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夫君神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娘子,此女……此女于我有恩,且已怀有身孕,我欲收她为妾室。”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夫君出征归来,身后竟尾随着一位身姿袅娜的女子。
那女子面色红润,小腹微微隆起,似有身孕在身。
夫君神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娘子,此女……此女于我有恩,且已怀有身孕,我欲收她为妾室。”
我微微挑眉,神色平静,缓缓开口:“夫君既已决定,便依你之意吧。”
话音刚落,却听见夫君心声如雷鸣般在耳边炸响:【呜呜呜娘子果然不爱我!我不过是想让她演一场戏,好让娘子吃醋,怎的娘子竟如此轻易应下,莫不是心中早无我半分位置?】
我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却不显,只静静看着那女子。
那女子见状,顿时收起一脸柔弱之态,双手叉腰,满脸嚣张跋扈,大声嚷道:“喂!你这夫人怎的如此好说话?不是说好让夫人吃醋就放我走的吗?我肚子里连个球都没有,怎么生啊!你们夫妻二人莫不是在耍我!”
夫君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结结巴巴道:“你……你莫要胡言乱语!”
那女子却不依不饶,继续道:“我胡言乱语?哼!你当初求我帮忙时,可不是这般态度!如今事成了,就想过河拆桥,没门儿!”
我轻咳一声,缓缓道:“这位姑娘,既是我夫君有求于你,你便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莫要在此吵闹。”
那女子瞪了夫君一眼,气呼呼道:“哼!说就说!他出征之时,偶然救了我一命,我见他风度翩翩,心生爱慕,便与他同行。后来,他求我帮他演一场戏,说夫人你平日里对他太过冷淡,他想让你吃醋,好知道你心中还是有他的。我见他情真意切,便答应了。可如今,戏演完了,他却不肯放我走,还说什么要收我为妾,我堂堂一个清白女子,怎可做这等之事!”
夫君闻言,满脸羞愧,低声道:“娘子,我……我不过是想让你多在意我一些,并无他意。”
我轻叹一声,走上前去,握住夫君的手,柔声道:“夫君,你我夫妻多年,我心中自是有你的。只是平日里不善于表达罢了。你若早与我说清此事,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夫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紧紧握住我的手,道:“娘子,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那女子见状,撇了撇嘴,道:“哟,现在和好了,那我呢?你们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微微一笑,道:“姑娘放心,既然事情已真相大白,你且自去便是。我夫君定会备上一份厚礼,以表谢意。”
那女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哼,以后可别再找我演这种戏了,累死我了!”
说罢,那女子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夫君与我相视一笑。
1.
堂屋之内,鸦雀无声,静谧得连根针落地的声响都能清晰可闻。
众人皆目瞪口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只见我款步上前,轻轻牵起了宋柳的手,柔声道:“宋姑娘既已踏入这程府之门,便安心住下吧,程府定不会亏待于你。”
“吧嗒”一声脆响。
婆婆手中端着的茶盏,竟失手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吧嗒”又一声。
恰在此时,一名小厮匆匆进门,不慎被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而我,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恰似精心雕琢,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我与程奚怀,乃是御赐之姻缘。
他,乃本朝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出身于名门望族,武将世家,自幼便习得一身好武艺。
我父亲,乃是皇帝之太傅,为人脾气执拗,性子倔强得很。
这二人,政见向来不合,每日在朝堂之上,皆是针锋相对,拌嘴不断。
程奚怀年纪尚轻,嘴皮子倒是利索得很,阴阳怪气起来,常常把我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甚至扬言要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一头撞向那柱子,以表决心。
小皇帝见此情形,无奈摇头道:“你们这般吵闹,怕是吵到猴年马月也吵不出个结果来。”
遂,大手一挥,将我赐婚给了程奚怀。
成婚之后,我亦是沿袭了父亲之“优良传统”,与程奚怀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如今是我时常对着程奚怀叫嚷:“你赶紧去撞柱子罢!我急着当寡妇呢!待你归西之后,我便敛了你们程家的财,去那万花楼包上十个小倌,日日在你灵位前与我寻欢作乐!”
程奥怀听闻此言,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能朝我发泄心中怒火。
于是,当天便进宫跟皇帝申请,要去领兵打仗。
还扬言要杀他百八十个匈奴,以泄心头之愤。
听闻当天我爹也在宫里,得知这个消息后,竟乐得合不拢嘴。
还在大殿外精挑细选,选中了一根最为结实的柱子,对着那柱子拍了拍,满脸笑意道:“此柱甚好,便送给我那最亲爱的女婿罢!”
或许,这便是我的报应。
程奚怀出征后的第三日,我便不慎落水。
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三日。
期间,请了无数郎中前来诊治,皆不见好转。
眼看着我还没当成寡妇,程奚怀却要成鳏夫了。
岂料,三天之后,我竟突然苏醒过来,且康复如初,浑身上下,竟连一丝病气都未曾留下。
众人皆当这是一场大梦,梦醒之后,一切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唯有我自己心中清楚,这场病后,我竟意外地获得了一项特殊能力——能听见众人的心声。
程奚怀凯旋归来之日,京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都说他此次归来,还带回了一位形貌昳丽的女子,且那女子疑似已有身孕。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的第一反应便是:
“哼,我倒是想当寡妇了!”
就在我犹豫着,究竟是用我最擅长的大刀,还是直接把他的头摁到大殿外的柱子上,以完成我爹此生最大之夙愿之时。
程奚怀领着那女子,大步流星地进门了。
小厮匆匆前来,请我前往堂屋一聚。
我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前,正欲发作,却突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程奚怀站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拧,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那女子,长得娇娇弱弱,一身白衣,宛如一朵盛开在风中的白莲,我见犹怜。
只是,她扶着那还未显形的肚子,那模样,颇有几分下马威的意味。
如此一看,这二人,皆像是不怀善意之辈。
然而,我却分明听见两道声音,蹿入我的脑中。
女声道:“这表情够恶毒了吧?不会被看出我是演的吧?哎呀,可千万别露馅儿了!”
男声道:“呜呜呜呜呜呜,夫人!我好!想!你!啊!”
“行军打仗,真是一点儿也不好,都见不着夫人,呜呜呜,下回得偷几件她的衣服走,抱着睡,才能解我相思之苦!”
我闻言,走路的脚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猛地抬头,对上程奚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心中暗自惊呼:“你小子,玩这么变态呢?!”
2.
宋柳踏入程家之后,每日晨起,皆不辞辛劳,前来向我请安。
然其言辞之间,字字句句,皆是暗藏玄机,隐隐有挑衅之意。
只见她轻抬玉手,用手帕半掩朱唇,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道:“近几日,程公子夜夜皆宿在妹妹房中,贴身悉心照料。若非妹妹有孕在身,依他那性子,怕是要好一番折腾呢。”
【哼,这王八蛋,整日里拉着老娘,絮絮叨叨地讲他那暗恋史,还死皮赖脸地求圣上赐婚,那过程,听得老娘三宿都没睡好觉,可真是折腾死老娘了!】
好啊!原来这桩在旁人眼中皆不甚看好的姻缘,竟是程奚怀那厮求来的!
亏得他当初还装作那般不情愿的模样,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看我今日不好好治治他!
我神色从容,举止优雅,伸手轻轻拿起茶壶,给宋柳倒了杯茶,缓缓道:
“宋姑娘可真是辛苦啦。”
“我夫君那方面,着实不太行,我r日忧心,就怕从此程家断了香火,如今你能怀上,可真是奇迹啊,当真是苍天有眼,没让程家的香火就此断了。”
宋柳嘴角边原本还挂着那如白莲花般纯洁无瑕的笑,听到我这话后,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愕,弱弱地开口道:“啊?”
恰在此时,一道充满了怒气的声音,如炸雷般从门外传来:
“姜眠!”
一道墨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门口闪现。
定睛一看,正是程奚怀。
他站在宋柳身后,脸色黢黑,那模样,黢黢黑黑,黑不溜秋,黑如泥鳅。
程奚怀怒目圆睁,冲着我大声吼道:“宋柳还怀着孕呢,你不要讲些污言秽语刺激她!”
【唉,所以夫人她,真的对我不满意吗?这就是她一直想当寡妇的原因吗?呜呜呜……】
【不应该啊,好几次她都累晕过去了,难道……她是装的?】
我听了这话,脸“唰”地一下就热了起来,狠狠地剐了程奚怀一眼,怒道:“你胡说什么!”
不过他仍旧沉浸在“行与不行”“举与不举”的自我怀疑之中,丝毫没有发觉我的异样。
至于宋柳,她还保持着刚刚那个震惊的表情,整个人都呆住了,尚未回过神来,可心声倒是十分活跃:
【怪不得要让夫人吃醋才能挽回芳心,原来程小将军不举啊!】
【可怜的程夫人,受了这么大的苦了……】
【等等,我如今知道了小将军的秘密,他不会把我杀人灭口吧。】
只见她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瞳孔也颤抖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瞧着她那模样,没说话,只是朝着宋柳眨了眨眼睛,抛了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这一下,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一个脸色愈发黑了,好似锅底一般;一个脸色更白了,如同白纸一般。
程奚怀心中暗道:【我要去撞柱子。】
宋柳心中则想:【我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程奚怀又念:【我真的要去撞柱子。】
宋柳接着想:【我一定会被杀人灭口的……】
3.
自那日我直言程奚怀行事不妥之后,他便似避瘟神般处处躲着我。
府中下人不明就里,瞧着这般情形,皆揣测我已然失宠。
再兼我自能听闻心声后,种种怪异举止频出,府中流言蜚语便如那春日野草般疯长。
竟有人言,我因伤心过度,已然失了心智,成了疯妇。
此等谣言,愈传愈烈,仿若那汹涌潮水,势不可挡。
府中众人皆笃定,待宋柳诞下子嗣,我定会被逐出程府,落得个凄凉下场。
故而,我着实未曾料到,这偌大程家,最护我之人,竟是程奚怀之弟,程锦言。
程锦言乃程家唯一从文之人,生得温润如玉,性子亦是温柔体贴。
只可惜,这般模样,并非我所喜类型。
我暗自思忖:“他这般文弱,定是不扛揍。”
但我却知晓,他是何人所喜之人。
那便是宋柳。
我缘何得知此事?
某日,宋柳如往日一般,前来我房间请安。
她盈盈福身,娇声言道:“姐姐,程公子近日送了我许多东西呢……”
话音未落,便见程锦言迈步而来。
程锦言自是听闻了那些风言风语,此刻面对宋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大步流星走到我俩中间,目光冷峻,言道:“宋姑娘,不管你与我兄长之间情谊如何,但我程锦言此生,只会认姜眠这一个嫂子,还请姑娘自重!”
我闻言,心中一动,暗自感慨:“这小子,平日里没白疼他。”
然感动之余,又生几分担忧。
我轻声对程锦言道:“锦言,宋姑娘不过是……”
程锦言却打断我,言道:“嫂嫂莫要多言,我自是知晓分寸。”
我暗自思忖:“宋柳只是被程奚怀雇来让我吃醋的,并非真的外室,这般言语,会不会伤着她?”
正思索间,忽闻一道如同花痴般的声音响起——
【啊啊,好有魄力,好帅!】
【能不能再骂我两句?】
我心中一惊,暗骂:“哪来的受虐狂!叉出去!”
只见宋柳捂着脸,嘤嘤哭泣着转身离开。
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眼角都抽抽了。
我定睛一看,心中暗叫:“不对!谁一边哭一边抛媚眼啊!能不能装得像些!”
程锦言见状,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我面前坐下。
他目光诚恳,言道:“嫂嫂你莫要伤心,我定不会让我哥与你和离的。”
我点点头,正欲开口表示感动,却听他心中暗道——
【你们俩可千万不能离,我娘说了,她喜欢你这个儿媳妇,我哥敢跟你离,就让我娶你,我可打不过……】
我闻言,怒从心头起,飞起一脚,踹向他所坐之凳。
“啊!”程锦言毫无防备,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那风光霁月的谦谦公子,瞬间变得满身狼狈。
他瞪大双眼,惊呼道:“嫂嫂你踹我凳子干什么!”
我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冷冷言道:“伤心过度,失心疯了。”
程锦言闻言,苦着脸言道:“嫂嫂,莫要如此。”
我冷哼一声,言道:“哼,还是我爹说得对,姓程的哪有一个好人呐!”
4.
程家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我父自然也得了这消息。
我心中本就存疑,以我父那性子,怎会对此事毫无反应、波澜不惊?
直至一日,我收到了来自姜府的包裹。
拆开一看,竟是厚厚的一沓书籍——
我拿起一本,念道:“《如何杀夫后不被官府追究》。”
又拿起一本:“《和离的女人最美》。”
再拿起一本:“《一百零八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最后一本:“《万花楼小倌名册》。”
每看一本,我的眼角便忍不住抽一下。
待将这几本书都翻看一番,我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径直将包裹扔到了柜子里,口中还念叨着:“好家伙,撞柱之举,已然满足不了我父了。”
“他这是要拔起那柱子,把程奚怀祖宗十八代一齐创飞啊!”
我刚甩上柜门,便听得房门“咚咚咚”被敲响。
我第一反应便是:“定是宋柳又来了。”
这些时日,她登门拜访的次数愈发频繁。
我无奈摇头,叹道:“唉,她没有由头直接去找程锦言,便另辟蹊径跑来寻我。”
“企图在某个时刻,拦截到前来看望我的程锦言。”
“挨几句骂,抛几个媚眼,心里便乐开了花。”
惹得程锦言都忍不住私下问我:“嫂嫂,这位宋姑娘是否患有眼疾?”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是啊,没点眼疾能看上你哥吗?”
程锦言深以为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看向宋柳的眼光里,都带了几分同情。
宋柳还以为自己暗送秋波很成功,眼角抽搐得更频繁了,还不忘朝程锦言抛个媚眼。
我打开门,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程锦言不在……”
抬头一看,却是程奚怀那张阴沉如墨的脸。
不知为何,我莫名地有些心虚,低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程奚怀踏进门,步步紧逼,冷声道:“几日不见,夫人倒是过得很自在啊。”
我一步步后退,口中辩解道:“我……我哪有。”
直至腰间抵到了桌子,才猛然停下。
程奚怀黑着脸,继续逼近,道:“还说没有?”
可我已经退无可退。
那张俊朗的脸庞离我极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处,引起皮肤阵阵颤栗。
可是——
【宋柳能见你,锦言也能见你,就我不能见你,我好!委!屈!】
【你都不想我!你都不来见我!你不爱我了!】
……
旖旎的氛围,被某些阻隔不了的撒泼声打破。
那颤栗之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鸡皮疙瘩。
我莫名其妙来了底气,用头往程奚怀肩膀上一撞,口中还喊道:“哼!”
毫无预料的程奚怀还真的被我撞得倒退了几步。
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惊道:“你……你竟敢撞我?”
【她撞我?她今天敢撞我,明天就敢撞开万花楼的门去包十个小倌!】
【她变了,她以前都会直接亲上来的呜呜呜!】
我听得心烦,大声道:“能不能别呜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声音却愈发刺耳。
我被吵得心烦意乱,一把推开程奚怀,怒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说滚。”
程奚怀一愣,随后咬着后槽牙连声道:“好啊,好得很,既然夫人不待见我,那我便不惹夫人嫌了。”
说罢,他毅然转身,周遭如黑云压身,气氛沉得让人不敢靠近。
我扶着额,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阴沉背影,叹道:“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捂住耳朵,大喊道:“谁来救救我!”
5.
呜呜怪?罢了,暂且不提此等戏言。
程奚怀于我面前骤然消失,待至第三日,我竟收到野练之请帖。
此乃一场盛会,凡将军及副将,皆需携家眷赴之。
野练之内容,极为单一,便是打架。
且不许动用武器,仅以肉身相搏。
小皇帝之意,甚是直白:“尔等整日坐于军营之中,只知指点江山,莫要届时颠着个大肥肚子,腆着脸上战场,成何体统?”
“总该拿出些真本事来,方显我朝武将之威!”
赢者,赏黄金千两,富贵荣华,尽享其中。
输者,倒也无甚严厉惩罚。
只是,定会遭人狠狠耻笑一年之久。
“哟哟哟,瞧瞧,这便是那野练垫底,肚子大得盔甲都快塞不进去的将军啊!”
——直至下一年的嘲笑对象出现,方能解脱。
故而,每每临近野练之时,京城便会出现一支神秘队伍。
他们位高权重,战功赫赫,本可安享尊荣。
然如今,却每日绕着京城,哼哧哼哧地跑步,苦练体能。
只为免得到时晚节不保,遭人耻笑。
程奚怀,身为最年轻之大将,自然需参加此等盛会。
往昔每一年,我皆会陪他一同前往。
不为旁的,只因他们打到兴奋之时,喜脱衣。
那健硕之身姿,实在好看,我自是爱看。
……
出于家丑不可外扬之准则,我与程奚怀共乘一辆马车。
车内,他闭目养神,一个眼神亦不愿施舍于我。
然静谧之车厢中,有一道神秘声音,不断通过我之耳朵,攻击我之大脑。
【她怎的不与我说话,如此安静,我本以为,我们之间,永远有说不完之话。】
【要不,我主动开口?不成!若她再骂我,我定会忍不住哭泣。】
【夫人啊,理理我吧,夫人理理我啊夫人……】
我被这聒噪之声,扰得实在难以忍受,终是开口:
“那什么……”
程奚怀猛地睁开双眼,眉头紧皱,神情之中,竟掺杂着一丝不耐。
我心中暗骂:你小子,在装什么高冷!
我深吸一口气,道:“前两日之事,是我之过,我不该叫你滚出去。”
程奚怀闻言,微微一愣。
随后,他淡淡道:“无妨,小事一桩,我并未放在心上。”
我心中冷笑:你没放在心上?
在一阵如鞭炮般噼里啪啦炸裂的心声中,我呵呵一笑,道:
“程大将军,您这心声,可真是热闹得很呐。”
程奚怀面色一僵,随即又恢复那淡然之色,道:
“夫人,莫要打趣我了。”
我挑眉,道:“哦?打趣?我怎敢打趣程大将军?”
程奚怀轻咳一声,道:“夫人,前两日之事,我亦有不对之处。”
我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严肃,道:
“哦?程大将军也有不对之处?愿闻其详。”
程奚怀微微一顿,道:“我……我不该与你置气,更不该……不理你。”
我闻言,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惊讶,道:
“哟,程大将军,您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认错啊。”
程奚怀面色微红,道:“夫人,莫要再取笑我了。”
我轻笑一声,道:“好,不取笑你了。不过,程大将军,您这心声,可真是有趣得很呐。”
程奚怀闻言,面色更红,道:“夫人……莫要再提了。”
我见他如此,心中更是欢喜,道:
“好,不提了。不过,程大将军,您这野练,可准备好了?”
程奚怀闻言,神色一正,道:
“夫人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为夫人争光。”
我闻言,心中一暖,道:
“好,我相信你。程大将军,加油!”
6.
程奚怀麾下有一副将,名唤严杉。
那严杉生得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是个活力四射的小伙子。
他比程奚怀小上三岁,二人同生共死,出入战场,情谊深厚,亲如兄弟。
这日,我与程奚怀刚踏入野练场,严杉便瞧见了我们。
他挥舞着手臂,欢快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程兄!程兄!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我怎觉周遭凉飕飕的,似有寒意袭来。
我下意识回头,只见程奚怀周身似有黑气弥漫。
我心中暗自嘀咕,却听他冷冷道:“就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娘子都不给你寄书信,你娘子不要你喽,你娘子要和你和离喽。』”
我微微一怔,又听他接着道:“害得我心慌不已,这才找宋柳来演戏,落得如今连句话都不敢跟夫人说的地步。”
我默默无语,心中恍然,原来竟是这般缘由。
我转过头,看向那正满脸笑容、咧着大白牙跑过来的严杉。
我双手合十,诚心祈祷:“祝你好运,愿大殿前的柱子保佑你。”
严杉跑到近前,热情地招呼道:“程兄!等你好久了,嫂子好啊!”
我微微点头,轻声回应:“严副将安好。”
严杉一上来,便大大咧咧地搂住程奚怀的肩膀,笑道:“程兄,今日咱哥俩可得好好比试比试!”
他语气中满是跃跃欲试:“怎么着,等会咱哥俩比比?我可是两个月前就开始练武了,今年可不见得会输给你。”
程奚怀眉一竖,眼睛眯了起来,冷冷道:“哦?是吗?”
我在心里暗念阿弥陀佛,暗道:“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程奚怀凉凉道:“好啊,那便比试一番。”
……
野练的对手是由抽签决定的。
一轮比赛淘汰一半人,剩下的人再进行抽签对决。
严杉敢说和程奚怀比试,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程奚怀作为整个京城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实力有目共睹。
我轻声对程奚怀道:“夫君,你定要全力以赴。”
程奚怀微微颔首,道:“夫人放心。”
然而严杉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我小声对严杉道:“严副将,你亦不可轻敌。”
严杉哈哈一笑,道:“嫂子放心,我定不会让程兄轻易取胜。”
若非程奚怀实在名声太盛,如今整个京城最得意的将军,就该是他严杉了。
每个抽到他俩的人,在看到名字的那一刻,便已变得垂头丧气。
一人叹道:“唉,这还比什么,直接认输算了。”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失败。”
事实也确实如此,几场比试下来,场上就只剩下程奚怀和严杉这两个人。
自然也成了唯一的对手。
我心中有些期待,对程奚怀道:“夫君,此次定要让那严杉知晓你的厉害。”
程奚怀微微一笑,道:“夫人且看为夫表现。”
毕竟前几次比试,程奚怀都打得风轻云淡。
对面大汗淋漓气喘不止,他却如同闲庭散步,慢悠悠地赢了比赛。
我看得心中不爽,小声嘀咕道:“又被他装到了。”
所以当严杉走上战台的时候,我心里无比激动,暗自呐喊:“揍他!狠狠揍他!”
“等下。”严杉满脸严肃,沉声道。
随后他走到站台边,一把脱下自己的上衣,还活动了几下筋骨。
他大声道:“今日,我定要全力以赴!”
这才转过身,一脸谨慎地走过去,摆出了防御之姿。
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腹肌,我忍不住惊叹:“哇哦~”
大概是没控制好音量,惹得前面几个女眷纷纷回头捂嘴偷笑着看我。
我心中暗道:“笑什么笑!难道你们不想看吗!”
我小声嘀咕:“若非有夫君跟着,此时恐怕眼珠子都要挂上去了吧?”
等下……夫君……
我是不是也有夫君来着……?
突然,一阵寒风刮过,我忍不住抖了抖。
抬头就对上程奚怀淡淡的目光。
我心中暗叫:“完蛋,好像被他听见了。”
7.
“程兄,承让……啊!”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凌厉身影闪过。
竟无人看清程奚怀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严杉便如断线风筝般,径直飞了出去。
整个人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模样既好笑又狼狈不堪。
我瞧着,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心中隐隐觉得,严杉此番这般悲惨,我似乎也占了一半的“功劳”。
野练场霎时静默了两秒钟,而后,如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
“好啊!程小将军果然是好身手呐!”一将士高声赞道。
“原本只听闻程小将军武力高强,却未曾料到,竟强悍至斯,连严副将都接不了他一招啊!”另一将士附和道。
“苍天呐,感谢程小将军刚刚让我在台上待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把我打下来,若不然,老夫可就要颜面尽失咯!”一位年长将士感慨道。
在一阵此起彼伏的感叹声中,严杉费力地爬了起来。
他心态倒是极好,半分未生气,反而依旧笑嘻嘻道:“程兄的武功愈发见长了,小弟自愧不如呐。”
【呜呜呜,丢死人了,人家还未曾娶妻呢,此事若说出去,哪家姑娘还看得上我啊,呜呜呜……】
我心中暗自嘀咕:你们军营怎的盛出这般呜呜怪?
然而,看着严杉微笑之下暗藏的落寞神情,我实在无法将这句吐槽说出口。
更何况,他今日并无家眷相伴,下了战台还得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这般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
我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朝着严杉的方向缓缓走去。
与此同时,程奚怀瞧见我走来,眼中瞬间一亮。
待发现我只是路过严杉后,脸色瞬间阴沉,周身开始散发黑气。
【我下手是不是太重了?抱歉啊严杉,我只是太过生气,一时没忍住,回军营便让你打回来……诶,夫人朝我走过来了!她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厉害呀~】
【……刚刚我怎么没再打狠一点。】
听到此言,我扶着严副将的手不由一哆嗦。
严杉好不容易才平稳了身子,这下子又跌坐回了地上。
【你们夫妻俩故意的吧!】
我讪讪笑着,回头对程奚怀道:“你过来搭把手啊,我实在扶不动他。”
程奚怀“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他几乎是把严杉从地上硬生生拽起来的,痛得严副将哇哇大叫:“胳膊没受伤都要被你拉骨折了!你都拿第一了还在不爽些什么!”
程奚怀哼哼一声,满不在乎道:“我没不爽啊,我都拿第一了还能有什么不爽。”
我跟在俩人身后,努力了许久,才忍住了没翻白眼。
心中暗自腹诽:这就是我朝最有天赋的两个武将?
爹爹,您还是辞官吧。
感觉我们王朝都要覆灭了。
8.
果不其然,今年又是程奚怀那厮,怀揣着千两黄金,大摇大摆地回了府。
马车之内,我以手支颐,悠悠开口道:
“程奚怀,你且说说,你都连赢三年了,其他那些个将领,莫不是要气得眼红,将你狠狠暴揍一顿才罢休?”
程奚怀双手抱于胸前,目光投向窗外,神色淡然道:
“哼,那也得他们有那本事,打得过本公子才行。”
我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
“一天不装模作样,你是不是就浑身不自在,会死啊?”
程奚怀似是察觉到了我的不满,缓缓转过头来,目光落在我身上,道:
“那箱黄金,你且拿走吧。”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局促,磕磕绊绊地说道:
“如今这天气,愈发凉了,你且给自己添置些衣物首饰,莫要冻着了。”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我心中暗自腹诽:“这狗嘴里,今日竟吐出象牙来了?”
“这还是那个整日与我吵得不可开交的程奚怀吗?”
我眼珠一转,有意逗弄他一番,便道:
“那宋姑娘呢?若她知晓此事,心中拈酸吃醋,又该如何是好?”
程奚怀闻言,微微一愣,似乎这才想起还有宋姑娘这号人物。
他踌躇了片刻,随后拧着眉头,道:
“阿姜,其实我……”
我恰好听到了他的心声,便知晓他是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我。
不知怎的,我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逗弄他的兴致。
于是我赶忙插话道:
“其实吧,若你当真对那宋姑娘情根深种,便莫要辜负了她。”
“待她诞下孩儿,你若想与我和离,也并非不可……”
话尚未说完,程奚怀便猛地靠近,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和离?你竟想着与谁在一起?难不成是那严副将?”
我心中暗叫:“关他何事啊!这程奚怀,真是莫名其妙!”
我故作吃痛之状,拧起眉头,道:
“放手,疼!”
程奚怀闻言,动作一顿,随后缓缓松开了手。
而后,他眼巴巴地望着我,那模样,竟似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给夫人呼呼,我就是太生气了,我不想和离哇,夫人你别不要我……】
我瞧着他那模样,终究还是没忍住,白了程奚怀一眼,道:
“有嘴不能直说吗?”
“将自己心声说出来,就这般难吗?”
“跟我撒个娇,又怎的了!”
“整日里装什么霸道公子!”
恰在此时,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程府门口。
我伸手拉开帘子,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9.
我怒目圆睁,气冲冲地回了房,径直将门狠狠甩上。
本以为会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可等了许久,却悄然无声。
我满心疑惑,回头一看,竟是被程奚怀伸手接住了那即将重重合上的门。
我瞪着他,怒喝道:“你跟来干什么?”
只见程奚怀平日里那总是紧绷着的脸,此刻稍有缓和,他微微躬身,语气轻柔道:“夫人,方才之事,是为夫莽撞了,你的手可还疼不疼?我特来向夫人赔罪。”
其实那点小碰撞,于我而言本就不疼。
但我仍故意板着脸,冷哼一声道:“哼,你别过来,我现在烦闷得很,不想与你说话。”
程奚怀眼神中满是求饶之意,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近。
我则撇开脸,一步步后退,嘴里还嘟囔着:“莫要再靠近我。”
待我的后背“砰”地一声撞上柜子时,我心中暗喜,想着时机已到,这戏也该收场了。
我昂起头,一脸嚣张地对程奚怀道:“哈哈!其实我早就识破那宋柳是假的了,你被我骗了吧!”
然而,程奚怀的眼神却突然往下一瞟,神色瞬间变得极为怪异。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嘴,没有开口。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只见一本旧书从柜子里滑落出来——
竟是那《万花楼小倌名册》。
那一刻,我脑海中只闪过三个字:
完、蛋、了!
程奚怀见状,气得冷笑起来,他一敛刚刚那无辜委屈的模样,嘴角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冷冷道:
“夫人,为何要去寻那小倌,莫不是为夫让夫人很是不满?”
我慌了神,连忙摆手道:“不是……你听我说……啊!”
话还未说完,程奚怀便伸手将我拦腰抱起。
我惊呼出声,他却无视我的挣扎,语气意味深长道:
“夫人放心,今晚为夫定会让夫人满意。”
我心中暗自嘀咕,之前还躲躲闪闪的,怎的突然如此自信起来了。
我太心虚了,脑子一片混乱,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
“你……你跟副将比过了?”
程奚怀闻言,转过头来,终于不再淡定。
他咬着后槽牙,怒声道:“夫人还知晓副将行不行?”
该死,怎的说漏嘴了。
他还不知道我能听见他的心声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支支吾吾道:
“呵呵……今日……今日我不过目测了一下。”
话音刚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背已触到了柔软的被子。
程奚怀欺身而上,他那俊朗的面庞瞬间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夫人,不许看他。”
我被堵得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又急又恼。
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程奚怀这才堪堪停下动作。
他双手撑在我身侧,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冷声道:
“夫人今日吃了炮仗了?火气怎的如此之大。”
我忿忿地擦了擦嘴,怒火中烧,口不择言道:
“凭什么不能看,我看谁是我的自由!不看他难道还看你的啊!”
程奚怀闻言,目光一沉,简短道:“好。”
这一个单音节,让我都愣住了。
程奚怀坐起身来,淡淡道:
“看我的,为夫给你看。”
什……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
下一秒——
“啊啊啊!变态啊,不许脱!快穿上!我不要看啊啊啊啊啊!”
10.
翌日,日上三竿,暖阳透过轻薄的窗纱,洒在雕花床榻之上。
我从床上挣扎数次,才悠悠爬起,揉了揉惺忪睡眼。
许是我动作幅度稍大,身旁之人亦被惊醒,缓缓睁开了那双略带慵懒的眼眸。
他侧身支着脑袋,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道:“哟,这般早便醒了,还有这般力气?”
我闻言,脸瞬间热了起来,恼羞成怒,喝道:“你滚出去!”
程奚怀却是不慌不忙,掀开被子瞧了瞧,懒洋洋地应道:“出去了啊。”
我气得跺脚,怒吼:“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程奚怀见我一副羞到恨不得把头埋进被子里的模样,终于正了正神色,道:
“阿姜,我须得与你道个歉。其实宋柳并未怀孕,与我也并无瓜葛,不过是我寻来气你的罢了。”
我彼时还沉浸在自己的羞愤之中,随口附和道:“哦。”
程奚怀挑了挑眉,问道:“你不生气?”
我猛然回过神来,不对!我怎可如此平静!
我怒目圆睁,叉腰道:“哈!你居然骗我!”
程奚怀见状,顿时急了,他翻身将我紧紧抱住,急切道:
“我错了,我便是心中不确定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才会想出这等法子让你吃醋。如今我也尝到苦头了,没有你与我拌嘴的日子,我当真是一日都过不下去。”
我被他这一段袒露的心声砸得头晕目眩,心中暗自思忖: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难道是被严杉刺激到了?
想到此处,我心里突然升起几分好笑。
就这还想让我吃醋呢,如今自己倒是被醋得七荤八素。
见我不说话,程奚怀更着急了,忙道:
“今日我便让宋姑娘离开,至于母亲那边,我自会去解释的。”
我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就没发觉你弟和宋柳之间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程奚怀一脸茫然,道:
“啊?”
我轻叹一声,道:“宋姑娘一直这般没名没分地住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我和你哥商议着,打算正式将她抬进门了。”
此时,屋内,程锦言正坐在我面前。
听到这话,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同意这事儿?”
我佯装无可奈何,长叹一声,道:
“不同意又能如何,怀都怀了,总得给宋姑娘一个名分吧。”
程锦言欲言又止,挣扎许久,才开口道:
“倘若……宋姑娘没有怀孕呢?”
“什么?!”
我惊呼出声,心中暗忖:
他怎么知道的!
程锦言显然把我的惊诧误解成了另一种意思,连忙开口劝慰道:
“嫂嫂你先别生气!其实一开始我也只是心存怀疑,毕竟宋姑娘月份大了,肚子却始终平坦如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之状。
“我便让郎中在给她调理身子之时,偷偷测了一下她的脉,果真毫无有孕的迹象。”
我大惊失色,心中暗道:
这就是学武之人与学文之人的脑子差异吗?
程家还能生出这般心思缜密之人来?
莫不是亲生的?
程锦言继续道:“我怕我哥知晓这件事情后会对宋姑娘大发雷霆。嫂子你也清楚,宋姑娘本来就身有残缺,日子过得如此艰难,若是还被赶出程府,那她真是……”
“等下。”我打断他,问道:“她身有什么残缺了?”
程锦言接话得理所当然,道:“眼疾啊。”
我:……我收回刚刚夸你的话。
“若真如你所说,宋姑娘是在装孕,那恐怕程家是留不住她了,除非……”
除非蹦出个什么人,承认自己喜欢她,好让程府容得下她。
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用高高的杯壁掩盖自己那略显卑鄙的笑容。
是的,这就是我和程奚怀琢磨了一整日想出来的馊主意。
用宋柳处境的窘迫,逼得程锦言意识到自己喜欢她。
“除非我带她私奔!”
等等……哈?
程锦言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脸坚毅道:
“我在朝廷也有一官半职,自立门户并非难事。如今我哥与宋姑娘的事情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只有让她隐姓埋名,才能阻隔流言蜚语,也不会有损程府的名声。”
我急忙摆手,道:“不是兄弟,这事儿没那么复杂……
没人在乎程府的名声……
程府有名声?……”
我擦了擦额上的虚汗,道:“锦言你先别激动,你听嫂嫂说……”
程锦言一脸严肃地打断我,道:
“嫂嫂你不必相劝了,宋姑娘是可怜人,我不能坐视不理,我心意已决,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说罢,他像等不及了一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留下一脸凌乱的我,还有那只已经伸出,却来不及阻拦的手。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我才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喊道:
“程奚怀——!”
屏风后转出一道人影。
“我在呢夫人。”
程奚怀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走上前来,一脸欣赏地往门外望过去。
“够痴情,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他一脸委屈地回头,捂着屁股道:“你踹我干什么?”
我暗自松了松隐隐犯疼的脚踝,心中暗道:
这臀,真紧实。
哪哪都紧实。
“你弟都要出去自立门户了,还不快追回来?”
程奚怀一脸无所谓,道:“有什么好追的,走就走呗,还落了个清静……唉唉别踹了,我去就是!”
【屁股被踹得一大一小了,娘子还会爱我吗?】
“赶紧滚啊啊啊!”
11.
我与程奚怀匆匆赶到宋柳所居的院子时,暮色已如一层薄纱,悄然笼罩了整个府邸。
程锦言挎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瞧见我们前来,仿若一个做错事被当场逮住的小娃娃,满脸皆是慌乱与无措,怯生生地唤道:“哥,嫂嫂。”
即便如此,他仍下意识地将宋柳往自己身后藏了藏,似要护她周全。
程奚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正欲开口坦诚相告:“锦言,其实……”
却被程锦言急切地打断:“哥,其实宋姑娘并未有孕,但你先莫要动怒,我定会带着她离开此地。
“况且你与嫂嫂自幼青梅竹马,又结为夫妻多年,宋姑娘若夹在中间,定难寻得幸福。与其沦为妾室,受那诸多委屈,倒不如从此改头换面,做个寻常百姓,逍遥自在度日。”
这番话落下,除了一脸决绝、似已下定决心的程锦言,其余三人皆是满脸欲言又止,神色间满是无奈与纠结。
直至宋柳突然如梦初醒,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等下,你要带我走?难不成你……你喜欢我?”
程锦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仿若那熟透的虾头,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我……我不过是看你可怜……怕你受罚罢了!怎会是喜欢!”
哼,这嘴硬的毛病,倒也是他们程家一脉相承的传统之一。
可宋柳哪管这些,猛地一把拽住程锦言的袖子,兴奋地嚷道:“你喜欢我!你就是喜欢我!耶耶,你果真喜欢我!”
就在这热闹喧闹之际,程奚怀猛地咳嗽了几声,似是在提醒着什么。
程锦言的表情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目光在程奚怀与宋柳之间来回游移。
程奚怀看向宋柳,眼神中满是询问,试图用眼神与她交流。
【你没将真相告知锦言?】
宋柳躲在程锦言身后,挤眉弄眼,眼神中亦是满满的疑惑。
【你没把真相告诉嫂嫂?】
“行了。”我见状,站了出来,朗声道,“其实你哥和宋姑娘本就无甚关系,不过是请她来演一出戏罢了,自然也就没有怀孕这一说了。”
程锦言听闻,微微一愣,满脸疑惑地问道:“为何要演这出戏?究竟所图何事?”
我把目光投向程奚怀,那眼神仿佛在说,这问题就由你来解答吧。
是啊,所图何事呢?
哼,有本事你就当着你弟的面承认,你就是幼稚到要用让夫人吃醋这种方式,来测试夫人对你的爱意。
这下,终于轮到程奚怀的脸红得如同那虾头一般,羞愧不已。
又是我出来打圆场,笑着说道:“你哥啊,时常做出这般没脑子的糊涂事儿,你也知晓的。”
闻言,程锦言露出了然的神情,竟是一点未曾怀疑。
……你们兄弟俩在彼此心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印象啊。
看着眼前这两个已然握着双手、互通心意的年轻人,程奚怀凑近我,轻声问道:“你是如何发觉锦言对宋姑娘有意之事的?”
我抱着胳膊,一脸得意之色,说道:“他?以往十天半个月都难见其人影,宋姑娘刚进府那会儿,天天来找我请安,他便也跟着天天往我屋里窜,真当我傻呢,瞧不出这其中的端倪?”
那会儿犯了眼疾,看不清事儿、识不破人心的,可不止一人哦。
我越想越是得意,竟不自觉地斜着身子,往一旁的柱子靠去。
却忘了自己正身处庭院的桥中央,哪里有什么柱子可依。
只听“扑通”一声,我整个人便掉进了水里。
“夫人!”程奚怀惊呼道。
“嫂嫂!”程锦言也焦急地喊道。
“程夫人……啊不,嫂嫂!”宋柳亦是惊慌失措。
好在此次落水并未像上次那般严重。
只是惹上了些许风寒,休养几日便也无大碍。
郎中走后,程奚怀赶忙凑上来,满脸关切地问道:“夫人,身子可还好吗?”
我盯着他的脸,愣了几秒,这才惊觉耳边变得格外清静。
“我听不见了。”我无奈地说道。
程奚怀闻言,急忙扑上来,双手捧着我的脸,焦急万分道:“落个水还能聋了不成?
“傻子,笨蛋,白chi,我这般骂你,你能听见吗?”
我抬起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哼,是我听不见心声了!
程奚怀见到我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还好没聋,不然日后都听不见我说喜欢你了。”
我脸一热,嗔怪道:“差不多得了。”
“你俩烦不烦。”一旁的程锦言和宋柳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程奚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们,说道:“弟媳的身份还没解决呢。”
“打扰了!哥哥嫂嫂继续,我们先退下了!”说罢,程锦言拉着宋柳,门“嘭”地一声关上。
俩人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跑得飞快。
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
几日之后,我小病初愈,便上街游玩散心。
偶然间,听见街边几位妇人的谈话:
“听闻没,前几日程小将军接回去的女子,竟是他的远房表妹,与程家二公子一见钟情,都快订下婚约了。”
“是吗?当初不是说那女子还怀有身孕了吗?”
“害,我听说啊,就是吃太多了,肚子撑得圆滚滚的,让人误以为是有孕了。”
“原来是这样,当初到底是谁传出程小将军要纳妾的谣言啊,真是荒唐至极。”
几位妇人边说着边渐渐走远,只有我如遭雷击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远方表妹……吃太多……肚子撑的……
到底是谁想出这般离谱的辟谣之法啊!
12.
程府大婚之日,四处张灯结彩,红绸飘扬,一片喜庆之象。
老夫人端坐在堂前,眉眼含笑,浅笑吟吟,那模样,端的是和蔼慈祥。
当初,我尚在心中思虑,该如何与婆婆坦白诸多事宜。
谁料,程奚怀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一脸轻松道:“夫人莫忧,直说便好,我娘内心极为强大,断不会被些许小事扰了心神。”
想到他们程家这兄弟二人平日里的行事作风,那缺心眼的程度,他此言竟莫名地极具说服力。
我暗自思忖,若内心不强大些,怕是早被这兄弟俩气得归西了吧?
故而,当程奚怀在她面前提及宋姑娘之事时。
老夫人只是微微一笑,神色从容道:“怎么,你这是要纳妾了?”
言罢,她的目光悠悠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拉着我的手,温和道:“眠儿啊,你且说说,你打算何时与奚怀和离?你看我那二儿子程锦言如何?他性子温润,定能与你相处融洽。”
程奚怀闻言,脸色瞬间大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匆匆忙忙道:“娘,是锦言要娶宋姑娘,与孩儿无关呐!”
老夫人又慢悠悠地将眸子转了回去,目光在程奚怀身上打量了一番,缓缓道:“为何如此?她肚子里的孩子,莫不是不是你的?”
程奚怀被这一问,顿时语塞,满脸无奈:“娘,您这说的什么话……”
我在一旁,心中暗自感叹,这老夫人,确实内心强大得很呐。
真是孝出强大啊!
一番解释下来,好不容易才在老夫人面前把事情说通了。
老夫人拉着我的手,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和蔼可亲道:“眠儿你看吧,我就说奚怀还是很专一的,你可莫要错怪了他。”
我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道:“……您说是就是吧。”
成婚当日,我爹也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只见他满脸不爽,眉头紧皱,没好气道:“还以为这次你们能和离了,怎么结果是他弟弟娶亲啊?这不是白折腾一场嘛!”
我佯装无奈,叹了口气道:“爹,你还记不记得你寄给我的那些书?”
我爹点了点头,一脸理直气壮道:“自然记得,那些书可都是为父精心挑选的。”
我接着道:“那些书被程奚怀发现了,他说若你再撺掇我和离,就把它们原封不动地寄给我娘。”
我爹闻言,脸色猛地一变,那模样,就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急得直跺脚,仿佛当即就要与我割袍断义,声嘶力竭道:“姜眠!爹爹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奚怀是个好孩子,你可要跟他好好过日子,莫要再胡思乱想,听到没!”
我翻了个白眼,对他这变脸的速度感到无语至极,转身便欲离开,不想再听他胡扯。
还没走出几步,便冷不丁撞上一个人。
抬头一看,竟是程奚怀。
他顺势将我揽在怀里,嘴角上扬,满脸幸福道:“夫人,如此这般,真好。”
我在他怀里闷笑一声,打趣道:“怎么好了?”
程奚怀一脸认真道:“我们如今这般坦诚相待,真好。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什么事都不瞒着你,有什么心事都与你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程奚怀还以为我不信他,顿时有些着急,急忙道:“你不信我?”
我轻笑道:“我信你,所以你能跟我说说,当初是怎么死皮赖脸求圣上赐婚的吗?”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程奚怀一下子跳开,整个人如同被火烫了一般,红彤彤的。
我像是那种调戏小姑娘的纨绔子弟,一脸坏笑着逼近他,调侃道:“不是说什么都不瞒我了?告诉我啊~”
程奚怀双手乱挥,急得语无伦次道:“这个不行,你问点其他的!”
我眼珠一转,又问道:“好,那我柜子里那几件衣裙怎么没了,是不是你拿走的?”
程奚怀双手捂脸,尖叫道:“啊啊啊你别问了!”
我继续逼近,坏笑道:“觉得香?抱着睡?”
程奚怀跺脚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别问了!”
程奚怀眼见形势不对,转身撒腿就跑。
我自然不肯轻易饶过他,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一旁的宾客见状,纷纷大笑起来。
直至黄昏时分,那笑声仍在程府上空回荡。
此生,愿与君安好。
番外:
“你且撒手!”
“你且先撒手!”
那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上,我与程奚怀正揪扯着彼此的头发,谁也不肯先松开分毫。
我怒目圆睁,瞪着程奚怀,大声斥道:“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竟如此欺负一个女孩,这般行径,长大后定然连个媳妇儿都讨不到!”
程奚怀亦是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回怼:“你算哪门子温婉娴静的女孩,整日里爱猛踹人家屁股,如此暴力,长大后定然无人敢娶你!”
“你……你胡说!”我气得满脸通红。
“你……你强词夺理!”程奚怀亦是毫不退让。
两人皆是一咬牙,又同时用力揪扯。
直至齐齐跌倒在地,四仰八叉地躺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团子迈着小短腿走上前来。
他衣袍干净整洁,与我和程奚怀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形成了强烈对比。
小奶团子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奶声奶气道:“哥哥,起。”
我往旁边狠狠瞪了程奚怀一眼,嘲讽道:“瞧见没,你弟弟都比你懂事。”
程奚怀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并未搭理我。
他借着程锦言的力,缓缓爬了起来。
程锦言拉起他哥哥后,又转过身,把手伸向我,脆生生道:“嫂嫂,起。”
我刚要伸出去的手猛地一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声道:“谁是你嫂嫂,不许这般乱叫!”
程奚怀也急了,涨红了脸,大声嚷道:“谁会喜欢她啊!不许叫!”
我自顾自地爬起来,只觉脸还在发烫,恼羞成怒道:“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回家了!”
程奚怀的脸也红得似熟透的苹果,梗着脖子道:“谁要跟你玩!赶紧走!”
我三步并作两步,只想赶快逃离这尴尬之地,压根没细想自己为何如此着急。
自然也未曾听到那段被我远远甩在身后的对话。
程奚怀弯下身子,似在教训程锦言,低声道:“以后切不可再叫姜眠嫂嫂,听见没,我不喜欢她。”
程锦言皱起那皱巴巴的小脸,满脸不解,嘟囔道:“可是哥哥书房里挂着的,可都是姜姐姐的画像啊,还是哥哥亲手画的呢……唔!”
程奚怀飞快地捂住弟弟的嘴巴,惊慌失措地往身后看了一眼,确认四周已无人后,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将手放了下来。
他似是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事,松了松肩膀,败下阵来,轻声道:“至少……现在不许叫。”
小程锦言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叫?等哥哥娶姜姐姐吗?”
程奚怀再一次捂住他的嘴,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急声道:“谁要娶她啊,不许问了,不许问了!”
树林里静默了几瞬,这才传来轻轻的一句:“你真是……跟她一样讨厌。”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