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飘着红烧肉的甜香时,我妈正举着新换的智能手机贴在耳边。我端着刚买的降压药往厨房走,刚靠近就听见她压着嗓子说话:"小宇啊,阿姨今天炖了你爱吃的梅菜扣肉。"尾音像沾了蜜的金丝枣,甜津津地往上挑。
厨房飘着红烧肉的甜香时,我妈正举着新换的智能手机贴在耳边。我端着刚买的降压药往厨房走,刚靠近就听见她压着嗓子说话:"小宇啊,阿姨今天炖了你爱吃的梅菜扣肉。"尾音像沾了蜜的金丝枣,甜津津地往上挑。
"跟谁聊得这么开心?"我把药盒往灶台一放,故意敲得叮当响。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指尖猛地一缩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亮起的刹那,我瞥见对话框里一串带翅膀的彩色爱心——那是我教了她半年都没学会的表情,此刻正像小蝴蝶似的排着队。
"就...楼下王阿姨。"她转身去搅锅里的肉,藏蓝围裙的带子歪成麻花,发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在暖黄的灯光下像落了层薄雪。
我没拆穿。最近半个月,我妈的变化比菜市场早市收摊还快:穿了二十年的灰布衫换成了玫红针织衫,袖口还绣着朵小牡丹;从前为两毛差价能跟菜贩磨半小时,现在倒研究起"直播间秒杀";最让我惊的是上周,她举着手机戳我胳膊:"小雨,教妈开美颜,拍视频清楚点。"
直到周五晚上。她在卫生间洗澡,手机屏幕突然亮了。鬼使神差的,我拿起来——微信对话框里"小宇哥哥"的头像在跳:"兰姨,今天直播PK要输了,您能帮我刷个火箭吗?就当给我过生日了~"
往下翻转账记录,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月转了12笔,五百、八百、两千,备注全是"给小宇买蛋白粉""小宇换手机",最后一笔五千块的附言刺得我眼睛疼:"宝贝加油"。
我想起上个月替她查养老钱,折子上明明还有十万。现在再看,数字已经变成三万六。
"哐当"一声,卫生间门开了。我妈裹着蓝毛巾站在门口,发梢滴着水,顺着脖子流进毛巾里。她看见我手里的手机,脸白得像刚蒸好的馒头。
"小雨,听妈说..."她赤着脚来抢手机,拖鞋甩在身后,脚底在瓷砖上滑出两道水痕。
"说什么?"我攥紧手机后退,"您知道这是多少钱吗?够您住两年养老院,够我还半年房贷!"
她突然蹲下来,毛巾滑到肩头,锁骨处淡白的旧疤露出来——那是我十岁那年,我打翻了桌上的开水锅,她扑过来护我,被滚烫的水溅到的。"妈就是...就想有个人陪说说话。"
"陪说话?"我嗓子发紧,"他二十来岁,能陪您说什么?"
"他会问我今天吃了什么,说我做的菜香。"她扯着我的裤脚,声音轻得像片纸,"你爸走了十八年,你工作忙,周末才来一趟。我早上六点去买菜,中午对着电视吃饭,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宇每天七点准时打视频,喊我'兰姨',说我长得像他去世的姥姥。"
我喉咙发哽。想起上个月她举着手机凑过来:"小雨你看,小宇养的布偶猫,毛软得很。"我扫了眼屏幕就说"挺可爱";想起她让我教发语音,我不耐烦:"直接打电话多省事";想起她生日那天我加班,只发了个红包,可小宇在直播间举着蛋糕唱"生日快乐",她录了视频,我回家时看见她戴着老花镜反复看,嘴角还挂着笑。
"他说等攒够钱就来见我,带咱去三亚看海。"她抹了把脸,"你总说'等升职就接您过去',这一等就是五年...小宇说不用等,现在就能让我开心。"
我蹲下来抱她,她的肩膀瘦得硌人。二十年了,我总觉得给她钱、买保健品、定期体检就是孝顺,却忘了她床头那本翻烂的相册——里面全是我爸的照片,还有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是他们结婚那年看的《庐山恋》。
第二天我请了假,陪她去银行打流水。柜台小姐姐递回单子时悄悄摇头:"对方是个人账户,大概率是主播本人。"
回家路上飘着细雨,我妈盯着车窗上的雨痕:"其实我早觉出不对了。上周小宇说奶奶生病要借钱,可前天才说换了新电脑。"她摸出手机点进"星辰直播间","但我关了又打开,就怕他等不到我...像你爸走那天,我等了他一晚上,他再也没回来。"
我突然想起,我爸走的那晚,我妈在客厅坐了整宿,手里攥着他的工牌。后来她把工牌锁进抽屉,却把他的旧毛衣穿到起球——不是因为暖和,是因为上面有他的味道。
"妈,咱把直播间拉黑吧。"我轻声说,"以后我每天下班都来陪您吃饭,周末去公园遛弯,您不是一直想学广场舞吗?"
她没说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半天,终究没点删除。
现在是晚上七点,我窝在客厅陪她看《新闻联播》。手机突然震动,"小宇哥哥"的视频邀请跳出来。我妈看了我一眼,按下接听键。
屏幕里是个穿白T恤的男孩,身后是堆着外卖盒的出租屋。他笑着挥手:"兰姨,今天我按您教的做了番茄炒蛋,就是有点咸..."
我妈嘴角翘起来,刚要说话,我瞥见他身后墙上——贴着张"下月房租1800元"的催缴单,墨迹还没干透,能看出笔锋。
故事到这儿,我突然有点恍惚。那些转账记录是假的吗?可我妈眼角的笑纹是真的,她眼里的光也是真的。你们说,我该怎么让我妈明白,那些隔着屏幕的嘘寒问暖,到底是不是真的?
来源:情含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