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爱到怕我穿条短裙会着凉,所以亲手打断了我四根肋骨,帮我长长记性。
我老公姜涛说,他很爱我。
爱到怕我穿条短裙会着凉,所以亲手打断了我四根肋骨,帮我长长记性。
这是医院的诊断书上,医生用冷静的笔触写下的结论:左侧第五、第六、第七、第八根肋骨骨折,伴有轻微肺挫伤。
警察来做笔录的时候,年轻的警官脸上带着一丝不忍,小心翼翼地问我:“林女士,您确定要指控您的丈夫,姜涛先生,故意伤害吗?”
我躺在病床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我的胸口。
我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惨白的灯,忽然就笑了。
笑声牵动了伤口,疼得我眼泪都冒了出来。
“警官,”我转过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确定。是他打的。”
病房门外,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正和我那“通情达理”的婆婆一起,焦急地踱步。
他们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悔恨,演给每一个路过的护士和医生看。
多像一对为妻子、为儿媳忧心忡忡的模范家人啊。
如果不是我胸口的剧痛提醒着我,我差点都要信了。
我和姜涛是相亲认识的。
他大我三岁,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收入稳定,性格看起来温和敦厚。
我爸妈对他很满意,觉得这年头,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我也觉得他不错。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会在我加班的深夜,开车一个多小时来接我,只为让我能早点回家休息。
他会在我们为数不多的争吵后,笨拙地给我做一桌子我爱吃的菜,然后红着眼圈说:“小曦,别生我气了,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那时候,我以为这就是爱情最好的模样。
是平淡生活里的细水长流,是笨拙却真诚的关心。
我忽略了那些细枝末节的、如同蛛网般慢慢收紧的控制。
比如,他会“开玩笑”地翻看我的手机,说想看看有没有小男生追他们家的小仙女。
比如,他会对我新买的稍微鲜亮一点的衣服,皱着眉头说:“老婆,你现在是已婚妇女了,穿得素净点,才显得端庄。”
比如,他不喜欢我和闺蜜出去逛街超过四个小时,会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语气从温柔的关心,逐渐变得不耐烦和质问。
我曾试图反抗过。
我说,我有我的社交自由,我有我的穿衣自由。
他总是能用那套“我都是为你好”的理论,把我堵得哑口口无言。
“我不是限制你,我是担心你。外面坏人那么多,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你是我老婆,我当然希望你在外面是得体的,这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
他的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以“为我好”的名义,将我牢牢困住。
而我,竟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那张网是温暖的港湾。
我们结婚买的婚房,首付五十万。
我家出了三十万,他家出了二十万。
房本上,写的是他姜涛一个人的名字。
我爸妈当时有些犹豫,但姜涛和他妈说得天花乱坠。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这辈子肯定对小曦好!写谁的名字不都一样?都是一家人!”
“亲家,你放心吧,我们家姜涛老实,绝对不会亏待小曦的。再说了,小曦嫁过来,就是我们姜家的人,她的东西,就是我们家的东西。”
我爸妈被这番话哄得晕头转向,觉得再计较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我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觉得谈钱伤感情。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不谈钱,才最伤感情。
婚后,婆婆以“照顾我们”为名,顺理成章地搬了进来。
这个家的空气,从那天起,就变得愈发沉闷和压抑。
婆婆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就该听男人的”。
她成了姜涛控制我的最佳盟友。
我做的菜咸了淡了,她会说:“小曦啊,我们家姜涛口味重,你以后多放点盐。”
我买了一件新大衣,她会撇撇嘴:“又乱花钱,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节省,姜涛赚钱多辛苦。”
我偶尔想回娘家住一晚,她就会拉下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天天往娘家跑的道理?让人笑话。”
而姜涛,永远只会站在他妈那边。
“我妈也是为我们好,她老人家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都多,听她的没错。”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提线的木偶。
我的喜好,我的习惯,我的社交,甚至我的思想,都在被他们母子俩一点点地修正、裁剪,直到变成他们所期望的“贤妻良母”的模样。
那根引爆一切的导火索,是一条黑色的连衣裙。
公司年底要办年会,要求大家穿正装出席。
我和闺蜜逛街时,看中了那条裙子。
款式简洁大方,V领设计,长度刚好到膝盖上面一点。
我觉得很得体,既符合场合要求,又能展现一点年轻女孩的活力。
我开心地提着购物袋回家,像献宝一样拿给姜涛看。
他当时正在客厅看电视,婆婆在旁边削苹果。
他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这裙子……是不是太短了点?”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笑着解释:“年会穿啊,大家都这么穿,不算短了。”
婆婆把水果刀在苹果上刮得“噌噌”响,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什么叫不算短?膝盖都露出来了,像什么样子!我们姜涛在公司也是个小领导,你穿成这样出去,不是丢他的人吗?”
我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穿个裙子而已,怎么就丢人了?”
“什么年代?什么年代你也是结了婚的女人!”婆婆把刀往桌上一拍,“结了婚的女人,就该有结了婚的样子!穿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
我看向姜涛,希望他能帮我说句话。
他却只是皱着眉,把遥控器按得啪啪响。
“妈说得有道理。小曦,这条裙子退了吧,我明天陪你去买条长裤,配个衬衫,也挺好的。”
那一刻,我心里的失望和委屈,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那不是一条裙子的问题。
那是我的审美,我的选择,我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尊严,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否定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我不退。这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我觉得很好看,年会我就要穿这条。”
这是我婚后第一次,如此明确而强硬地表示反对。
姜涛愣住了。
婆婆也愣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涛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鸷。
“林曦,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就要穿这条裙!”我提高了音量,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他“啪”地一声把遥控器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你翅膀硬了是吧?敢跟我顶嘴了?”
婆婆见状,立刻上来“打圆场”。
她拉着姜涛的胳膊,嘴上却对着我说:“小曦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姜涛也是为你好,你跟他犟什么?快,给你老公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让我道歉?
我做错了什么?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突然觉得无比的恶心和疲惫。
我没有再说话,捡起地上的裙子,转身回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晚,我们冷战了。
他没有进卧室睡,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双人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坚持,他最终会妥协。
我太不了解他了。
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在他那张温和敦厚的面具下,藏着怎样一个偏执而暴戾的灵魂。
年会那天,我特意化了精致的妆,穿上了那条黑色的连衣裙。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我想找回一点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哪怕只是一次穿衣的自由。
我走出卧室的时候,姜涛和他妈正坐在客厅里。
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姜涛看到我,眼睛瞬间就红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嫉妒和被冒犯的眼神,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你还是要穿这个去?”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是的。”我挺直了背脊,尽管我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好,好得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下意识地后退。
“姜涛,你要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身上的裙子。
婆婆坐在沙发上,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用一种近乎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嘴里还念叨着:“不听话,就是该教训教训。”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姜涛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铁钳一样,捏得我生疼。
“脱下来!”他咆哮道。
“我不!”我挣扎着,恐惧和愤怒让我浑身颤抖。
“我叫你脱下来!”
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粗暴地撕扯我胸前的领口。
“刺啦”一声,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尖锐地刺痛了我的耳膜。
我尖叫起来,用尽全力去推他。
“姜涛,你疯了!”
我的反抗,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双目赤红,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我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餐边柜。
还没等我站稳,他的拳头和脚就雨点般地落了下来。
我蜷缩在地上,抱着头,感觉自己像一条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
他一边打,一边咒骂。
“骚货!穿成这样给谁看?”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你就在家想着怎么勾引男人?”
“反了你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婆婆就在一旁看着,嘴里还在添油加醋。
“打!好好教训教训!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打!”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当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他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悔意,只有一种病态的满足。
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
“现在,长记性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扎进我的心脏。
“知道什么该穿,什么不该穿了吗?”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愣住了。
然后,他像是被彻底激怒了。
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地上拖起来,狠狠地往餐桌的桌角撞去。
“砰”的一声闷响。
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从我的左侧胸口传来,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眼前一黑,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清脆,又绝望。
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死了。
不,我不能死。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所谓的“家”里。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亮。
我颤抖着手,按下了110,然后是120。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用尽全力喊出了一句话。
“救命……我被家暴了……”
然后,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就是医院里那惨白的一幕。
警察做完笔录离开后,姜涛和他妈终于被允许进来了。
姜涛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床前。
他抱着我的腿,哭得涕泗横流。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人!我混蛋!”
“我当时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我太爱你了,我看到你穿那么少,我怕你被别的男人多看一眼,我嫉妒得发疯!”
“你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婆婆也站在一旁,抹着眼泪,开始她的表演。
“小曦啊,你就原谅姜涛吧。他也是一时糊涂,手重了点。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你这要是闹到警察局,他下半辈子就毁了呀!我们这个家也完了呀!”
“你就看在他平时对你那么好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吧。”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说的还是那套颠倒黑白的混账逻辑。
因为爱你,所以伤害你。
因为在乎你,所以控制你。
因为要维护这个家,所以你必须忍气吞声。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胸口的疼痛依然剧烈,但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那场暴行,那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彻底打碎了我对这个男人,对这段婚姻,最后的一丝幻想。
爱?
不,那不是爱。
那是占有,是控制,是彻头彻尾的自私。
我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的姜涛。
这张脸,我曾经以为是我的依靠,我的港湾。
现在,我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和恶心。
我缓缓地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姜涛。”
他立刻抬起头,满眼希冀地看着我。
“老婆,你说,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们离婚吧。”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婆婆也尖叫起来:“离什么婚?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心?姜涛都给你下跪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转向她,眼神冰冷,“我想让他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你……”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扫把星!白眼狼!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
“妈,你别说了!”姜涛吼了一声,然后又转向我,脸上满是哀求,“老婆,别说气话好不好?我们不离婚,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没有说气话。”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姜涛,从你对我动手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完了。”
“不!我不同意!”他猛地站起来,情绪激动,“我不同意离婚!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你爱的不是我。”我平静地戳破他虚伪的假面,“你爱的是一个对你言听计从,完全符合你所有想象的玩偶。一旦这个玩偶有了自己的思想,想要挣脱你的控制,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毁了她。”
“我没有!”他大声反驳,眼神却开始闪躲。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从枕头下拿出我的手机。
屏幕碎了,但录音功能,在我失去意识前,一直开着。
我按下了播放键。
病房里,立刻响起了他野兽般的咆哮,恶毒的咒骂,和我痛苦的尖叫,以及婆婆那句“打!好好教训教训!”。
每一个声音,都像一把利刃,刺破了他们伪善的面具。
姜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婆婆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份录音,我已经发给了警察,也发给了我的律师。”
我看着他们惊恐的表情,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姜涛,我们来谈谈离婚的条件吧。”
我的冷静,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姜涛呆呆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样。
“第一,离婚。我要求你自愿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如果以后我们有孩子的话。当然,现在没有,这条可以忽略。”
“第二,财产分割。”
提到财产,婆婆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分什么财产?房子是我们家买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休想从我们家拿走一分钱!”
“妈,”我冷冷地看着她,“当初买房,首付五十万,我家出了三十万。虽然房本上只有姜涛一个人的名字,但这三十万,是我爸妈给我的婚前财产。我有银行转账记录,还有我们当时讨论这件事的微信聊天记录作为证据。”
“根据婚姻法,这三十万属于我的个人财产。婚后,我们共同还贷的部分,以及房子的增值部分,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要分一半。”
“另外,你儿子对我造成的伤害,属于婚姻中的过错方。我有权要求精神损害赔偿。”
我条理清晰地,将我昨晚躺在病床上,用尽所有力气思考的结果,一条条地说了出来。
每说一条,姜涛和他母亲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你……你早就计划好了?”姜涛的声音在颤抖。
“计划?”我笑了,“是啊,在你打断我四根肋骨的时候,我就在计划了。计划着怎么离开你,怎么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怎么让你为你的暴行付出代价。”
“林曦!你这个毒妇!”婆婆气急败坏地扑上来,想要打我。
我早有防备,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就赶了过来,将她拦住。
“病房里请保持安静!病人需要休息!”
我看着被护士拦在门外的婆婆,和失魂落魄的姜涛,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姜涛,我给你两条路。”
“第一条,协议离婚。你把属于我的钱还给我,我们好聚好散。关于你故意伤害我的事,我可以跟你签一份谅解书,但你依然会留下案底。”
“第二条,诉讼离婚。我们法庭上见。我会把所有的证据,包括录音、医院诊断书、警察的笔录,全部提交给法官。到时候,不仅是离婚,你还要面临故意伤害罪的刑事指控。根据伤情鉴定,我这是轻伤二级,足够判刑了。”
“你自己选吧。”
我说完,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们。
我知道,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
但我不后悔。
当他把爱当成枷锁,把关心当成武器的时候,我就应该清醒了。
是我自己,一次次地自欺欺人,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四根肋骨的代价,太痛了。
但也足够让我清醒。
病房里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我听到了姜涛沙哑的声音。
“小曦,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我没有睁眼,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你说呢?”
又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我听到了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病房的门被关上,世界终于清净了。
眼泪,却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哭的不是那段死去的爱情,而是那个曾经天真、愚蠢,以为忍让和妥协就能换来幸福的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姜涛没有再来。
倒是我的父母,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从老家赶了过来。
看到我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我妈当场就哭昏了过去。
我爸,一个一辈子老实巴交,没跟人红过脸的男人,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了墙上,手背上全是血。
“!那个!”
他咬着牙,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小曦,你别怕。爸给你做主!这婚必须离!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请最好的律师,把那个送进监狱!”
看着父母心疼又愤怒的样子,我心里最后一点软弱和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我不是一个人。
我还有爱我的家人。
为了他们,我也要坚强起来,打赢这场仗。
我很快就联系了闺蜜推荐的一位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张律师。
张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干练,冷静。
她听完我的叙述,看了我提供的所有证据后,给了我一颗定心丸。
“林小姐,你放心。你的案子,证据链非常完整。无论是离婚诉讼还是刑事自诉,我们都占绝对优势。”
“对方现在不来找你,很可能是在想对策,或者是在拖延时间,想让你心软。”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保持冷静,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有了律师的专业支持,我心里安定了不少。
果然,没过两天,姜涛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
“小曦,我们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我的条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同意,就让你的律师联系我的律师。你不同意,我们就法庭见。”我冷淡地回应。
“不,我要当面跟你谈。”他的语气很坚持,“就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我保证,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有些话,确实需要当面说清楚。
我让父亲陪我一起下楼。
在咖啡厅的角落里,我见到了姜涛。
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悔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怨毒。
他给我点了一杯热牛奶,然后沉默地坐着。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
“小曦,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
“别跟我提恩情。”我打断他,“你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夫妻情分?”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通红。
过了半晌,他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离婚协议,我签了。”
我拿过来看了一眼。
协议里,他同意离婚,也同意将房产中属于我的那部分折现给我。
但数额,却远远低于我的预期。
他只愿意给我当初那三十万的首付,外加十万块钱的补偿。
至于婚后共同还贷和房产增值的部分,他绝口不提。
“姜涛,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冷笑一声,把协议扔回给他,“这套房子,买的时候两百万,现在市值至少翻了一倍。婚后我们共同还贷三十万,增值部分至少两百万。按照法律,我至少能分到一百一十五万,加上我那三十万的首付,总共是一百四十五万。你给我四十万就想打发我?”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林曦,你别太过分!这房子是我婚前买的,写的也是我的名字!”
“婚前买的,婚后我们共同还贷,它就是夫妻共同财产。姜涛,不懂法可以去学,别在这里跟我耍无赖。”
我的强势,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林曦!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你把钱看得比我们的感情还重?”
我简直要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气笑了。
“感情?我们的感情,在你对我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你亲手打碎了!现在,我跟你之间,只剩下钱了!”
“我告诉你,一百四十五万,一分都不能少!另外,还有十万块钱的精神损害赔偿。总共一百五十五万。你同意,我们现在就签。你不同意,我们就法庭见。到时候,你不仅要出这笔钱,还要进去蹲几年,你自己掂量。”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心上。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的怨毒越来越浓。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神经质。
“林曦,你真行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算计?”
“我不会算计,就不会被你算计得这么惨了。”我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把那份录音的原件删掉,并且,给我写一份谅解书,就说你身上的伤,是我们夫妻争执时,不小心碰到的。”
我明白了。
他怕的,从来都不是离婚,也不是赔钱。
他怕的是坐牢,是毁掉他那份体面的工作和前途。
他想花钱,买一个清白。
“可以。”我点了点头,“只要钱到账,谅解书和录音,我都可以处理。”
对他这种人来说,让他伤筋动骨地出一次血,远比让他坐牢更能让他长记性。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毁掉他的人生。
我要的,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和他,和他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彻底划清界限。
我们约好,第二天去银行转账,然后去民政局办手续。
我以为,这件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但我还是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第二天,在去民政局的路上,我接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你以为你赢了?小心点,别高兴得太早。”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立刻给姜涛打电话,电话却无人接听。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的全身。
我让父亲立刻掉头,我们不去民政局了,直接去姜涛的公司。
等我们赶到他公司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提着一个行李箱,行色匆匆地从大楼里走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心里那个不祥的预感,瞬间被证实了。
他要跑!
他根本没打算给我钱!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不过是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
他想把房子卖了,卷款跑路!
我爸立刻开车跟了上去。
出租车一路开到了机场。
我和我爸下车的时候,看到姜涛正准备走进国际出发大厅。
“姜涛!”我大喊一声。
他听到我的声音,身体一僵,然后拔腿就跑。
我爸毕竟年纪大了,追不上他。
我忍着胸口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追了上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行李箱。
“你想跑到哪里去?”我红着眼睛问他。
他见跑不掉了,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林曦!你这个!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他用力一甩,把我推倒在地。
胸口的伤处传来一阵剧痛,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机场的保安很快就围了过来。
我爸也赶到了,一把将我扶起来,然后愤怒地指着姜涛。
“报警!快报警!他家暴!现在还要卷款潜逃!”
姜涛的脸色,在“报警”两个字响起时,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他知道,他完了。
警察很快就来了。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狡辩的余地。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畏罪潜逃的嫌疑。
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怨毒,而是一种彻骨的恐惧和绝望。
我看着警车呼啸而去,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我爸的怀里。
爸,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
这场闹剧,终于以一种我没有预料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因为姜涛的潜逃行为,性质变得更加恶劣。
他最终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
我们的离婚官司,也进行得很顺利。
法院最终判决,房子拍卖后,我拿回属于我的全部份额,一百五十五万,一分不少。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我一个人在江边坐了很久。
风吹干了我的眼泪。
我失去了一段婚姻,却赢回了整个人生。
这四根肋骨的代价,虽然惨痛,但它让我看清了枕边人的真面目,也让我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出院后,我换了手机号码,搬了家,找了一份新的工作。
我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
我去学了插花,学了烘焙,周末的时候,会约上三五好友,去郊外爬山,去海边看日出。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阳光重新照进了我的生命里。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姜涛。
想起他曾经对我的那些好。
但我知道,那不是爱。
真正的爱,是尊重,是理解,是支持,而不是以爱为名的捆绑和伤害。
一年半后,我听说姜涛出狱了。
他出来后,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悔恨。
他说,他知道错了,他想求我原谅。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平静地告诉他。
“姜涛,我已经原谅你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但我不会回头了。我们,各自安好吧。”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
原谅他,是为了放过我自己。
不回头,是为了我崭新的人生。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真正懂得爱我的男人。
他从不干涉我的穿着,反而会夸我:“你今天穿这件裙子真好看,像个小太阳。”
他支持我所有的决定,会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我们吵架时,他会先冷静下来,然后抱着我说:“对不起,刚刚是我情绪不对。我们好好沟通,好不好?”
在他身边,我感觉自己是自由的,是被尊重的,是被爱着的。
我终于明白,好的爱情,会让你变成更好的人,而不是让你失去自我,活成别人的附属品。
有一天,他带我去试婚纱。
我穿上一件露背的白色婚纱,站在镜子前。
他从背后拥抱着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们,温柔地说:“你真美。”
我看着镜子里笑靥如花的自己,眼眶有些湿润。
我想起了那条被撕碎的黑色连衣裙,想起了那四根断掉的肋骨,想起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绝望又倔强的自己。
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曾经试图用暴力将我囚禁的男人,最终囚禁了他自己。
而我,带着伤疤,勇敢地走了出来,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我老公很爱我。
他怕我穿婚纱会冷,所以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我的肩上。
他说:“别着凉了,我的新娘。”
我笑着转过身,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这一次,我知道。
这,才是爱。
来源:琥珀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