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丫鬟,公子打架我使坏,副将盯着我:你不会是将军在外头的种吧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17 18:13 1

摘要:他八岁那年,就敢在学堂里跟同窗揪着头发互殴,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松手。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是郑家公子跟前的贴身丫鬟。

他八岁那年,就敢在学堂里跟同窗揪着头发互殴,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松手。

我在一旁装作看热闹,实则偷偷伸脚绊了对方一下,还顺手扯了把他的衣领。

两个半大孩子凑一块儿,鬼点子比饭粒还多,胆子更是大得没边——连公主府的高墙都敢翻。

夫人气得直拍桌子:“反了天了!”

一怒之下,拿根粗麻绳把我们俩手腕拴在一块儿,吊在大门口示众。

正巧有客登门,我俩还在那儿绞尽脑汁解绳结。

“你往左拧,我往右拽!”我小声催他。

“别动!你再扯,我手都要断了!”公子龇牙咧嘴地回我。

慌乱间一个趔趄,竟撞上刚跨进门的副将。

那人“哎哟”一声,扑通摔了个狗啃泥,帽子都滚出去老远。

他狼狈爬起,拍着尘土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话没说完,却猛地盯住我,捏住我的下巴左右端详。

我吓得缩脖子:“大人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他眉头紧锁,眼神忽明忽暗,喃喃自语:“这眉眼……莫非……”

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问:“你不会是我家将军的私生女吧?”

1

我略带好奇,盈盈一礼,轻声发问:“敢问将军,今年贵庚几何啊?”

副将听闻,微微一怔,略略沉吟片刻,而后斩钉截铁地回道:“二十五。”

公子郑怀疏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微笑,缓缓开口:“那真是天赋异禀,我家阿镜今年方十四。”

我心中一惊,暗自思忖:这般年轻的将军,如何能生出我这般大的女儿?

我满心觉得对方是在耍弄我,这莫不是想凭空让我认个爹,白白占个大便宜。

副将的脸色逐渐涨红,他肤色本就有些黝黑,此时这模样看着真是一言难尽。

他窘迫不已,支支我我道:“这……这……我……我……”

说罢,竟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活像后面有鬼在撵他一般。

郑怀疏见状,冷笑一声,道:“哼,这般模样,倒是有趣。”

还未等他笑完,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干脆利落地拍在我们头上。

夫人阴恻恻地站在后面,冷冷唤道:“郑怀疏!”

我吓得连忙低下头,如丧考妣,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见鬼了。

半大孩子最是怕丢脸,郑怀疏被夫人拴在门口一下午,这下彻底老实了。

傍晚时分,郑家有人登门。

我定睛一看,正是那位副将的主子。

我瞧见副将站在院门口守着,神色严肃,不叫下人靠近。

郑怀疏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道:“阿镜,咱们偷偷溜出去瞧瞧。”

我心中虽有些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郑怀疏带着我偷偷溜出来,躲在假山石后。

他神色很是凝重,低声问道:“我们最近有得罪哪位将军吗?”

院里那位将军正在和夫人谈话,进来时我没瞧见。

看郑怀疏这般反应,来人应当是个青面獠牙、高大威猛之人。

我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公子,你得罪的人自己数得清吗?”

郑怀疏听闻,顿时陷入沉默。

院里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提灯出来。

夜色深深,我借着光瞧了一眼。

那是个高挑劲瘦的女子,许是刚从大营回来,身着轻甲。

目光流转间,寒霜浮动,杀戾之气甚重。

郑夫人在她身后,轻声唤我:“阿镜,过来。”

气氛沉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谁都不敢说话。

连郑怀疏都感觉到了紧张,他反手拉着我,梗着脖子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错处,尽管来报复我。”

郑夫人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婢女当即上前。

婢女捂着郑怀疏的嘴,将人拖开了。

我后背冷汗涔涔,腿开始发软,心中暗道:这是要拿我开刀?

年轻女将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我身上,淡淡道:“带走。”

副将朝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阿镜姑娘,得罪了。”

说罢,将我直接扛在肩上。

我脸色惨白,拼命挣扎,哭喊道:“放开我!放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双手却像铁一样,纹丝不动。

我又大声呼喊:“夫人!夫人救我!夫人!”

郑夫人脸上流露出片刻挣扎。

她回头看旁边泪流满面的郑怀疏,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最终神色归于平静。

仿佛不曾与我有过十多年的主仆情谊。

我不甘心,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夫人!夫人!您不能不管我啊!”

副将的手落在我的后颈,我还没来得及咬他,就一头栽进了黑暗里。

闭眼前,女将回过头来。

她冷冷道:“今夜的事情,不允许任何人传出去。”

2

我悠悠转醒,竟是在那香火浓重得呛人的祠堂之中。

抬眼望去,上供着诸多不知是哪家的灵位,一位女将正目光呆滞地盯着灵位,神色怔忡。

见我醒来,她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认命般地伸手搀了我一把。

她问道:“你叫阿镜?”

我心中惶恐,忙垂首答道:“回大人,奴婢正是阿镜。”

我不过是个卑微奴婢,那些大人物若要我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郑家抛弃我,亦是情理之中。

虽不知为何被抓到此处,可我怎敢触怒眼前这位女将,只能唯唯诺诺地应着。

女将眉头微蹙,道:“抬起头来,奴颜婢膝,可不是你该有的样子。”

说罢,她指了指前面,道:“给父母磕个头。”

我闻言,顿时傻了眼,下意识地去看那些牌位。

只见上头供着的牌位,大多姓奚。

直到这时,我望着女将那沉痛的眼睛,才猛地想起。

她的副将第一次见到我时,曾问我是不是私生女。

如今仔细一瞧,我与她眉眼之间,其实是很像的。

她看起来极为凶悍,我不敢多问。

多年来做奴才的经历,让我深知,能活得长久的人,都不会多嘴。

于是,我恭恭敬敬地磕完头。

女将朝我微微颔首。

起身离去时,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往后提起阿镜这个名字,不会有人把你当人看,就此作废。”

“你族谱上的名字,叫奚澄。”

言罢,她便离开了。

只剩我跌坐在祠堂里,望着那些牌位,眼眶渐渐红了。

那日,副将姓卢。

他来到祠堂,带我去了早已准备好的院子,显然是来善后的。

一路上,他同我说了许多。

“奚家只有两个女儿,你是幺女。”

“你三岁在街上被拐,几个月后辗转被郑家买回。”

“被郑家买回后不到一个时辰,奚家人寻到此处,却恰巧与你擦肩而过。”

“自此,你便沦落为奴。”

“奚家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你父母因思念你,长恨而终。”

“至于奚桃,也就是那位年轻的女将,她是你亲姐姐。”

我听着,心中五味杂陈,问道:“那姐姐她,似乎有点讨厌我?”

卢副将挠挠头,道:“将军平日里不善言辞,还没习惯多了个妹妹,澄姑娘不如多亲近亲近她?”

我欲言又止,道:“可她看起来是那种,我朝她撒娇,她会把我踹飞的样子。”

卢副将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委婉道:“将军平日也这么踹我。”

我们俩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在奚家胆战心惊地住了小半个月,我才渐渐和奚桃熟悉起来。

只因每日清晨,她都早早起来练武。

只见她长枪耍得虎虎生风,剑在手中,循着她心意而动。

我经过外面,看得呆住。

她注意到我,稳稳收势,额上沁着汗珠。

她挑眉问道:“想学吗?”

我曾听过奚桃的名字,说她从父辈手中接过权柄,是呼风唤雨的悍将。

这样的人,一生到头,应该不会有什么掌控不了的事。

我不禁想起郑怀疏,他对我好,是因为我和他一起长大。

可做奴才的,日子哪里有那么好过,每日都如履薄冰。

我咬咬牙,道:“我不想再任人宰割。”

可我不敢接奚桃的话,她于我而言,还不是能信任的人。

奚桃挑眉,道:“别废话,只问你想不想?”

我深吸一口气,一咬牙,道:“想!”

3

自那日起,奚桃便日日唤我早起,与我共习武艺。

“澄澄,莫要贪睡,快些起身随我练功。”奚桃清亮之声,自晨光中传来。

待卢副将察觉之时,我已是步履蹒跚,一瘸一拐之态。

他见状,痛心疾首,言道:“澄澄不过是个孩童,你竟以练兵之法训之,岂不太过急功近利?”

大夫已至,细细叮嘱:“近日切勿多行,静心休养,方可不留病根。”

奚桃闻言,难得露出心虚之色。

她懊恼道:“哎呀,我怎将此事忘却了!”

卢副将见状,冲我挤眉弄眼,示意我快些撒娇讨饶。

我硬着头皮,言道:“姐姐,我无碍的。”

奚桃闻言,面上愧疚更甚,眉头紧锁。

次日清晨,奚桃便专程寻来一位女武先生,言道:“待你身体痊愈,便随这位先生习武。”

时光荏苒,我虽有所进步,然在奚桃手下,却连一招也难以抵挡。

她询问卢副将,方知这位先生原是郑氏族学之师,每月仅半数时间于族学中教导世家子弟,故而教我之时,亦是时日无多。

奚桃沉吟片刻,言道:“若你入郑氏族学,进步定当更快。”

言罢,她面露苦恼之色,眉头紧锁。

我细细思量,方知其中缘由。

奚桃所支持者,乃元后所生之嫡公主尚宣宁。

公主曾带兵出征,胆色过人,乃陛下血脉中最为出色者。

然自元后病逝,郑怀疏之姐入宫为继后,生下二皇子,被封为太子。

郑家与奚桃,自此各自为主,阵营分明。

我如今姓奚,若入郑家族学,实为不妥。

然京中欲寻一位擅教习之女武先生,亦是难上加难。

我自觉寄人篱下,不愿因习武之事为难奚桃,遂主动言道:“姐姐,我不学了。”

傍晚时分,风凉如水。

奚桃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久久未语,脊背渐渐弯曲。

我心惊胆战,以为惹恼了她。

却见她忽然用力将我拥入怀中,风霜之味扑鼻而来。

她哑声道:“学!谁敢欺负你,我替你出头。”

过往十数年,即便是自认待我不薄之主子郑怀疏,亦未曾对我说过如此话语。

直至此刻,我方有了些真实之感。

我不再是奴才之身,有家人为我撑腰。

奚桃果真将我送入族学,郑夫人面上虽有些微妙之色,却也未敢多言。

世家族学,多以大儒为噱头,讲究人情世故。

即便是关系再差之人,明面上亦不会因求学者之身份而回绝。

否则,便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作功利之徒。

然私底下,学子们却以家族派系,隐隐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而无权无势之学子,即便侥幸入内,不久后亦会因排挤而离去。

我踏入族学之门,便觉诸多恶意凝视。

有人嘲讽,有人不屑,更有人于背后悄声议论,却不避我。

“一朝山鸡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知还记不记得那些伺候主子的本事。”

我闻言,目不转睛,从旁而过。

郑怀疏往日多逃学,今日却在此处。

他座位就在我旁,闻言横眉竖眼,先是将那些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待那些人心虚低头,他方回头看我。

他有些气恼,阴阳怪气地问道:“做奚家小姐的感觉如何?”

郑怀疏之妹郑嫣,今年十岁,平日里与我相熟。

她闻言皱眉,拉了拉他的衣袖,言道:“哥,你太失礼了。”

郑怀疏后知后觉,从这句话中咂摸出几分懊恼之味。

然他从未对谁低过头,遂别扭地偏过头去,言道:“我随口一说而已,没说你。”

我闻言,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4

昔日之奴仆与主家,纵是情谊深厚,亦不过主上自上而下的怜悯施舍罢了。

待我与他平起平坐之时,郑怀疏定会觉这局面难以适应。

我心中暗忖,切不可给奚桃惹来麻烦,暂且忍下这口气。

我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回他道:“我长到这般年纪,方才有自己之名姓,心中实是欢喜。”

本是存了示弱之心,欲让郑怀疏莫要再为难于我。

可话一出口,我竟先觉鼻尖一酸。

眼眶之中,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人常言落叶归根,此乃人之常情。

往昔做阿镜之时,郑怀疏之友常笑着打趣于我。

一友言:“这名字真好听呐,瞧瞧其他下人,皆唤作阿狗、小花之类,阿镜,你可是幸运得很呐。”

另一友又道:“做奴才能做到你这份上,往后可要做你家主子最忠诚之狗,莫要瞎了眼,认错了主。”

言罢,那友还挑眉看向我。

郑怀疏听闻,笑眯眯地回过头来。

冲我言道:“你看,我对你可好得多啊。”

那时我懵懂无知。

心中暗自思量:我乃堂堂之人,为何要我做那低贱之狗?

直至回到奚家,我才恍然大悟。

皆因我身份卑微,命如草芥,故而被人如此轻贱。

待我做了奚澄,方知为人与做狗,实乃天壤之别。

我说完此话,郑怀疏便沉默不语了。

他手足无措,慌忙解释道:“我并非故意如此……我只是想问问,奚将军可有欺负于你?”

郑嫣在一旁冷眼瞧着自家亲哥,终是忍无可忍。

怒喝道:“行了,你可莫要再言语了,闭嘴吧!”

郑怀疏听闻,只得乖乖闭了嘴。

因今日这番插曲,我亦不再似往昔那般亲近郑怀疏。

他几次欲与我说话,皆欲言又止,神色颇为尴尬。

散学之时,门口诸多马车静静等候。

人群哄闹成一片,喧嚣不已。

忽有几个少年嘻嘻哈哈地从我身边奔过。

故意撞了我一下,而后大笑着唤我名字。

一少年叫道:“阿镜,今晚喝野鸡汤啊,你可来不来?”

另一少年紧接着道:“别呀,人家如今可是要做凤凰去啦,哪还瞧得上咱们这野鸡汤。”

我怀中所抱之书,瞬间掉落一地。

我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被挤得踉跄了几步。

抬眼望去,只见影影绰绰之人影晃动。

仿若黄泉之下那狰狞之鬼影,将我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他们冲我龇开那血迹斑驳之牙,似要将我生生撕开,吞吃入肚。

恍惚之间,只觉天旋地转。

我的视线亦开始模糊起来。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轻轻唤了我一声。

那声音清凌凌的,寒意彻骨。

如同一把利刃,破开那朦胧之雾。

骤然将我从那地狱之中拉回了人间。

一只修长且有力之手,稳稳地撑在了我的肩背上。

方叫我未至于狼狈扑倒在地。

我缓缓回过头去。

只见奚桃面无表情之脸,此刻在我眼中,竟都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我眼睛忍不住泛酸,光是看着她,泪水便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那铺天盖地之委屈,如汹涌潮水一般,要将我彻底淹没。

奚桃见状,顿了一下。

而后朝我递来一方帕子,轻声言道:“莫要再哭了。”

她还是那般冷硬之模样,只是那双温热之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顶。

而后又道:“哭完之后,指给我看,究竟是谁欺负的你,我定不会轻饶。”

5

彼时,门口已然是彻底静谧了下来。

那前来接人的马车,竟皆齐刷刷地堵在了路上,动弹不得。

奚桃的亲卫,个个皆是上过战场、历经血雨腥风之人。

他们往那儿一站,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凌厉之气,竟比那鬼煞还要叫人心生畏惧。

那几个莽撞撞了我的少年,此刻皆被卢副将堵在了门口。

卢副将身量极高,往那儿一站,仿若一座巍峨的山峰。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那股子压迫感,如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那亲自前来接家中儿女的世家夫人,见此情形,终是稳下了心神。

其中一位夫人和气地看向奚桃,开口问道:“奚将军,家里事务繁多,还望将军能让我们先行一步,可好?”

奚桃闻言,缓缓收回手。

旁人这才看清,她竟抱着一柄带鞘的大刀,那刀鞘古朴而厚重,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微微弯了一下嘴角,神色从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今日劳烦诸位在此候我片刻,有人竟敢撕我奚家脸面,总该有个交代不是?”

那几个少年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惯了,何时被人这般恐吓过?

闻言,他们脸上顿时露出恐惧之色,也终于看明白,奚桃并非是在与他们开玩笑。

能在这书院念书之人,非富即贵,皆是有着深厚背景之人。

我犹豫片刻,上前几步,轻声唤道:“姐姐……”

奚桃没什么耐心,眉头一皱,说道:“谁欺负你,打回去便是。”

卢副将也在一旁,冲我示意,让我快些动手。

我咬了咬牙,心中虽有些忐忑,但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还是鼓起了勇气。

郑家之人向来爱看热闹,眼看着这架势,竟是要动真格的了。

他们生怕在自己家地盘上惹出什么事端来,这才匆匆露了面。

只听背后脚步声匆匆,郑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她身后还跟着郑怀疏和郑嫣。

郑夫人理了理衣裙,端庄华贵地冲我点了点头,说道:“阿镜啊,你与疏儿自小一起长大,我今日便托大,称你一声婶娘,也算是你半个长辈了。郑家于你,也算是有恩的。”

“今日这些公子们若有哪里得罪了你,还望你看在疏儿和嫣儿今日为你出头的份上,宽宥他们一二。婶娘让他们给你道歉,你就卖疏儿一个面子,好不好?”

她笃定了,我会为郑怀疏低头,脸上露出一丝自得之色。

说罢,她竟上前一步,拍了拍我的肩,装出一副很亲近的样子,说道:“好孩子,莫要计较了。”

在她那鼓励的目光下,我慢慢地推开了她的手。

我盯着她的眼睛,忽然笑起来,说道:“凭什么?”

郑夫人闻言,勃然变色。

她脸面挂不住,气得快把牙咬得嘎吱作响,脸上的笑容十分牵强,说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郑嫣见状,靠了过来。

她有些害怕郑夫人,但还是把我往奚桃那边推了推,挡在我和郑夫人之间。

面对母亲怒意滔天的眼睛,她深呼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道:“娘,奚澄在我们家也没过什么好日子,你不要逼她。”

郑夫人积威甚重,郑嫣就算再胆大,也才十岁。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浑身发寒,身子微微颤抖。

最后,还是奚桃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她轻笑一声,说道:“我们家澄澄就我一个亲人,可没什么婶娘。今日奚家的事,就不劳郑夫人费心了。”

郑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周遭的侍卫见状,皆蠢蠢欲动。

卢副将默不作声地上前一步,腰间的剑“唰”地出鞘了一半,寒光乍现,如一道闪电划过。

在奚桃手里,连郑氏都讨不到便宜。

郑夫人神色变了又变,心中虽有不甘,但最终也只能闭上了嘴。

此时,局面已然是一边倒。

奚桃修长的手指在刀鞘上点了点,神色已然不耐烦。

我头一次这般有底气,心中豪情顿生。

我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到这几个少年身边,鼓足勇气,抬手便扇了过去。

那几个人排成一排,被卢副将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巴掌甩过去,过往的怨气和委屈如轻烟般,就此消散。

那怒骂哀号之声,皆被痛苦的尖叫所取代。

我的手心都发麻了,可身体却诡异地兴奋起来。

原来,把自己受到的苦痛还回去,竟是这样的感觉。

谁都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打了人。

奚桃重权在握,头上还有一位握着实权的公主与她结为坚实联盟。

在整个京城内,无人能出其左右。

卢副将和亲卫们收了刀,整齐地站在一旁。

奚桃带我离开之前,十分客气地扫视在场的人,说道:“我妹妹叫奚澄。”

旁的名字,例如阿镜,从此,怕是再也无人敢提起。

6

暮色四合,残霞如血,家中有客叩门而至。

闻说那手握重权、威名远扬的公主尚宣宁,实则尚是青春年少。

其年岁较奚桃长不了几许,约莫三十出头模样。

观其周身,隐隐透出那久浸官场、为权力所滋养之威严气度。

然面对奚桃与卢副将时,却依旧和蔼随和,毫无架子。

三人未入厅堂,竟似孩童般,齐齐坐于门口台阶之上。

尚宣宁将那碍事之裙摆,轻轻抱于臂弯之中,言道:“那几个不长眼之徒,我已敲打过一番,明日便会离开族学。”

奚桃闻言,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多谢公主,臣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尚宣宁笑骂一声,道:“你这混球,故意给我摆这好看模样呢。”

连那平日里不苟言笑之卢副将,亦忍不住笑出声来。

闲聊之际,奚桃忽朝我所在方向招了招手,唤道:“你且过来。”

我心头猛然一跳,暗自思忖:“本以为自己藏得极好,怎料还是被其发觉。”

无奈之下,我只得硬着头皮,缓缓走过去,规规矩矩地给尚宣宁行礼,道:“见过公主。”

尚宣宁望着我,笑得浑身颤抖。

卢副将见状,一头雾水,问道:“公主,这是为何如此发笑?”

尚宣宁边笑边道:“顶着桃桃这脸给我行礼,当真是爽快至极啊。”

奚桃听闻,恼怒不已,却又不敢踹尚宣宁。

只得伸腿,轻轻踹了我一脚,嗔道:“你这家伙,也不躲着点。”

我敢怒而不敢言,待她们笑够之后,赶忙跑进屋内,端出一盘点心。

我将点心放置于奚桃面前,闷声闷气道:“今日……多谢你为我出头。”

奚桃挑眉,神色极为生动,道:“哟,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她看出了我之窘迫,并未为难于我,接过点心,直白道:“下次切莫再说谢谢,我乃你亲姐姐,自当护你周全。”

我点点头,心中如被春水浸泡,柔软一片,暗自思忖:“我自是知晓。”

至此,我已然彻底信任于她。

中途,酒水告罄,奚桃吩咐道:“你去取些酒来。”

我应了一声,赶忙去取。

待我取酒归来,却见三人已然打成一片。

那卢副将竟出乎意料地酒量极差,被奚桃摁着,去挡尚宣宁伸过来抢酒之手。

两个清醒之人,竟似小孩儿打架一般,为抢那最后一块点心,争得不可开交。

我暗自摇头,叹道:“公主不像公主,将军不像将军。”

直至最后,三人均已喝得酩酊大醉。

我蹲在奚桃身边,看着她那醉态,无语凝噎,轻声唤道:“姐?你还能走吗?”

可惜那醉鬼已然神志不清,将我当成了尚宣宁。

伸手捏着我的肩,用力晃了晃我,眯了眯眼,含糊不清道:“公主,别闹。”

我以为她要吐,赶忙准备扶着她弯腰。

不成想奚桃醉醺醺地,忽然说道:“公主,我要走了。”

我心头一慌,连忙追问:“你要去哪儿?这大晚上的,莫要乱走。”

她嘿嘿一笑,道:“平泽关总打仗,我已延迟好几日了,不能再耽误了,此乃军令,不得不从。”

“喝了我的酒,那就要帮我办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我看着她,郑重道:“好,你但说无妨。”

奚桃握着我的肩,一字一句地嘱托道:“澄澄受了太多苦,你替我照拂她两年。”

“她性子要强,你别逼她做不喜欢之事。”

“等她都学得差不多了,能保住自己之命,再把她送到我身边来。”

“做将军的本该心硬如铁,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难免有点私心。”

她颠三倒四地说到最后,千言万语,凝成一句:“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此时,那真正的公主躺在旁边,已然醉得不省人事。

而那假公主,却慢慢地红了眼睛,泪光闪烁。

7

奚桃此去,竟是悄然潜遁。

她携着卢副将,于夜半时分策马而去,唯恐面对那离别之凄景。

我早知她有此意,欲离我而去。

她位高权重,位比封疆大吏,与卢副将共守边关。

战事频仍,一连数载,皆难归京城一次。

下次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我遂坐于门口,凝视那残叶随风打着旋儿,从马蹄之下飘落。

尚宣宁不知何时,已倚于门框之上。

她幽幽启齿:“要追吗?马,我已为你备好。”

我闻言,猛地站起身来。

然因久坐之故,腿已麻木,险些向前扑去。

“马呢?”我急问道。

她哂笑一声,坦坦荡荡:“骗你的。”

……

我心灰意冷,复又坐了回去。

奚桃是个骗子,尚宣宁亦是。

尚宣宁见我如此,心知我真想追去,骗了人后,心中不免有些虚。

她摸了摸鼻子,坐于我身边,好声好气地与我商量:“我给你两年时间,你跟在我身边。若你真能保护自己,我便送你寻你姐姐去。”

奚桃原计划是四年,我闻言,眼睛一亮:“当真?”

尚宣宁刚骗了人,正心虚着。

见我真的上钩,她顶着被奚桃打死的风险,斩钉截铁地道:“真的!”

于是,自那日起,我便留在了公主身边。

她见我每日来去奔波,颇为麻烦,索性将我搬进了公主府。

前有奚桃,后有公主,我之境遇,亦是奇妙。

我在郑家族学又待了一年,期间一切风平浪静,无甚波澜。

直至第二年,我离开族学,被公主走后门,塞进了太学。

彼时,我被郑家兄妹缠住。

郑怀疏因其母郑夫人从前挟恩为难过我,这一年在我面前,嚣张不起来。

他常给我送些小玩意儿,以示讨好。

郑夫人知我有公主撑腰,亦不敢再多干涉。

这些熟人里,反倒是郑嫣与我走得更近。

我记着她当初在郑夫人的威严下,为我说话的情分。

逢年过节,我亦不忘送些她喜欢的礼物。一来二去,关系便愈发好了起来。

知我要去太学,往后见面机会更少,她颇为担心。

她喋喋不休地嘱咐我:“太学之中,皆是皇子公主,还有宗室子弟。你定要小心些。”

“那些人,不好招惹。即便有公主撑腰,亦得掂量他们背后的家族,有多少分量。”

我领了她的心意,道:“嫣儿放心,我自会小心。”

按理来说,我非宗室子,一般入太学者,皆为皇嗣伴读。

但陛下子嗣凋零,无甚皇嗣可伴。

尚宣宁乃元后所出之嫡长女,亦是唯一之公主。

二皇子乃郑皇后所出,是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除此之外,尚有两位皇子,皆是妃嫔所出。

三皇子自幼体弱,常年静养,不问世事。

而四皇子,则刚满月,尚在襁褓之中。

尚宣宁亦曾谈及此事,她一拍桌子,冷笑连连:“老二老三,皆是废物。那老东西,还天天想着把皇位传给儿子。”

“哪怕我能力出众,他亦视而不见。还当皇帝呢,我一拳未打完,兄弟俩黄泉底下头七都过完了。”

我闻言,惊恐万分,忙捂住她那能诛自己满门的嘴:“公主慎言,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切莫再提。”

没有要伴读的皇嗣,我便无需受任何事干扰,可安心求学。

期间,我亦见到了太子。

他今年十七,本该参与朝政,辅佐陛下。

然来太学时,他听着身边女官之言,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书。

可没多久,他便焦躁不安,浑身冒汗,似有隐疾发作。

女官见状,忙去安抚他。

然只说了一句话,便被他一拳掀翻在地。

上前制止之人,不敢拉扯他,生怕伤了他。

然中途,他又伤了好几人,场面一度混乱。

郑皇后匆匆赶来,强硬让人把他带走了。

女官一一封口,此事,便这般不了了之。

8

我冷眼旁观,心中暗自思量,终是明了了尚宣宁那满腔的不甘从何而来。

储君之疾,日益沉重,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三皇子自幼体弱,病骨支离,难当大任。

四皇子尚在襁褓之中,牙牙学语,懵懂无知。

然皇帝陛下,却自始至终,未曾正眼瞧过这位才情出众的长女。

只将她视作储君登基前,稳固这万里江山的棋子一枚。

“可曾记得,前朝亦有女帝,巾帼不让须眉。”我心中暗自嘀咕。

陛下如此偏心,若换作是我,怕也是难以甘心。

这一年,我在太学之中,苦读诗书,终是读出了些名堂。

宫中曾有宦官至公主府,恭敬问道:“不知能否讨得姑娘,做娘娘身边的女官?”

其意不言而喻,自是有拉拢之心。

尚宣宁手握实权,时常带我出入军营,让我见识何为铁血男儿。

彼时,我已在公主府的校场之上,混得小有名气。

她终是肯放我离去,去寻那久未谋面的奚桃。

平泽关,比我想象中更为寒冷。

严寒如刀,割得人脸生疼,常年风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待我抵达之时,手上冻疮,已是发作得厉害。

奚桃一见我,便将尚宣宁大骂一顿:“说好的至少四年,她竟耍我!”

我低头不语,只捂住手上冻疮,装作可怜兮兮之态,骗她道:

“奚桃姐姐,你若不管我,我便成了没爹没娘也没姐姐的小孩儿了。”

“如今我若回京城,怕是冻死在半路,也无人知晓。”

奚桃这几年,身上血气更浓,如出鞘之利剑,锋芒毕露。

她没好气地揪住我的耳朵:“小兔崽子,谁教你这么没脸没皮的!”

卢副将掀开帘子,缓步而入,默默补了一句:“十六岁了,澄澄已非小孩儿了。”

此言一出,如火上浇油,奚桃更是用力,几乎要将我耳朵拧下。

但我终是撒泼打滚,让她架不住,只好将我留下。

她转身回去拿帐子里的冻伤药,我看着她钻进了一个帐子,忽然沉默不语。

卢副将好心问道:“澄澄,怎么了?可是有何心事?”

我看看他,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道:“卢副将,刚刚我看你拿了一条披风。”

“而奚桃姐姐,则拿了一罐伤药。”

奚桃在一旁,嫌我话多,不走心地搭话:“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你俩的衣服和伤药,竟放在一个帐子之中?”

此言一出,外面的风仿佛都静止了,帐内一片寂静。

奚桃毫无反应,只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

我则盯着卢副将看,只见他的耳尖慢慢泛起红晕。

片刻后,整张脸都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

我心中暗笑,撞破了这天大的秘密。

奚桃两脚将我踢了出去,口中骂道:“小兔崽子,就你话多!”

卢副将的脸,终是不再红了,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中似有笑意。

9

我深知守边关之苦,于京城之时,便已有所预备。

然真正踏入此地,方觉其苦远超所想,实难承受。

初至边关,水土不服之症便缠上身来。

京城那富贵温柔乡,实难养出我这铮铮铁骨。

待我方适应此间酷寒,军中那寒暑无休之苦训,便接踵而至。

奚桃将军,性格冷硬如铁,从不曾有丝毫心软。

“妹妹,你在京中所学,于此地不过花拳绣腿罢了。”奚桃冷冷言道。

与人比武之时,我连对方衣角都未沾到,脸上却已挨了三拳。

鼻青脸肿之际,我眯眼方能勉强视物。

待我寻得对方所在,却已被其从比武台上撂飞出去。

“此间不讲权势、身份、地位,只论实力!”一老兵嘲笑道。

“哼,一个打架连敌人在哪儿都分不清的废物,也配做奚将军之妹?”另一人附和道。

奚桃将军更是不会心软半分。

我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她一脚踢来。

“没死吧?自己爬起来,别输了还让人扶,太丢脸!”奚桃冷声道。

卢副将见状,面露不忍之色,却也未曾出手相助。

我浑身上下剧痛不止,仿佛经脉骨血皆已被人打碎。

奚桃与卢副将转身离去,未再多看我一眼。

我在地上躺了片刻,积攒了些许力气。

方吐掉一口血,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

“十四岁前,我在郑家,不过是任人使唤、通买卖之奴才。”我自言自语道。

“而后两年,我在京城,人人皆知我有公主与奚桃撑腰,我处处用功,昼夜不休。”我回忆道。

“也常被夸赞是少年天才,如今想来,不过尔尔。”我自嘲一笑。

“十六岁来到边关之前,我一直以为,京城那两年便已够苦。”我感慨道。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还远远不及奚桃一根手指。”我黯然神伤。

“她吃过的苦,我才刚尝了个大概。”我低声呢喃。

“在郑氏族学里受了欺负,奚桃会让我打回去。”我回忆起往事。

“在军营里,也依旧是如此。”我坚定道。

“打不过,那就被人按在地上揍得爬不起来。”我咬牙切齿道。

“我在奚桃眼皮子底下,就这样灰头土脸地滚了好几个月。”我苦笑连连。

“第一次在比武场上成为魁首时,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我欣喜道。

“好在吃了那么多苦,今年除夕,我总算站在了奚桃身边。”我欣慰不已。

外面热闹喧天,难得放松之际。

我溜进了帐子里,蹲在火炉边上,让冰冷的手回温。

“冻疮又卷土重来了,痒得人抓心挠肝。”我抱怨道。

奚桃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意。

她见我偷懒,本能要骂,想想今日是除夕,又咽了回去。

“是不是又偷懒不好好上药?”奚桃没好气地问道。

一边喊:“卢西陵,去给军医要点冻伤药过来!”

卢副将习惯被直呼其名,也乐得被使唤。

人还未进来,脚尖打了个转,又出去了。

上完药后,卢西陵端来饭菜。

声音隔着营帐也能传进来:“年关是最热闹的节日,将军、小姐,快用饭吧。”

等会儿奚桃和卢西陵还得出去,与将士们一起,算是鼓舞士气。

趁着现在空闲,两人才陪着我,好好吃了顿饭。

火炉里噼啪炸响,灼灼燃烧。

外面大雪纷飞,夜色里连白雪都变得柔和。

走调的歌谣从粗犷的嗓音里传出,不知在想念故乡的什么人。

“歌声与炊烟,一道在广袤原野里飘远。”我感慨道。

“带着遥不可及的想念,落到他们牵挂的人身上。”我轻声言道。

奚桃和卢西陵出去之前,各自往我怀里塞了个信封。

外壳被简易涂成喜庆的红。

“这是给你的压祟钱,愿你除夕安康,来岁平安。”奚桃柔声道。

等他们走了,我坐在火炉边拆信封。

铜板从里面掉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笑弯了眼睛,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轻声说了一句。

“除夕安康,来岁平安。”

我于平泽之地,一待便是悠悠五载。

其间,仅两度回返京城。

那第二次回京之行,实乃因尚宣宁之密信相召。

尚宣宁见我,将我上下打量,翻来覆去,末了,长叹一声,言道:

“这两个出生啊,竟把我家孩子养成这般野狗模样。”

我闻言,窘迫不已,忙将赶路时散开的头发,重新用发带束起。

此时我之模样,想来定是如那要饭之人,狼狈不堪。

待我休整一番,便与她谈及正事。

“如今皇帝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我言道。

尚宣宁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太医言,皇帝怕是活不过今年,不过这数月光景了。

“郑皇后定会想尽法子,将其子推上那皇位。”我接着说道。

“可那储君躁症严重,如今竟连郑皇后都敢打,人人皆觉其不合适。”我又言。

然郑皇后与储君并非孤立无援。

“郑氏乃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皱眉言道。

这些年,其势力更是如蔓草般,肆意蔓延,把手伸得越来越长。

“从龙之功,谁人不惦记?”我轻叹一声。

“看来,要到那腥风血雨之时了。”我心中暗想,口中不禁喃喃。

待我回到平泽,天色已晚。

我带着尚宣宁所传之消息归来。

夜巡士兵见我,拱手言道:“奚副将,大帅与卢将军言,让您回来便直接过去。”

我点头应下,径直钻入那帅帐之中。

五年时光,足以让诸多事物发生翻天覆地之变。

众人皆攒够资历,往上蹿了一截,按功升迁。

奚桃年方三十来岁,已升任三军主帅。

我同她禀报完消息,她扶额,面露头痛之色。

“京中需让人盯紧了,我们这边亦要尽快打完这场仗,早日回京。”奚桃言道。

话音刚落,雨便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且一连数日,都无停下之势。

雾气亦随之弥漫开来。

敌营与我军僵持已久,其粮草亦所剩不多。

“若此番打不出个名堂,回去亦会被人瞧不起。”我言道。

奚桃断定,在雨势最大之夜晚,雾气浓重之时,敌军定会来袭。

“我知晓何法能让伤亡降至最低,已让人做好部署。”奚桃目光坚定,言道。

“引君入瓮。”我接口言道。

“粮草辎重乃军中根本,对方精锐定会直奔而来。”奚桃分析道。

“辎重处提前转移,留下的,唯有我之天罗地网。”奚桃冷笑一声。

“此仗打得旷日持久,若赢了,敌军精锐尽折,再无进攻之心气,可一举击破。”我言道。

“成败在此一举。”奚桃握紧拳头。

“若赢了,我便牢牢将兵权握于手中。”奚桃目光灼灼。

“京中尚宣宁亦可不战而胜,无数人定会倒戈,投入她麾下。”我言道。

“为此,我宵衣旰食,倾尽心血。”奚桃言罢,长叹一声。

“如此重之计划,不能出丝毫差错。”奚桃严肃言道。

“除计划中之人外,整个军营里不得有旁人知晓。”奚桃再次叮嘱。

汹涌之浪潮,掩盖于那谁也瞧不见之深处。

“我请命,为大人做那第一个冲锋陷阵之人。”我单膝跪地,言道。

“今夜之雨甚冷,轻甲如有千钧之重。”我望着身上轻甲,言道。

主力和前锋皆压于阵前,那虚假之辎重处,一切如常。

雾,如约而至。

我隐没于黑暗之中,任凭雨水淋透全身。

远远望去,却见营帐中似有物什一晃而过。

我眯起眼,仔细瞧去,方才发现是帐里之灯。

雾气笼罩之断崖边,传来细碎声响。

我悄无声息拔出刀,目光警惕。

多年来练就之敏锐,让我心底忽生不安。

直觉似在警告我,有危险将至。

我带人欲搏杀前行,忽没头没尾想起那盏寻常之灯。

“尔等去营帐那边看看,若有异常,随时示警。”临到阵前,我忽下令。

两个士兵闻言,未多问一句,转身离开队伍。

我带着精锐,头也不回冲入雾中。

首战未捷,震天之厮杀声中,一声尖锐鹰哨撕裂夜空。

令人心神俱震之胆寒,淹没我之骨血。

我猛地回头,只见火光映亮半边天。

“不好!”我惊呼一声。

起火之处,并非我等布下陷阱之地。

而是那真正之辎重处!

10

辎重之处,那粮草竟被火舌舔舐,有几车已然着了起来。

我赶忙派过去的人倒也及时,匆匆赶至,一番忙碌,总算是将辎重都保了下来。

可再看那守卫,皆已无声无息地被抹了脖子,鲜血横流,惨不忍睹。

好不容易抓住的人,竟当场服毒自尽,七窍流血,死状可怖。

那纵火之人,竟无一个活口留下。

除此之外,还活捉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乃是奚桃身边跟了七年的老人,平日里对她忠心耿耿,是她的心腹之臣。

另一个……

他的面孔在摇曳的火光中,瞧着平静极了。

可那哪是平静啊,分明是死一般的寂静,似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我望着他,心中疑虑丛生,半晌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奚桃声音沙哑,痛苦之情难以言喻,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卢西陵,你为何会在此处?”

他被押着跪在地上,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听到奚桃的问话,他脸上那平静的面具,一寸一寸地碎裂开来。

露出下面那惊骇到近乎恐慌,绝望到万籁俱寂的脸。

他痛苦至极,却仍竭力保持着冷静,说道:

“我来……我来救火。”

可这满地狼藉,那些人,皆是跟着他一同前来的,分明是他领的头啊!

我怒从心头起,当胸一脚踹翻跪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人,声嘶力竭地质问道:

“是不是你放的火!是不是你骗了他!”

奚桃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她满心期待着一个回答。

她身边跟了七年的心腹,竟是敌军隐藏多年的探子。

这么多年了,竟半点马脚都未曾露出来,藏得如此之深。

对方古怪地笑了两声,并未回答,反而像是解脱了一般,说道:

“我自小便被送到这边来,如今死了,也算是殉国了。”

话音刚落,他口鼻便开始流血,人也开始抽搐起来。

亲卫见状,连忙上前掰开他的嘴,给他灌水。

可这一切皆是徒劳,毫无用处。

这人竟是在被抓住之前就服了毒,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我们过来。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奄奄一息地看向卢西陵,说道:

“卢将军,一切就交给你了,我们殉国,是荣归故里。”

说罢,他就这样咽了气。

我全身都冷得打颤,一股彻骨的恐惧涌上心头。

看到奚桃和卢西陵那绝望的脸,我在这瞬息之间,便知晓了凶手在何处。

在京城。

卢西陵是知晓计划的,他清楚真正的辎重处在哪里。

可却有这样一个人,他深得信任,又能伪造奚桃的命令。

会被烧的乃是假的辎重处,卢西陵来此埋伏,只能说明有人借奚桃之名骗了他。

让他以为真假辎重处已然更换,从而在怀疑情况前来查看时,来到了真的辎重处。

到了此处,他瞧见大火,方知被骗。

可此时,已然来不及了。

这叛国大罪一路牵连,势必会烧到奚桃身上,而这把火,更会烧到京中的公主身上。

那些世家与我们积怨已深,郑皇后更是恨我们入骨。

定是郑家。

不惜毁掉民生,丢掉边城,填进去十几万条人命。

他们也要夺权。

雨下得愈发大了,如瓢泼一般。

厮杀声从那漫漫雨雾之中传来,震耳欲聋。

敌军孤注一掷,以为我们的粮草辎重已被烧毁,便要攻城了。

如今军心不稳,即便辎重处还在,我们亦无必胜之把握。

卢西陵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抬头忽然看向奚桃。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满是决绝与无奈。

奚桃瞧见他的笑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心中大急,想去阻止那即将落下的刀。

可他们二人并肩作战太多年,默契早已深入骨髓,那爱亦是刻骨铭心。

这离别来得太快,快得都来不及好好告别。

在我眼前,不过瞬息之间。

雨落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

卢西陵于阵前,被主帅亲手斩杀,血溅三尺,祭了旗。

主帅此举,够狠,够果决。

也于这摇摇欲坠的军心中,成了坐镇的主心骨。

这是奚桃和卢西陵约定好,等卸甲归田便成亲的第一年。

如今,奚桃声名鹊起,卢西陵却叛国被斩。

我们胜了。

我在暴雨之中痛哭失声,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士兵们相拥而泣,勾肩搭背,欢呼声声震天。

“大捷!大捷!”

11

奚桃忽染了风寒,病势来得急且凶。

彼时军中诸多事务亟待处理,我暂领其职务,着手处理最后的战报。

待将捷报送回京城,未几,便传来陛下病逝的噩耗。

尚宣宁接到一封密信,神色凝重地递于我。

我接过拆开,只见里面竟是郑家通敌叛国的铁证,储君、郑皇后,连同颇有名望的几家皆牵涉其中,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我眉头紧锁,问道:“这密信从何而来?”

尚宣宁道:“是暗桩传回,可信度极高。”

我沉思片刻,道:“既如此,不可延误。”

待储君登基之时,尚宣宁带着这证据,毅然决然地上了大殿。

一时间,京城风云变幻,血流成河。

最终,这权力的漩涡中,最后的赢家,依旧是她。

奚桃这病好得极慢,我每日守在她榻前,精心照料,只盼她能早日痊愈。

待她病愈,我才带着她启程回京。

彼时,已然入了春,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一路上,奚桃望着窗外盛开的桃花,若有所思。

我轻声问道:“姐姐,可是想赏这桃花?”

奚桃回过神来,微微摇头,道:“不过是想起些往事罢了。”

回京之后,叛国谋逆一案,也到了尾声。

郑氏一族,举家倾覆,连同那郑怀疏和郑嫣,亦未能幸免。

尚宣宁寻到我,问道:“郑家二人,你可要保他们性命?若保,便流放,永不回京。”

我目光坚定,摇了摇头,道:“他们虽无辜,可被郑家害死的那些人何其无辜,卢西陵又何其无辜!”

奚桃在一旁,听到卢西陵的名字,神色一黯。

她亲手斩杀卢西陵,恐怕从未想过,她声名鹊起的这一战,竟是以杀卢西陵开始。

后来,陛下为卢西陵翻案,追封他为忠勇侯。

我听到这消息,一时有些恍惚。

卢西陵总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亦不善钻营。

他手底下的人若立了功,他每每上书,都要为他们请功,哪怕会让外人觉得他不如年轻人英勇。

相熟的人常劝他:“卢将军,些许功劳罢了,揽就揽了,压一压下头的人,也未尝不可。”

卢西陵只是抿唇,一笑置之。

我从前也曾好奇,问他:“卢将军,为将者人人求青史留名,你就不怕日后自己的名字湮灭在黄沙里,无人知晓吗?”

卢西陵摸摸我的脑袋,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释然一笑,道:“我无愧天地君亲师,无愧自己的心,在心上人面前抬得起头,这就够了。”

我总执拗地想,像卢西陵这样英勇无畏的将军,一定不会寂寂无名。

最后,他的名字确实广为人知了。

可死时却背着叛国大罪,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受人唾骂。

我心中悲愤,喃喃道:“没有人会知道,他忠肝义胆,难凉热血。”

奚桃拍拍我的肩,道:“这世家的博弈,总要有人牺牲,卢西陵用命去填,虽死犹荣。”

郑家倾覆后,我向陛下求了恩典。

陛下问我:“你所求何事?”

我跪地叩首,道:“求陛下全郑怀疏和郑嫣尸身,让他们入土为安。”

陛下微微颔首,道:“准了。”

而后,陛下又问奚桃:“奚将军,你想要什么?权势,声名,富贵,只要朕所有,皆可给你。”

奚桃想了想,道:“陛下,臣只想要一个月闲暇。”

陛下有些诧异,问道:“一个月闲暇?你要这作甚?”

奚桃目光望向远方,道:“春日已至,臣要去南山,折一枝桃花,送给一个看不见的人。”

陛下沉默片刻,道:“准了。”

待这一个月过去,奚桃会重新做回那个战无不胜的主帅。

往后漫长的余生,都要用这短暂的一个月,聊以慰藉。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