们看到,旅游文学其实可以更深刻,可以书写出更有文化和思想深度的内容。

左起:刘宏志、冯杰、刘海燕、李勇军

刘海燕(河南省作协副主席、评论家):这部新作从内容到装帧设计,包括插图和色彩,无不洋溢着作家墨白一贯的精神气质。就文体而言,它是一种无法简单归类的新文体,呈现了少见的创造性。第一章《洛克的目光》很有创意,它让我思考该书的设计理念:作者究竟希望通过这些内容表达什么?我感到,作者不仅是在记录洛克的生平与他在青藏高原上的足迹,更是在努力追寻洛克精神生活的轨迹。在这个过程中,洛克的精神气质与作家墨白自身的精神气质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互文性与延续性。书中有些小说化的笔法,这让人物形象更加生动。可以说,书中的每个人物都具有深刻的精神互文性。

李勇军(郑州大学出版社人文分社社长、评论家):作为编辑,我特别喜欢这本书的装帧设计。这本书让我看到了作家和编辑的共鸣,可以说,这本书是作家和编辑共同完成的一个了不起的文本。我对这本书的第一印象就是图文并茂,书中既有墨白本人的摄影作品,也有专业摄影家的作品,图片已经成为此书的有机组成部分。无论是文字还是图片,都让我看到墨白真正走入了当地居民的生活。这是一部打通了小说与散文两种文体的书,并且,它还是一部关注民生的书,它不同于我们常见的游记,作家墨白真正走入了当地生活,并进行了深度表达。

奚同发(《河南工人日报》总编辑助理、小说家):几年前,我在一个讲座上听墨白讲述去青藏高原的经历,我知道他最终会将这些经历付诸文字,但是看到这本书所采用的形式,我很吃惊。我们知道,墨白一直在探讨“怎么写”这样一个问题,他根本不担心“写什么”。

墨白曾和我聊起过1976年他在驻马店当搬运工人在山上打石头的经历,他说还没敢动这个生活库藏,实际上就是他还没想明白应该怎么写这些。所以说,他每次面对一个题材时,“怎么写”是他非常重视的问题。每次写作,他都会打破自己以往的标准,这是他坚持的写作准则。

在这个文本里,可以看出墨白非常缜密的逻辑。如第一部分,实际上他提出了创作中的三个问题,最后的问题归结于写作的灵魂上,就是一个文本最后它的灵魂在哪,这个是很关键的问题。我们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发现所有题材处理,包括“寻找”“行走”“书信”和“电视剧本”,都是在寻找写作的灵魂。这个灵魂是什么?是切肤之感——一个作家的写作,如果没有完成自己的切肤之感,没有达到自我身心无法忍受的痛点,就没有办法写出让别人感同身受的作品。

墨白的文本前后相互印证,这实际上是一种古汉语中的互文手法。他在后面的章节对前面做了许多补充,拓展到一些涉及神经末梢的内容。如果没有后面这部分内容,这个文本可能就只是一个行走性的文本,这在当下是不缺的。正是因为第一部分和第四部分的存在,才让整个文本呈现出独有的风格——一个独属于墨白的新文本,一个作家关于自我文本的“探索之旅”。

张冬云(《河南日报》资深记者):这部书的写作风格,看似松弛、散漫,却有强大的吸引力和感染力,激情涌动。它的结构、语言和思维都让人耳目一新,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松弛感"非常强。这种风格,让我回想起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阅读《长袜子皮皮》和《绿山墙的安妮》的体验。因为太喜欢,总担心会很快看完。这是一部让我想反复阅读的好作品。

赵炜(郑州大学教授、散文家):这是一本珍贵的写作教科书。无论是对探险家洛克的书写、对普通藏民的群体描述,还是关于音乐与小说的通信,亦抑或是那些带着生命体温的影像记录,都有一条线索贯穿始终——对小说写作的灵魂、结构等的思考与经验之谈,对我的写作很有启发。

郑积梅(《郑州师范教育》社科室主任、副教授):在书中,墨白有多重身份——旅行者、画家、音乐家、剧作家、文学理论家。旅行、音乐、绘画、文学的属性与功能,在通往青藏高原的道路上得以融会贯通。对“写作”的理解,在书中不断扩展:历史、回忆、县志、神话、传说、对联等融为一体,充满多声部的元素,勾连起不同阶层的人群,展示出当代个体所面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链接,为“写作”赋予了新的活力。

郭海荣(河南省社科院文学所副研究员):在阅读这本新作时,我深切感受到墨白的写作自信,这种自信使他能够突破传统文体的束缚,展现出一种信马由缰的自由,体现出对文体界限的跨越能力。他通过一种内在的力量,将诗性与叙述、叙述与议论、议论与抒情等有机融合,形成一种兼容并蓄的文体风格。墨白对文体的大胆尝试,让我们在面对他的作品时感到难以界定其归属。这本书大胆借用了小说、诗歌乃至音乐等艺术手段和要素,拓展了当代散文的写作空间。

左起:奚同发、张冬云、赵炜、郑积梅

彭进(《大河诗歌》执行主编、青年评论家):我用三个关键词来形容对这本书的阅读感受。第一是丰富性,这本书涉及历史学、考古学、植物学、动物学、民俗学、心理学、音乐学、绘画学等多个领域,呈现出作家的博学多识和目光的深远独到。第二是深刻性,虽然出版社把这本书归类为游记,但从文体特性上看,它更属于文化散文。与常见的文化散文相比,这本书不够通俗,更显小众、精英化,有一定的阅读门槛。第三是先锋性,这本书也是墨白进行文本探索的一个成果。墨白不只是写了一部作品,而是把自己如何发现素材、如何构思、如何成篇等创作过程呈现了出来。

潘磊(郑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这本书让我想到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一些传统。早在民国时期,就有很多作家写游记,比如朱自清和郁达夫的游记,更多凸显作家的文化底蕴与人格修养,有很深厚的文化色彩。还有张承志的《牧人笔记》,带有文化人类学的田野调查色彩。墨白的书,也有文化人类学的田野调查色彩,还有类似于民族志的内容。我特别喜欢第三部分,就是墨白和青年人的通信,其中的语言非常真诚,特别打动人。

段玉亭(郑州大学文学院讲师):这本书呈现出文字与图片、视频、影视之间的互动关系。这种媒介间的相互作用,使墨白的作品不再局限于文学层面,还可以在更广阔的艺术和传播空间中找到立足点。我认为,没有必要对这种不拘一格的文体进行严格的界定。真正的好作品是超越文体界限的,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创作状态。文体内部也体现为多样的渗透性,比如在小说化的书写中,多耐这个人物形象的刻画手法。在县残联工作的女性多耐,积德行善,不求回报,藏民们则通过为她祈福来表达善意。这种双向奔赴的爱,在墨白的笔下被表现得十分生动。从文学手法上来看,完全可以采用分析小说的方式,来探讨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

二、视野

冯杰:我和墨白一起去过西藏,曾在一个小店和一位喇嘛一起吃过糍粑。喇嘛认为,糍粑是天下最好的食物。我就问他:“你去过郑州吗?去过成都吗?”他说没有,他只生活在这里。对喇嘛来说,这里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但对作家来说,仅仅停留在本土书写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去开拓属于自己的“飞地”,去寻找更远的文学世界。墨白这本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不仅为写作打开了新的可能性,也给其他作家提供了很好的启发。这本书里写到我国影像人类学大师庄学本,这让我想起研究纳西民族文化的河南人李霖灿。他们通过对少数民族文化的保存和研究,为后人留下了非常宝贵的财富。墨白的这本书,也用文字为当地风俗、文化做了深入的注解,为后人研究青藏高原及云贵高原的文化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和珍贵的记录。

饶丹华(《南腔北调》主编):墨白的新书,让我想起当年苏轼和苏辙离开四川眉山前往开封的旅程,如果没有诗词相伴,他们的旅途该是多么寂寞。在某种意义上,墨白的这本书,也为我们今后的旅途提供一种相伴的文本。有这样具有很高艺术思想价值的书相伴,我们的旅途一定不会寂寞,并能从中获得启发。

奚同发:墨白之前的写作以颍河镇为中心,已经形成一种标签。但是这一次完全是“心灵放飞之旅",他想超越自己以往的题材。对于中国乃至世界上的很多人来说,去青藏高原都是一次艰难的孤旅。青藏高原太辽阔了,当地居民的生活和我们截然不同。我经常感到青藏高原是和我们人类灵魂并行的另一类灵魂的世界。

陈泽来(《郑州晚报》副刊主编):通过阅读,我们随着墨白一起看到他所见识的青藏高原上的人物、动物和植物,他用镜头捕捉到的群山河流、雪域冰川,甚至青藏高原上的每一阵风,这些都融入了他的生命,成为他内心和情感的一部分。毋庸置疑,一个人生命的深度和广度决定了他看待事物的高度,是什么样的人就能看到什么样的事物,很多时候,我们的目光所见,都是自我心灵的映照。

郑积梅:当我们提及青藏高原时,首先想到什么?是牦牛和格桑花等富有特色的动植物?是冰川流云等所提供的奇异视觉经验?还是酥油茶等带来的味觉体验?……墨白用心感悟去高原之路上的温暖、寒冷和痛苦,在温情的述说中呈现出人性的善与恶、生存的悲与喜、日子的常与变,构建出青藏高原独具特色的“地方的日常”“生活的琐屑”与“命运的具象”。这种种印象、感觉与认知,是墨白以“地方”为契机观照人类的总体命运。

墨白将自然地理、人文传统、风俗习惯所构成的“地方性格”,敏锐、准确地呈现出来。青藏高原上的一切——当地居民、民歌、信众等,都深深地吸引着墨白;牛粪墙、东巴纸的造纸过程、银饰的制作、随处可见的五彩经幡、秃鹫与天葬台、党项古道、红军旧址、《格萨尔》的传唱、德昂乡的扶贫、康巴汉子等等,是墨白在创作中对“地方发现”的运用。这些藏区特有的风物与人文景观构成一种强烈的“地方感”。

郭海荣:学者刘大先曾提出“文学边缘扬起”的观点,大意是21世纪以来,原先处于文学话语“中心”之外的“边地”,如西藏、新疆、青海、内蒙古、宁夏、广西、云南、贵州、四川等地,涌现出不容忽视的文学力量,使整个中国文学地图日益成为一张由各个节点构成的网络。这个网络的构成,一方面是边地作家积极参与当代写作,另一方面是内地作家寻找精神原乡的需求。因为在后工业化时代,内地作家很难在本地找到精神的童年,所以转向边地寻找。

除去被青藏高原的自然风光吸引,墨白的目光为什么转向青藏高原?

墨白以前的目光集中在颍河镇,这是他写作的出发点。我觉得青藏高原更像是墨白的一个精神原乡,颍河镇和青藏高原共同构成了墨白精神的两极。青藏高原,超出内地的日常秩序,契合人性的自由和生命的返璞归真。墨白对青藏高原的山川河流、历史文化的细腻考察,让读者感受到他对世界真切的热爱,他启示我们如何抵达远方,扩大生命体验,以及如何与世界连接。

左起:郭海蓉、彭进、潘磊、饶丹华

三、叙事

刘海燕:在《洛克的目光》一章里,墨白安排了《寻找小说的灵魂》《关于结构故事的能力》和《艺术的真实性》等节,表面上是在探讨小说艺术的形式,实际上是通过“在场”的方式,构建了跨越时空的叙事聚焦点。同一地点,在不同的时段,是怎样的情形?从洛克的视角,到藏区居民的叙述,再到墨白自身的感受,所有这些融合成一种宏大的时空视野。这种叙述不仅凝聚了无数细节,也形成一种精神气质的聚焦。墨白能将厚重的历史与繁杂的素材梳理出清晰、具有内在逻辑的脉络,这不仅有赖于艺术形式,更有赖于一种贯穿始终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将历史、现实、个人经验与思想融为一体,把读者的目光牵引到更深远的境地。所以说,如果将此书定义为游记的话,我觉得它完全打破了传统游记的形式,它更属于精神层面上的叙事。

张冬云:这本书写了一个非常重大的主题脱贫攻坚。这个题材本身很宏大,但墨白却用一种非常具体的方式来讲述,让读者觉得格外亲切。他将那些原本可能有距离感的内容,用随性、散漫但又不失深刻的方式呈现出来。比如,他在书中提到自己和藏族百姓聊天的场景,那些对话特别接地气,聊到对方的家庭、孩子、生活,就像朋友之间的自然对话。这样的叙述方式,既体现了他个人的写作风格,也让我们感受到他人格的感染力。在书中,墨白展现了一种“创造自己的时间”的能力,他沉浸在自己的文字中,随性中激情涌动,回望过去却从中看到了未来。

郑积梅:这本书既是身心旅游,也是文化漫游。一些历史典故,作者信手拈来,为己所用,尤其知识性的内容就像广袤草原上雨后的蘑菇,东一朵西一朵,作者博古通今,其丰富的知识积累让人叹为观止。文中很多文献,尤其是具体数据的使用,增加了作品的可信度。这本书,可以看成是一部政治、经济、文化和藏地生活的备忘录。我特别注意到墨白把行程笔记引入作品中,身处的时间、地点、航班班次、写作的具体分钟、入住酒店的房间号等详细标识,这样的细节处理,使叙述显得更真实可信。我认为,这既是行程,也是作家墨白的生命轨迹,也为以后的墨白研究提供了翔实的资料。

郭海荣:书名《通往青藏高原的道路》,本身就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通往”表明方向,“青藏高原”是目的地,“道路”则指向实现这一目标的途径。这三者的关系可以延展到现实、精神与文学之间的连接。结合全书内容,书中呈现出三重“通往”的层次:现实中的道路,精神上的通往,以及文字上的抵达。在当代文学里,青藏高原是一个独特的意象,有着独特的文化意蕴。青藏高原的地域地貌、民族宗教、风俗习惯等,共同构成了它文化的多样性,以及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青藏高原独有的气质和韵味,使其成为不少作家采风、写作的重要主题。青藏高原的“人神共处、圣俗同构”的自然风貌和社会结构,天然带有一种吸引力,使得关于青藏高原的写作,天然带有一种神秘感和精神上的朝圣感。

潘磊:我读过墨白的很多小说,所以读这本书的时候,我也带着一种研究者的兴趣去看墨白谈自己的创作,包括音乐和创作的关系。我特别注意到一句话,他说:“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情绪的表达是现代小说所追求的。”我就想到墨白的先锋小说创作,其实他就是在追求或者说传达一种情绪。

段玉亭:我注意到第二部分和中国古代文学、古代小说的文体有某种奇妙的联系。书中有一些类似章回体小说的特质,每一章节的结尾往往会引出下一章节的内容,形成一种连贯性,像传统说书艺术中的“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不仅是一种叙事技巧,更是一种对古代文体或文艺形式的现代化传承。

另一个显著特点是注释的运用。墨白作品里的注释,和我们常见的学术论文中的注释不同,它不仅仅是对内容的注释,更是文体的跨越或融合。这些注释,让作品兼具地方志、博物志、山川志、地理志的效果,既显得严谨,又有现代科普的特质。通过注释,作者向读者科普了许多历史、地理、自然、文化等方面的知识,尤其是山川地理方面的内容。墨白对细节的书写,也让我印象深刻,比如他对分离酥油、挤牦牛奶等生活场景的描写。这种细致入微、不厌其烦的细节描写,源于墨白对生活的深刻热爱,以及对细微之处的敏锐观察。这种书写细节的能力,让他的文字充满了真实感和温度。

四、主题

刘海燕:我和墨白先生认识多年,墨白给我的感觉是他在每个年龄段都在创造一种生活,始终是一位精神生活的坚持者和引领者。我深感,我的同时代人很多已经被生活的琐碎和现实的平庸磨得毫无个性,我从他们身上已经看到了无趣和衰老,而每次见到50后的墨白,他总能带给我们生命的激情,生命的活力和行动力,思想表达的自由感……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生命的激情与创造力,太重要了。这也体现在这本书里,他通过对历史人物、社会现象和个人生活的观察与反思,将这些碎片化的材料整合进他的精神世界,并赋予其独特的意义。这本书就像一条通往青藏高原的精神之路,引领读者走向更高远的思想与艺术境界。

赵炜:这是一本敬畏之书:敬畏青藏高原,敬畏音乐,敬畏生灵。跟着墨白的目光,我们看到了探险家洛克、向导李大哥、画版画的陈师傅、铜匠李师傅、藏族司机此里定主、登山队员斯那次里、僧人和朝圣者等。他们有着洁净的心灵、坚韧的意志力,在艰苦的生存环境中努力实现生命的超拔。还有对音乐的敬畏,墨白在书中通过对自己喜欢的戏曲(如豫剧)、民歌、外国经典名曲,以及柴可夫斯基和莫扎特人生经历的描述,让我们更深地体悟文学与音乐的关系。还有,墨白通过一位野生动物摄影师的讲述,表达对高原生灵的敬畏。

奚同发:墨白的创作给我的整体印象就是他的内心极其强大,作品也因此充满力量。我始终认为,一个作家如果自己都没有力量,怎么可能写出有力量的作品?内在的精神世界决定了文字的深度和张力,这一点在墨白身上体现得尤为鲜明,他的作品充满了思考和探索。从他最初的作品开始,我几乎一路跟随,也多次与他对话、访谈。我用“寻找”来形容墨白的整体创作,因为他从不停下自己的脚步和内心的追寻,无论是他的长篇、中篇、短篇小说,还是随笔和散文,始终都是“在路上”。他的作品无论是文本还是人物,都能给读者带来新的感受,刷新我们的观念和认知。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一直在寻找,从未停止。

我们通过墨白在行文中不断地反省、认知与寻找,能感受到他对每个人的尊重,无论是挑水的女人还是导游,摄影家还是不幸罹患脑瘫的小孩,在墨白的笔下都是独立的,有尊严的,在文本中存有一席之位。这部作品涉及的内容非常丰富:家庭、爱情、历史、政治、社会大环境、自然环境,甚至还写到很多鸟禽兽类。墨白通过这些来拷问内心,拷问历史和我们当下的存在,因此,这部书也可以说是作家的“自我心灵拷问之旅”。

陈霖东:(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在通往青藏高原的道路上,墨白始终不忘自己作为小说家的身份,他看到的许多细节都勾起了他的创作欲望,让人感受到墨白对小说的挚爱与热忱,这也是本书带给我的强烈感受。

郑积梅:墨白笔下对爱与慈悲的张扬,呈现为他对藏地人与物乃至全世界万事万物的体恤。墨白的爱与慈悲指涉的是辽阔的天地万物,哪怕一只鸟、一朵花、一片云,或者是回响在天地之中的转经声,在墨白这里,都充满了生命的力量,让人读得热泪盈眶。

张向辉(河南经贸职业学院副教授):这本书对我来说是一次心灵的净化,墨白在作品里面所描述的生活,其实就是我所向往的生活。我曾经做过关于黄河文化研究的课题,墨白作品里关于黄河的印象、黄河边上的居民、黄河漂流探险及黄河边上的德昂乡等等,都让我有很深的感触。我们在说黄河文化的时候,一般都和过去的苦难联系在一起,但墨白的作品展现了黄河文化的当代精神价值。

郭海荣:在现实层面,作品中对实际行程的描写尤为突出,在《天果洛、地果洛》一章,田野资料被最大限度地转化为文本,保持了较高的客观性。这一部分文字朴素,但不失文学的韵味。作品的写作重点在于展现青藏高原牧区在现代性与全球化中的剧变。墨白从畜牧经济、医疗、语言、文化等多个维度,展现了这个群体被卷入现代化的过程。牧区在现代经济影响下,被动却又不可避免地卷入了现代化进程,当然,其中也可能存在主动因素。畜牧生产经营更加理性,包括传统的婚姻、语言、饮食等方面,墨白的文字呈现了一个逐渐消解的过程,这也从侧面展现了全球化和现代性对牧区的冲击,同时也展现了牧民强大的适应能力。作品从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消费方式和婚姻家庭等方面,来展示地方群象的社会生活模式,展示藏区社会的过去和当下。他记录的不仅是藏地的风景,也是对自己幼时农业景象的一种怀念。

左起:陈霖东、陈泽来、张向辉、墨白

五、问答

在问答环节,墨白回答了郑州大学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王雨晴、万方、黄乐为、祁同悦的提问——关于创作中民间文化的运用、在青藏高原上最铭心的瞬间、理论与小说写作实践、如何发掘自己对世界的认知。

墨白答道,民俗就隐含在我们现实生活的每一个环节里,就体现在我们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里。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节日、习惯、饮食、穿戴、语言的表达等等,都包含着民俗的成分。比如我们生活中的红白喜事里的许多习俗都可以追溯到《周礼》。周代的很多礼仪制度,经过时间的积累,逐渐成为我们的民俗文化。

他说,我们的生命就是由无数瞬间组成的。西方现代主义小说叙事建立在当下这一刻,瞬间是其叙事核心,所有叙事都围绕当下展开。如果问哪个瞬间感动我了,我觉得生活中每一个瞬间都可能会感动我,由此转化成一种精神和心灵上的东西,所以,我们要注重当下。我前几天看蔡志忠的一个谈话视频,他说:“哪里是天堂?此时此刻的当下,就是天堂。”他强调当下的重要性。事实也是这样,我们生命呈现的形式,就在当下这一刻。

墨白说,我最近刚完成了一部长篇小说《扑克牌的N种玩法》,这部长篇由54个故事构成,分为方块、红桃、梅花和黑桃四个部分,每部分13个故事。其中《◆高原》部分写的就是青藏高原。

我们阅读,就是为了找到一把认识生活和书写生活的钥匙。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生活之中,而我们缺少的是对生活的认识和发现。同样,你想了解一个地方的现实,你只有到那个地方去,和那里的居民生活在一起,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的生命现实。就像了解我们自己的生活一样,然后才是书写与表达。同学们的这些话题都非常宏大,如果有时间,我们需要更深入的探讨。

注:本文原载《中州大学学报》2025年第2期,责任编辑:刘海燕。

来源:河南文艺出版社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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