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陪着深情男二三载,他终究要为女主抛下我,从此一别两宽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7 22:49 1

摘要:嫁与沈惊寒三载,我原以为那些困在书页里的执念早已消散,直到他牵着方清漪的手,将一张素白休书递到我面前。

嫁与沈惊寒三载,我原以为那些困在书页里的执念早已消散,直到他牵着方清漪的手,将一张素白休书递到我面前。

"顾昀舟负了清漪,却偏要纠缠,不肯放她自由。"他声音低沉,眼底是我看了三年仍未读懂的复杂。

"唯有清漪嫁我,他才会信她是真的断了念想。阿婉,委屈你走一趟永州,待此事了结,我便接你回来。"

第一章

指尖抚过休书上他早已写好的"沈惊寒"三字,墨迹沉得像深潭,我没多问,只提笔落下自己的名字。

收拾包袱时,窗外的天渐渐沉了,铅灰色的云团压得很低,像是要压垮这满院虚假的温情。

正要登上去往永州的客船,他却突然追上来。

雨丝打湿了他的衣摆,也模糊了他的眉眼,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晕开一小片深色。"阿婉,我绝不会负你,一定接你回来。"

我望着他身后那把只护着方清漪的油纸伞,伞面是上好的杭绸,绣着细密的缠枝纹,此刻正稳稳罩住方清漪的裙角,连一丝雨星都没沾到。我笑着点了点头,风裹着雨珠砸在船板上,哗啦啦的声响里,我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不必了。"

他大抵是没听见的。

也好,省了彼此的难堪。

我不会去永州等一个不会回头的人,更不会再踏回这座困住我三年的城。

客船行至半途,船底突然传来刺耳的碎裂声,像是有巨斧在水下猛劈。

冰冷的江水瞬间没过脚踝,舱内的惊叫声、哭喊声混作一团,我拼尽全力抓住一块浮木,在风雨里漂了半宿,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直到天边泛白,才被一艘去往越州的商船救起。

船主是位名叫姜艾的姑娘,性子娇俏,笑起来眼角有颗小小的痣。

三月的江风带着倒春寒,夜里水汽浸骨,她不知怎的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船上缺医少药,离靠岸还有三日,这在如今的世道,几乎是判了死刑。

"我略懂些医术,或许能试试。"见姜艾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我想起她舱里存着几坛绍兴老酒。

烈酒可驱寒降温,虽冒险,却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那夜我守在她床边,一遍遍用酒擦拭她的额头与手心,酒气混着药草味弥漫在舱内,直到天快亮时,她的烧终于退了些,干裂的嘴唇也有了血色。

苏家的人对我感激不尽,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重。

姜艾的贴身婢女后来拉着我说:"我家小姐说,等靠了岸,就帮娘子找去永州的船,若是想走姜路,寻个可靠的镖师也成。"

我笑着摇头:"不必麻烦,我本就没打算去永州,去哪里都一样。"

江面上的日子单调,我与姜艾倒渐渐熟络起来。

她同我说,自己是越州姜氏的女儿,自幼在外祖家长大,如今及笄了,才被父母接回身边。

我也同她坦言,自己刚与夫君和离,如今是孤身一人。

"娘子这般好性子,他怎会舍得和离?"姜艾替我不平,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我指尖摩挲着船舷上的木纹,那里被江水浸得发涨,触感温润,轻声道:"就算他不提,我早晚也会开口的。"

不是怨,也不是恨,只是倦了。

倦了在他心里永远做那个"退而求其次",倦了连剧情落幕,我都挤不进他的半分真心。

第二章

沈惊寒带方清漪来见我的那日,我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在我嫁给他之前,那本小说里的剧情早已走完。

顾昀舟与方清漪闯过了重重误会,熬过了万般险阻,明明该是天赐良缘的结局。

可不过三年,一切就变了模样。

方清漪红着眼圈,语气里满是倔强:"顾昀舟要纳他表妹为妾,他负了我,还不许我和离!"

我懂了。男主负心,女主自然要找那个永远站在她身后的"深情男二"。

只是那时我还没反应过来,沈惊寒早已不是书里那个只守着方清漪的男二了。

就是我的夫君。

"夫君是想让方姑娘在府里小住几日吗?"我笑着拉起方清漪的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肌肤,她的指节纤细,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语气尽量温和:"方姑娘放心住下便是,就当是自己家。"

沈惊寒点了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神色为难。方清漪突然落下泪来,猛地甩开我的手就往外走,力气大得让我始料未及:"是我不该来,不该打扰你们。惊寒,你从前说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在我身后,原来你也会变的。"

我没站稳,后腰重重撞在身后的桌角上,一阵钝痛顺着脊椎蔓延开来,眼前瞬间黑了一片。可沈惊寒压根没注意到我的狼狈,他快步追上去,拉住方清漪的手腕,语气里满是急切的保证:"我这就跟阿婉说,她一向识大体,会明白我们的苦衷的。"

方清漪这才破涕为笑,轻声应了句"好",眼角的余光扫过我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沈惊寒转身走回我面前,犹豫了许久,才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

"顾昀舟占有欲太强,他既已变心,却偏不肯放清漪走,也不信清漪真的不爱他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从前我总跟他争,说我能护好清漪。如今……只有清漪嫁给我,他才会信。"

每一个字我都懂,可连在一起,我却像听了场笑话。

后腰的疼痛还在加剧,我皱着眉,压下喉咙里的涩意:"可是夫君,你已经娶了我,怎还能再娶方姑娘?难不成,你要纳她为妾?"

"我怎么可能做妾!"方清漪突然出声打断,语气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过来,仿佛我这句话是对她的莫大羞辱。

沈惊寒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将那张纸笺又往我面前递了递。

纸笺上的墨迹已经干透,"休书"二字格外刺眼,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阿婉,你一向懂事,为夫求你,陪我做一场戏。"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恳求,"我要……休妻。"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我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沈惊寒。

那时他被人暗算,倒在荒郊野外,胸口插着一支淬了毒的箭,是我用随身携带的草药救了他;后来我无处可去,也是他收留了我,把我带回郴州的小院。

我陪在他身边,看他为了方清漪隐忍克制,看他哪怕被误会、被伤害,也始终守在她身后。

我们从郴州的小院落,一步步打拼到京城的侯府,那些日子里的朝夕相伴,让我渐渐动了心。

所以当他说心悦我时,我反复确认:"你喜欢我什么?"

他望着我,眼神温柔得像春水:"阿婉治病救人的时候,既温柔又认真。"

我信了。

我以为剧情的枷锁已经解开,他的心终于能从方清漪身上移开,落在我这里。

又过了一年,他待我始终如初,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所以当他捧着凤冠霞帔向我求亲时,我没犹豫,点头应了。

可三年后,我在休书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才明白有些执念,从来都没消失过。

不过是被暂时掩盖,一旦方清漪需要,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

第三章

送我离开的那天,原本晴空万里,却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没带伞,站在码头的雨幕里,看着沈惊寒撑着伞,伞下稳稳护着的,是方清漪。

他没给我半分遮挡,就像他的心,永远都有方清漪的位置,我连角落都挤不进去。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打湿了衣襟,冷意顺着皮肤往里钻,我却不觉得冷,只觉得麻木。

我背着包袱登上客船,刚要进船舱,就听见他在岸上喊我:"阿婉,等此间事了,我就接你回来!"

我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笑了笑,点了点头。

雨珠砸在船篷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江风的呜咽,将我的声音彻底吞没。

我说:"沈惊寒,不用接我。"

"我不会去永州等你。"

更不会再回来了。

"阿婉姐姐,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如跟我回越州吧?"姜艾拉着我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软糯。

她年纪小,心思纯,眼里的真诚让我无法拒绝。

加之我确实没什么目的地,便点头应了。

七日后,船终于靠了越州的码头。

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京城截然不同,空气里都带着江南水乡的温润,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两旁的店铺挂着蓝底白花的布幡,随风轻轻摇曳。

姜家的人早已在码头等候,见了姜艾,簇拥着问长问短,那份热络让我想起沈惊寒刚带我回郴州时的情景,心里微微发涩。

姜夫人是个爽朗的女子,拉着我的手笑道:"阿婉啊,你救了我们家湄儿,就是我们姜家的恩人。你既然没有其他家人,若是不嫌弃,我们就认你做义女,你安心在这住下。

“不是我夸口,我们一家子脾气都软和,好相处——除了我那……罢了,不提他,他要么在军营,要么在前院,你们也碰不着。"

姜艾在一旁偷偷笑,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娘说的是我大哥,他性子有点冷,不过人很好的。"

我听得有几分好奇,却也没多问。

在姜府的日子确实舒心,可我知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半月后,即便姜家人再三挽留,我还是辞了行。

我用身上的盘缠在越州闹市区寻了间小铺子,开了家医馆。

这地方从来没有女大夫坐诊,医馆刚开张时,几乎无人问津,偶尔有人路过,也会对着铺子指指点点,语气里满是质疑。

姜家倒是帮了我不少忙,姜夫人介绍了不少闺阁妇人来我这里看诊,可医馆的生意还是没什么起色。

后来我索性决定,无偿为百姓看诊。

买不起药的穷人、街头流浪的乞儿,我都一视同仁。

从前在京城,总有人因为我是女子而轻视我,不愿让我诊治。

那时我医治得最多的人,其实是沈惊寒。

他为方清漪奔波,时常受伤,我便守在他身边,为他熬药、包扎,以为这样就能焐热他的心。

如今想来,那些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好在越州的风是暖的,这里的人是善的,往后的日子,我只想守着这家小小的医馆,为自己活一次。

成婚前,沈惊寒总为护着我落伤,那些伤口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原以为成了亲,日子能安稳些,却没料到,他受伤的事从未断过,只是换了种方式。

他总瞒着我,以为我眼拙,看不穿他强撑的温和。

还记得新婚第一年,我的生辰他没能陪在身边。

等到暮色漫进院子时,他才匆匆回来,手里攥着支发钗。

那钗头是浓艳的鸽血红,红得像极了我出嫁那天,盖头上绣着的鸳鸯羽色。

我喜滋滋地接过来绾在发间,凑到他跟前问好不好看。

沈惊寒的笑容依旧温柔,指尖轻轻拂过我鬓边:"娘子戴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可我瞥见他脸色白得像张纸,伸手一摸,才发现他衣襟下藏着伤。

他只轻描淡写说是买钗时遇上了仇家,我哪里肯信,却也没多问,只赶紧端来药箱,衣不解带地守了他好几夜。

后来过了许久,我才从旁人的闲谈里听出真相。

那天他根本不是去买钗,是清漪姑娘偷跑出门遇险,他为了救人才受的伤。

那支鸽血红发钗,是清漪在铺子里随手挑的,后来钗尖溅了血,清漪嫌晦气,随手就丢了。

直到清漪平安无事,他才猛然想起当天是我的生辰,手边实在没别的东西,便把那支染过血的钗子擦干净,匆匆带回来给了我。

我当宝贝似的生辰礼,不过是别人不要的弃物。

第四章

日子一天天过,城东"阿婉大夫"的名声渐渐传了开去。

来往的病患都说,这位大夫性子软和,若是实在拿不出药钱,揣一把粟米、拎两捆刚挖的野菜来,她也肯接诊。

也正因如此,医馆开了小半年,其实没攒下多少银钱。

那天我正坐在案前给人诊脉,一位老伯搓着手,犹犹豫豫地凑到跟前。

"阿婉大夫,"他声音压得低,满是沟壑的脸上泛着红,像是怕被笑话,"您能给人看病,那……那畜牲病了,您能治不?"

我被他这模样逗得笑了,细问之下才知,是他家的老黄牛怀了崽,眼看要生了,这几天却一口东西都不肯吃。

我当即应下,说等送走眼前的病患,就随他去看看。

谁知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个冷沉沉的声音:"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转头望去,只见个穿劲装的年轻男子站在门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可眼神里像裹着冰碴子,手里还转着柄匕首,刃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老伯一听这话,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声道:"俺不是那号人!阿婉大夫心善,俺们村里人都敬着她,哪能害她!"

男子没接话,只淡淡瞥了老伯一眼,转头看向我:"我护送你去。"

我这才来得及问他姓名,他紧绷的眉眼忽然松了些,唇角弯起个浅弧,像是冰雪初融:"姜景风。先前因军中事务繁忙,一直没能好好谢过姑娘救舍妹之恩。"

原来他就是姜艾常提起的那位兄长。

盛情难却,我便应了。

到了老伯家才发现,他家实在贫寒,称得上家徒四壁,土坯墙斑驳不堪,屋顶甚至能看见漏下来的天光。

可老黄牛的食槽里,却铺着新鲜的青草,还拌了些豆子。

这家人对这头牛的看重,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正打量着,原本温顺卧着的黄牛突然不安地低鸣起来,鼓鼓的肚皮也轻轻颤动。

我眼尖,瞧见它身下的干草渐渐濡湿,心里一紧:"不好,它要生了!"

"这可咋整啊!"老伯急得直转圈,"村里就周阿栓会接生,可他今天去邻村吃酒了,这可咋弄!"

我没工夫多想,当机立断让老伯去烧热水,又找了块干净的布巾擦净手。

一边轻声安抚着焦躁的母牛,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它助产。

可没承想,小牛胎位不正,眼看就要难产,我只能咬着牙,用手一点点调整胎位。

直到母牛开始温柔地舔舐小牛身上的胎衣,发出满足的低哞,我才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从前只在医书上学过这些,今日竟是真的亲手迎接着一个新生命降临。

那种感觉,陌生又郑重。

老伯在一旁抹着眼泪,一个劲地给我作揖道谢,粗糙的手掌在衣襟上反复擦拭,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景风站在旁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后来见我手忙脚乱地擦手,他才轻咳一声,递过来一方干净的帕子,帕子上绣着简单的兰草纹样,针脚细密。

后来去姜府还帕子,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姜夫人在里头训儿子。

"军营里全是些五大三粗的臭男人,阿婉娘子一个弱女子,你怎么能让她亲自过去?还是给马接生!你就找不到别的大夫了吗!"

姜景风的声音带着点辩解的意味:"除了阿婉姑娘,我实在没见过谁能帮难产的牛马调整胎位。而且我会约束好兵士,绝不会让他们打扰到她。"

"可她是女子啊!"姜夫人的声音更急了。

"女子怎么了?"姜景风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几分不服气,"难不成少了二两肉,就不能行医了?我压根没把阿婉姑娘当女人看!”

话是这个理,可这说法也太直白了些。

我在门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景风听见动静,转头看见我,耳根一下子就红了,像染了胭脂,语气也慌乱起来:“阿婉姑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笑着摆手说不在意,这才明白,之前姜夫人提起这个儿子时,为何总是又气又无奈。

他这性子,确实太直了些,像块没打磨过的璞玉,带着棱角,却也透着真诚。

最后我还是跟着姜景风去了军营。

正如他所说,一路上除了几位军医,没碰到其他兵士,倒也清净。

有了上次帮黄牛接生的经验,这次虽还是有些紧张,却比之前从容了不少。

一边帮母马助产,一边把调整胎位的要点和“消毒”的法子,细细教给旁边的军医。

那些军医起初还有些轻视,见我手法娴熟、讲解透彻,渐渐收起了小觑之心,听得格外认真。

忙完后,姜景风送我离开,一路上话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这匹战马有多重要,曾跟着他上过战场,救过他的命。

又说学会调整胎位和消毒,以后能少损失多少军马,能保住多少将士的性命。

他说起这些时,眼神发亮,语气里满是对军营和战马的珍视,倒不像个冷硬的武将,反倒有几分少年人的热忱。

正说着,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呼,一个小兵慌慌张张地从树后跌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姜景风的脸瞬间黑了,像被墨染过。

“都没事做了是吧?”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军人的威严,“去校场上对练,不到天黑不准停!”

小兵苦着脸跑了,可那些没藏好的窃窃私语,还是飘进了我耳朵里。

“难怪今天小将军让我们都离远点,原来是为了这位姑娘啊。”

“听说她会给难产的牲畜接生呢!”

“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小将军这是开窍了?”

“啊?小将军不是讨厌女人吗?我还以为他这辈子就跟他那杆长枪过了呢!”

姜景风的脸越听越黑,一路都绷着,活像写了“真丢脸”三个大字。

送到医馆门口,他也没走,站在台阶下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别听他们瞎说,我不讨厌女人,更不可能讨厌你。

“还有,我也没每天抱着枪睡觉……虽然我的枪确实是把好枪。”

我垂着眼,偷偷弯了唇角,却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没事,不重要。反正姜公子也没把我当成女人看嘛。”

姜景风:“……”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最终却只是懊恼地挠了挠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都带着点狼狈。

第五章

日子像门前的溪水,安安稳稳地淌着。姜景风来医馆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每次来,他都有理由:一会儿说怕有地痞流氓来骚扰我,特意派了两个亲兵在医馆附近守着。

一会儿说怕同行嫉恨使绊子,拎来些强身健体的药材让我泡水喝。

又说我救过姜艾,于姜家有恩,他得好好照顾我,这是他的责任。

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我喜欢猫,竟特意提了盐巴和鱼,去邻村给我“聘”了只黄狸奴。

那狸奴浑身黄毛,只有尾巴尖是白的,圆滚滚的像团绒球,格外黏人。

如今这狸奴,也成了他来医馆的借口。

今天说“来看看猫有没有好好吃饭”,明天说“带了小鱼干,给猫加个餐”,后天又说“猫好像瘦了,是不是你没喂好”。

姜艾知道了,总爱跑来打趣我:“义姐,照这么下去,你是不是要变嫂嫂啦?”

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软软的。

这天,姜景风又受了点小伤,手臂上划了道口子,不算深,却也流了些血。

他乐颠颠地跑来医馆包扎,进门时还故意挺了挺胸,像是在炫耀什么。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再晚来半个时辰,这伤口怕是都自己愈合了。”

他嘿嘿笑着,也不反驳,乖乖坐在凳上让我处理伤口。

我忽然起了点恶趣味,给他包扎的时候,特意在绷带末尾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粉白色的丝带在他黝黑的手臂上格外显眼。

没承想,他举着包扎好的手,转头就跟跟来的下属炫耀:“看见没?这是阿婉大夫给我包的,特意系的蝴蝶结,你们可没这待遇。”

下属们:“……” 一个个憋红了脸,想笑又不敢笑,模样十分滑稽。

那天医馆不忙,姜景风也没急着回军营。

庭中的杏树已经枝繁叶茂,初夏的风拂过,叶子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

我坐在石凳上,翻晒着药材,空气中弥漫着白芷和当归的清香。

他就靠在树下的竹椅上,闭目养神,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衣摆上洒下点点晃动的光斑,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脚边的黄狸奴团成一团,睡得正香,偶尔发出几声满足的呼噜声。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睁开眼,目光落在我挽起的发髻上,那里插着一支简单的木簪,是我自己削的。

他像是不经意地问:“听说阿婉姑娘,是与夫君和离了?”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将晒干的金银花收进竹篮,纠正他:“是休妻,不是和离。”

姜景风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像结了冰,嗤笑一声:“那他可真是瞎了眼!你这么好的姑娘,他也舍得休妻?”

我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暖意:“自然是在他心里,有比我更好的人。”

清漪姑娘,就是他心中那轮皎洁的月亮。

有月亮在天上亮着,谁还会注意到旁边那颗不起眼的星子呢?

姜景风皱着眉,又道:“哼,这世上薄情寡义的男人多了去了。我最近还听说,朝中有位姓沈的大人,妻子没犯七出之条,却非要休妻另娶。御史看不过去,狠狠参了他一本,他倒好,为了护着那个女人,硬生生受了二十廷杖。”

我整理白芷的手,猛地顿住。

指尖的药材滑落,滚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说的那位姓沈的大人,” 我声音轻得像风,几乎要被风吹散,“可是名惊寒?”

姜景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眼神里带着探究:“你认识他?”

我弯了弯唇角,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我早该想到的。

沈惊寒一直都是这样,为了清漪姑娘,别说二十廷杖,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闯进去。

从前我总读不懂人心,错把他口中的“爱”当了真。

后来才看清,人心这东西,从来都是偏的,哪有什么一碗水端平的道理。

第六章

军营里有公务,姜景风要启程回去。

我送他到医馆门口,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道带着狂喜的呼喊,那声音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像久旱逢甘霖的旅人。

“阿婉!你真的还活着!”

街对面站着的是沈惊寒,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锦袍,比从前清瘦了些,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操劳过度。

他几乎是立刻就朝着我狂奔过来,脚步踉跄,像是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觉。

看那架势,像是要一把将我拥进怀里,可在离我还有半步远时,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他只是用眼神一寸寸描摹着我的眉眼,那目光里的贪恋几乎要溢出来,末了,眼眶竟渐渐红了,像是有泪水在打转。

在越州重逢沈惊寒,我心里一阵恍惚,只觉得像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那些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过往,此刻竟变得模糊起来。

我目光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空荡荡的街道:“清漪姑娘没跟你一同来吗?你此番来越州,是有什么要事?”

沈惊寒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语气里满是急切:“阿婉,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这么久才找到你?你刚走没多久,我就接到了船沉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还好老天保佑,你还好好的。

跟我回家吧,阿婉。”

他屏住呼吸,眼神里满是期待,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我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开口:“惊寒,你忘了?你早已写下休书,那地方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你既已娶了清漪姑娘,就该好好待她。我不会跟你走的,越州这处医馆,才是我的归宿。”

“阿婉!” 沈惊寒急得往前迈了一步,衣袍都被带得晃动起来,“你明知道那休书只是权宜之计!我心里爱的人一直是你,清漪我已经送回顾家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伤你了。”

我听着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什么都知道,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可当初还是毫不犹豫地那么选了。

就像他知道我会难过,却还是把那支染血的钗子送给我;知道我会委屈,却还是在我和方清漪之间,永远先选后者。

沈惊寒说,他从来没信过我真的不在了,派了人找了我整整两个月。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当初那艘船的船夫,才从船夫口中得知我被人救了。

他原以为我会去永州,马不停蹄赶过去,却扑了个空。

后来又听说救我的船是往越州方向去的,便抱着一丝希望来了这里。

到了越州,他便听人说,有位叫阿婉的女大夫开了间医馆,那位阿婉大夫心善得很,只要是家里真的困难,凑不齐药钱的,她也愿意免费给人看病。

沈惊寒当即就笃定,这一定是他的阿婉。

他的阿婉,向来都是这般心软善良,就算是要以“被休”为代价帮清漪,当初也没半分犹豫就应下了。

可我却听出了他话里的破绽,抬眼看向他,目光平静:“这么说,前两个月,你都没亲自来找过我,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步?”

沈惊寒的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眼神也飘了飘,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我恨不得立刻飞到你身边找你,可……可清漪她,怀了身孕。”

见我半天没说话,沈惊寒急忙上前一步解释,语气急切:“阿婉,你别误会!那孩子不是我的,我从来没碰过她!”

“我看,你倒是巴不得那孩子是你的吧。” 一道带着不屑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像冰锥刺破了空气中的凝滞。

我回头一看,竟是姜景风去而复返。

他手里还提着给狸奴的小鱼干,显然是刚买的。

他抿了抿唇,眼神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不知怎么,总觉得心里不安,就折返回来了。”

沈惊寒的目光在我和姜景风之间来回扫视,像带着钩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和敌意:“阿婉,他是谁?”

姜景风上前一步,站到我身边,像一道屏障,眼神冷冷地看着沈惊寒:“你就是那个分不清好坏、弄丢阿婉的负心汉?”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两人说:“先进来吧,有话里面说。” 医馆门口人来人往,被人看了热闹总是不好。

沈惊寒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落座后,目光始终黏在我身上。

想着医者的本分,我还是给他把了脉。

他的脉象虚浮,显然是杖伤未愈,又加上长途跋涉,身体亏空得厉害。“你刚受了杖伤,本就该在家好好休养,不该到处奔波劳累。”

沈惊寒的目光却紧紧锁在我脸上,一刻也不肯移开,像是要把这几个月的空白都补回来:“阿婉,那孩子是顾昀舟的。清漪来京城之前就怀了孕,只是她自己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她知道了,又惊又怕,整日忧思重重,变得格外依赖我,我实在走不开,所以才……”

“够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不是不难过,只是那些情绪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失望中,被磨得淡了。

我抬眼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沈惊寒,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没去永州等你接我吗?因为你说的是‘假休妻’,可我心里,是真的想离开你。”

这话像一道惊雷,沈惊寒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可没一会儿,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浓浓的悔恨:“是我的错,就算是做戏,也不该伤了你的心……”

“不止是因为这个。” 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是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凡事总是先想着清漪姑娘。顾昀舟不肯放清漪走,你为了护着她,能毫不犹豫地写下休书;她怀了孕离不开你,你就可以放下找我的事,留在她身边。

“你好像从来没想过,那个一次次被你丢下的我,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委屈。

“或许你不是想不到,只是你不够爱我,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忽略我的感受,满心满眼,都只有你的清漪姑娘。”

我刚来越州的时候,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冷风里带着刺骨的凉意。

如今我在这儿住了三个月,连夏天的蝉鸣都渐渐停了。

不过一个季节的光景,那些我曾以为会刻进骨血里的爱与恨,就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从前夜里想起会哭湿枕巾的事,现在再提起来,我竟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我把刚开好的药方递到他面前,语气平静无波:“沈公子还是到别处抓药吧,这间医馆,你以后不必再来了。休书是你亲手写的,上面写着——‘二心不同,难归一意’,还有‘一别两宽,勿复相见’。”

我每念一个字,沈惊寒的脸色就白一分。

念到最后,他的身子晃了晃,像是快要站不稳,伸手扶住了桌沿才勉强稳住。

我看着他,声音轻轻却无比坚定:“惊寒,我们早就结束了。”

第七章

夏天的天气就像五岁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刚才还好好的天,转眼间就阴云密布,狂风卷着沙尘刮得人睁不开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怕是要下暴雨了。

后院还晒着不少药材,都是这几日好不容易晒干的,若是被雨淋湿,就白费功夫了。

我正准备转身去收,却看见姜景风抱着一大摞药材从后院走了进来,怀里的药材堆得老高,几乎遮住了他的脸。

他刚跨进门槛,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打在屋檐上溅起水花,像无数颗珠子滚落。

我愣了一下。

刚才他怕我和沈惊寒说话不方便,特意去后院回避,却还记着后院的药材,在下雨前及时帮我收了回来。

他额角渗着薄汗,发梢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浑然不觉,只是把药材小心地放在桌上,长舒了一口气。

“姓沈的走了?” 姜景风抿着唇,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样子竟像只怕被抛弃的小狗,既紧张又期待。

可当他瞥见我身后还没走的沈惊寒时,又立刻挺直了腰板,像只护食的小兽,凑到我身边邀功,“阿婉,我把后院的药材都收进来了。这么大的雨,估计不会有病人来了,你先去歇会儿吧。”

我点了点头,问他:“多谢你了,你带伞了吗?”

按姜景风以往的性子,说不定会梗着脖子说“大男人淋点雨怕什么”,要么就是借了我的伞,等天晴了又能找借口来医馆。

可这次他眼珠转了转,看向沈惊寒,语气带着几分刻意:“这位沈公子应该也没带伞吧?我没事,阿婉你把伞给他就好,我等雨小点儿再走。

“你看他脸色白成这样,身子看着就虚,要是淋了雨生了病,别到时候讹上咱们医馆。”

脚边的狸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伸了个懒腰,尾巴尖绷得直直的,在姜景风腿边蹭来蹭去,亲昵得很。

可对着沈惊寒,却毫不客气地弓“你带着,就当我陪着你。”

我接过香囊,指尖触到他残留的温度,心里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出征当天,我混在姜家送行的队伍里,看着英姿飒爽的姜景风。

他身披铠甲,腰悬长剑,站在高头大马上,眉眼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军人的刚毅。

他正跟姜将军说着什么,满脸严肃,时不时点头应着。

而后翻身上马,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中的锐利褪去,染上几分温柔。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只是勒转马头,随着大军缓缓离去,背影在尘土中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战争离普通百姓的生活,那般近,又那般遥远。

我如往日一样,照常为人看病,只是医馆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那只黄狸奴也常常趴在门口,望着姜景风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姜景风偶尔有家书寄来。一封是给整个姜家的,报平安,说军情;另一封是给我的,洋洋洒洒好几页,字迹遒劲有力,与我诉说陇西与中原截然不同的风光。

大漠的落日如何染红天际,草原的夜风如何带着牛羊的气息,军营的篝火如何温暖了寒夜。

他还说,战士们都很勇猛,军医们也用上了我教的消毒法子,伤口感染的人少了很多。

字里行间,都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只是随着战事吃紧,姜景风的信件也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长,最后,彻底断了音讯。

直到那日,沈惊寒又突然上门。

他比从前清瘦了许多,鬓角甚至添了几缕银丝,眼神里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

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姜景风带了五千步卒深入大漠,追击匈奴主力,已经失联半月,生死不知。”

第十一章

宛如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手里的药杵“哐当”一声掉在石臼里,药材撒了一地。

沈惊寒看着我煞白的脸色,声音苦涩:“阿婉,你喜欢上他了是吗?可是他大概已经死了,你等不到他了。”

他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没关系,就算你变心了也没关系,”他眼神偏执,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我最擅长的就是等待,我会永远等在这里,等你回心转意的那天。”

我看着他,一时竟有些恍惚,我居然那般深爱过沈惊寒。

那时的我,为他的一句温柔话语而心动,为他的一点关怀而雀跃,为他的忽视而落泪。

姜景风说得对,当真是不值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和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沈惊寒,你看我常用的这几味药。”

我指着药架上的白芷和黄芪,“白芷在秋天播种,黄芪则要在七月之前,我若是错过了时间,就算我天天辛勤照料,它们也不会长出来。”

“哪怕我天天对着它们哭泣,发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错过,可它们难道会因为我的眼泪,就发芽吗?”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之间,早就错过了。”

沈惊寒沉默了许久,脸上的偏执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颓丧。他沙哑开口:“是我……错过了。”

他颓丧转身,一步步走远,背影落寞得像被全世界遗弃。

我去到姜家的时候,姜夫人显然是刚哭过,眼睛红肿,看见我,眼圈又红了。

姜将军坐在一旁,眉头紧锁,不停地擦拭着手里的长刀,刀光映着他凝重的脸。

报效国家,战死沙场,自然是顶天立地好男儿。

可若是当真回不来,对于家人而言,便是剜心之痛。

我宽慰了几句,又为姜夫人把了脉,她肝气郁结,思虑过重,叮嘱她一定要保重身体。

姜夫人叹了口气,突然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她的手有些凉,却很温暖。

“阿婉,你是个好孩子。”

我的心一跳,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

姜夫人看着我,眼神慈爱:“阿婉,景然那小子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就是你,我跟他爹都知道。我们也喜欢你,之前我还说,想收你为义女,这句话,还作数。”

我的心渐渐苦涩,果然如此。

可下一秒,她继续道:“还有件事一直没说,也是怕这一天,可现在——唉。”

她叹了口气,语气坚定,“阿婉,我现在跟你说,若是景然活着回来,你愿嫁,我们姜家便十里红妆相聘;若回不来,我们便收你为义女。”

“你在这世间没有家人,那不论如何,我们姜家,都愿意做你的家人。”

我一眨眼,泪就那样一颗颗落了下来,砸在姜夫人的手背上。

积攒了许久的惶恐、孤独、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我伏倒在姜夫人怀里,放声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

第十二章

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音讯稀。

越州渐渐开始传言,姜景风怕是回不来了。

朝廷赐下了许多封赏,追赠了爵位,姜家门前车水马龙,都是来慰问的官员。

姜夫人也旧事重提,要收我为义女,办一场认亲宴。

我笑眯眯地摇了摇头:“等景然回来,要是发现我跟他变成兄妹了,依他那性子,怕是有得闹呢。”

姜夫人叹了口气,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也不再劝。

日子一天天过,医馆的生意依旧,只是我心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我每天都会去城门口等一会儿,看着往来的行人,盼着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黄狸奴也陪着我,它好像也知道我在等什么,每次都乖乖地趴在我脚边,不吵不闹。

又不知过了多久,院中的杏花落了又开,枝头渐渐挂满了青涩的果子。

那天我正在后院晒药材,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黄狸奴在太阳下摊开肚皮,眯着眼睛打盹,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欢呼和马蹄声,隐约还有人喊着“将军回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药材散落一地也顾不上,跌跌撞撞地往前院跑。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小将军,您不是说心中无情爱,拔剑自然神吗?这回来第一件事就往医馆跑,莫不是真有心上人了?”

“去去去,别瞎说,被阿婉大夫听到误会了,我饶不了你们!”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爽朗。

我越走越快,一时不察,差点被门槛绊倒。

好在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牢牢接住,带着大漠风沙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抬头望去,正是姜景风。

他瘦了些,黑了些,脸上添了几道新的疤痕,却更显刚毅。

被大漠的风沙打磨过的眼眸,比从前成熟了几分,却依旧坚定而温柔,正担忧地看着我。

“阿婉,我——欸,你别哭啊!”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掉眼泪,笨拙地想用袖子给我擦,又想起自己刚从战场上回来,手不干净,急得团团转。

他越说,我眼泪掉得越凶,擦也擦不干净。

那些日子的担忧、恐惧、思念,在见到他的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

姜景风急得没办法,只能去凶那几个跟着起哄的下属:“都怪你们!”

我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破涕为笑:“这叫喜极而泣。”

姜景风怔怔地看着我,也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得像雨后的阳光。

人群嘈杂欢呼,赞颂着姜景风以五千步卒击溃匈奴主力、大获全胜的骁勇战绩。

可我什么都听不见了,眼里心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平安归来的人。

我有很多话想问,想问他在大漠吃了多少苦,想问他受伤严不严重,想问他有没有想我。

只是春日尚好,狸奴相伴,可以烧竹煎茶,慢慢问来。

姜景风举起右手,习武之人布满老茧的手上,有一道刚结痂的伤口,还渗着血丝。

“大夫,”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笑意和期待,“我这伤,能治吗?”

我嗔了他一眼,伸手轻轻碰了碰那道伤口,语气里带着心疼,却也带着释然:“你再来晚些,怕是就要愈合了!”

顿了顿,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好在,还不晚。”

你平安回来,不论何时,都不晚。

(完)

番外

沈惊寒番外

第一次见到阿婉的时候,是朝廷派顾昀舟去剿匪。

方清漪非要跟着,她说放心不下顾昀舟。

清漪跟着,我自然也要跟着。

我总觉得,顾昀舟配不上她,只有我才能护好她。

发生危险的时候,我为了保护清漪,自己留下来断后,后来我中了箭,躲在破庙里,伤口发炎神志不清时,是阿婉救了我。

她背着药篓,穿着粗布衣裙,却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她说她叫苏婉,无家可归。

我将她带回了郴州的小院。

阿婉是个很矛盾的姑娘。她像被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姐,说话轻声细语,却能熟练地辨认各种草药,处理伤口时手法利落;她看似柔弱,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坚韧,不管日子多苦,都从未抱怨过。

她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对我尤其不同,带着依赖,还有藏不住的爱慕。

只是那时我一心扑在清漪身上,她便不说。她不说,我就装作不知。

我习惯了她的照顾,习惯了她在我为清漪烦忧时默默递上一杯热茶,习惯了她在我受伤时守在床边换药。

我以为,她会一直这样陪着我,无论我心里有没有她。

哪怕后来我发现,看到她对着别的男子笑时,我会莫名烦躁;看到她为我受伤而担忧时,我会心头一暖;哪怕后来我对她说,我心悦她。

我还是没改过来。

清漪一找我,我还是会立刻抛下她。我以为阿婉会懂,会体谅,她那么懂事。

我送她那支鸽血红发钗时,确实是忘了那是清漪不要的。

我只是记得,她收到时笑得很甜,眼睛像盛了星光。

可当她后来知道真相,却只是平静地把钗子收了起来,没怪我。

我便以为,她真的不在意。

我写下休书的时候,心里是痛的,却又存着一丝侥幸。

我想,等解决了清漪的事,我就去接她回来,加倍对她好,她会原谅我的。

直到接到船沉的消息,我才慌了。我派人找了两个月,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才知道她还活着。

我赶到越州,看到她在医馆里从容问诊的样子,看到她对着姜景风笑的样子,我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我想回头,就能回头的。

她看着我说“我们早就结束了”的时候,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恨,也没有爱。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割。

后来听说姜景风出征失联,我竟卑劣地生出一丝希望,或许我还有机会。

可当我看到她听到消息时煞白的脸,看到她固执地等在城门口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彻底输了。

她不是不在意,只是她的在意,早已给了别人。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原来有些转身,就是一生。我终究是,弄丢了我的阿婉。

来源:三万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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