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京的初秋,阳光透过没擦干净的窗户,懒洋洋地洒在地板上,浮尘在光柱里跳舞,像一场无声的嘲讽。
分手是我提的。
在第二十三次投递简历石沉大海的那个下午。
北京的初秋,阳光透过没擦干净的窗户,懒洋洋地洒在地板上,浮尘在光柱里跳舞,像一场无声的嘲讽。
我抱着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地毯上,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招聘网站。
每一个“已读”的标识,都像一根针,轻轻扎在我已经很脆弱的神经上。
“姜川。”我喊他。
“嗯?”
他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带着游戏耳机特有的那种闷,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外卖盒残留的麻辣烫味道。
“我有点焦虑。”
“嗯。”
又是这个“嗯”。
一个没有任何情绪、不带任何转折的单音节,像把一把沙子扔进海里,连个响儿都没有。
“我找不到工作,”我说,声音有点发干,“已经两个月了。”
“别急,”他终于舍得多说一个字,“心态放平。”
心态放平。
这四个字像一句轻飘飘的咒语,所有人在劝慰失意者时都会用,但没人告诉你要怎么放平。
就像你对一个快要淹死的人说,别紧张,放松呼吸。
我关上电脑,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
姜川背对着我,宽大的电竞椅把他整个包裹起来,屏幕上是五光十色的技能特效,耳机里传来他和他队友的呼喊。
“这波能打!能打!奶我一口!漂亮!”
他很兴奋。
和客厅里死气沉沉的我,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我今天面试的那家,又黄了。”我靠在门框上,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个怨妇。
“哦,”他头也没回,“没事,下一个更好。”
下一个更好。
又是这种正确的废话。
我的耐心在那个下午被磨到了尽头。
“姜川,我们谈谈。”
“等会儿,这把关键局。”他的语气开始不耐烦。
我没说话,就那么站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我腿都站麻了,屏幕上终于跳出巨大的“VICTORY”。
他摘下耳机,长舒一口气,转过椅子看我。
“说吧,怎么了?”
他的眼神里没有关切,只有一种“你又要作什么妖”的审视。
“我压力很大,”我一字一句地说,“房租,生活费,还有我爸妈那边……”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打断我,“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这儿有。”
“这不是钱的事!”我的音量终于没控制住。
“那是什么事?”他皱起眉,“你现在怎么这么敏感?以前不这样啊。”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我爱了四年,从大学校园走到社会,一起挤过早高峰地铁,一起吃过临期折扣面包的男人。
“我被裁员了,姜川。我失去了我的工作,我的社会价值感,我每天都在否定自己。我需要的不是你那句轻飘飘的‘我养你’,我需要你看到我的痛苦。”
他沉默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那种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病人。
然后,他开口了。
他说:“林晚,你是不是有点病态了?”
病态。
他说我病态。
“你这就是典型的焦虑症,得调整心态。你把找工作当成唯一的事,肯定钻牛角尖。放松点,出去玩玩,旅旅游,别整天绷着个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
从头顶凉到脚心。
我为我们的未来焦虑,我为自己的前途挣扎,在他眼里,不是人之常情,而是一种病。
一种需要“调整”的,不正常的,麻烦的“病”。
“好。”我说。
只有一个字。
“什么好?”他没反应过来。
“我们分手吧。”
我转身回到客厅,拿起我的手机和钱包。
“你又发什么疯?”他追了出来,脸上是不可思议,“就因为我说了你两句?”
“不是,”我平静地看着他,“是因为我发现,我的痛苦,对你来说是一种麻烦。”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打断他,“姜川,你没有错,你只是不爱我了。或者说,你不再爱这个失业、焦虑、充满负能量的我了。”
他没话说了。
我拉开门。
“林晚!”他喊住我,“你现在出去住哪儿?你冷静点行不行?”
“不用你管。”
我关上门,把他,和我们四年的感情,一起关在了那个充满麻辣烫味道和游戏声响的屋子里。
我最好的朋友林玥,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
“地址发我,我让助理给你送套房子钥匙过去,你先住着。别哭,天塌不下来。”
她总是这样,雷厉风行,是我永远的后盾。
我在林玥那套空置的一居室里安顿下来。
很小,但很干净。
我花了整整一天,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擦得锃亮,像是要擦掉过去两个月积攒的所有晦气。
然后,我开始更疯狂地投简历。
我不再海投,而是针对每一个心仪的岗位,重写一份简历,附上一封情真意切的求职信。
我告诉自己,林晚,你没有病。
你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
你不是废物。
日子在一次次面试和一次次等待中流过。
我面试过奇葩的创业公司,老板画的饼比我脸还大。
我面试过压榨人的小作坊,HR明着告诉我“我们这儿没有加班费,因为我们崇尚奋斗者文化”。
我也面试过看起来很正规的公司,然后在三轮面试后,杳无音讯。
这个城市太大了,人才太多了。
我那点不算出彩的履历,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姜川。
我想起他曾经的好。
我刚毕业时,他会坐一个半小时地铁,横穿整个北京城,只为给我送一份热乎乎的蛋挞。
我加班到深夜,他会在公司楼下等着,把自己的外套裹在我身上。
我们曾经,是真的爱过。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当他的事业越来越顺,而我开始停滞不前的时候。
他是名校毕业的程序员,在大厂里平步青云。
而我,一个普通一本的毕业生,在一家中型公司做着不咸不淡的运营。
我们的世界,从某个节点开始,出现了无法弥合的裂痕。
分手后,我们没有再联系。
我没删他微信,只是把他设置了“不看他的朋友圈”。
我怕看到他过得很好的样子,会衬得自己更加不堪。
可有时候,手还是会犯贱。
我会点开他的头像,看看他有没有换签名,有没有发新的动态。
他没有。
他的朋友圈,还停留在我们分手前,他转发的一篇技术文章上。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
那天我刚结束一场面试,感觉糟透了。面试官全程高高在上,用鼻孔看我,问的问题极尽刁钻,仿佛我不是来应聘的,是来接受审判的。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挤上地铁,手机震了一下。
是姜川发了朋友圈。
一张照片。
是他们公司团建的合影,在某个京郊的度假村。
他站在人群中,笑得很开心,露出一口白牙。
我的目光,却被他身边的一个女孩吸引了。
那女孩很年轻,扎着高马尾,脸小小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站在姜川旁边,身体微微向他倾斜,是一种不自觉的亲昵姿态。
我点开大图,看到下面有共同好友的评论。
“川哥旁边这美女谁啊?介绍介绍!”
姜川回复了:“我师妹,孟瑶。刚来我们组的实习生。”
下面一堆人起哄。
“哦哟,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师妹好啊,师妹是宝啊!”
姜川没有再回复。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师妹。
孟瑶。
我把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一遍,有点苦涩。
我关掉手机,靠在地铁的窗户上。
窗外是飞速后退的城市灯火,流光溢彩,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林玥看我状态不对,周末把我拖了出去。
“走,姐带你消费去,花钱是最好的解药。”
我们在商场里血拼,她给我买了一条我觊觎很久但舍不得买的裙子。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男人是这样,工作也是这样。”她举着冰美式,说得云淡风轻。
“我看到他朋友圈了,”我小声说,“他和他们公司一个新来的师妹,好像走得很近。”
“师妹?”林玥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又是师妹。这年头的师兄,十个有九个都对师妹心怀不轨。防火防盗防师妹,古人诚不我欺。”
我被她逗笑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她拍拍我的手,“刚分手,有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很正常。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搞定工作,等你在事业上牛逼了,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还稀罕他一个姜川?”
我点点头。
林玥说得对。
我不能再陷在过去的情绪里。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
“您好,请问是林晚女士吗?”
“是的,您是?”
“这里是华声科技人力资源部,通知您下周一上午十点,来我们公司参加初试。”
华声科技!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那是我投的所有公司里,最好的一家。行业龙头,待遇优厚,平台广阔。
我甚至没指望他们会给我面试机会。
“好……好的!我一定准时到!”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挂了电话,我一把抱住林玥。
“我拿到华声的面试了!”
“我靠!真的假的?”林玥比我还激动,“那可是华声啊!我跟你说,你要是能进华声,姜川都得后悔死!”
希望的火苗,在我心里重新燃起。
我把那条新买的裙子退了,换了一套干练的职业装。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打了鸡血一样。
我把华声科技的官网、财报、创始人访谈、竞品分析,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翻了个底朝天。
我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自我介绍,模拟面试官可能会问的各种问题。
我甚至把姜川当年送我的那支派克钢笔找了出来,擦得锃亮。
那是我毕业时,他送我的礼物。他说,希望我用这支笔,签下美好的未来。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周一,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华声科技的办公楼。
气派的玻璃幕墙,巨大的LOGO,进进出出的精英男女。
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成功的气息。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林晚,你可以的。
初试很顺利。
面试官是一个很温和的女士,我们聊得很投机。
她对我的上一份工作经历很感兴趣,问了很多细节。
我准备得很充分,对答如流。
面试结束时,她笑着对我说:“回去等通知吧,我们会在三天内给你答复。”
那三天,我过得坐立难安。
手机二十四小时不离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
每隔十分钟就要刷新一次邮箱。
第三天的下午,我终于等来了邮件。
“林晚女士您好,恭喜您通过初试,请于本周五下午两点参加复试。”
我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复试的面试官,是部门的总监。
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中年男人。
他问的问题更加专业,也更加深入。
我有些紧张,但还是凭借着充分的准备,一一作答。
面试的最后,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我们这个岗位,压力很大,经常需要加班,你能接受吗?”
“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失业两个月,我已经不怕压力了,我只怕没有机会。
“你对未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希望能在运营这个领域深耕,在三到五年内,成为一名资深的运营专家,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
总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回去等通知。”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
整整一个星期。
我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一会儿被高高抛起,一会儿又重重落下。
林玥都快被我烦死了。
“姑奶奶,你能不能放轻松点?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急也没用。”
“我知道,”我抱着抱枕,蜷在沙发上,“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它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我重新站起来的证明。
是我对抗姜川那句“你有病”的武器。
第二个星期的周二,我终于接到了HR的电话。
“林晚女士,恭aggressively,通知您进入终面。终面安排在下周一,是我们的VP面。”
VP面!
这意味着,我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我高兴得语无伦次,对着电话连声道谢。
挂了电话,我第一时间告诉了林玥。
林玥在电话那头尖叫:“!林晚你要起飞了!今晚必须庆祝!我订位子,老地方见!”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一家常吃的日料店。
我们喝了点清酒,两个人都有些微醺。
“你说,”我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等我拿到offer,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发一条朋友圈,”林玥想也不想地说,“九宫格,配文:新起点,新征程。然后把姜川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让他看到。”
我笑了。
“你好幼稚。”
“对付幼稚的男人,就要用幼稚的办法。”她举起酒杯,“来,预祝我们晚晚,旗开得胜,手撕前任!”
我笑着和她碰杯。
酒杯里晃动的清酒,映着我的脸,我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那段时间,我刻意不去想姜川和那个叫孟瑶的师妹。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准备终面中。
我甚至花钱,在网上找了一个在华声工作过的前辈,做了一次付费咨询。
他给了我很多关于VP面试风格的建议。
他说,华声的这位李VP,技术出身,为人非常严谨,不苟言笑。
他最看重两点:逻辑思维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你千万不要说空话套话,一定要用具体的案例和数据说话。”前辈叮嘱我。
我把我的项目经历,掰开了揉碎了,整理成一个个符合STAR法则(情境、任务、行动、结果)的案例。
我设想了李VP可能会提出的各种尖锐问题,并准备了相应的回答。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把自己的铠兵甲擦了一遍又一遍。
终面的那天,北京下起了小雨。
我穿着新买的职业装,撑着伞,站在华声的大楼下。
心里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前的平静。
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李VP的办公室在顶层。
视野极好,可以俯瞰大半个北京城。
他本人比我想象中要年轻一些,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眼神却很锐利。
面试的过程,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他没有一句废话,直奔主题。
他问了我一个关于用户增长的策略问题,我结合自己过去的经验,给出了一个完整的方案。
他又问了我一个关于如何处理突发舆情危机的案例,我从预警、处理、复盘三个方面,详细阐述了我的思路。
他一直在听,偶尔会打断我,追问一些细节。
他的问题,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向问题的核心。
我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微微出汗,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智力博弈。
面试的最后,他合上了我的简历。
“林晚,”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你很优秀。”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的逻辑很清晰,也有自己的思考。说实话,在今天面试的几个人里,你是最让我印象深刻的。”
这是……要给我发offer的节奏吗?
我激动得手心都在冒汗,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谢谢李总的认可。”
“不过……”他话锋一转。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我们这个岗位,最近有一些……嗯,内部的调整。所以录用结果,可能需要再多等一段时间。”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愣住了。
内部的调整?
这是什么意思?
是委婉的拒绝吗?
可他明明说我很优秀。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我……明白。”我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
“好,那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走出李VP的办公室,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电梯下行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到家,我把面试的经过跟林玥说了一遍。
林玥听完,也皱起了眉。
“内部调整?这是什么鬼话?”她骂了一句,“这不就是职场黑话吗?意思就是,你很优秀,但我们不能要你。至于为什么,我们不方便说。”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到底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林玥冷笑一声,“要么是岗位忽然被冻结了,要么……就是有关系户空降了。”
关系户。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天灵盖。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颤抖着手,打开电脑,登陆了一个职场社交软件。
我搜索了“华声科技”。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姜川的大学导师,张教授。
他的title是:华声科技,首席技术顾问。
而李VP的履历上写着,他毕业于姜川所在的同一所大学,是张教授的得意门生。
所以,李VP,是姜川的……师兄。
一条完整的关系链,在我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张教授——李VP——姜川。
我的手脚冰凉。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
不,不会的。
我拼命摇头,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去。
姜川再怎么混蛋,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我们毕竟相爱过四年。
他就算不帮我,也没理由来害我啊。
“晚晚,你想什么呢?”林玥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没什么。”我勉强笑了一下,“可能是我多想了。也许真的只是岗位冻结了呢。”
“但愿吧。”林玥叹了口气,“别想了,等消息吧。”
等待,是世界上最磨人的酷刑。
这一次,我等了足足两个星期。
华声那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我知道,我被“内部调整”掉了。
我只是不甘心。
我明明离成功那么近。
我删掉了电脑里所有关于华声的资料,重新开始投简历。
生活,还是要继续。
就在我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林玥给我发来一张截图。
那是一个女孩的朋友圈。
女孩笑得很甜,背景是华声科技的LOGO墙。
配文是:“新的开始,请多指教呀!感谢师兄的鼎力相助!@姜川”
那个女孩,我认识。
就是那个在团建合影里,紧挨着姜川的,他的师妹。
孟瑶。
截图的下面,还有一条评论。
是姜川点的赞。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半天喘不过气来。
我点开林玥的对话框,手指抖得打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玥很快回复了,是一段语音。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让我那个在华声的朋友打听了。这个孟瑶,就是空降到你面的那个岗位的关系户!她上个星期一办的入职!”
“我朋友说,她简历烂得一塌糊涂,二本毕业,工作经验都对不上。面试的时候一问三不知。本来第一轮就被刷了。”
“但是,李VP,就是面你的那个VP,亲自跟HR打了招呼,说这是张教授推荐的人,必须录用。HR都没办法。”
“林晚,你被截胡了。被姜川,和他那个好师妹,联手截胡了。”
我握着手机,浑身发冷。
原来,李VP那句“内部调整”,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那句“你是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真的。
但他没办法。
因为他的恩师,他的师弟,都打了招呼。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再优秀,又有什么用?
我忽然想起终面那天,李VP看我时,那个复杂的眼神。
是同情?还是愧疚?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不是输给了能力,我是输给了关系。
输给了姜川那句轻描淡写的“我师妹”。
我恨吗?
我恨。
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姜川面前,狠狠给他一巴掌。
我更恨我自己。
我恨我当初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虚伪、自私、卑劣的男人!
他说我有病。
他说我焦虑,是我心态不好。
他让我放松,别把找工作当成唯一的事。
好啊。
我“放松”了,我“调整心态”了。
然后,他一转头,就把我梦寐以求的机会,轻轻松松地送给了他的好师妹。
用他最不齿的,最看不起的“关系”。
还有比这更讽刺,更恶心的事情吗?
“林晚,你别冲动。”林玥好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这种,不值得你再为他浪费一秒钟。”
“不,”我擦干眼泪,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要去找他。”
“你找他干嘛?跟他对质?有什么用?他会承认吗?”
“我不是去求证的,”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是去,通知他的。”
“通知他什么?”
“通知他,他是个什么东西。”
我找到了姜川的公司楼下。
深秋的北京,风已经很凉了。
我没穿外套,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站在风口里。
我没有进去,就在楼下的咖啡馆等着。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在你公司楼下。”
他几乎是秒回。
“你来干什么?”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他的警惕和不耐烦。
“下来,我们谈谈。”
“我没空,在忙。”
“关于孟瑶,和华声科技。”
我把这几个字发过去。
那边沉默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回了一个字。
“等我。”
我坐在咖啡馆的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每个人都步履匆匆,为了生活奔波。
而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直到我的世界,被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击得粉碎。
姜川下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冲锋衣,头发有点乱,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想说什么?”他开门见山。
“恭喜你啊,”我搅动着面前那杯没加糖的美式,扯出一个笑,“帮你的小师妹,找到了这么好的工作。”
他的脸色一僵,眼神闪躲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笑了,“姜川,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华声科技,运营岗,李VP,张教授。需要我把这条关系链给你画出来吗?”
他沉默了。
那是一种默认的沉默。
“为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你明明知道,我也在面试那个岗位。你明明知道,那份工作对我有多重要。”
“这是两码事。”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哦?怎么是两码事了?你给我分析分析。”
“孟瑶她……她家情况比较特殊,很需要这份工作。”他避开我的目光,低声说。
我气笑了。
“她家情况特殊?她有多特殊?有我特殊吗?我失业快三个月了,我下个月的房租都不知道在哪儿。我为了这个面试,熬了多少个通宵,准备了多少资料,你不知道吗?”
“我……”
“你当然不知道!”我打断他,“你只知道我‘有病’!我焦虑是我心态不好!我找不到工作是我能力不行!在你眼里,我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是我自己的问题,都活该!”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咖啡馆里的人都朝我们看过来。
姜川的脸涨得通红。
“你小声点!”他压低声音,“你想让所有人都看笑话吗?”
“看笑话?”我冷笑,“最大的笑话不就是你吗?姜川!一个口口声声说最讨厌靠关系的人,一个教育我要凭自己本事的人,转头就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师妹,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去走后门!”
“你真让我恶心。”
他被我骂得抬不起头。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神里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赖。
“是,我就是帮她了,怎么了?”
他终于承认了。
“那又怎么样?林晚,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社会就是这样,人脉和关系,本来就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没这个资源,只能说明你不行。”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想再跟他争辩了。
和一个无耻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你说的对,”我平静下来,“我确实不行。我没你那么有‘人脉’,也没你那么有‘实力’。”
我站起来。
“我今天来,不是来质问你的。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姜川,你这个人,烂透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是为他哭。
我是为我自己那死去的四年,为我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真心,为我那被当成笑话的努力,而哭。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林玥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看着周围陌生的街道,声音哽咽。
“站那儿别动,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过去。”
半个小时后,林玥的车停在我面前。
我上了车,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我一包纸巾。
然后,她一脚油门,把我带到了北京郊外的一座山上。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想哭就哭出来,”她站在我身边,“哭完了,这事儿就翻篇了。那种渣男,不配让你记一辈子。”
我对着空旷的山谷,放声大哭。
我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都喊了出来。
哭到最后,我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
“玥玥,”我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不是。”她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你只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一个。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没有工作,没有爱情,我一无所有。”
“谁说你一无所有?”她把我拉起来,“你还有我啊。”
“而且,谁说你没有工作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打开文件。
第一页,是一份Offer Letter。
公司名称:星辰创想。
职位:高级运营经理。
薪资,比我期望的还要高出百分之三十。
我震惊地看着林玥。
“这……”
“我一个朋友的公司,初创团队,但是非常有前景。老板是我大学学长,人很靠谱。”林玥说,“我把你的简历给他看了,他非常欣赏你。他说,你之前那个项目的数据,做得非常漂亮。”
“他说,他不需要什么关系户,他只要有真才实学的人。”
“所以,林晚小姐,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用力地点头。
“我愿意。”
我入职了星辰创想。
公司不大,在一个共享办公空间里,只有二十几个人。
但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老板,也就是林玥的那个学长,叫周然。是一个很温和,但非常有想法的人。
他给了我极大的信任和自主权。
我负责的新项目,从零到一,所有的策略都由我来制定。
我开始疯狂地工作。
我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
我只是想把那些失去的时间,都追回来。
我享受那种全身心投入,看着一个产品在自己手中慢慢成长的感觉。
那种价值感,是任何人都给不了我的。
我每天加班到很晚,但一点都不觉得累。
因为我知道,我的每一分努力,都会有回报。
在这里,没有复杂的办公室政治,没有论资排辈,更没有恶心的关系户。
一切,都凭能力说话。
项目上线第一个月,数据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庆功宴上,周然特意走到我面前,对我举起酒杯。
“林晚,谢谢你。”他说,“你证明了我的眼光没有错。”
我笑着和他碰杯。
“应该我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
庆幸自己离开了姜川,庆幸自己被华声拒绝。
如果不是那些挫折,我不会遇到现在这么好的团队,不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位置。
有时候,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是真的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工作步入正轨后,我的生活也变得丰富起来。
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报了一个瑜伽班。
我开始学着做饭,不再顿顿外卖。
我周末会和林玥一起去看画展,听音乐会。
我发现,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不再关注姜川的任何消息。
他怎么样,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了。
他就像我人生中一个错误的bug,被我修复后,就彻底删除了。
大概半年后的一天。
我和林玥在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
忽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都说了,那个方案不行,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是姜川。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他和他那个师妹孟瑶,就坐在我们邻桌。
姜川看起来很憔E悴,瘦了很多,黑眼圈更重了。
而孟瑶,则是一脸不耐烦。
“姜川,你能不能别总用你那套老思想来要求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懂什么叫新媒体运营吗?”
“我是不懂,”姜川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但我知道,你这样做,数据肯定会崩。”
“崩了就崩了呗,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孟瑶满不在乎地玩着手机,“你烦不烦啊,吃个饭都说工作。”
“这不是工作的事!”姜川的音量提高了一些,“这是态度问题!孟瑶,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你知不知道这份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孟瑶不耐烦地打断他,“是你求你导师,又求你师兄,才帮我弄进来的,你都说八百遍了!”
“可是你对得起我为你做的这些吗?你看看你这半年的业绩,一塌糊涂!你们部门都快成公司的笑话了!”
“那又怎么样?”孟瑶把手机一摔,站了起来,“当初是你非要帮我的,又不是我求你的!你以为我稀罕这份工作吗?每天累死累活,工资还没我代购赚得多!”
“姜川,我告诉你,我受够你了!你就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天天管着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们完了!分手!”
孟瑶说完,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姜川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餐厅里很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个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我收回目光,继续吃我的东西。
林玥碰了碰我的胳膊,朝我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是:解气不?
我摇了摇头,笑了。
没什么解气不解气的。
我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他当初为了所谓的“责任”和“人脉”,牺牲了我们的感情,选择了一条他自以为是的捷径。
现在,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亲手选择的人,用他最看不起的态度,回报了他的“鼎力相助”。
这叫什么?
求仁得仁。
我们吃完饭,准备离开。
经过他那桌时,他好像认出了我。
他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我们就像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
走出餐厅,北京的夜空格外晴朗,能看到稀疏的星星。
“爽!”林玥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这顿饭吃得我神清气爽!恶有恶报,古人诚不我欺!”
我笑了笑,没说话。
手机震了一下,是周然发来的微信。
“新项目的数据报告看了吗?非常棒。下周的战略会,你来主讲。”
我回了一个“好”字,配上一个加油的表情。
然后,我点开朋友圈,发了入职以来的第一条动态。
一张我在山顶拍的,万家灯火的照片。
没有九宫格,也没有什么“新起点,新征程”。
只有一句话。
“谢谢你,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我没有屏蔽任何人。
我不知道姜川会不会看到。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谢谢那个曾经在深夜里痛哭的自己。
谢谢那个在绝望中没有放弃的自己。
谢谢那个勇敢地推开一扇错的门,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扇窗的自己。
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周然。
“在干嘛?还没回家?”
“准备回了。”
“路上注意安全。对了,忘了跟你说,下个月,公司准备给你配股。”
我愣住了。
“真的?”
“当然,”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你是我们公司的核心功臣,这是你应得的。”
“林晚,未来,我们一起走得更远。”
我挂了电话,看着眼前璀璨的城市夜景,忽然热泪盈眶。
我终于明白。
真正的安全感,从来不是依靠任何人。
而是来自于自己的能力,来自于自己创造的价值。
当我不再需要从别人那里寻求认可时,我才真正拥有了全世界。
至于那个叫姜川的男人,和他那个关于“病态”的论断。
都随风去吧。
我的路,还很长。
而且,阳光灿烂。
来源:番茄故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