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08年,王国维在妻子难产离世后,向22岁的侄女潘丽正提亲:
1908年,王国维在妻子难产离世后,向22岁的侄女潘丽正提亲:
“家里不能没个主母,孩子们也不能没有母亲。”
潘丽正欣然答应,当上续弦后,把姑母留下的三个幼儿视若己出。把一个曾经破碎的家,变成了十口人的安乐窝。
怎料,王国维却在她41岁时投湖自尽。潘丽正整理遗物后,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竟是一个骗局。
“丽正才二十二,嫁过去就是三个孩子的后娘,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静安(王国维的字)不是那等人,他心里有数。”
“他心里有数?他心里只有他的书,他的学问!莫家妹子在时,他何曾管过一天家?”
姑母去世约莫半年后,潘丽正在爹娘的房门口听到了这番争吵。
姑母离世前曾戏谑她,“你如此崇拜姑父,万一以后我不在了,姑父就拜托你照顾啦。”王国维当时还皱眉,瞪了姑母一眼。
潘丽正自幼黏姑母,也羡慕姑母嫁得才子意中人,只是没料到一个玩笑,一语成谶。
姑母生三胎时难产,血崩而亡。
王家一时之间,屋里乱得像遭了劫,姑父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几天几夜不出来。所有人都说,王国维这个人,要垮了。
潘丽正站在门外,想到这些,不禁心里难受。片刻后,她推开门,看着父母,坦然说道:“他若要娶,我就愿嫁。”
一个月后,潘丽正嫁给了姑父王国维。
婚礼办得极简,掀开盖头时,王国维站在她对面,一身半旧的蓝布长衫,人瘦得脱了形。
他眼里的红血丝,比喜烛的光还刺眼。
“丽正,辛苦你了。”
潘丽正摇摇头,心里发酸。
新婚第二天,潘丽正早早起来,给三个孩子穿衣洗漱。
九岁的大儿子潜明直直地盯着潘丽正,不让潘丽正碰。用小孩的狠毒“咒骂”着:“你不是我娘。”
潘丽正心里一沉,王国维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潜明念着他母亲,你多担待。”
王国维话说得客气,潘丽正也不便再说,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该料到此刻。
王国维的薪水微薄,家里处处都要精打细算。潘丽正开始学着做针线活贴补家用。
夜里,孩子们都睡了,王国维伏在灯下写稿,潘丽正坐在他对面缝补衣衫。
偶尔,王国维会抬起头,看潘丽正一眼。
“早些歇着吧,别累坏了眼睛。”
就这么一句,潘丽正心里那点委屈就烟消云散。
她觉得,丈夫心里有她,就够了。他们也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大儿子潜明,始终与潘丽正隔着一层。潜明除了冷冷地喊她一声“太太”,再无多话。
他学问极好,像他父亲。王国维最看重的,也是他。父子俩在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讨论着潘丽正听不懂的甲骨金文。
潘丽正端着点心进去,潜明会立刻停下话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好像潘丽正打扰了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后来,潜明病了。
起初只是咳嗽,后来高烧不退,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
王国维放下了一切,守在儿子床前。亲自喂药,擦身,整夜整夜地不合眼。
潘丽正第一次见丈夫那样专注地照料一个人。
王国维握着潜明的手,给他讲小时候的事,讲他母亲莫氏。
“你和你娘,长得最像……也最聪明……”
潘丽正站在门外,像个局外人。
原来,在他心里,潜明不仅是儿子,更是亡妻生命的延续。
可惜潜明终究没能挺过去。二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说没就没了。
出殡那天,王国维抱着潜明的灵位,一步三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白发人送黑发人,王国维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国维不再去清华园上课,整日整日地在潜明的房间里枯坐。
潘丽正劝他:“人死不能复生,你得保重自己,还有这么多孩子……”
他抬起头,空洞地看着潘丽正。
“丽正,你不懂。”
一句话,把他们之间隔成了两个世界。
潘丽正确实不懂。
她不懂为何在一个儿子身上,倾注了全部的父爱,仿佛他们后面生的孩子,都只是附赠。
1927年5月的一天,天气很好。
王国维难得地穿戴整齐,刮了胡子。他对妻子说:“我出去走走。”
潘丽正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不对劲。
“我陪你去。”
王国维摇摇头,竟对潘丽正笑了笑。
“不用,我就在附近。你……照顾好孩子们。”
王国维伸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潘丽正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
那一整天,潘丽正心神不宁。
直到傍晚,警察找上门来。他说,王国维在颐和园昆明湖,投水自尽了。
潘丽正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王国维走了,王家的天,彻底塌了。
他没留下什么积蓄,家里还有七个未成年的孩子。
亲戚朋友们上门吊唁,看着一屋子孤儿寡母,无不摇头叹息。
有人劝潘丽正:“你还年轻,找个人家改嫁吧,自己一个人怎么撑得下去?”
潘丽正跪在灵前,抚摸着冰冷的棺木,摇了摇头。
“这是我自己的家。”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潘丽正关上大门。
夜深人静,她坐在他冰冷的书房里,第一次有勇气去翻动丈夫那些宝贝似的文稿。
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潘丽正找到了丈夫的日记。日记的最后一页,是丈夫赴死前写的。
丈夫写潜明的聪慧,写对长子早夭的痛不欲生。
“国体变,遂致今日之祸。潜明之死,乃家门之大不幸……吾心已死,生无可恋。”
潘丽正一页一页地翻看,从后往前。
日记里,有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的学问,他的抱负。有他对亡妻莫氏的思念,有他对长子潜明的期许。
满满当当,记录了他的一生。唯独,没有她。
没有潘丽正为他生的五个孩子。
没有这二十年来,潘丽正为这个家付出的日日夜夜。
甚至,她连一个名字都不配拥有,只偶尔在丈夫提及家事时,被一笔带过为“潘氏”。
原来,于丈夫而言,她真的只是一个“主母”的符号。
一个能让他的孩子们有饭吃,有衣穿,能让他安心做学问的工具。
她只是一个能替代姑母功能的人。潘丽正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眼泪砸在日记本上,晕开他刚劲的字迹。
潘丽正笑了,笑自己这二十年的痴傻,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嫁给了敬佩的那个男人。
到头来,自己只是嫁给了他的需要。他的世界里,有君臣大义,有文化传承,有亡妻爱子。
唯独没有她潘丽正的位置。
潘丽正把日记本扔进了火盆。火苗窜起,舔舐着那些沉重的过往。
看着它们化为灰烬,她心里那块压了二十年的石头,忽然就松动了。
潘丽正没有因此颓废。
孩子们还需要她。这个家,还需要她。
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做针线,去刺绣行接活。把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当了,换成米面。
咬着牙,把七个孩子一个个拉扯大。
潘丽正没让他们任何一个辍学,反而告诉他们:“你们的父亲是大学问家,你们不能给他丢人。”
日子很苦,但潘丽正的心是定的。她不再活在谁的影子里,不再期盼谁的认可。
她就是她,是潘丽正,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
1965年,潘丽正在台北病逝,终年79岁。临终前,孩子们围在她的床前,哭着喊她“娘”。
潘丽正看着他们,笑了。
王国维用一生去追逐一个已经逝去的年华。而潘丽正,用一生,守住了王国维留下的这个家。
在孩子们心里,在王家的户籍上,潘丽正就是他们的母亲,是堂堂正正的“王母潘丽正”。
潘丽正用一生,诠释了隐忍与奉献。
她22岁踏入选好的 “责任”,以继母之身倾注母爱,以妻子之名扛起家事,将破碎的家重新捂成安乐窝。
丈夫的世界里没有她的姓名,但她的掌心托着七个孩子的未来;岁月未曾回馈她期许的温情,她却用一生坚韧,活成了王家真正的顶梁柱。
她不是谁的影子,不是 “主母” 的符号,而是用母爱照亮岁月的平凡英雄。
她的结局,也告诉了我们:
真正的价值,从不在他人的世界里,而在自己用双手创造的安宁与圆满中。
来源:伦妈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