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里挤进来,在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晃晃的亮斑,几颗灰尘在光柱里悠闲地打着旋。
“宝宝,今天就我们俩了啊。”
我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手轻轻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里挤进来,在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晃晃的亮斑,几颗灰尘在光柱里悠闲地打着旋。
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是我和陈泽一起挑的。他喜欢朝南的卧室,说冬天晒被子方便。我喜欢那个带飘窗的小书房,说以后可以给孩子做游戏角。
现在,卧室的被子只有我一个人晒,书房里堆着我妈送来的各种孕妇和婴儿用品,贴着粉色标签的箱子,像一座座沉默的小山。
离婚协议是上个月签的。很平静,没有争吵,像谈一笔合作终止的生意。财产分割清晰,房子归我,我名下的存款也归我,他只要了那辆开了三年的车,和书房里他那台高配的电脑。
他说:“你怀着孕,别折腾了,住这儿方便。”
我没说谢谢,也没说不要。
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离婚的导火索,也是我唯一的慰藉。
结婚两年,我们一直想要个孩子。试了各种办法,看了不少医生,我的肚子始终没什么动静。他妈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陈泽夹在中间,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我们之间那点儿温情,就像被钝刀子来回磨,最后只剩下一点血肉模糊的筋连着。
直到两个月前,我拿着那张显示两条红杠的验孕棒,手都在抖。我以为这是我们关系的转机,是上天给的恩赐。
可陈泽看着验孕棒,愣了很久,然后说:“小冉,我们……要不算了吧。”
我当时没明白,“算了”是什么意思。
他接着说:“我们离婚吧。在你还没显怀的时候,对你影响小一点。”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架飞机低空飞过。
我问为什么。
他说,他累了。他说,他妈那边,他顶不住了。他说,他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叫小雅,性格很好,很开朗。
他没说小雅是不是已经……但我猜到了。一个男人,不会在妻子刚怀上期待已久的孩子时,因为“累了”就提离婚。
除非,天平的另一端,已经有了一个更重的砝码。
我没有闹,也没有哭。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那种感觉。身体里像被抽走了什么东西,变得很轻,又很重。
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孩子归我。
他同意了,快得让我心寒。仿佛这个我们曾经一起期盼过的生命,现在成了他急于甩掉的包袱。
就这样,我们分开了。
他搬走那天,是个阴天。我坐在飘窗上,看着他把最后一个箱子放进后备箱,然后开车离开,没有回头。
那之后,我开始学习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对着墙上的挂历,计算产检的日期。
今天,就是第二次产检的日子。
我特意穿了件宽松的背带裤,想遮一遮肚子,又觉得没必要。这是我的孩子,我没什么好遮掩的。
医院里永远是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那是新生儿身上的奶香味。
走廊里人来人往,大多是丈夫扶着妻子,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幸福。我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假装很忙。
其实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孤单,显得那么刺眼。
“下一个,32号,林冉。”
我站起来,走进诊室。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着眼镜,表情很温和。
“一个人来的?”她一边看我的档案,一边随口问。
“嗯。”我点点头。
她没再多问,开始走流程。听胎心,量宫高腹围,开化验单。
胎心仪里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像一列有力的小火车,瞬间填满了我的整个世界。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对抗一切的铠甲。
“宝宝很健康,发育得很好。”医生笑着说,“去抽血吧,然后做B超。”
我拿着单子,走到抽血的窗口排队。队伍很长,我靠着墙,有些犯晕。怀孕后,我有点贫血。
就在我头晕目眩,想找个地方坐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你慢点,别急,我在这儿呢。”
是陈泽。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我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呼吸。我拼命地告诉自己,是听错了,这个城市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巧。
可是,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医生说让你多喝点水,你喝了吗?就是不听话。”声音里带着宠溺的责备,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语气。
一个女孩娇俏的声音响起:“哎呀,我忘了嘛。你别念了,跟个老头子一样。”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
陈泽就站在我斜后方,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年轻女孩。那女孩长得很漂亮,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
她也穿着孕妇装,肚子看起来比我的还要大一些。
原来,他说的那个女孩,叫小雅的,也怀孕了。
原来,他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原来,他不是不会照顾人,只是不想照顾我。
所有的“原来”,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在我心里来回切割。我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手脚冰凉,眼前阵阵发黑。
我扶着墙,大口地喘着气。
“哎,前面那位,你没事吧?”身后有人问。
我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陈泽。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他怀里的女孩,直直地落在我脸上。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先是错愕,然后是惊讶,最后变成一种极其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尴尬,或许是愧疚。
他怀里的小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看到陈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他下意识地把他怀里的女孩,又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一个保护的姿态。
这个小小的动作,彻底击垮了我最后的防线。
我狼狈地转过头,假装不认识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排队的人的后脑勺。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芒刺一样扎在我背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得胸口生疼。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终于轮到我了。我把单子递进去,护士头也不抬地说:“袖子捋上去。”
我伸出胳膊,冰凉的针头扎进皮肤。我别过脸,不敢看。
就在这时,陈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了,很近,带着一丝犹豫。
“林冉?”
我没理他。
抽完血,我按着棉签,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却跟了上来,几步拦在我面前。
“你怎么一个人来?”他眉头紧锁,看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件出了问题的物品。
我抬起头,看着这张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脸。我们曾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现在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的身后,那个叫小雅的女孩也跟了过来,一脸探究地看着我们。
我不想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上演一出前妻偶遇前夫的狗血剧。
我绕开他,想走。
他却又一次拦住了我。
“我问你话呢,怎么一个人?”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好像我让他丢了面子。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一脸无辜的女孩。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凭什么用这种质问的口气跟我说话?他是我的谁?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开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
然后,他像是被我的平静刺伤了自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怎么,离开我,就没人管你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嘈杂的走廊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的耳朵里。
我看到他身边的小雅,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里掠过一丝得意。
我看到周围的人,向我投来同情的、鄙夷的、看好戏的目光。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任人指点。
所有的委屈,不甘,心酸,在那一刻,全都涌上了心头。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拼命地忍住了。
我不能哭。在这里哭,只会让他们更看不起我。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陈泽,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冷笑,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甚至带着点轻松的笑。
“是啊。”我说,“离开你,确实没人‘管’我了。”
我特意加重了那个“管”字。
“再也不用被人管着几点回家,不用被人管着穿什么衣服,不用被人管着跟谁交朋友。”
“更不用,被你妈妈管着,每个月喝那些苦得能要人命的中药,然后躺在床上,像个生育机器一样,等着你来‘完成任务’。”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寂静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涟漪。
陈泽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身边的女孩,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也变了,从同情变成了恍然大悟。
我没再看他们,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
走出医院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在我脸上。我仰起头,闭上眼睛,感觉那悬在心口的大石头,好像终于被挪开了一点点。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释放。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刚才在医院里强撑起来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疲惫。
陈泽那张错愕的脸,小雅震惊的眼神,还有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
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冲动了?把那些最不堪的,最私密的过往,就那样赤裸裸地摊开在人前。
可是,如果不那么说,我又能怎么做呢?
像个怨妇一样哭诉他的无情?还是像个失败者一样,接受他的怜悯?
不,那都不是我。
手机响了,是陈泽打来的。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很久,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林冉,你刚才是什么意思?”电话一接通,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我淡淡地说。
“你知不知道你那么说,小雅她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看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楼下的小花园里,有几个孩子在玩滑梯,笑声清脆。
“陈泽,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平静地说,“她怎么想,别人怎么看你,都和我没关系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我‘是不是没人管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看我?”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
“小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到你一个人,有点担心。”
担心?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格外讽刺。
“收起你的担心吧,陈泽。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担心。”
“你过得好?”他冷笑一声,“一个人挺着肚子,挤在医院里排队,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好?”
“是。”我回答得毫不犹豫,“这确实比以前好。至少,我现在怀着我自己的孩子,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我的身体,我的子宫,都只属于我自己。”
“你……”他似乎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泽,”我打断他,“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你现在有你的新生活,我也即将有我的。以后,就当个陌生人吧,别再联系了。”
说完,我没等他回答,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我和他之间,因为这个孩子,不可能完全撇清关系。
但至少,我表明了我的态度。
我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林冉了。
那次医院的偶遇,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看似只激起了一圈涟း,但水面下的暗流,却开始涌动。
几天后,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是陈泽的妈妈。
她来的时候,我正在午睡。门铃响得又急又响,我被吵醒,心里一阵烦躁。
打开门,看到她那张熟悉的,总是带着一丝挑剔和不满的脸,我所有的睡意都消失了。
“阿姨,您怎么来了?”我堵在门口,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最后落在我的肚子上,眼神复杂。
“怎么,当了前儿媳,就连门都不让进了?”她说着,就自顾自地挤了进来。
我没办法,只好关上门。
她在客厅里站定,像巡视领地一样,环顾着四周。这房子里的每一件家具,几乎都是她当年陪着我们一起挑的。
“你跟陈泽,在医院碰到了?”她开门见山地问。
“嗯。”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她转过身,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在我身上戳出两个洞。
“没什么,只是叙叙旧。”我不想跟她多说。
“叙旧?”她冷笑一声,“林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心机?当着小雅的面,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是想破坏他们吗?”
我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阿姨,您是不是搞错了?是陈泽先来招惹我的。而且,我说的那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事实?”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什么事实?我让你喝中药,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陈家好!哪个女人嫁进门,不得生孩子?你肚子不争气,我着急,有什么错?”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我没错。”我平静地看着她,“错的是,你们从没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而是当成一个会走路的子宫。”
“你!”她被我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你……你真是反了天了!怪不得陈泽要跟你离婚,你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受得了?”
“是,我这样的女人,他陈泽消受不起。所以,他去找那个能让他消受得起的了,不是吗?您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想再跟她纠缠这些陈年旧事。
她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今天来,是来跟你谈孩子的。”她终于说出了目的。
“孩子是我的,没什么好谈的。”
“你的?你别忘了,那也是我们陈家的种!”她又激动起来。
“离婚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孩子归我,跟陈家没关系。”
“协议是协议,血缘是血缘!”她往前一步,逼近我,“林冉,我劝你别太天真。你一个女人,没工作,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养个孩子?你别害了孩子!”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为了备孕,我辞掉了工作。离婚后,我确实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现在花的,都是我以前的积蓄和分到的一点存款。
这些钱,要撑到孩子出生,还要应付之后的各种开销,确实捉襟见肘。
这是我最大的软肋,也是我最深的焦虑。
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她一眼看穿。
看到我沉默了,她以为自己抓住了我的把柄,语气缓和了一些。
“林冉,阿姨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你看这样好不好,”她放低了声音,像是在跟我商量,“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给你一笔钱,五十万,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孩子,我们陈家自己养。”
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五十万,买我的孩子?
在他们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明码标价的吗?我的尊严,我的感情,甚至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您是在说笑吗?”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我没有说笑,我很认真。”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这对你,对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孩子跟着我们,能得到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跟着你,能有什么?难道让他从小就生活在单亲家庭,被人指指点点吗?”
“你别忘了,陈泽现在有小雅了,他们很快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你觉得,到那个时候,陈泽还会管这个孩子吗?你带着个拖油瓶,以后还想不想再嫁人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箭,射向我的心脏。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叫了两年“妈”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原来,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算计,一切都是权衡利弊。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姨,您回去吧。”我指着门口,一字一句地说,“别说五十万,就是五百万,五千万,我也不会把我的孩子给你们。他是我的命,不是你们陈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至于我以后能不能嫁人,过得好不好,就不劳您费心了。就算我带着孩子去要饭,也比把他交给你们这种冷血无情的人要好。”
“你……你不知好歹!”她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滚!”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个字。
她大概是被我吓到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好,好,林冉,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那天!”
她撂下狠话,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晃。
我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我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进去。
没有哭,只是觉得冷,刺骨的冷。
我开始怀疑,我坚持留下这个孩子,到底是对是错。
我真的能给他一个好的未来吗?
我真的能独自一人,面对以后所有的风雨吗?
我不知道。
那段时间,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自我怀疑。
陈泽妈妈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残酷的现实。
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只有一笔会越用越少的存款。
我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算账。房贷,水电煤气,柴米油盐,还有即将到来的产检费、生产费、奶粉钱、尿布钱……每一笔,都是压在我心上的大山。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我甚至开始上网搜索,单亲妈妈如何找工作,能申请哪些社会补助。但看到的越多,心里就越慌。
一个带着新生儿的女人,想要重返职场,太难了。
我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恐惧。
我不再只是被动地承受离婚带来的痛苦,我开始主动地去回溯,去反思。
我们的婚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
我翻出以前的相册,一张一张地看。
照片上的我们,也曾笑得那么开心。一起去旅行,一起看电影,一起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做一顿饭。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我想起来了。
大概是从我们开始备孕,却迟迟没有结果开始。
每一次,当亲戚朋友问起“什么时候要孩子”时,他总是沉默,或者找借口岔开话题。而他妈妈,则会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那种压力,是无形的,却又无处不在。
为了怀孕,我辞掉了我喜欢的工作,专心在家调理身体。每天喝着那些黑乎乎的中药,闻着那股味道我就想吐。
每个月,我都像等待审判一样,等着那根小小的验孕棒,给我一个结果。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把我的信心,也把我们之间的感情,消磨殆尽。
我变得敏感,易怒,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吵架。
而他,从一开始的耐心解释,到后来的沉默不语,最后,是摔门而出。
我们都累了。
我甚至找到了一张被我遗忘在抽屉角落的化验单。是陈泽的。
那时候,医生建议我们夫妻双方都做个检查。我做了,没什么大问题。他却一直拖着,说男人不可能有问题。
后来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结果出来那天,他回来得很晚,喝了很多酒。我问他检查结果怎么样,他很不耐烦地说:“都正常!”
然后就把化验单随手扔进了抽屉。
现在,我看着这张化验单,上面的几个关键指标,都带着向下的箭头。旁边还有一行小小的医生手写的建议:建议复查,注意作息,戒烟戒酒。
原来,他一直在骗我。
原来,问题可能并不在我。
可他,和他妈妈,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他用沉默,用逃避,维护着他可怜的自尊心。
而我,就成了那个“肚子不争气”的罪人。
想明白这一切,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
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悲哀。
为我逝去的爱情,为我这两年多的付出,也为那个,被困在传统观念里,懦弱又自卑的男人。
我不再纠结于过去的是非对错,我开始思考,我的未来,到底该怎么走。
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我必须为我和我的孩子,找到一条出路。
我开始重新整理我的思绪,盘点我拥有的一切。
我大学学的是英语,毕业后在一家外贸公司做跟单,英语口语和写作能力都还不错。
也许,我可以尝试做一些线上的工作?比如翻译,或者教小孩子英语。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
我立刻行动起来。
我打开那台落满灰尘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相关的招聘信息。
我把以前的简历翻出来,重新修改,制作。
我还联系了以前的大学同学,告诉他们,我现在是自由职业,可以接一些翻译的活。
一开始,并不顺利。
很多公司一听我是孕妇,就直接拒绝了。
投出去的简历,也大多石沉大海。
但我没有放弃。
我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在各个平台上看信息,投简历。
终于,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第一个活。
是我的一个大学同学介绍的,帮一个做跨境电商的朋友,翻译一些产品介绍。
工作量不大,报酬也不高,只有五百块钱。
但当我拿到那五百块钱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
那是我离婚后,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
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五百块,更是一种希望,一种我可以靠自己,养活我和孩子的希望。
我把那五百块钱,郑重地存进了银行卡。
然后,我给自己和宝宝,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香。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我的信心也越来越足。
我开始在一些社交平台上,分享我的备孕和怀孕经验,以及一些英语学习的小技巧。
没想到,我的分享,竟然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很多人给我留言,说我的经历给了她们很多鼓励。还有一些宝妈,向我咨询如何进行英语启蒙。
渐渐地,我的账号有了一些粉丝。
有人建议我,可以开个直播,或者做个付费社群,专门教宝妈们如何在家带娃学英语。
我有些犹豫。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我怕自己做不好。
但是,看着银行卡里日渐减少的余额,和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的宝宝,我知道,我没有退路。
我必须勇敢地去尝试。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做准备。
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学习如何做直播,如何设计课程。
我把我大学时的专业课本,都翻了出来,重新复习。
我甚至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我的开场白。
直播那天,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我打开摄像头,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观看人数,从个位数,到十位数,再到三位数。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我的第一次分享。
我讲了我的故事,讲了我对英语启蒙的理解,分享了一些简单有趣的亲子英语小游戏。
我没想到,我的直播,效果竟然出奇地好。
很多人在评论区跟我互动,给我点赞,刷礼物。
直播结束后,竟然有十几个人,付费加入了我的社群。
那天晚上,我看着后台的收入,哭了。
我终于,靠自己的努力,为我和孩子,找到了一条可以走下去的路。
生活,好像开始慢慢地,回到了正轨。
我每天都很忙碌。
白天,我要准备课程,回复社群里妈妈们的问题。
晚上,我要做直播,分享我的知识。
虽然很累,但我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我不再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不再有精力去自怨自艾。
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和我的孩子,还有我那份小小的,但充满希望的事业。
肚子越来越大,我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笨重。
我给自己请了一个钟点工阿姨,每天来帮我打扫卫生,做一顿午饭。
其余的时间,我还是坚持自己动手。
我觉得,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会影响她的精神状态。我不想让自己变得邋遢和懒散。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的时候,一个电话,再次打破了我的宁静。
是陈泽打来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新手机号码。
“林冉,我们见一面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憔셔。
“我们没什么好见的。”我直接拒绝。
“是关于孩子的。”他加重了语气,“你必须见我。”
听到“孩子”两个字,我犹豫了。
“在哪儿见?”
“就在你家楼下的咖啡馆吧,我过去找你。”
我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咖啡馆里人不多,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陈泽。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比我们离婚时,老了至少五岁。
他看到我,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的肚子。
“你……快生了吧?”他涩声问。
“下个月预产期。”我坐下来,平静地看着他,“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他沉默了很久,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还有一份,是他和那个叫小雅的女孩的。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小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他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骗了我。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她就说她怀孕了。我妈……我妈很高兴,一直催着我们结婚。”
“前段时间,我无意中看到了她和她前男友的聊天记录,才发现……我只是个接盘的。”
他说得很慢,像是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我能从他颤抖的手指,和他泛红的眼眶里,看到他内心的崩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情他?好像没那个必要。
嘲笑他?我也做不出来。
“所以,你现在是来告诉我,你被骗了,然后呢?”我问。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小冉,我们复婚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没有一丝惊讶。
好像,我早就料到了。
“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是我懦弱,是我没担当,我被我妈影响,把所有的压力都推给了你一个人。”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小雅的事情,像一巴掌,把我打醒了。”
“我发现,我心里真正爱的人,还是你。我习惯了有你的生活,习惯了你做的饭菜,习惯了你每天晚上给我留的那盏灯。”
“小冉,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混账,但我是真心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我们自己。”
他伸出手,想来拉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避开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这个即将成为我孩子父亲的男人。
他的脸上,写满了悔恨和祈求。
如果是几个月前,在医院里碰到他的时候,听到这番话,我或许会动摇,会心软。
但现在,不会了。
这几个月,我一个人产检,一个人忍受孕吐,一个人在深夜里因为腿抽筋而疼醒。
我也是一个人,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建立了自己的事业,拥有了靠自己活下去的底气。
我的人生,已经不需要他来参与了。
“陈泽,”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回不去了。”
“为什么?”他激动地站起来,“是因为小雅吗?我已经跟她分手了!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和孩子好,我会弥补我以前犯下的所有错!”
“不,不是因为她。”我摇摇头,“是因为我。”
“我已经,不爱你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片平静。
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是的,不爱了。
那些曾经的爱,曾经的怨,曾经的痛,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淡了,散了。
留下的,只有对一段失败婚姻的疲惫,和对一个不成熟男人的失望。
他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没有了。”我站起身,“陈泽,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也是,我也是。”
“至于孩子,”我顿了顿,继续说,“他是我的孩子,我会自己抚养。如果你想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我不会阻止。你可以定期来看他,支付抚养费。但,也仅此而已。”
“我们的关系,以后,就只是孩子的爸爸和妈妈。”
说完,我没再看他,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外面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身上。
我摸了摸肚子,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轻轻地动了一下。
我笑了。
我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那次见面之后,陈泽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听我们共同的朋友说,他跟小雅分了手,赔了一大笔钱。他妈妈知道真相后,大病了一场,住进了医院。
他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
朋友劝我去看看他。
我拒绝了。
不是我心硬,而是我知道,有些路,必须他自己走出来。
我能做的,就是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不让他觉得,我是他可以随时回头的港湾。
我的线上英语启蒙课,做得越来越好。
学员从几十个,慢慢增加到几百个。
我不再需要为生计发愁,甚至还有了一些积蓄。
我用这些钱,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下。
扔掉了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换上了我喜欢的窗帘和地毯。
我还在飘窗上,摆满了绿植和鲜花。
每天早上醒来,看到满眼的生机勃勃,我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我开始期待孩子的降生。
我给他准备了小床,小衣服,小玩具。
我每天都对着肚子,给他讲故事,唱儿歌。
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准妈妈。
预产期的前一个星期,我妈从老家赶了过来,照顾我。
有妈妈在身边,我的心安定了很多。
生产那天,很顺利。
是个男孩,七斤二两,很健康,哭声特别响亮。
当护士把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抱到我怀里的时候,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宝贝。
那一刻,我觉得,我之前受的所有苦,都值了。
我给他取名叫林望,希望的望。
我希望他,永远对生活充满希望。
也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希望。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陈泽和他妈妈,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我妈有些不忿,替我打抱不平。
我却觉得,这样挺好。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卷入到复杂的成人世界里。
出院那天,我妈帮我收拾东西,我抱着小望,在病房里等。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是陈泽。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也更憔悴了。
但他把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也梳理过,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他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果篮,还有一袋子婴儿用品。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怀里的小望,眼神很复杂,有好奇,有激动,还有一丝……胆怯。
他不敢走近。
“我可以……抱抱他吗?”他问,声音很小,带着一丝祈求。
我看了看我妈,我妈撇了撇嘴,没说话。
我点点头。
他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从我怀里接过了孩子。
他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僵硬。
但他的眼神,却很温柔。
小望在他怀里,很乖,不哭也不闹,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陈泽看着孩子,眼眶慢慢地红了。
他低下头,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孩子的脸蛋。
“对不起。”他突然说,声音哽咽。
我知道,这句对不起,是对我说的,也是对孩子说的。
我没有说话。
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但我也不想再计较了。
为了孩子,我愿意,与过去和解。
“给他,取名字了吗?”他问。
“林望。”我说。
“林望……”他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好名字。”
他把孩子还给我,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我……我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他吗?”他问。
“可以。”
“抚养费,我会每个月按时打到你卡上。”
“好。”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那个曾经在我生命里,占据了最重要位置的男人,现在,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熟悉的陌生人了。
他只是,我孩子的父亲。
仅此而已。
日子,就在这样不咸不淡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小望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
他会笑了,会抬头了,会翻身了。
他的每一个小小的进步,都能让我开心一整天。
带孩子的生活,很辛苦,很琐碎。
我经常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觉也睡不好。
但我的心里,却是满的。
我的线上课程,也越来越稳定。
我组建了一个小小的团队,有专门的助教和客服,帮我分担了很多工作。
我的收入,也足以让我和孩子,过上很不错的生活。
陈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每个月按时打来抚养费。
不多不少,是他工资的一半。
他每个周末,都会来看孩子。
他会给孩子带很多玩具和衣服。
他会笨拙地给孩子换尿布,喂奶。
他会抱着孩子,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看着他和小望在一起的画面,我偶尔会有些恍惚。
但更多的时候,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和我妈的关系,也缓和了很多。
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妈带一些老家特产。
我妈虽然还是不待见他,但也不会再给他冷脸了。
有一次,他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我发烧。
我浑身无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他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医院跑。
他跑得很快,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和“咚咚”的心跳声。
我趴在他并不宽阔的背上,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我大学时生病,他也是这样,背着我,跑了半个校园,去了校医院。
那时候,我觉得,他的后背,就是我的全世界。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有些尴尬。
到了医院,他挂号,缴费,陪着我打点滴。
一直忙到深夜。
我妈带着小望,先回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谢谢你。”我说。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坐在我床边,给我掖了掖被子。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小冉,”他突然开口,“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话。但是,看到你一个人这么辛苦,我……”
“我不辛苦。”我打断他,“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知道你现在能干,能自己赚钱。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孩子,还是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妈她……她也后悔了。她现在天天念叨着小望,说想孙子了。”
“她说,只要我们能复婚,她以后再也不管我们的事了,她可以搬回老家去住。”
“小冉,你看,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为了孩子,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他的眼神,很真诚,很恳切。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我也知道,一个完整的家,对孩子来说,确实很重要。
但是,破镜,真的能重圆吗?
那些裂痕,真的能当做不存在吗?
我忘不了,他是如何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转身离开的。
我忘不了,他妈妈是如何用金钱,来衡量我的孩子的。
我忘不了,我一个人,在那些绝望的夜里,是如何熬过来的。
“陈泽,”我看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回不去了。”
“我可以为了孩子,让你成为他生命里,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我无法为了孩子,再让你成为我生命里,那个亲密无间的丈夫。”
“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坐在那里,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我看到,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最后,他站起身,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他说,“打扰你了。”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快意,也没有一丝不舍。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知道,这一次,我们之间,是真的,结束了。
第二天,我出院了。
他没有来接我。
我也没有等他。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他还是每个周末来看孩子。
我们之间,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复婚的事情。
我们像两个合作默契的伙伴,共同抚养着我们的孩子。
只是,不再谈感情。
小望一岁生日那天,我给他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派ยาก。
我请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我妈也张罗了一大桌子菜。
陈泽也来了。
他给小望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蛋糕,还有一个纯金的长命锁。
他妈妈也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看她的孙子。
她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
她抱着小望,眼泪就下来了。
她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小冉,是阿姨对不起你。阿姨以前,是猪油蒙了心。”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那些怨恨,那些不甘,在看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时,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活在上一辈的仇恨里。
生日宴的气氛,很融洽。
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吹蜡烛,切蛋糕。
小望被抹了一脸的奶油,笑得咯咯的。
陈泽看着孩子,也笑了。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释然。
我也对他,笑了笑。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好像,真的消失了。
我们,终于都学会了,与过去和解,与自己和解。
晚上,送走了所有的客人。
我抱着已经睡着的小望,站在窗前。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我知道,在未来的路上,我依然会遇到很多困难和挑战。
但是,我不再害怕了。
因为,我的身边,有我的孩子。
我的心里,有我的希望。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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