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爹,那个卖瓜子的是不是咱姑?"我指着远处那个蜷缩在寒风中的身影,不确定地问道。
"爹,那个卖瓜子的是不是咱姑?"我指着远处那个蜷缩在寒风中的身影,不确定地问道。
爹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过去,眼泪在寒风中凝结成了霜。
那是1987年的除夕,一个改变我家命运的日子。
我叫张建国,今年已经五十有三,是城郊一家木器厂的老师傅。
那年我十五岁,正读初中二年级,家里条件不好,爹在县砖厂当搬运工,一身的老茧和尘土是他二十年如一日的勋章。
娘在生产队干农活,手上的裂口每到冬天就会渗出血丝,却从不叫一声苦。
我们家住在县城东头的老街,一间砖瓦房,一个小院子,还有那口枯了水的老井,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北风刮得树枝咯吱作响,像是在哭泣。
腊月二十九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鸡还没打鸣,娘就起来和面蒸花卷,准备过年用的粮食。
案板上的面粉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黄色,是用粮票换来的珍贵口粮,只有过年才舍得吃上白面馒头。
灶火的噼啪声和和面的"咕咚"声,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温暖的声音。
"老张,去把小顺子家借的那袋白面还了,顺便看看集上有没有便宜点的肉,买二三斤回来,年夜饭总得热闹点。"娘一边揉面一边朝正在院子里劈柴的爹喊道。
爹应了一声,放下斧头,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转身去套那辆带摇把的老三轮。
那三轮车跟着我家十多年了,车座早就磨得光滑发亮,车轮每转一圈都要吱呀抗议一下,却依然忠实地载着我们家大大小小的希望。
"建国,你跟爹一块去,帮着拿东西。"娘朝我招招手,顺手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折了两下塞给我,"去买个冰糖葫芦吃,别嘴馋要别的,钱不够。"
我高兴地跳上三轮车后座,尽管衣服单薄得能感受到风从缝隙里钻进来,但过年的喜悦像一团火,烧得我脸颊发烫。
集市离我家有三里多路,沿着弯弯曲曲的土路,经过几个生产队的地盘,再穿过一片光秃秃的杨树林,就到了县里唯一的大集市。
路上,爹一边骑着三轮,一边问我学校的事,问我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有没有考过李队长家的小子。
我得意地说:"爹,我这次语文考了92分,数学88分,都是班里头几名呢!李队长家的儿子比我差远了,听说他爹已经找人给他托关系,想让他念技校去呢。"
爹听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却又马上变得严肃:"学习是好事,但不能瞧不起人,知道不?人各有志,各有所长。"
我连忙点头,心想爹就是爹,看得比我远,想得比我多。
集市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卖肉的、卖菜的、卖年画的、卖鞭炮的,挤在狭窄的街道上,吆喝声此起彼伏,混合着各种各样的味道,让人眼花缭乱。
爹先去还了小顺子家的面袋,又去买了五斤猪肉、两条鲫鱼,还有白菜、豆腐、花生、瓜子之类的年货。
卖肉的王屠户认识爹,大声招呼着:"老张来啦!这肉我给你挑好的,五花三肥七瘦,过年吃正合适!"
爹笑着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细细地数了两遍,才递给王屠户。
我一边帮着拿东西,一边东张西望,看着琳琅满目的年货,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用娘给的两块钱,我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酸甜可口,咬一口,汁水四溢,幸福得让人直冒傻笑。
就在我们准备回家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瘦小的妇女蹲在街角偏僻处,面前摆着几小堆瓜子,头上戴着褪了色的花头巾,不停地搓着手哈气。
她的衣服补丁摞补丁,棉袄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嘴唇冻得发紫,眼神却执拗地盯着路过的行人。
"爹,那个卖瓜子的是不是咱姑?"我指着那个身影,疑惑地问道。
我姑是爹的妹妹,小名桂花,比爹小八岁,前些年嫁到了邻县的煤矿区,平时很少来我们家,每年也就过年时会寄张贺卡来。
爹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突然愣住了,手里的肉袋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朝那个妇女走去,步伐有些踉跄,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我跟在后面,看到爹的背影有些颤抖,稳重如山的父亲,此刻却像是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老树。
随着距离拉近,我越发确定那是我姑。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我们的靠近,仍低着头,冻得发红的手不停地搓着,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像是在数着瓜子。
"桂花..."爹轻轻喊了一声,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心疼和震惊。
我姑猛地抬头,看到爹后,脸上闪过惊慌、羞愧和一丝欣喜,眼泪瞬间涌出来,却又被她用袖子胡乱抹去。
"大哥..."她的声音哽咽了,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见到了父亲。
那一刻,我看到爹的眼泪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映着初冬的阳光,闪着晶莹的光。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爹流泪。
在我的印象里,爹是最坚强的人,即使砖厂那么累,腰扭伤了,腿摔了,他都从来没掉过一滴泪。
而现在,爹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涌出来,像是决堤的河水,再也收不住。
"你怎么......"爹的声音颤抖着,说不下去了。
姑低下头,不敢看爹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瓜子,像是在寻找某种依靠。
爹没多说,直接弯腰把姑面前的瓜子全部装进了刚买的塑料袋里,动作又快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多少钱?"爹问,声音恢复了些许镇定。
"大哥,你..."姑想说什么,但被爹的眼神打断了。
"多少钱?"爹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发颤,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一共三块五..."姑小声说道,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爹的脸。
爹从棉衣最里层的口袋里掏出五元钱,那是专门用来买肉的钱,塞到姑手里。
他数了数剩下的钱,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十元钱,那是我们家准备过年的全部积蓄。
爹把钱塞到姑手里时,我注意到姑的手上满是冻伤的裂口,每一道都像是刻在我心上的痕迹,深深的,疼痛的。
"跟我回家。"爹说,语气不容置疑,"今天是除夕,咱们不说别的,先回家。"
姑摇摇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打湿了她褪了色的围巾:"大哥,我不能...我...我就是出来卖点瓜子,赚点零花钱..."
"桂花,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啥话回家说。"爹打断她,"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你难道要让咱爹娘在九泉之下看着你流落街头?"
爹的话不容拒绝,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强硬和温柔。
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像是怕被谁看到,终于点点头,默默收拾起摊位。
她的动作很快,像是习惯了匆忙,把瓜子装进一个破旧的布袋,抹了抹眼泪,跟着我们走向三轮车。
回家的路上,三轮车吱呀吱呀地响,载着我们和年货,还有那沉重的心事,缓缓前行。
姑坐在后座上,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时不时偷偷抹一下眼泪。
爹骑得很慢,像是怕颠着姑,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爹突然停了下来,让我和姑在车上等着,自己进去买了包红梅香烟和两瓶汽水。
这是奢侈品,平时连过年都舍不得买的东西。
爹回来后,把汽水递给我和姑,然后自己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眉头微微皱着,又缓缓舒展。
"桂花,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你永远有我这个哥哥。"爹吐出一口烟圈,轻声说道。
姑没说话,只是用力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到家时,已经是中午了,院子里飘出饭菜的香味。
娘听到三轮车的声音,擦着手走出来,看到姑时先是一愣,随即热情地招呼她进屋。
"快进来暖和暖和,外面多冷啊!"娘热情地拉着姑的手,眼里虽有疑惑,却没多问,只是关切地拿出刚蒸好的花卷,又倒了碗热水给姑暖手。
姑的手捧着热水杯,却始终不敢抬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随时准备飞走。
爹坐在一旁默默地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睛有些发红,时不时看向姑,眼神复杂。
屋里的老式收音机播着春节特别节目,欢快的音乐和主持人热情的声音,与屋内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说吧,到底是咋回事?"等姑稍微缓过神来,喝了几口热水,爹终于开口问道,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决。
姑低着头,声音如蚊子一般,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遭遇。
原来,姑夫去年在煤矿干活时出了事故,一次塌方把他埋在里面,虽然救出来了,但腿伤了,腰也摔坏了,落下了一身伤,干不了重活。
厂里只给了三百块的补偿,连医药费都不够,更别说后续的生活了。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大的叫春生,上初中,小的叫春花,才上小学二年级。
最近天气冷,孩子们的棉衣都破了,姑夫的伤也需要钱治疗,矿上看他干不了活,连原来住的宿舍都不给住了,搬到了郊外的简易房。
生活的重担全压在姑一个人身上,她白天在生产队干零活,晚上做些小生意补贴家用。
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连一斤肉都买不起,孩子们也没有新衣服穿,连学费都快交不起了。
"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知道你们日子也不宽裕,就想着过完年再说..."姑小声说道,"没想到让你们看见了..."
"那你咋不来找我们帮忙?"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里满是自责,"你受这苦,怎么不早说?"
姑抬起头,眼中满是愧疚:"大哥,你们家也不容易,我不想拖累你们...再说,我觉得过些日子就好了..."
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摇摇头:"再难,你也是我妹妹啊!咱们是一家人,有啥难处不能说?"
姑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肩膀小幅度地抽动着,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在亲人面前崩溃了。
娘走过来,心疼地拍了拍姑的肩膀:"行了,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今天是除夕,一家人在一起才热闹。我这就去给你和姑父、孩子们收拾房间,今晚就住这儿过年。"
姑抬头看了看娘,眼中满是感激,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嫂子"。
"谢啥,都是一家人。"娘笑着说,转身去收拾东西。
爹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对姑说:"我去把姑父和孩子们接来,你就在家歇着,别多想。"
看着爹风风火火地出门,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虽然我们家条件不好,但爹娘的心胸却比天还宽阔。
爹骑着三轮车出门后,我就在院子里帮娘收拾房间,把堆在西屋的杂物搬出来,腾出空间。
姑也不闲着,包起了饺子,说是给大家一个惊喜。
她的手虽然粗糙龟裂,却依然灵巧,饺子捏得又快又好看,一个个像小船一样整齐漂亮。
"姑,您这饺子包得真好看,比我娘包的还好呢!"我由衷地赞叹道。
姑抬头冲我笑了笑,眼里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干了:"那是,你姑年轻时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做啥都好。"
我看着姑的笑容,心里暖暖的,对这个平时很少见面的亲人多了几分亲近。
"春生和春花这俩娃娃,就跟你差不多大。春生比你小两岁,春花今年刚上小学,那丫头可聪明了,老师说天生是念书的料..."姑说着,眼睛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姑,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弟弟妹妹!"我拍着胸脯保证道。
姑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好孩子,你爹娘把你教得真好。"
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小雪花,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
爹回来了,身后跟着姑父和两个表弟。
姑父姓李,叫李德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腿有些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脸色蜡黄,眼神却很有精气神。
他手里拎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和一些零碎物品,应该是全家人仅有的行李。
两个表弟,大的春生,瘦高个,眼睛大大的,很有神;小的春花,扎着两条辫子,长得很像姑,但显得更加瘦小,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来了!快进来!"娘热情地招呼着,仿佛他们不是客人,而是自家人一样,"外面下雪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姑看到孩子们和丈夫,一下子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们,眼泪又涌了出来:"你们怎么来了..."
"是你大哥接我们来的,"姑父看了爹一眼,眼里满是感激,"说是一家人过年,热闹。"
姑抹了抹眼泪,拉着孩子们进屋,小声嘀咕着关心的话语。
晚饭比往年丰盛许多,桌上有肉有鱼,还有姑包的饺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姑父喝了点爹珍藏的米酒,脸上泛起红晕,开始讲他在煤矿工作的故事。
"那矿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全靠头灯照明,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出来时全身黑得像煤球,连眼白都看不见..."
两个表弟也放开了,和我一起抢着吃桌上的肉菜,小春花特别喜欢姑做的糖醋鱼,吃得两边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姑父慈爱地说,但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大概是想到平时孩子们难得吃上这么好的东西。
"来,碰一个。"爹端起酒杯,对姑父说道,"德旺,以后家里有啥难处,就直说。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姑父眼圈红了,重重地点头:"大哥,这情我记下了。"
吃完饭,大人们围在火炉旁拉家常,我和表弟们在院子里打闹,尽管天寒地冻,心里却暖烘烘的。
夜幕降临,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院子里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爹突然站起身,从屋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姑。
"这是我和你嫂子的一点心意,不多,拿去给孩子们添件新衣裳,给德旺看看伤。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姑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百六十元钱。
在那个年代,这不仅是一笔大钱,更是我们全家半年的积蓄。
"大哥,这...这太多了!"姑想推辞,但爹摆摆手。
"拿着吧。你是我妹妹,孩子们是我侄子侄女。帮自家人,天经地义。"
爹的语气不容置疑,姑只好收下,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像是装进了全世界的珍宝。
屋里的电视机里正播着春节联欢晚会,是去年托关系买的14寸黑白电视,县里没几户人家有,一到过年就成了邻居们围观的中心。
今年电视台刚好转播了春晚,小品、歌舞、杂技,演员们欢快的表演和观众的掌声,填满了原本寂静的乡村夜晚。
李春生和李春花第一次看电视,两双眼睛瞪得溜圆,惊叹声不断:"哇,电视机里的人会动耶!""那个叔叔唱歌真好听!"
看着这一幕,爹和姑父不约而同地笑了,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晚上十一点多,春节联欢晚会正热闹,爹却把我叫到了外面。
院子里很冷,夜空中的星星却异常明亮,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
"建国,爹想和你说句话。"爹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呼出的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缭绕,"今天的事,你都看到了吧?"
我点点头,不知道爹想说什么。
"家人之间,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互相帮助,互相理解。你姑这次遇到了困难,我们能帮就帮。将来你长大了,也要记住这一点。"
爹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沉稳,像是一座山,给人依靠的感觉。
我再次点头,心里刻下了这份教诲。
"还有,"爹顿了顿,将烟头摁灭在墙角,"明天开始,你不用去买那么多零食了,钱省下来,咱们先帮你姑家渡过难关。"
"我知道了,爹。"我毫不犹豫地答应,虽然年少,但我已经懂得了什么是责任和担当。
爹欣慰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孩子,懂事了。"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我们回到屋里时,正赶上春晚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电视里的主持人兴奋地喊着,欢快的乐曲响起。
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姑和姑父相视一笑,眼中有泪光闪烁;娘忙着给大家盛饺子,嘴里念叨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爹坐在最上首,眼神柔和地看着这一切。
那一年,虽然物质上不算丰富,但亲情的温暖却弥漫在每个角落,让寒冷的冬夜也变得格外温暖。
年初二那天,爹带着姑父去了县里的家具厂。
那是爹年轻时的老朋友开的,虽然规模不大,但正缺人手。
姑父腿脚不便,重活干不了,但木工活却很拿手,一试就被留下来了。
爹还帮忙联系了县里的福利院,给姑找了个做饭的活儿,虽然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还有宿舍住。
两个孩子也转到了县里的学校,跟我成了同校同学,每天一起上下学。
就这样,姑一家在我们县里安顿下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农村的生活也逐渐好起来,姑家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
姑父在家具厂干了两年后,自己开了个小木工坊,专门做一些精致的家具,手艺越来越好,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姑不再去卖瓜子了,而是在家里帮姑父打理生意,还自学了一些木器彩绘,给家具增添了独特的艺术风格,远近闻名。
后来,姑父的木器坊越做越大,春生大学毕业后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还注册了自己的品牌;春花成了县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女孩,现在是省城一所学校的老师。
至于我,考上了师范学校,成了一名小学老师。
每当我在课堂上讲述亲情和责任时,总会想起那个寒冷的除夕,想起爹在看到姑卖瓜子时"冻"掉的眼泪。
那滴泪水,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亲情。
多年后的一个除夕,我从镇上买来了一袋瓜子,是那种上好的五香瓜子,装在精致的礼盒里。
我把瓜子放在爹面前,淡淡地说:"爹,记得当年您在集市上看到姑卖瓜子时的样子吗?"
爹已经满头白发,眼角的皱纹深深的,岁月的痕迹刻在他的脸上,却掩不住那份慈爱和坚毅。
他笑着摸了摸瓜子盒子,轻声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咱们家的转折点啊。"
我点点头:"那天,我第一次看到您流泪。"
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飘向远方:"那时候,看到桂花在街头卖瓜子,我心里难受得很。想起小时候,她最爱吃瓜子了,一到冬天就缠着娘要炒瓜子吃,哪能想到有一天她会在寒风中卖瓜子..."
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不过,也正是那次,让咱们全家人更加团结了。现在想想,那滴眼泪没白流。"
今年过年,我特意从城里赶回老家,看望年迈的爹娘。
姑一家也来了,带着丰盛的礼物和满满的感恩之情。
春生的木器厂现在已经是县里的龙头企业,春花带着丈夫孩子从省城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饭桌上,姑父举起酒杯,声音洪亮:"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说,谢谢你们当年的帮助。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一家可能早就散了。"
姑也红了眼眶:"是啊,那年要不是大哥发现我在卖瓜子,把我们接来,真不知道现在会怎样。"
爹笑着摆摆手:"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啥。"
看着满桌的亲人,我忽然明白,这世上最珍贵的财富,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那份割不断的亲情和互相扶持的力量。
爹的眼泪早已干涸,但那份爱却像种子一样,在我们每个人心中生根发芽,开出了最美的花朵。
我举起酒杯,对着爹说:"爹,记得那年除夕您看到姑卖瓜子时流的泪吗?那泪虽然冻住了,可它却温暖了我们一家人,也温暖了我的一生。"
爹笑着点点头,眼角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集市,看到了那个为亲情落泪的父亲。
那冻结的瓜子,冻结的泪水,却融化了人心间的坚冰,连接起一家人的血脉和情感。
这大概就是最朴实无华,却又最珍贵的亲情吧。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