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剩下两台一天开三小时，因为电池供不上。班组长站在36万平米的厂房里，能听见冷却塔滴水的声音。2019年这里双班倒2800人，现在单班480人，产能利用率从85%掉到17%。固定资产折旧摊不掉了——每台车要背1.8万元厂房成本，特斯拉上海只要3500。

温州那座12万产能的工厂，如今只剩480人上班：威马187亿负债背后，每一克铝都在撒谎

温州瓯江口的焊装车间，六台德国库卡机器人停了四台。

剩下两台一天开三小时，因为电池供不上。班组长站在36万平米的厂房里，能听见冷却塔滴水的声音。2019年这里双班倒2800人，现在单班480人，产能利用率从85%掉到17%。固定资产折旧摊不掉了——每台车要背1.8万元厂房成本，特斯拉上海只要3500。

价格却还得比人家便宜三万。

这笔账从建厂那天就算不过来。93.7亿抵押借款里，温州基地土地加厂房评估52亿，却撬动70亿贷款，抵押率135%。银监会红线是70%，威马直接翻倍。2024年年报显示187.3亿有息负债，现金只剩3.1亿，缺口115亿。45.2亿供应链商票逾期率68%，供应商起诉26亿，六个银行账户被冻结。

钱花哪儿去了？62%砸进阿波罗轿车平台，2023年卖了2417台，单车摊销研发费34万。行业均值8到10万。

那批“谷神”电池的代价

2017年定点宁德时代，2018年嫌贵8%转投浙江谷神。谷神当年产能1.8GWh，威马要1.47GWh，占人家82%份额。为了保供，采购部同意放宽杂质颗粒度标准，从50微米放到80微米，循环寿命从1000次降到800次。

内部邮件写得明白：“公告续航必须比小鹏G3高30公里。”技术部把50.9kWh电池包四舍五入成52.56kWh送检。2020年召回12.8万辆，召回费8.3亿，当年毛利全吃掉。上海中院判谷神担责55%、李尔线束15%，威马自负30%——“未尽到充分进货检验义务”。

IQC抽检192批次只做了30批，颗粒度指标直接删掉。死无对证的空间留足了。

国家监管平台2023年12月采集2.1万辆车、4.7亿公里数据：公告NEDC 408公里，实际平均285公里，达标率69.8%。零下十度衰减42%，同级平均33%。随机抽检六台车，电池包实际可用容量比公告少8-11%。

温州黄岩的黄先生连续37次开车去4S店实测续航，每次直播，最高12万人看。店里出“检测正常”报告，他起诉虚假宣传。2023年温州中院终审：退车加赔偿，合计27.8万。判决书里威马承认“公告数据与实际存在差异”，但销售微信聊天记录写着“续航400绝对跑得到”。

这是首例因续航判“退一赔一”的案子。1200多名车主集体诉讼，索赔1.7亿，今年四月杭州仲裁委立案了。

那158公克多出来的重量

阿波罗平台宣传全铝下车体加双叉臂，整备质量1842公斤，比Model 3重158公斤。拆开看，铝材只占车身36%，A柱B柱车顶横梁还是热成型钢。电池包壳体本来3毫米铝板，为省钱换成1.5毫米铝加1毫米钢，反而重了11公斤。双叉臂用钢不用铝，四只多9.2公斤。电机控制器外壳铸铁不铸铝，再加7公斤。

一位离职车身工程师说得直白：“省1200块材料费，让车重150公斤，续航少20公里。”

重158公斤意味着百公里多耗1.8度电。按十万公里算，用户多付1080块电费，威马单车材料成本省1050块。省下的钱刚好被用户花掉，还落个“电老虎”名声。

工厂宿舍的关灯率

瓯江口八幢宿舍1872间公寓，2019年入住率98%，两室一厅2800块还得找关系。去年十月入住率30%，房东李姐降到1100还租不出，关灯率70%。她2019年靠威马员工月入2.2万，去年十月只剩3600，按揭都不够。

威马拖欠2022年11月到2023年3月租赁补贴1470万，162位房东集体起诉。调解结案分六期，首期200万已逾期。

厂区外800米的老马烧烤，2019年晚市翻台五次，去年九月贴出旺铺转让。老板说：“我们八成客人穿威马工服，他们一走，整条街都空了。”

9842名员工的期权归零

2020年九月发期权，行权价1美元，外部估值55亿美元。2023年九月美股借壳公司股价0.08美元，市值1.35亿，期权underwater 92%。条款写明分四年归属，离职即失效。裁员从1.3万缩到2800人，超过8000人期权自动作废。

知乎上有人留言：“我三万股，以为是杭州一套房，现在连飞三亚的机票都换不了。”

2024年春招，杭州滨江园区收到12份简历。隔壁吉利研究院一天1200份。

借壳上市让创始人拿走2亿美元现金退出。APAC原始股东合并后第七天启动售股计划，30天清仓95%，套现1020万美元。员工和散户接盘价0.5到1美元，如今股价0.08。投行Chardan十月报告写：“股东回收率0-2%。”

一万名员工加四万小股东，接了最后一棒。

温州那座12万产能的工厂，现在每天只排产不到100台。焊装线上的机器人大部分时间在休眠，等一批可能永远不会来的订单。480个还在上班的工人或许在想，下一个离开的会是谁。

厂房外的烧烤店早已换了招牌。只有那些停机的库卡机器人还记得，2019年这里是什么样子。

来源：念冬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