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年,我花300元买了座荒山,十年后,专家勘探出金矿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1-18 10:41 1

摘要:机油味儿、铁锈味儿,还有汗臭味儿,混在一起,就是我半辈子的味儿。

1984年,春天来得特别晚,风里还夹着北边儿传来的沙子味儿。

我在红星机械厂的车间里,听着车床刺耳的尖叫,一听就是二十年。

机油味儿、铁锈味儿,还有汗臭味儿,混在一起,就是我半辈子的味儿。

那天中午,食堂的白菜炖粉条里,肥肉片子薄得像纸,在汤里打着旋儿。

我对面是老张,他一边呼噜呼噜地扒拉饭,一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卫国,听说了吗?村东头那座荒山,要卖。”

我“嗯”了一声,没当回事。

一座荒山,石头比土多,连根正经草都长不出来,谁要?

“三百块。”老张伸出三根油腻腻的手指。

我夹白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三百块。

那是我和我老婆秀琴,攒了快五年的家底。

是准备给儿子小军将来娶媳妇用的。

也是我们俩后半辈子唯一的指望。

老张看我愣住了,嘿嘿一笑:“疯了吧?三百块买一堆破石头。村长愁得头发都白了,说谁买谁是冤大头。”

冤大头。

这三个字像根针,一下子扎进了我心里。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也许是车床的噪音太吵了,吵得我脑子里嗡嗡响。

也许是那薄如蝉翼的肥肉片子,让我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没劲。

我只知道,一个念头疯了一样地长了出来。

我要买下那座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地方,一个不闻机油味,听不见车床响的地方。

一个真正属于我李卫国的地方。

那天下午,我破天荒地请了假,揣着怦怦直跳的心,跑回了家。

我们家住在厂区的家属楼,两间小屋,一开窗户就能看见对面楼老王家晾的裤衩。

秀琴正在搓衣板上洗衣服,肥皂沫堆得老高。

“你咋回来了?厂里没事了?”她抬起头,一脸惊讶。

我没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声音发虚:“秀琴,咱家……咱家那三百块钱呢?”

秀琴的手停了。

肥皂沫顺着她的指缝滑下去。

“卫国,你问这个干啥?是不是小军又闯祸了?还是你爹妈那边要用钱?”

我摇摇头,喉咙发干。

“我想……我想买个东西。”

“买啥?”

“山。”

我说完这个字,屋里死一样地寂静。

搓衣板上的衣服,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盆里,一声,一声,砸在我心上。

“你说啥?”秀琴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村东头那座荒山,三百块。”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秀琴慢慢地站了起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先是疑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燎原的怒火。

“李卫国,你是不是疯了?!”

她这一嗓子,把隔壁正睡午觉的吴婶都给喊醒了。

“三百块!那是我们俩一分一分攒下来的!你拿去买一堆破石头?你脑子让驴踢了?!”

“那不是破石头,那是山!”我梗着脖子犟。

“山能当饭吃吗?山能当衣穿吗?小军马上要上学了,哪样不要钱?你爹妈年纪大了,万一生个病,我们上哪儿弄钱去?”

秀琴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一颗一颗砸在水泥地上。

“李卫国,这日子是不是过得太舒坦了,你非要折腾?”

我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棉花。

我知道她说的都对。

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

可那个念头,就像扎了根,拔不掉了。

“秀琴,我就想有个自己的地方。”我声音很低,“在厂里,我是李师傅。在这楼里,我是小军他爸。可我到底是谁?我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了。”

“我在那山上,我就是我。”

秀琴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

她可能没听懂我这句混账话。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懂。

那天晚上,我们谁也没吃饭。

小军放学回来,感觉气氛不对,乖乖地在小桌上写作业,一声不吭。

我和秀琴背对背躺在床上,一夜无话。

我能听见她压抑着的抽泣声。

我的心也像被刀割一样。

第二天早上,我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起床,秀琴已经做好了早饭。

一碗玉米糊,两个窝头,一碟咸菜。

她把一个用手绢包得方方正正的小包放在我面前。

“钱都在这儿了。”

她声音沙哑。

“李卫国,你要是真买了,这辈子就别后悔。”

“你要是后悔了,我瞧不起你。”

我拿起那个小包,沉甸甸的。

那不是三百块钱,那是我老婆的信任,是我们这个家的全部。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不后悔。”我咬着牙说。

我揣着钱,骑着厂里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一路冲到了村委会。

村长老杨正嘬着旱烟,看见我,眼皮都懒得抬。

“李师傅,啥风把你吹来了?”

“杨村长,我来买山。”

老杨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

“你说啥?买……买山?”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东头那座荒山。”

老杨盯着我看了足足一分钟,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卫国啊,你可是个文化人,咋也犯这种糊涂?那山邪性得很,种啥啥不活,养啥啥不长。白给都没人要,你还花钱买?”

“我就要了。”我把手绢包拍在桌上,“三百块,一分不少。”

老杨的嘴巴张成了“O”形。

他大概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当冤大头的。

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一张盖着村委会红章的牛皮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兹有红星机械厂职工李卫国,自愿出资叁佰元整,购得村东荒山一座,四至为……使用权永久归其所有。

落款,1984年4月10日。

我拿着那张纸,手都在抖。

从村委会出来,阳光刺得我眼睛疼。

我没回厂,也没回家,直接骑车去了那座山。

它就那么光秃秃地立在那儿,像个生了满身癞疮的巨人。

灰褐色的石头,稀稀拉拉的杂草。

风吹过来,带着一股萧瑟的土腥味。

这就是我的山了。

我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疯了似的往山上跑。

脚下的碎石硌得我生疼,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我跑到山顶,不算高,但也能望见远处灰蒙蒙的厂区,像个巨大的怪兽趴在那里。

我张开双臂,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大吼了一声。

“啊——!”

积压在胸口二十年的闷气,好像都随着这一声吼,散了出去。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李卫国,四十岁,终于有了一样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哪怕,它只是一座鸟不拉屎的荒山。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天之内就飞遍了整个厂区。

我成了全厂最大的笑话。

车间里,人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讥讽。

“听说了吗?老李把家底都掏空了,买了座荒山。”

“嗨,读书读傻了吧,放着好好的铁饭碗不要,去当山大王?”

“山大王?我看是冤大王!”

连厂长都在全厂大会上,拿我当反面教材。

“我们有些同志,思想不稳定,不清醒,放着大好的生产工作不干,总想着搞些歪门邪道!比如我们车间的李卫国同志,花三百块钱买了座荒山!同志们,三百块钱啊!能买多少斤猪肉?能给孩子买多少身新衣服?他拿去买了什么?买了一堆没用的石头!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典型的小资产阶级幻想主义!”

下面的人哄堂大笑。

我站在人群里,脸烧得像块烙铁。

回到家,秀琴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地给我端来一碗热水。

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

“秀琴,对不起。”

她摇摇头,给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买了就买了吧。别听他们瞎咧咧。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

那一刻,我觉得,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不是买山,是娶了她。

从那天起,我像变了个人。

下了班,周末,所有的时间,我都泡在了山上。

我先是把山上的碎石一点点清理出来,在山脚下垒起一道矮墙。

手磨破了,就用布条缠上。

腰累得直不起来,就躺在地上歇会儿。

秀琴心疼我,每次都给我带着饭和水。

她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看着我干活。

有时候小军也跟着来,在山坡上追着蚂蚱跑,咯咯的笑声传出老远。

石头清得差不多了,我开始琢磨着种点什么。

老杨村长说种啥啥不活,我不信这个邪。

我从镇上农技站买来书,一点点啃。

书上说,这种石头山,得先改良土壤。

我开始挑土上山。

从山下的小河边,一担一担地往山上挑。

家属院到山脚,骑车要半小时。

从山脚到我开垦出来的那片地,走得快也要二十分钟。

一担土,上百斤。

压在肩膀上,像压着一座真的山。

每天两个来回,我的肩膀被扁担磨得血肉模糊。

晚上回家,秀琴就着灯光,一边给我上红药水,一边掉眼泪。

“你这是何苦?”

“不苦。”我咧嘴一笑,“有奔头。”

厂里的人看我更是像看怪物。

“老李这是真魔怔了,还挑土上山,他以为他是愚公啊?”

“我看他不是愚公,是愚蠢的公。”

我不管。

他们说他们的,我干我的。

日子就像我挑的土,一担一担,一天一天。

两年过去,我硬是在那片灰褐色的山坡上,开出了一亩见方的黄土地。

土不厚,也就一尺深,但那是我一担一担挑上去的。

我看着那片地,就像看自己的孩子。

我决定种果树。

桃树,杏树,梨树。

树苗是我托人从外地买来的,一棵就好几块钱。

秀琴这次没说啥,只是把家里仅剩的一点布票拿去换了钱,塞给我。

栽树那天,是个大晴天。

我和秀琴,还有已经上了小学的小军,一家三口,在山上忙活了一整天。

我挖坑,秀琴扶着树苗,小军提着小水桶,一趟一趟地从山下的小溪里提水。

我们把一百多棵树苗,整整齐齐地栽在那片黄土地上。

栽完最后一棵,夕阳正好落在山头,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小军满脸是泥,却笑得特别开心。

“爸,以后我们就能吃自己种的桃子了吗?”

“能。”我摸着他的头,“管够。”

秀琴看着满山的树苗,也笑了。

那是买山以来,我见她笑得最舒心的一次。

“卫国,你说,它们真能活吗?”

“能。”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一定能。”

树活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第二年春天,那些光秃秃的树干上,就抽出了嫩绿的芽。

第三年,开出了星星点点的花。

那年头,没什么农药化肥,我就是靠着一股笨力气,除草,浇水。

山上的泉水特别清甜,浇灌出来的果子,味道也格外好。

第五年,也就是1989年,果树开始挂果了。

桃子红得像姑娘的脸蛋,杏子黄澄澄的,梨压弯了枝头。

第一个桃子熟的时候,我没舍得吃。

我摘下来,用衣服擦了又擦,捧着回了家。

我把它放在桌子中央。

我们一家三口,围着那个桃子,看了半天。

最后,我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把它切成三瓣。

我一瓣,秀琴一瓣,小军一瓣。

我咬了一口。

甜,的甜。

那股甜味儿,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

五年的汗水,五年的嘲讽,五年的委屈,好像都在这一口桃子里,烟消云散了。

那年秋天,我的果园丰收了。

拉到镇上,刚摆上摊,就被抢购一空。

人们都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

第一笔钱,卖了三百多块。

正好是我当年买山的钱。

我把那一堆毛票、角票,摊在炕上,我和秀琴数了一遍又一遍。

秀琴摸着那些钱,哭了。

“卫国,我们……我们把本钱挣回来了。”

我也想哭,可我笑了出来。

“秀琴,我说过,不后悔。”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每年光是卖果子,就能挣上千块。

我成了厂里第一个“万元户”。

虽然这个“万”是好几年攒下来的。

我还是在车间上班,但下了班,我就是“李老板”。

厂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又变了。

从讥讽,变成了羡慕和嫉妒。

当年说我是冤大头的,现在见了面,都喊我“李总”。

“李总,你那山可真是个聚宝盆啊!”

“老李,你当初是咋想的?这眼光也太毒了!”

连王厂长都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卫国啊,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一般!有魄力!有远见!给我们厂争光了!”

我心里冷笑。

争光?

当年你在全厂大会上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我脸上还是得笑着:“哪里哪里,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人啊,就是这么现实。

你穷的时候,呼吸都是错的。

你富的时候,放屁都是香的。

我把家里的两间小屋,换成了三室一厅的大房子。

给秀琴买了金戒指,她嘴上说我浪费钱,可洗衣服的时候,总会小心地摘下来,放在枕头底下。

小军也考上了重点高中,学费生活费,我供得起,而且供得风风光光。

他再也不用穿带补丁的衣服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以为,我的后半辈子,就会守着这座山,守着我的果园,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我甚至在山顶上盖了间小木屋。

周末的时候,我和秀琴就住在那儿。

看日出,看日落,听风声,听鸟叫。

我觉得,这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我常常想起四十岁那年的那个下午。

如果当时我没有头脑一热,如果我听了秀琴的话,如果我被别人的嘲笑吓退了。

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可能还在那个充满机油味的车间里,听着刺耳的噪音,等着退休,然后用那三百块钱,给小军在家属楼里再换一间大点的屋子。

我的人生,可能就像那条流水线,一眼就能望到头。

幸好,我没有。

我的人生,因为这座山,拐了一个大弯。

这个弯,拐得的值。

时间一晃,就到了1994年。

整整十年。

我的果园,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招牌。

我的山,也不再是荒山,而是郁郁葱葱的“花果山”。

小军也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学的是地质。

他说,他从小就喜欢山上的石头,想搞明白这些石头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我笑着说:“能有什么名堂?不就是石头吗?还能蹦出个孙悟空来?”

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年夏天,小军放暑假回来,带了几个同学,背着些叮叮当当的仪器,说是要做什么地质勘探的课题作业。

我没当回事,由着他们在山上敲敲打打。

“爸,我们发现点有意思的东西。”几天后,小军拿着几块黄澄澄的石头,一脸兴奋地跑来找我。

那石头看着跟普通的黄铁矿差不多,俗称“愚人金”。

山上多的是。

“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不就是几块破石头吗?”我不以为意。

“爸,这不一样!”小军很激动,“它的比重很大,硬度也跟书上说的不太一样。我们怀疑……”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像怕吓着我。

“我们怀疑,这山里,可能有金矿。”

金矿?

我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你小子,跟你爹开什么玩笑?这要是金矿,母猪都能上树了。”

我压根没信。

我觉得是儿子学地质学魔怔了。

小军看我不信,急了:“爸,是真的!我们用仪器初步测过了,数据显示有异常!我们想把样本带回学校,让老师用专业设备化验一下!”

我摆摆手:“去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你那果子再不摘,就熟过头了。”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没想到,两个月后,我的人生,再一次被彻底颠覆。

那天,我正在山上给果树剪枝。

山下来了好几辆吉普车。

车上下来一群人,穿着制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气质儒雅,后来我知道,他就是省地质局的陈教授。

还有我们市里、县里的领导,连已经退休的王厂长都跟在后面,满脸堆笑。

“请问,哪位是李卫国先生?”陈教授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就是。”我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土。

“李先生,你好。”陈教授走上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们是省地质勘探队的。是您的儿子李军,把矿石样本寄给了我们。经过我们反复化验、分析,以及初步的遥感探测,我们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他看着我,眼睛里放着光。

“您这座山,不是一座普通的荒山。”

“它是一座储量惊人的……金矿!”

金矿。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看着陈教授,又看看他身后那些领导。

他们的表情,有震惊,有激动,有羡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个在全厂大会上被当成傻子,被所有人嘲笑的李卫国。

十年了。

我靠着这座山,证明了自己不是傻子。

可我从来没想过,老天爷会用这种方式,给我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我买的不是荒山。

我买的是一座金山。

这个消息,比我当年买山的消息,传播得更快,更广。

我,李卫国,红星机械厂一个普通的车间工人,成了传奇。

一个花了三百块钱,买下一座金山的传奇。

我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几十年没联系过的老同学,都冒了出来。

“卫国啊,你可真是咱们老李家的骄傲啊!”

“老同学,还记得我吗?当年我还借给你半块橡皮呢。”

王厂长更是天天往我家跑,比自己亲爹还亲。

“卫国,我就说你小子有出息!当年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叫什么?这就叫真人不露相!我当年在大会上‘批评’你,那是为了保护你啊!怕你太张扬,被人惦记!你看,我用心良苦啊!”

我看着他那张菊花般的老脸,只觉得恶心。

我懒得理他们。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秀琴坐在我旁边,也是一脸茫然。

“卫国,这……这是真的?”

“真的。”

“那……那我们不是发大财了?”

我苦笑一声:“发财?恐怕是发了个大麻烦。”

果不其然,麻烦很快就来了。

市里的领导找我谈话。

办公室里坐了一圈人,气氛严肃。

“卫国同志,首先,要恭喜你。同时,也要感谢你,为国家发现了这么大一座金矿,这是大功一件。”领导先是肯定。

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呢,根据我们国家法律规定,矿产资源属于国家所有。你当年买的,是山林的使用权,不包括地下的矿产资源。”

我心里一沉。

来了。

“所以,国家要对这座金矿进行开采。当然,考虑到你在这十年里,对这座山的投入和贡献,以及你作为发现者的功劳,国家会给你一笔合理的补偿。”

“多少?”我问。

领导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我试探着问。

在1994年,十万块,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领导摇了摇头。

“一百万?”秀琴在我身后倒吸一口凉气。

领导还是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开口:

“一万。”

一万块。

我愣住了。

我看着领导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突然想笑。

十年的血汗,十年的付出。

一座储量惊人,据说价值上亿的金矿。

最后,就值一万块钱的“补偿”?

“领导,你们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我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李卫国同志,注意你的态度!”旁边一个干部敲着桌子,“这是国家的政策!是组织上的决定!给你一万,已经是对你最大的照顾了!”

“照顾?”我笑了,“我李卫国辛辛苦苦十年,把一座荒山变成花果山,你们一句话就要收走?我那一百多棵果树怎么办?我那间小木屋怎么办?我流的那些汗,受的那些罪,就值一万块?”

“至于你山上的果树,我们会按照市场价格,给你评估补偿的。”领导慢悠悠地说。

“那我不同意呢?”我盯着他。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领导的脸色沉了下来。

“李卫国,我劝你想清楚。这是为了国家建设,为了大局。你不要因为个人的一点私利,对抗组织,对抗国家。”

一顶大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

我突然觉得很累。

跟他们,是讲不通道理的。

“让我回去想想。”我站起身,拉着秀琴就往外走。

回到家,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秀琴给我倒了杯水,手都在抖。

“卫国,咋办啊?咱……咱斗不过他们的。”

是啊,我一个普通工人,拿什么跟他们斗?

那几天,我吃不下,睡不着。

我跑到山上,看着我一手一脚开垦出来的果园,看着那些挂满果实的树,心里像刀割一样。

这里,是我十年的心血啊。

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我不甘心。

我把我那张发黄的牛皮纸合同,翻来覆去地看。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使用权永久归其所有”。

永久!

我给在北京上大学的小军打了个电话。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小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爸,你别急。这事,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我们有合同!现在是法治社会,得讲道理,讲法律!”

“法律?”我苦笑,“法律是他们说了算。”

“不一定!”小军的声音很坚定,“爸,你信我。我去找我的老师,他是学法律的。我们研究一下。你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

但更多的是不安。

那几天,厂里,街道,甚至区里的领导,轮番来我家“做思想工作”。

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和利诱。

“老李,想开点,拿一万块钱,再给你儿子安排个好工作,多好?”

“李卫国,你别不识抬举!胳膊拧不过大腿!”

连王厂长都来劝我:“卫国啊,听哥一句劝,见好就收吧。跟国家作对,没你好果子吃。”

我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

我李卫国的字典里,没有“认怂”这两个字。

十年前,所有人都笑我傻,我没认。

十年后,所有人都逼我怂,我更不能认!

一个星期后,小军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还带回来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爸,这是我们学校的张教授,著名的法学专家。”

张教授看了我的合同,又听我讲了整个过程,点了点头。

“小李,你别怕。这个官司,有得打。”

张教授告诉我,根据当年的政策和法律,我这份合同是完全合法有效的。虽然矿产属于国家,但征用我的土地,必须给予我“合理”的补偿。

而“一万元”,显然是不合理的。

“他们这是在欺负你不懂法,想用行政压力逼你就范。”张教授一针见血。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问。

“打官司。”张教授说得斩钉截铁,“把他们告上法庭。”

告状?

告官?

我这辈子想都没想过。

“能赢吗?”秀琴小声问。

“不一定能赢。”张教授很坦诚,“但是,能把事情闹大。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的。我们要的不是钱,是理,是公平。”

是理,是公平。

这五个字,一下子说到了我心坎里。

我豁出去了。

“好!我告!”

我一纸诉状,把市里告上了法庭。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了。

我成了全市的头号新闻人物。

一个敢告政府的“刁民”。

压力排山倒海地涌来。

厂里直接给我办了停薪留职。

家门口,总有陌生人晃悠。

甚至有人半夜往我家窗户上扔石头。

秀琴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卫国,要不……要不算了吧?我怕……”

我抱着她:“别怕。有我呢。大不了,我们还回去住那两间小屋,我回车间上班。这座山,我不要了。但这口气,我咽不下!”

开庭那天,法院门口围满了人。

我站在被告席上,对面坐着一排西装革履的干部。

我这辈子第一次上法庭,腿肚子有点转筋。

但我一想到张教授的话,一想到我那十年的汗水,我的腰杆就挺直了。

庭审很激烈。

对方的律师,抓住“矿产属于国家”这一点不放,指责我漫天要价,贪得无厌。

而张教授,则从合同的合法性、补偿的合理性、以及信赖保护原则等我听都听不懂的法律条文入手,据理力争。

他说,政府不能因为后来发现土地下有金矿,就单方面撕毁当年白纸黑字的承诺。

“如果政府的承诺可以随时推翻,那政府的公信力何在?法律的尊严何在?”

张教授最后这番话,掷地有声。

法庭上鸦雀无声。

那场官司,打了很久。

一审,我们输了。

意料之中。

但我没有放弃。

在张教授和小军的支持下,我们继续上诉。

这件事,也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有几家有良心的报纸,开始报道我的故事。

从十年前被嘲笑的“冤大头”,到十年后勤劳致富的“果农”,再到如今为了权益状告政府的“硬汉”。

舆论开始慢慢转向。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同情我,支持我。

他们说,李卫国要的不是金山,要的是一个公道。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最后,惊动了省里。

省里派下来了调查组,重新审核这个案子。

最终,在省高院的调解下,我们和市里达成了和解。

我放弃那座山的所有权和使用权。

作为补偿,政府一次性支付给我三百万。

并且,对我十年来的付出和发现金矿的功劳,进行公开表彰。

三百万。

在1995年。

那是一笔我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

拿到那张支票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我没有欣喜若狂。

我只觉得,很累。

像跑完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尘埃落定。

金矿开始正式开采。

山被夷为平地。

我种的那些果树,我盖的那间小木屋,都没了。

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用那笔钱,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给小军买了一套大房子。

剩下的钱,我以小军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助学基金,专门资助那些像他一样,从山里走出来,想读书的穷孩子。

我和秀琴,没有搬进大房子。

我们还是住在家属楼。

只是把原来的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

我也没有再回厂里上班。

我提前退休了。

每天的生活,就是养养花,遛遛鸟,跟秀琴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有时候,我会坐在阳台上,望着东边。

我知道,那个方向,曾经有一座属于我的山。

秀琴会给我端来一杯茶。

“又想你的山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秀琴,你说,我这辈子,值吗?”

秀琴笑了,眼角的皱纹像花儿一样绽开。

“值。”她说,“你没白活。”

是啊,没白活。

我当过工人,当过农民。

当过别人眼里的傻子,也当过别人眼里的传奇。

我跟人斗过,跟天斗过,跟自己斗过。

我失去了一座山,但我赢回了一个理。

我没能给儿子留下一座金山,但我给他留下了一个挺直的腰杆。

2004年,我七十岁生日。

小军带着妻儿从北京回来给我祝寿。

他已经是国内顶尖的地质专家了。

饭桌上,他给我敬酒。

“爸,我敬你一杯。”

“这杯酒,不是因为你当年买了一座金山。”

“而是因为,你教会了我,人活着,得有点别人不理解的坚持。得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你就是我心里,那座永不倒塌的山。”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酒辛辣,一如我的人生。

窗外,阳光正好。

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二十年前。

那个在车间里满身油污的工人。

那个在荒山上挥汗如雨的汉子。

那个在法庭上挺直脊梁的“刁民”。

他们一个个,都笑着,看着我。

我知道,他们都是我。

我,李卫国,这辈子,活得挺带劲。

来源:星闪雨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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