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天上午十点,我带笑笑过去看看。房子你收拾干净点,别让我朋友看笑话。”
林涛的微信弹出来时,我正蹲在地上,用胶带封最后一个纸箱。
“明天上午十点,我带笑笑过去看看。房子你收拾干净点,别让我朋友看笑话。”
朋友。
他管那个女人叫朋友。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三分钟,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在我眼球上。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自己的脸,憔悴,狼狈,眼底是两团化不开的乌青。
我笑了。
笑得肩膀都在抖。
把手机扔进已经封好的纸箱,胶带撕拉一声,像是扯开了我心里最后一道遮羞布。
干净点?
好啊。
我一定让它干干净净。
干净到,只剩下钢筋水泥的骨架。
这个房子,从我们结婚第二年开始,攒了整整五年的钱,才付了首付。
那时候林涛刚跳槽,工资不高,每天加班到深夜,回来累得像条死狗。
我白天上班,晚上接私活做设计,一笔一笔地攒。
为了省钱,我们租在城中村,夏天没空调,热得像蒸笼,我俩就一人一把蒲扇,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数着天上的星星,聊着未来的家。
他说,要有个大大的落地窗,阳光能洒满整个客厅。
我说,要有个开放式厨房,我做饭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他还说,阳台要种满我喜欢的栀子花。
后来,我们终于有了这个家。
一百二十平,三室两厅,南北通透。
拿到钥匙那天,林涛把我抱起来,在空荡荡的毛坯房里转了好几个圈。
他说:“老婆,我们有家了!”
我哭得稀里哗啦。
装修是我亲手设计的,每一块瓷砖,每一桶油漆,甚至每一颗螺丝钉,都是我跑遍了全城的建材市场,一点点淘回来的。
林涛那时候忙,总说:“你定就好,我相信你的品味。”
我相信了他的信任。
我把我们所有的梦想,都砌进了这房子的每一寸墙壁里。
可我忘了,墙会旧,人会变。
他升职了,加薪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也越来越陌生。
从一开始的解释、争吵,到后来的冷战、麻木。
直到上个月,我无意中看到他手机里给“笑笑”的转账记录。
52000。
他说,是给她的生日礼物,买个包。
而我的生日,他送我的,是一句“都老夫老妻了,过什么节”。
真讽刺。
摊牌那天,他没有丝毫愧疚。
“陈曼,我们早就没感情了,何必互相折磨。”
“离婚吧。房子归我,我把你的那部分首付折算成现金给你。”
我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忽然觉得很陌生。
“林涛,这房子是我们一起买的,装修是我一手操办的,凭什么归你?”
他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凭这房子写的我的名字。陈曼,你别太天真了,法律上,你什么也得不到。”
是啊,我真天真。
当初为了贷款方便,房本上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他说:“写谁不一样?我们是夫妻。”
我信了。
我把这辈子最大的信任,给了这个我以为会共度一生的男人。
结果,他用这份信任,给了我最狠的一刀。
他说,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可以多给我五万块钱。
五万。
我为这个家付出的五年青春,无数个熬夜画图的夜晚,跑断腿的辛劳,在他眼里,就值五万块。
还不够他给小三买个包。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林涛,房子我可以不要,但你和那个女人,也休想住进来。”
他当时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觉得我在说气话。
“随你。”
现在,他要带那个女人,来视察她的战利品了。
我从纸箱里翻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是我前几天在网上找的,一家专业拆墙的施工队。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喂?”
“王师傅吗?”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我,之前联系过你的。明天早上八点,地址我发给你,准时到。”
“妹子,你真想好了?那可是承重墙啊,砸了这房子就废了!”王师傅还在做最后的确认。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轻声说:“想好了。”
“砸得越碎越好。”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我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
热气腾腾的雾气里,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穿着白衬衫,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少年。
他说:“陈曼,等我们有钱了,我天天给你买好吃的。”
我把面汤喝得一滴不剩。
林涛,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顿饭。
以后,你的山珍海味,你的阳关道,都和我无关了。
早上八点,门铃准时响起。
我打开门,门口站着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为首的就是王师傅。
他们扛着大锤、电镐,一脸的肃杀。
王师傅探头往里看了看,愣了一下。
“妹子,你这装修得挺好啊,真要砸?”
“砸。”
我侧身让他们进来,递过去一沓现金。
“这是定金。完工后,付尾款。”
王师傅掂了掂钱,眼睛亮了。
“得嘞!您就瞧好吧!”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户型图,是我之前发给他的。
“这几面,这几面,还有这面……都是承重墙,对吧?”他在图上比划着。
“对。”我点头,“一面都不要留。”
“砸!”王师傅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兄弟们立刻抄起了家伙。
第一个抡起大锤的,是个小年轻,他看着我精心设计的电视背景墙,有点犹豫。
那面墙上,有我手绘的星空。
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锤子。
很沉。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星空”的中心,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
墙皮开裂,石膏板碎了一地。
灰尘弥漫开来,呛得人咳嗽。
但我的心,却在那一刻,奇异地平静了。
那一下,仿佛砸碎的不是墙,而是我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愚蠢。
施工队的兄弟们看我动了手,也不再犹豫。
电镐发出刺耳的轰鸣,大锤一次次砸在墙上。
“砰!”
“砰!”
“砰!”
每一声,都像是在为我死去的爱情送行。
我亲手设计的玄关隔断,碎了。
上面挂着我们第一张合影。
我亲手挑选的餐厅吊灯,砸在地上,变成了玻璃渣。
那下面,我们吃过无数顿温馨的晚餐。
我最喜欢的那个飘窗,被砸得露出了里面的钢筋。
我曾坐在那里,一针一线地给林涛织围巾。
灰尘越来越大,我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王师傅递给我一个口罩。
“妹子,去外面待着吧,这里面脏。”
我摇摇头,找了个角落坐下,静静地看着。
我要看着这个我亲手建立起来的“家”,是如何在我眼前,一寸寸分崩离析的。
这是一种残忍的仪式。
是我亲手埋葬我的过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看,是闺蜜李婧发来的微信。
“曼曼,你真这么干了?别做傻事啊!为了那种渣男不值得!”
我回她:“不为他,为我自己。”
“我要让他知道,我陈曼给得起,也收得回。”
李婧没有再劝。
她发来一个拥抱的表情,和一句话。
“我在楼下咖啡馆等你。结束了,就下来。”
我心里一暖。
还好,我不是一无所有。
临近十点,工程接近尾生。
整个房子,已经面目全非。
原本明亮温馨的三室两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废墟。
墙体被砸开,露出了狰狞的红色砖块和扭曲的钢筋。
电线像垂死的藤蔓,从天花板上耷拉下来。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碎石和灰尘,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
阳光从被砸掉的墙洞里照进来,在尘埃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像极了电影里的末日景象。
王师傅抹了把汗,走到我面前。
“妹子,搞定了。比预想的还彻底。”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
我站起来,环顾四周。
很好。
比我想象的还要干净。
我把尾款转给王师傅。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师傅连连摆手,“就是……你这……以后可咋办啊?”
“不破不立。”我淡淡地说。
王师傅和他的兄弟们收拾好工具,像逃离灾难现场一样,迅速撤离了。
我一个人,站在这个巨大的空壳里。
风从墙洞里灌进来,吹起我的头发。
有点冷。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痛快。
我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椅,打开,就在这片废墟的正中央,坐了下来。
然后,我拿出手机,给林涛发了条微信。
“我东西收拾好了,你过来吧。”
他秒回。
“知道了。”
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敷衍。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一定很得意吧。
以为自己大获全胜,马上就能抱着新欢,住进这个他几乎没费什么心力就得到的房子里。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好戏开场。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楼道里传来了高跟鞋和皮鞋交织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咔哒。”
门开了。
林涛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一丝炫耀的轻快。
“笑笑,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喜欢吗?”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迫不及ه。
“哇,涛哥,好大呀!我太喜欢了!”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林涛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缓缓睁开眼睛。
门口,林涛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正准备走进来。
女孩化着精致的妆,身上穿着一条名牌连衣裙,正是林涛转账记录里那个包的牌子。
她就是笑笑。
当他们的脚,即将踏进来的那一刻。
他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林涛的眼睛,从最开始的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的嘴巴慢慢张大,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个叫笑笑的女孩,更是直接发出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啊——!”
她花容失色地指着屋里,不,现在应该叫废墟。
“这……这是怎么回事?遭贼了吗?还是地震了?”
林涛没有回答她。
他的目光,穿过弥漫的尘埃,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
我坐在废墟中央的椅子上,冲他微微一笑。
“嗨,回来了?”
林涛的脸,瞬间从煞白变成了猪肝色。
他像一头发怒的公牛,猛地冲了进来,带起的风卷起一阵灰尘,呛得笑笑连连咳嗽。
“陈曼!你疯了!你干了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尖利,甚至有些破音。
我掏了掏耳朵,慢悠悠地站起来。
“如你所见,打扫了一下卫生。”
“打扫卫生?!”林涛指着那些裸露的钢筋和满地的碎砖,手指都在发抖,“你管这叫打扫卫生?!你把墙都给我砸了!”
“哦,你说墙啊。”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看它们有点脏,不符合你‘干净点’的要求,就顺手帮你清理了一下。”
“你……”林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那个叫笑笑的女孩,也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砖块,走到林涛身边,扯着他的衣角,带着哭腔说:“涛哥,这……这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们还怎么住啊?”
林涛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睛猩红地瞪着我。
“陈曼,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我就会妥协?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毁了我的房子,我要你赔!我要让你坐牢!”
“你的房子?”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涛,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没离婚。按照法律,这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我只是在处理属于我的那一半而已。”
“你放屁!”林涛破口大骂,“房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这就是我的个人财产!”
“是吗?”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我所有的银行流水,每一笔给你的转账,每一笔支付装修款项的记录,我都清清楚楚地标出来了。还有,我咨询过律师了,就算房本上是你的名字,但这是婚后共同出资购买的,我完全有权利分一半。”
“至于砸墙……”我顿了顿,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我在处理我们共同财产的过程中,不小心造成了一点‘损耗’,我想,这部分损失,我们应该一人一半来承担,很合理吧?”
林涛看着地上的文件,又看看我,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在他眼里一向“天真愚蠢”的前妻,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你……你算计我!”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彼此彼此。”我耸耸肩,“跟你比起来,我这点手段,还上不了台面。”
“当初你哄着我,说房本写谁的名字都一样的时候,不也是在算计我吗?”
“当初你拿着我们共同的积蓄,去给别的女人买五万块的包的时候,不也是在算计我吗?”
“林涛,你把我当傻子耍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只是让你尝尝,被当成傻子的滋味。”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唯一还算完整的门框上,大口地喘着气。
那个笑笑,此刻也完全没了刚才的娇俏。
她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新家”,又看看暴怒的林涛和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嫌恶。
“涛哥……这……这可怎么办啊?”她拉着林涛的胳膊,声音都在抖,“这房子都成危房了,物业肯定会找上门的!我们……我们不会要赔很多钱吧?”
钱。
她关心的,果然只有钱。
林涛被她这么一提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猛地掏出手机,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我老婆,不,我前妻!她把我房子给砸了!对!承重墙都砸了!你们快过来!”
他冲着电话大吼,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冷眼看着他。
报警?
我早就料到了。
我走到门口,把一直放在那里的最后一个纸箱抱起来。
里面是我所有的个人物品,和对这段婚姻最后的一点念想。
林涛挂了电话,指着我,声色俱厉地喊道:“陈曼,你别想走!等警察来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我抱着箱子,与他擦肩而过。
在他耳边,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林涛,你想要的家,我亲手帮你拆了。不用谢。”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没有再看他,径直走出了这个曾经承载我所有梦想,如今却只剩下一地狼藉的地方。
身后,传来笑笑尖锐的哭喊和林涛气急败坏的咆哮。
“陈曼你给我站住!”
“涛哥,她把拆墙的账单留下了!八万块!她让我们一人一半!”
“这个!”
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些嘈杂和不堪,彻底隔绝在外。
镜面的电梯壁上,映出我的脸。
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也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空白的平静。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抱着箱子,走出单元门。
阳光刺眼,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李婧就站在楼下的花坛边,看到我,立刻跑了过来。
她接过我手里的箱子,二话不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都过去了。”她拍着我的背,轻声说。
我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着泪,身体微微颤抖。
为我死去的爱情。
为我错付的青春。
也为我终于挣脱牢笼的,新生。
警察果然来了。
还有物业经理,楼上楼下的邻居,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我和林涛,还有那个笑笑,一起被带到了物业办公室。
物业经理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姓张,此刻脸上的肥肉因为愤怒而抖动着。
他把一份结构工程师的初步鉴定报告拍在桌子上。
“林先生,陈女士!你们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吗?你们把承重墙给砸了!整栋楼的结构安全都受到了影响!你们这是危害公共安全!”
林涛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指着我,对警察和张经理喊道:“是她干的!都是她!这个疯女人!她心理变态,报复我!”
警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林涛,公式化地问道:“陈女士,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墙,确实是我找人砸的。”
林涛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但是,”我话锋一转,“这房子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我有处置它的权利。而且,砸墙的决定,是林涛先生同意的。”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林涛跳了起来,“你血口喷人!”
我从手机里调出一段录音,按了播放键。
那是我前几天故意打电话给林涛时录下的。
电话里,我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他:“林涛,这房子反正我也带不走,我看着心里堵得慌,要不……我把它重新‘装修’一下,弄成我喜欢的样子再走?”
电话那头的林涛,语气充满了不屑和施舍。
“随你便。反正过几天就是我的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别把东西搬走就行。”
录音放完,整个办公室一片死寂。
林涛的脸,比刚才在房子里看到的,还要精彩。
红了,绿了,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那个时候录音。
他以为的“折腾”,是刷个墙,换个窗帘。
他怎么也想不到,我的“装修”,是釜底抽薪。
警察小哥清了清嗓子,对林涛说:“林先生,从法律上讲,在离婚判决生效前,这确实属于你们的共同财产。你口头同意了陈女士对房屋进行处置,现在造成的后果,你需要承担连带责任。”
“至于危害公共安全,”他转向张经理,“这属于民事纠纷,建议你们先进行协商,或者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我们警方无法直接介入。”
说完,警察就收队了。
林涛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张经理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指着我们俩,气得说不出话:“你们……你们……这房子必须立刻进行加固修复!所有的费用,由你们承担!还有,对其他业主造成的损失和精神赔偿,你们也跑不掉!”
“我没钱!”林涛突然吼道,像一头困兽,“我所有的钱都付了首付!我没钱修复!”
他说着,恶狠狠地瞪向我:“都是她干的!凭什么要我出钱!”
我冷冷地看着他。
“林涛,别忘了,拆墙的八万块,你还欠我四万。”
“还有,律师跟我说了,因为你婚内出轨,属于过错方,在财产分割上,我可以要求多分。这套房子,就算现在变成了废墟,它依然值钱。地段,面积,都在那儿。大不了,我们把它卖了,分钱。”
“卖?”张经理冷笑一声,“现在这房子成了危房,谁敢买?就算有人买,价格也得大打折扣!你们俩,就等着赔死吧!”
一直没说话的笑笑,听到“赔钱”两个字,脸色一白。
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想跟林涛划清界限。
林涛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一把抓住她的手。
“笑笑,你别怕,我们……”
笑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林涛,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我以为你是个有本事的男人,能给我一个家!结果呢?你连自己的老婆都搞不定,还弄出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你不是说这房子是你的吗?你不是说马上就能住进来了吗?现在呢?住废墟吗?还要我跟你一起背债?”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尖利。
“我告诉你,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们完了!你自己处理这个烂摊子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物业办公室。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决绝又响亮。
林涛呆呆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梦寐以求的“新生活”,他引以为傲的“战利品”,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可怜吗?
或许吧。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我站起身,对张经理说:“张经理,您放心,关于房子的修复和赔偿问题,我会和我的律师全权处理。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一分都不会少。”
说完,我没再看林涛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晴了。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李婧靠在车边等我,见我出来,立刻掐了烟。
“怎么样?”
“尘埃落定。”
我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去哪?”她问。
我看着窗外,车流,人海,一个崭新的世界。
“去哪都好。”
“只要是往前走。”
接下来的日子,比想象中更兵荒马乱。
物业公司请了专业的鉴定机构,出具的报告显示,由于承重墙被毁,我们那栋楼的整体结构稳定性下降了15%,被评定为C级危房。
修复方案很快出来了,费用高得吓人,整整一百二十万。
这笔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和林涛头上。
同时,楼上楼下的邻居们也联合起来,向我们提起了集体诉讼,要求赔偿他们的房屋贬值损失和精神损失费,加起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林涛彻底崩溃了。
他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从最开始的咒骂、威胁,到后来的哀求、忏悔。
“陈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复婚,我们一起想办法把钱还上!”
“只要你回来,我马上跟那个女人断干净!我发誓!”
“看在我们十年感情的份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在电话这头,平静地听着他声泪俱下的表演,一言不发。
直到他说完,我才淡淡地问了一句:
“林涛,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我说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他愣住了。
“是……是开一家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不是。”我摇摇头,“我说,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像刚开始那样,真诚,坦荡,不欺骗,不隐瞒。”
“你做到了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林涛,我们回不去了。”我轻声说,“从你骗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我请的律师很专业,帮我处理了所有法律上的事务。
最终的判决下来,我和林涛共同承担房屋的修复费用和邻居的赔偿金。
由于他是过错方,他承担60%,我承担40%。
那套已经变成负资产的房子,被法院强制拍卖。
拍卖的钱,扣除掉所有的费用后,所剩无几。
我分到的那一部分,还不够支付我的律师费。
我卖掉了自己开了几年的车,又跟李婧借了一笔钱,才勉强凑够了我要承担的那部分赔款。
一夜之间,我从一个有房有车的中产,变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很多人都说我傻,说我冲动。
为了报复一个渣男,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值得吗?
我躺在李婧家客房的小床上,看着天花板,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值得吗?
如果只是为了报复,或许不值得。
但那一锤子下去,砸碎的不仅仅是墙,更是我心里的一座牢笼。
那座用“爱情”、“婚姻”、“家庭”这些名义建造起来,却早已腐朽不堪的牢笼。
我用近乎自毁的方式,换来了一场彻底的自由。
从这个角度看,我觉得,值。
我开始重新找工作。
因为之前砸房子的事闹得太大,在本地的设计圈子里,我几乎“社死”了。
没有一家公司敢要我。
我只能接一些网上的散活,勉强维持生机。
那段时间,真的很苦。
每天熬到凌晨三四点,对着电脑画图,眼睛又干又涩。
泡面和馒头,成了我的主食。
李婧看不下去,天天给我做好吃的送过来。
“陈曼,你别这么拼命,钱慢慢还,我又不催你。”
我笑着接过饭盒:“我不是为了还钱,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想看看,没有了男人,没有了那个所谓的家,我陈曼,到底能活成什么样。”
林涛的下场,比我更惨。
他不仅要承担更大份额的债务,还因为这件事,在单位里声名狼藉,很快就被边缘化,最后不得不辞职。
他父母从老家赶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丧门星,毁了他们儿子一辈子。
我没有跟他们争辩。
我只是把林涛和笑笑的聊天记录,还有他给笑笑买包的转账截图,打印出来,递给了他们。
两位老人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证据,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后来听说,林涛卖掉了老家的房子,才还清了债务。
他一个人,去了另一座城市,销声匿迹。
我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也不想知道。
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半年后,我在一个设计论坛上,看到了一个匿名发布的求助帖。
发帖人说,他因为感情问题,冲动之下毁了自己的房子,现在负债累累,找不到工作,对生活失去了希望,问大家该怎么办。
底下的评论,大多是嘲讽和指责。
我鬼使神差地注册了一个账号,在下面留了一段话。
“房子没了,可以再建;钱没了,可以再赚;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但如果心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打不倒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站起来,别趴下。”
我不知道那个发帖人是不是林涛。
但这番话,更像是我对自己说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还清了李婧的钱,还攒下了一笔小小的积蓄。
我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单身公寓,虽然不大,但阳光很好。
我又开始在阳台上种栀子花了。
我接的活越来越多,口碑也渐渐做了起来。
有几个客户特别欣赏我的设计,把我推荐给了他们的朋友。
我成立了自己的线上工作室,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但每天都忙碌而充实。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特殊的单子。
客户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买下了一套二手房,但房子的内部结构被前房主破坏得很严重,希望我能帮忙重新设计改造。
当我看到地址的时候,愣住了。
那是我曾经的家。
那个被我亲手砸成废墟的地方。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个单子。
我想去看看。
去跟我的过去,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再次站到那个熟悉的门口,我的心情很复杂。
开门的是那个年轻的男主人,他看到我,热情地笑了。
“陈设计师,你来啦!快请进!”
我走了进去。
房子已经被修复加固,但内部还是毛坯的状态。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空旷的水泥地上。
一切都和当年我跟林涛第一次拿到钥匙时,一模一样。
仿佛一个轮回。
女主人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她拉着我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陈设计师,我们知道这房子的历史……中介都跟我们说了。很多人都觉得不吉利,但我们觉得,这房子地段好,价格也便宜,只要好好设计,肯定能焕然一新。”
她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我们相信,一个家的好坏,不在于它过去发生过什么,而在于未来住在里面的人,如何去经营。”
我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和憧憬,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我笑了。
“你说得对。”
我为他们重新设计了整个房子。
在原本被我砸掉的墙壁位置,我设计了一个巨大的玻璃隔断,上面用磨砂工艺,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生命树。
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空间。
开放式厨房,大大的落地窗,种满栀子花的阳台……
我把当年所有美好的设想,都在这个新的设计里,实现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不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设计本身,为了一个真正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家庭。
项目完工那天,女主人拉着我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陈设计师,太美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美!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们一个这么完美的家!”
我站在那个曾经的废墟上,看着眼前这个崭新、明亮、充满生机的家,心里百感交集。
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我当初砸掉的,不是一个家。
我砸掉的,只是一个用谎言和背叛堆砌起来的牢笼。
而一个真正的家,是砸不碎的。
它建立在爱、信任和共同经营之上。
离开的时候,我在楼下,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花坛。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蹲在那里,逗一只流浪猫。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四目相对。
是林涛。
他比以前瘦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眼里的光,也熄灭了。
他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局促,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陈……陈曼。”
他声音沙哑,像很久没说过话一样。
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工作。”我言简意赅。
他沉默了,低着头,搓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我听说了,你现在做得很好。”他小声说,“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
“都过去了。”我说。
这三个字,我说得云淡风轻。
是真的过去了。
再见到他,我心里已经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爱。
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他还想说什么。
我打断了他。
“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转身,没有丝毫留恋。
走了几步,听到他在身后喊我。
“陈曼!”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那个房子……你把它改得很好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
“谢谢。”
我没有再停留,径直朝前走去。
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的手机响了,是李婧打来的。
“大设计师,忙完了没?晚上给你庆功啊!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火锅!”
“好啊。”我笑着说,“等我,马上到。”
我挂了电话,加快了脚步。
我知道,前面有热气腾腾的火锅,有无话不谈的朋友,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崭新的人生,在等着我。
至于那个被我亲手砸掉的家,和那个被我彻底抛在身后的男人。
他们,都只是我人生路上,一个早已被拆除的,废墟。
而我,正大步走在,通往新生的路上。
来源:窗台盼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