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色的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边,看起来那么健康,那么有生气。
周牧痊愈出院那天,阳光好得不像话。
金色的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边,看起来那么健康,那么有生气。
我提着刚煲好的乌鸡汤,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心里那块悬了两年多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笑着说:“赶紧趁热喝,我炖了一早上。”
他没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子,瞬间扎进我心里。
他说:“林晚,我们离婚吧。”
我的手一抖,保温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汤汁混着乌鸡和药材,滚了一地,热气蒸腾,像我瞬间蒸发掉的血色。
“你说什么?”
我以为我听错了,这两年,我在医院陪护床上睡得太多,耳朵都有些背了。
周牧终于转过身来。
他看着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我说,我们离婚。”
他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几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后脑勺一阵阵发麻。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夜守护,从苍白浮肿到恢复血色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为什么?”
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
“没有为什么。”他避开我的视G线,“就是觉得,没意思了。”
没意思了?
这三个字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
我为了给他治病,卖了我们一起攒钱买的婚房。
我为了凑骨髓移植的费用,跪在我爸妈面前,磕着头借了三十万。
我为了能随时照顾他,辞掉了我原本前途一片大好的设计工作,去打三份零工。
送外卖,做保洁,去夜市摆摊。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我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比任何香水都持久。
现在,他好了。
他站在阳光里,轻飘飘地对我说,没意思了。
一股火“噌”地从我脚底板烧到天灵盖。
“周牧!”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皱起了眉,脸上露出那种我最熟悉不过的,嫌恶的表情。
“林晚,你能不能别像个泼妇一样?”
泼妇?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一地狼藉的鸡汤。
“为了给你补身体,我凌晨四点去菜市场抢那只最肥的乌鸡!我守着炉子三个小时,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自己的胃病犯了,疼得直不起腰,就吃了两片苏打饼干!”
“你现在说我像泼妇?”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愤怒,滔天的愤怒。
“在你躺在病床上,大小便不能自理,我给你擦屎擦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像泼妇?”
“在你化疗吐得昏天黑地,我抱着盆子守着你,给你一口一口喂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像泼妇?”
“周牧,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还是跟你的病一起被治好了?”
我一句接一句地质问,声音越来越大,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被我问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恼羞成怒地低吼。
“够了!”
“钱我还给你就是了!”
“你卖房子的钱,跟你爸妈借的钱,还有你那份破工作的损失,我双倍,不,我三倍还给你!”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甩在桌子上。
“这里面有两百万,够不够?”
那张黑色的银行卡,像一个顶级的笑话,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我看着那张卡,突然就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原来,我这两年的付出,我所有的牺牲和爱,是可以被明码标价的。
两百万。
真大方啊。
“周牧,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牛逼?”
我抹了一把脸,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以为有钱了不起?”
“你生病的时候,钱能替你疼吗?钱能二十四小时守着你,怕你夜里发烧出意外吗?”
“是我!”
“是我林晚!”
“你现在拿钱来砸我,你觉得是在补偿我,还是在羞辱我?”
他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嘴上却依旧强硬。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我重复着这四个字,觉得荒谬到了极点。
“我们回不去了,林晚。”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
“这两年,我也很累。每天看着你为我奔波,我觉得压力很大,很窒息。现在病好了,我只想开始新的生活。”
“一种没有压力的,轻松的生活。”
我听着他的话,胃里像被塞进了一大块冰。
原来我的付出,对他来说,是压力,是窒息。
他想要的,是摆脱我这个“压力源”,去过他轻松的新生活。
多可笑。
我为他扛起了一片天,他却嫌我挡住了他的阳光。
“所以,你的新生活里,没有我,对吗?”
我平静地问。
他沉默了。
但沉默,就是最响亮的回答。
“好。”
我点点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离婚是吧?可以。”
我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但是,周牧,你记住了。”
我一字一顿地说。
“钱,我一分都不会少拿。房子是我卖的,债是我借的,你理应承担。”
“但这两年,我付出的一切,我的青春,我的事业,我的健康,你拿什么还?”
“你还不起。”
“所以,你也别指望我能跟你‘好聚好散’。”
“离婚可以,但怎么离,我说了算。”
说完,我没再看他一眼,也没管地上那堆烂摊子,转身就走。
走出那扇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像一个游魂,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手机响了。
是婆婆打来的。
我划开接听,还没开口,她在那头就喜气洋洋地说:“小晚啊,阿牧今天出院,你煲汤了吗?我跟你说,我托人买了好几斤上好的海参,等会儿给你们送过去,好好给阿牧补补!”
我的眼泪,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彻底决堤。
这两年,婆婆待我如亲生女儿。
她知道我们钱紧,偷偷塞给我好几次钱,都被我退回去了。
她会换着花样做好吃的,送到医院来,总会给我单独留一份,说:“小晚你太瘦了,你也要补。”
她是我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斗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和慰藉。
我该怎么告诉她,她那个被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儿子,第一件事就是要踹开我?
“喂?小晚?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妈……”
我一开口,就哽咽得说不出话。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了?哭了?是不是阿牧欺负你了?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收拾他!”
婆婆在那头急了。
“妈,您别过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我……我就是高兴。阿牧终于好了。”
“傻孩子,是该高兴,是该高兴!我们一家人总算熬出头了!”
一家人。
我苦笑。
从今天起,恐怕就不是了。
挂了电话,我蹲在马路边,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放声大哭。
哭累了,我擦干眼泪,打车回了我们租的那个小房子。
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老破小,是我为了方便去医院,临时租的。
屋子里还残留着周牧之前换药时留下的酒精味。
我看着这个被各种杂物堆满的小空间,突然觉得无比压抑。
我打开手机,开始一条一条地翻看我和周牧的聊天记录。
从生病前,我们插科打诨,互发表情包,讨论晚饭吃什么。
到生病后,我每天雷打不动地给他发信息,告诉他今天天气怎么样,我做了什么,鼓励他要坚强。
而他的回复,越来越少,越来越敷衍。
从“老婆辛苦了”,到“嗯”,到“知道了”,再到后来,干脆就不回了。
当时我只以为他生病没力气,心情不好。
现在看来,一切早有预兆。
人心,是怎么一点点变凉的?
我点开我的银行APP,看着那个刺眼的,只有三位数的余额,自嘲地笑了。
为了给他治病,我不仅卖了我们那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
我还把我爸妈的养老钱都借来了。
我爸妈都是普通工人,那三十万,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
当时我跪在他们面前,我妈哭着打我,说我傻。
我爸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早上,红着眼把存折递给了我。
他说:“闺女,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只要周牧对你好,这钱爸妈不要了。”
只要周牧对我好。
我爸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可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我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存着这两年所有的缴费单,借条,还有我卖房的合同。
每一张纸,都像一块烙铁,烫得我心口生疼。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绝不。
晚上,周牧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小桌子前,把那些单据一张一张地铺开。
他看到这一幕,脸色沉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查账?”
“对啊。”我抬头,冲他笑了笑,“毕竟要离婚了嘛,总得把账算清楚。”
我把一张A4纸推到他面前。
“我算了一下。卖房款一百八十万,我们俩的存款三十五万,我爸妈那儿借了三十万,还有我跟几个朋友借的十二万。这两年的治疗、用药、康复费用,一共是二百五十七万。”
“你那张卡里有两百万,还差五十七万。”
“另外,”我顿了顿,拿起另一张纸,“这是我们之前那套房子的市场价,按照现在的涨幅,它至少值二百三十万。我们一百八十万卖掉,亏了五十万。这笔损失,我们一人一半,你承担二十五万。”
“还有,我为了照顾你辞掉工作,按照我之前的薪资和年终奖,两年我的收入损失至少是四十万。这个,你也得补偿我一半,二十万。”
“所以,你总共还欠我,一百零二万。”
我条理清晰地把话说完,看着周牧的脸,从不耐烦,到震惊,再到愤怒。
“林晚,你疯了吧!”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些单据都跳了起来。
“你掉钱眼儿里了?我们是夫妻!你跟我算这么清楚?”
“夫妻?”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周牧,在我卖房救你的时候,我们是夫妻。”
“在我辞职照顾你的时候,我们是夫妻。”
“在我给你端屎端尿的时候,我们是夫妻。”
“但就在今天早上,你跟我提离婚的时候,你亲手把这层关系给撕了。”
“现在,你又跟我谈夫妻情分了?”
“你不觉得恶心吗?”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没说不给钱!但你这也算得太离谱了!”
“离谱?”我冷笑,“你要是觉得离谱,我们可以上法院,让法官来评评理,看看我要求的,到底离不离谱。”
“你!”
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我起身开门,是婆婆。
她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脸上挂着笑。
“小晚,我来送海参汤了!快,趁热喝!”
她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她看看我,又看看周牧。
周牧像是找到了救兵,立刻告状:“妈,你看看她!我病刚好,她就逼着我离婚,还要我赔她一百多万!她简直是想钱想疯了!”
婆婆愣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
“小晚……阿牧说的是真的吗?你要……离婚?”
我看着她受伤的眼神,心里一阵刺痛。
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软弱了。
我点了点头。
“妈,是他要离的。”
“你胡说!”周牧立刻反驳,“明明是你……”
“周牧。”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今天早上,是谁说的‘我们离婚吧’?是谁说的,觉得跟我在一起很‘窒息’?是谁说的,想过‘轻松的新生活’?”
周牧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转向自己的儿子,声音都在发抖。
“阿牧……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小晚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都忘了吗?”
“你的良心呢?”
周牧被她骂得低下了头,小声嘟囔:“我没忘……我会补偿她的……”
“补偿?”婆婆气得扬手就要打他,“你怎么补偿?你把小晚这两年的青春还给她!你把她为咱们家掉的眼泪还给她!”
巴掌最终还是没落下去。
婆婆捂着胸口,气得直喘。
我赶紧过去扶住她。
“妈,您别激动,小心身体。”
婆婆抓住我的手,老泪纵横。
“小晚,是妈对不起你,是阿牧对不起你。你放心,妈给你做主!他要是敢跟你离婚,我……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我心里一暖,但同时也泛起一阵悲哀。
婆婆是好人。
但她终究是周牧的母亲。
母子连心,血浓于水。
她现在能为我说话,可时间久了呢?
周牧是她的独子,她真的能为了我,和他断绝关系吗?
我不敢赌。
那天晚上,婆婆留了下来,睡在我和周牧中间,像一道屏障。
那一夜,谁都没睡好。
第二天,周牧没去上班,说是公司让他再休息一段时间。
婆婆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混账事。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我开始默默地收拾我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剩下的,就是那一大叠厚厚的单据。
周牧看我收拾东西,脸色很难看,但碍于他妈在场,没说什么。
到了第三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很温柔。
“请问,是林晚女士吗?”
“我是。”
“你好,我叫苏晴。我想,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苏晴。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地扎了一下我的记忆。
我想起来了。
是周牧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口中那个,曾经的“白月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蔓延开来。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
苏晴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温婉动人。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
她坐在我对面,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先开了口。
“林女士,我知道我这样很冒昧。”
“但我想,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
“我和阿牧,是在他生病期间,重新联系上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时候,他很痛苦,很绝望。你每天都很忙,忙着赚钱,忙着照顾他。你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
“而我,刚好有时间。我每天陪他聊天,听他倾诉,给他讲笑话,鼓励他。”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知道吗?他说,跟我聊天,是他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他说,他很感谢你为他做的一切,但他对你,只剩下亲情和愧疚,没有爱了。”
“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在我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地割。
原来,在我为了他的医药费,在深夜的寒风里送外卖,被客人辱骂也不敢还嘴的时候;
在我为了省下几块钱,连续一个月只吃馒头配咸菜,导致胃病复发的时候;
在我守着他的病床,一夜一夜不敢合眼,生怕他有任何闪失的时候……
他正和他心里的那道“光”,聊得火热。
他正享受着另一个女人的温柔和慰藉。
而我这个正牌妻子,只是一个忙着赚钱和伺候他的,保姆。
多讽刺。
多可笑。
“所以呢?”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你今天来,是想让我成全你们?”
苏晴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冷静,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阿牧他……很为难。他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一直不敢说实话。”
“林女士,你是个好人。既然已经没有爱了,不如放手吧。这对你们三个人,都好。”
“对三个人都好?”
我笑了。
“苏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善良,特别善解人意?”
“我……”
“你陪他聊天,给他讲笑话,你当然轻松。因为你不用考虑明天去哪里凑钱,不用考虑下个月的药费够不够。”
“你享受着爱情的风花雪月,而我,在替你们的爱情,负重前行。”
“现在,他病好了,你们想双宿双飞了,就跑来跟我说‘放手吧’,说‘对三个人都好’?”
“苏晴,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是钢筋混凝土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
苏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副温婉的假面,终于有了裂痕。
“林晚!你不要不识好歹!阿牧已经不爱你了!你就算拖着不离婚,得到的也只是一个躯壳!”
“我识不识好歹,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回去告诉周牧,想离婚,可以。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账,一笔一笔,给我算清楚。”
“另外,我还要加一条。”
“精神损失费,五十万。”
“一分都不能少。”
“否则,我就去他公司,去你们可能会去的任何地方,把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事,好好宣扬宣扬。”
“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是怎么在我为他续命的时候,跟他的白月光你侬我侬的。”
“你!”苏晴被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无耻!”
“跟你们比起来,我这算什么无耻?”
我冷笑一声,拿起包,转身就走。
回到家,婆婆还在。
她看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我没瞒她,把苏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婆婆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她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出话来,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她喃喃自语。
晚上,周牧回来了。
迎接他的,是婆婆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我跟周牧都愣住了。
“妈,你打我干什么?”周牧捂着脸,又惊又怒。
“我打你这个没良心的!”
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
“小晚为了你,连命都快搭上了!你倒好,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你对得起她吗?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们老周家的列祖列宗吗?”
周牧显然没想到苏晴会来找我,更没想到我会告诉他妈。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
然后,他破罐子破摔地吼道:“是!我就是喜欢苏晴!我跟她在一起才觉得轻松!快乐!”
“跟林晚在一起,我每天都觉得要窒息了!她一天到晚就在我耳边念叨钱钱钱,念叨她有多辛苦!我受够了!”
“我生病已经够痛苦了,我不想连精神上都受折磨!”
我听着他振振有词的控诉,气笑了。
“周牧,我跟你念叨钱,是因为没有钱,你就得死!”
“我跟你说我辛苦,是希望你能心疼我一下,哪怕只是一句‘老婆你辛苦了’!”
“可你呢?你觉得我烦,觉得我让你窒息!”
“你转头就去找别的女人寻求安慰和快乐!”
“你把我的付出当成驴肝肺,把我的痛苦当成耳边风,你现在还有脸说你受够了?”
“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你!”
我们俩吵得不可开交,婆婆在中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她捂着胸口,缓缓地倒了下去。
“妈!”
“妈!”
我和周牧都吓坏了,赶紧打了120。
医院里,抢救室的红灯亮着,像一只噬人的眼睛。
周牧蹲在墙角,抱着头,一言不发。
我站在走廊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一片冰冷。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婆婆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幸好,医生说只是急火攻心,加上高血压,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
婆婆被推出来的时候,人还昏迷着。
我看着她苍老的脸,心里又酸又疼。
周牧想上前,被我一把推开。
“你别碰她。”
我冷冷地说。
“你现在,没这个资格。”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婆婆住院了。
这一次,轮到周牧来照顾。
我没有再插手。
我只是每天会过去看一眼,确保婆婆没事。
每次我去,周牧都在。
他笨手笨脚地学着削苹果,学着给婆婆擦身,学着看输液管里的药水。
他开始体会到,我曾经日复一日在做的事情。
婆婆醒来后,不肯理他。
他跟她说话,她就把头转向另一边。
他喂她吃饭,她就紧紧闭着嘴。
有一次我过去,正好看到周牧端着一碗粥,红着眼眶求他妈。
“妈,你吃一点吧,你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婆婆不看他,只是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小晚,妈想喝你煲的粥。”
周牧的身体僵住了。
他端着那碗粥,站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丝毫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回家给婆婆煲了粥送去。
她喝得很香。
喝完,她支开周牧,单独跟我说话。
“小晚,妈想通了。”
她拉着我的手,拍了拍。
“这个婚,离吧。”
我愣住了。
“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好丈夫。妈也不能再自私地为了自己,把你捆在这个火坑里了。”
“你是个好孩子,你值得更好的人。”
“至于阿牧这个混账东西,让他自己折腾去吧。钱,你一分都不能少要!那是你该得的!他要是不给,妈就把这套老房子卖了,给你凑!”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抱着婆婆,哭得像个孩子。
她是真的,把我当成了女儿。
有了婆婆的支持,我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没有了。
我找了个律师。
一个我朋友介绍的,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女律师,姓王。
王律师很干练,听完我的叙述,看了我所有的证据,只说了一句话。
“林女士,你放心,这场官司,我们赢定了。”
我把律师函寄给了周牧。
他收到后,给我打了电话,声音里满是疲惫和难以置信。
“林晚,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我们真的要闹上法庭,让所有人都看笑话吗?”
“是你先把事情做绝的,周牧。”
我平静地回答。
“我给过你机会了。”
“在你提离婚的时候,在你跟苏晴卿卿我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至于笑话,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能不能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说:“好,我同意你的条件。”
“一百零二万,加上五十万精神损失费,一共一百五十二万。”
“我们协议离婚。”
他妥协了。
大概是怕了。
怕我真的闹上法庭,把他和他白月光那点破事,公之于众。
他刚刚病愈,事业才要重新开始,他丢不起这个人。
苏晴也丢不起。
我冷笑。
“口说无凭。让你的律师联系我的律师吧。”
签离婚协议那天,我们约在律师事务所。
周牧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照顾病人,果然是天底下最磨人的事。
他才照顾了他妈一个星期,就已经这样了。
那我呢?
我照顾了他两年。
协议一条一条地过。
财产分割,债务承担。
周牧把他那张卡里的两百万,转了一百五十二万到我的账户。
剩下的四十八万,他要留着周转。
我看着手机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那一长串的数字,却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喜悦。
这些钱,是我用血泪换来的。
签完字,我们并肩走出律师事务所。
外面下起了小雨。
“林晚。”
他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不起。”
他说。
这是我等了两年的三个字。
可现在听到,只觉得讽刺。
“你的对不起,太廉价了。”
我说完,撑开伞,走进了雨里。
我们的故事,到此为止。
离婚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欠我爸妈和朋友的钱,都还了。
我爸妈收到转账,给我打电话,在那头泣不成声。
我妈说:“闺女,你受苦了,回家吧,爸妈养你。”
我握着电话,笑着流泪。
“妈,我不回去了。我想靠自己,重新开始。”
我用剩下的钱,在城市的一个新区,租了一套小公寓。
然后,我重新拾起了我的专业。
我开了一个设计工作室。
刚开始,没有客户,没有名气。
我就在网上接一些散单。
logo设计,海报制作,什么都做。
我没日没-夜地画图,修改,跟客户沟通。
很累,但很充实。
因为我知道,我是在为自己而活。
有一天,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她说她出院了,但没回周牧那里,而是回了自己的老房子。
她让我有空过去吃饭。
我去了。
婆婆给我做了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
吃饭的时候,她跟我说,周牧和那个苏晴,同居了。
但是,过得并不好。
“那个姓苏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连个鸡蛋都炒不好。”
“阿牧现在工作压力大,回家想吃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两人天天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
“前两天,苏晴说她看上一个包,要三万块,让阿牧给她买。阿牧现在手里哪有那么多闲钱,就没同意,又大吵一架。”
婆婆说着,叹了口气。
“都是报应。”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苏晴可以陪周牧风花雪月,但未必能陪他柴米油盐。
尤其是在周牧背负着沉重的经济压力,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她有求必应的时候。
他们的爱情,能经得起多少现实的考验?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都与我无关了。
吃完饭,我陪婆婆聊了会儿天,就告辞了。
她送我到门口,拉着我的手,说:“小晚,以后常来。妈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我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有些人,即使没有了血缘的维系,也依然是亲人。
我的工作室,渐渐有了起色。
我之前工作时积累的一些人脉,听说了我的事,都主动给我介绍客户。
我的设计风格,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一年后,我的工作室已经走上正轨,我还招了两个助理。
我用赚来的钱,付了首付,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拿到房产证的那天,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坐了很久。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我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家。
一个完全属于我,不会再被任何人夺走的家。
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行业峰会,意外地碰到了周牧。
他比之前更瘦了,也更憔ें悴了,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很复杂。
“林晚。”
“周先生。”
我客气而疏离地点了点头,准备从他身边走过。
“你……过得好吗?”他叫住我。
“挺好的。”我转过身,微笑着看着他,“事业顺利,有房有猫,自由自在。”
我的笑容,一定很刺眼。
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那就好。”他喃喃地说。
我们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
“我跟苏晴……分手了。”
“哦。”
我应了一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受不了那样的日子。”他自嘲地笑了笑,“她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才发现,她爱的,可能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她想象中那个无所不能的我。”
“而我……”他看着我,眼里闪着一丝悔恨的光,“我把那个唯一能陪我同甘共苦的人,弄丢了。”
我静静地听着,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周牧,你知道吗?”
我开口,声音很轻。
“在我最难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等你病好了,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会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会生一个可爱的宝宝,会在周末的午后,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我靠着这些幻想,撑过了那两年。”
“但是,你亲手把它们都打碎了。”
“你让我知道,有些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有些付出,注定会被辜负。”
“所以,别再说这些了。没有意义。”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在你提离婚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身后,似乎传来了他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但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那段经历,像一场凶猛的重病,几乎要了我的命。
但痊愈之后,我获得了抗体。
我变得更坚强,更独立,也更懂得如何爱自己。
后来,我的事业越做越大。
我也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他是一个摄影师,温和,善良,懂得尊重和欣赏我。
他知道我的过去,他心疼我,但从不过多地追问。
他只是用行动,一点一点地,温暖我那颗曾经冰冷的心。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带着热腾腾的宵夜,出现在我工作室楼下。
他会把我随口一提的喜好,都默默记在心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日子,给我惊喜。
求婚那天,他单膝跪地,对我说:
“小晚,我不敢说我会永远爱你,因为永远太远。”
“但我保证,从今天起的每一天,我都会像今天一样,用心爱你。”
“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好吗?”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泪流满面。
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我后来听说,周牧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他欠了一屁股债,日子过得很潦倒。
有一次,我老公去一个老城区采风,回来跟我说,他好像看到了周牧。
在一个小吃摊上,给人洗碗。
人又黑又瘦,头发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我听完,只是“哦”了一声。
心里,再也没有一丝涟漪。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选择了轻松,就要承受背叛良心后的空虚和潦倒。
而我,选择了坚守和自爱,所以,我得到了新生。
阳光穿过客厅的落地窗,洒在我隆起的小腹上。
肚子里的小家伙,调皮地踢了我一下。
我低头,温柔地抚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老公从身后抱住我,下巴轻轻地搁在我的肩膀上。
“在想什么?”
“在想,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
风雨过后,总会天晴。
而我的天空,早已万里无云。
来源:岁月雨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