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永和十七年冬,晋王秦衍奉旨巡边,途经北域佘山时,遇上了百年难见的暴雪。
番外篇·墨竹映雪
1
永和十七年冬,晋王秦衍奉旨巡边,途经北域佘山时,遇上了百年难见的暴雪。
马车深陷雪坑,侍卫奋力推拽无果,秦衍索性披了狐裘下车。寒风如刀,刮得人面颊生疼,他却恍若未觉,只凝眸望向远处——风雪肆虐中,隐约有火光闪烁。
“殿下,前方似有猎户木屋,可暂避风雪。”侍卫长低声禀报。
秦衍颔首,一行人踏雪前行。木屋破旧,门扉半掩,推门而入的刹那,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屋内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血渍早已凝固成黑褐色。唯独墙角蜷着一人,青灰布衣染满血污,手中紧握断剑,气息微弱如游丝。
“救人。”秦衍蹲下身,拨开那人凌乱长发,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竟是女子。
她右肩中箭,伤口溃烂流脓,显然已高烧数日。秦衍解下狐裘裹住她,触到她掌心厚茧时微微一顿——这绝非猎户该有的手。
“殿下,此人身份不明,恐是刺客……”侍卫欲劝阻。
“刺客会蠢到在雪夜等死?”秦衍淡淡打断,指尖拂过她腰间一枚铜牌。牌面刻着“姚”字,边缘纹路似曾相识。他瞳孔骤缩——这是长公主亲卫的暗徽。
2
三日后,北域军营。
姚屏辛在剧痛中惊醒。帐内炭火噼啪,药香萦绕,她试图起身,却被一道清冷嗓音喝止:“箭毒未清,莫要乱动。”
秦衍端坐案前,墨色锦袍衬得眉眼如画,手中正把玩她那枚铜牌。“长公主亲卫十六人,十二年前尽数殉职于楚州驿馆。你是活下来的四人之一,还是……冒名顶替?”
姚屏辛闭目不答,喉间干涩如火烧。
“不说话?”秦衍轻笑一声,将铜牌掷于榻边,“那便说说,为何礼王府的死士要追杀一个‘已故’亲卫?”
她猛地睁眼,目光如刃:“殿下既查得透彻,何必问我?”
“因为本王好奇——”他倾身逼近,眸中暗流翻涌,“当年长公主案,礼王究竟在掩盖什么?而你假死埋名,又是在躲谁?”
帐外忽起骚动。一支羽箭破空射入,直冲姚屏辛心口!电光石火间,秦衍抽剑格挡,箭锋擦过他手臂,钉入床柱嗡嗡震颤。
“看来有人不想你开口。”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伤口,语气竟带了几分戏谑,“合作如何?你助我查案,我保你性命。”
姚屏辛沉默良久,终是哑声道:“我要见晋王。”
“本王便是。”
“不。”她摇头,眼底泛起痛色,“我要见的是……当年在佛寺长大的二皇子。”
秦衍执茶盏的手倏然顿住。
3
十二年前,皇城伽蓝寺。
七岁的秦衍跪坐佛前,木鱼声单调空洞。生母早逝,父皇厌弃,他被丢在此地“修身养性”整整五载。直到那日,一位女香客将蜜饯塞进他掌心。
“小师父,吃糖吗?”少女眉眼弯弯,玄甲未卸,浑身浴血却笑得澄澈。她身后跟着位华服妇人,正是长公主。
那是他第一次见姚屏辛。她奉命暗中护卫长公主礼佛,却总溜到后山教他挽弓射箭。
“握弓要稳,心要静。”她将箭矢搭在他指尖,“就像你在佛前诵经一样。”
他射中靶心那日,她塞给他一包松子糖:“你这性子,将来定能成大事。”言罢匆匆离去,再未归来。
三日后,长公主遇刺的噩耗传遍朝野。伽蓝寺被重兵封锁,他在佛像后躲了三天三夜,直到奄奄一息时被暗卫救出。后来才知,长公主案牵扯皇权之争,而他,不过是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4
军营烛火摇曳,秦衍抚过臂上箭伤,自嘲一笑:“你早认出我了。”
姚屏辛垂眸:“殿下腕间佛珠,是伽蓝寺住持所赠。”
“为何当年不告而别?”
“长公主发现礼王勾结外敌的铁证,我们不得不出逃。”她攥紧被褥,喉间哽咽,“楚州驿馆的伏击是死局,十六亲卫以命相护,才让我带着密函杀出血路……可赶回京时,长公主已‘病逝’,所有证据不翼而飞。”
“密函何在?”
“我烧了。”她抬眼,眸中燃起孤注一掷的决绝,“那上面写着,礼王与北狄交易的不仅是军械,还有一座金矿——就在佘山。”
秦衍骤然起身,带翻茶盏。茶水蜿蜒漫过案上地图,洇湿佘山轮廓。
5
七日后,佘山矿洞。
姚屏辛挥镐劈开岩壁,金沙簌簌而落。秦衍举着火把,火光映亮洞壁密麻凿痕——这矿洞竟已开采十年之久。
“难怪礼王这些年招兵买马,毫无顾忌。”他冷笑,“北域驻军空饷案、楚州水患贪腐案,原是为了掩人耳目!”
突然,洞外传来脚步声。姚屏辛拽住秦衍躲入窄缝,碎石硌得脊背生疼。追兵火把掠过缝隙的刹那,他下意识将她圈进怀中。
温热呼吸交缠,她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怕吗?”他低声问。
“殿下若怕,可以松手。”
“松手?”他轻笑,气息拂过她耳畔,“十二年前你教我射箭时,可没教过‘退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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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深处藏着一间密室。账册堆积如山,姚屏辛翻开最上面那本,指尖蓦地僵住——礼王竟将金矿三成收益划给“三皇子”!
“不可能……”秦衍面色铁青,“三弟自幼体弱,常年闭门不出——”
话音未落,密道石门轰然闭合。毒烟从四面涌入,姚屏辛撕下衣襟浸湿掩住他口鼻:“烟从南面缝隙渗入,那里有出口!”
石门机关需两人合力启动。她将他推向转轮:“走!”
“一起!”
“我脚伤走不快。”她扯谎,掌心鲜血淋漓地抠住机关凹槽,“密函在伽蓝寺佛像左眼,殿下……咳咳……定要活着揭穿他们!”
毒烟模糊了视线。最后一刻,她仿佛听见秦衍嘶吼着什么,又像是少时伽蓝寺的钟声。
7
三个月后,皇城御书房。
秦衍呈上密函与账册,礼王伏诛诏书已拟。皇帝摩挲佛珠,忽道:“屏辛那孩子……当真死了?”
“是。”他答得平静,喉间却泛起腥甜。
那日暗卫劈开石门时,只见她安静倚在墙角,唇角含笑如熟睡。他抱着逐渐冰冷的尸身走了一夜,直到雪落满头。
“衍儿。”皇帝轻叹,“你可知朕为何留你性命?”
“儿臣是棋子,亦是执棋人。”
皇帝大笑,将虎符掷到他怀中:“北域九省,朕交给你了。”
踏出宫门时,鹅毛大雪纷扬而落。秦衍望向掌心,一枚铜牌深深嵌入血肉——那是他趁她不备,从矿洞尸身上取下的。
“你说长公主案只是冰山一角。”他喃喃自语,“那本王便掀了这棋盘,如何?”
风雪中,有人策马疾驰而来。少女红衣猎猎,抛给他一袋松子糖:“喂!合作查案吗?”
他怔在原地。
远处,三师妹卦摊青幡飞扬,上书四字:
“涅槃未死。”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