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我在黑市救了一个老人,他送我一块玉,让我去澳门找何先生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5 12:57 1

摘要:那年是1995年,我二十三,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个让人尴尬的年纪。

那年是1995年,我二十三,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个让人尴尬的年纪。

说年轻吧,厂子已经倒了两年,社会的铁拳早把我脸上那点青春痘都给锤平了。

说老成吧,兜里除了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和一把有用没用的力气,啥也没有。

我叫张磊,辽宁鞍山人,以前是钢厂的。

现在?现在是个混子。

不是那种提刀砍人的混子,我没那胆。我就是个在黑市里讨生活的,无根的浮萍。

我们那有个黑市,叫“鬼市”,天不亮就开张,太阳一出来就散。

卖什么的都有。

偷来的自行车,撬下来的井盖,厂里顺出来的轴承,还有些真假难辨的“老物件儿”。

我呢,就倒腾点从废品站淘换来的铜线、铁疙瘩。

挣个饭钱,烟钱,偶尔还能喝顿小酒,吹吹牛逼。

那天雾很大,天刚蒙蒙亮,空气里一股子烧煤球和土腥味儿混杂的味道。

我蹬着个破三轮,车上是半车从一个倒闭小作坊里拆出来的电缆。

这玩意儿沉,但值钱。

把车停在老地方,我就蹲在车边上,点上一根“人参”牌香烟,烟气混着哈气,在眼前糊成一团。

鬼市里人声嘈杂,讨价还价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声音,都压得低低的,像一群鬼在开会。

就在我抽第二根烟的时候,事儿来了。

不远处,三个我眼熟的本地小流氓,围着一个老头。

那几个小子,为首的叫二癞子,平时专干些偷鸡摸狗、敲诈勒索的勾当。

我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但今天,他们围着的那个老头,有点不一样。

这老头穿得太干净了。

一身半旧的深蓝色中山装,洗得发白,但熨烫得笔挺。脚上一双黑布鞋,鞋面干干净净。

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背挺得笔直。

他不像来鬼市的人,倒像是早起散步,不小心走错了地方的退休老干部。

二癞子他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这是条肥羊。

“老头,看什么呢?懂行吗?”二癞子歪着脖子,一脸的痞气。

老头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一点慌乱。

这就更奇怪了。

在鬼市,被人围住,要么点头哈腰,要么惊慌失措。他这种平静,反倒像一种挑衅。

“跟你说话呢,哑巴了?”另一个小子推了老头一把。

老头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站稳了,扶了扶根本没歪的衣领。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点南方的口音,不是我们这疙瘩的味儿。

“几位,有事?”

二癞z子笑了,露出满口黄牙:“没事,就是看老爷子你面生,想跟你交个朋友。兜里有钱没?借哥几个花花。”

这是明抢了。

我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别管闲事,张磊。你那点铜线还等着出手呢셔,惹了这帮地头蛇,你以后还混不混了?

我爹以前总说,出头的椽子先烂。

我一直记着。

老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我没钱。”

“放屁!”二癞子旁边的小个子伸手就去摸老头的口袋。

老头手腕一翻,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轻轻一拨,就把那小子的手给格开了。

“请自重。”

这一下,彻底把二癞子给惹毛了。

“嘿!老东西还敢动手?”

他骂了一句脏话,一巴掌就朝老头的脸上扇过去。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我爷爷。

我爷爷也是个硬骨头,以前在厂里当车间主任,谁都不怕。后来退了休,身体垮了,走路都得人扶着。

可就算那样,他也没对谁低过头。

我眼睁睁看着那一巴掌要落下去。

他妈的。

我心里骂了一句。

人有时候就是一根筋,道理都懂,但那一瞬间,血就是会往头上涌。

我抄起三轮车斗里一根撬电缆用的半米长钢筋,站了起来。

“住手!”

我吼了一嗓子。

声音有点抖,我自己都听出来了。

二癞子他们三个都愣住了,齐刷刷地回头看我。

“张磊?你他妈想干啥?”二癞子眯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握着钢筋的手心全是汗,但我还是往前走了几步,站到老头和我那堆破铜烂铁之间。

“他这么大岁数了,你们至于吗?”我梗着脖子说。

“哟呵,英雄救美啊?不对,是英雄救老头?”二癞子乐了,“行啊,张磊,几天不见,出息了。怎么着,你想替他出头?”

我没说话,只是把钢筋又握紧了些。

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三个。

真动起手来,我今天肯定得躺着回去。

但有时候,人活的就是一口气。

那口气要是泄了,就真成了一滩烂泥了。

“二哥,别跟他废话,这小子就是欠收拾!”旁边的小个子叫嚣着。

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鬼市里的人都远远地看着,没人敢凑近,也没人敢出声。

这时候,那个一直没说话的老头,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手很稳,很有力。

“小伙子,心是好的。但不用你管。”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我挡在了身后,重新面对着二癞z子他们。

“你们想要钱?”他问。

“废话!”

“我身上确实没钱。”老头说,“不过,我有个东西,或许你们会感兴趣。”

说着,他从中山装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东西,一层一层地打开。

那是一块玉。

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玉,白中带一点黄,上面雕着一条龙,雕工很模糊,像是被盘玩了很久,棱角都磨平了。

“就这破玩意儿?”二癞子一脸的不屑,“想拿这个打发我们?”

“这不是普通的玉。”老头说得不疾不徐,“你们不识货,也怪不得。这样吧,我跟你们打个赌。”

“赌什么?”

“你们三个,一起上。如果能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倒,这块玉,还有我这条命,都归你们。”

老头顿了顿,眼神扫过他们三个,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轻蔑。

“如果你们输了,就给我滚。”

我当时就傻了。

这老爷子是疯了吗?

他这身板,别说三个小伙子,我一个都能把他撂倒。

二癞子他们也愣住了,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老东西,你是不是看武侠小说看多了?行!今天爷爷就陪你玩玩!”

二癞子把外套一脱,露出里面的确良衬衫,捏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根本不是打架。

那像是一场教学。

二癞子一拳打过来,老头只是微微一侧身,手轻轻在二癞子的手肘上一搭、一引。

二癞子整个人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收不住力,一头撞向旁边卖假瓷器的摊子。

“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另外两个小子看傻了眼,怪叫着一起扑上来。

老头的动作还是不快,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一个被他绊了个狗吃屎,另一个被他抓住手腕,轻轻一拧。

“嗷——”

那小子杀猪一样地嚎叫起来,跪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老头还站在原地,背还是那么直,呼吸都没有乱。

二(-癞-)子从一堆碎瓷片里爬起来,脸上挂了彩,看着老头的眼神,从嚣张变成了恐惧。

“你……你到底是谁?”

老头没理他,只是弯腰把那块玉捡起来,用布重新包好。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那三个还在发抖的小子。

“滚。”

就一个字。

二癞子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扶起那个还在嚎的同伴,屁滚尿流地跑了。

鬼市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

我也一样。

我手里的钢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垂了下去。

老头转过身,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小伙子,谢谢你。”

我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没……没事……”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肯站出来,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他走到我面前,把那个布包递给我。

“这个,给你。”

我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不不不,老爷子,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虽然我不懂玉,但刚才那阵仗,傻子也知道这玩意儿不是凡品。

“拿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这个人,不欠人情。你刚才护着我,是情分。我给你这个,是回报。”

他把布包硬塞到我手里。

那块玉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丝温润的凉意。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磊。”

“张磊。”他点点头,像是在记住这个名字,“我看你在这里混,也不是长久之计。人活一辈子,不能总在泥潭里打滚。”

我苦笑了一下:“老爷子,我也想上岸,可岸在哪儿呢셔?”

我们这一代人,从铁饭碗里被扔出来,就像不会游泳的人被踹进了海里,能扑腾着不沉下去,已经用尽了全力。

老头看着我,眼神很深邃。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投无路了,或者,你想换一种活法。”

“你就带着这块玉,去澳门。”

澳门?

我愣住了。

那是什么地方?

在我的印象里,那是个比香港还遥远,只存在于电影和传说里的地方。

“去澳门找谁?”我下意识地问。

“找一个姓何的先生。”

“哪个何?叫什么?”

“你不用知道他叫什么。”老头说,“到了澳门,你去最大的赌场,把这块玉拿出来,自然会有人带你去找他。”

他说完,对我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哎,老爷子!”我急忙喊住他。

他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很快就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里。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块还带着他体温的玉,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拍电影吗?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又看了看我那半车破铜烂铁。

一个神秘的老头,一身绝顶的功夫,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一个去澳门找何先生的嘱托。

这一切,都跟我这个在鬼市里刨食的下岗工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把玉揣进怀里,贴着肉放好。

管他呢。

先把我这车铜线卖了再说。

那天,铜线的价格不错,我挣了三百多块。

是我那段时间挣得最多的一次。

我揣着钱,心里却一点都不踏实。

总觉得怀里那块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慌。

接下来的日子,我照常出没在鬼市。

二癞子他们再也没出现过。

鬼市里的人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

他们都以为是我赶走了二癞子,传言里,我成了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我哭笑不得,也懒得解释。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每天为了三餐奔波,为了几块钱跟人争得面红耳赤。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会把那块玉拿出来。

在昏黄的灯泡下,玉石泛着温润的光。

澳门。

何先生。

这几个字就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甚至去新华书店,站着看了一下午关于港澳的书。

书上说,澳门是东方蒙地卡罗,是赌城,是有钱人的天堂。

天堂?

我看了看我租的那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墙皮都掉了,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天堂离我太远了。

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谁也没告诉。

我觉得这事太荒诞了,说出去,别人只会当我是个疯子。

时间一晃,就到了冬天。

东北的冬天,能把人的骨头都冻裂。

黑市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有时候我顶着风雪出去一天,连个烟钱都挣不回来。

更糟糕的是,我妈病了。

是老毛病,肺上的问题,年轻时在厂里落下的病根。

医生说,要住院,要用好药,不然拖不过这个冬天。

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

凑来的钱,在医院里,就像把一张纸扔进火炉,连个响都听不见,就没了。

那天,我从医院出来,口袋里只剩下最后五块钱。

天上下着大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突然觉得特别绝望。

我感觉自己就像那片被踩在脚下的雪,被人踩来踩去,最后化成一滩脏水,什么都留不下。

我能怎么办?

去抢?去偷?

我没那个胆子。

就算有,我也不想让我妈知道,她的命是她儿子用不干净的钱换回来的。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肩膀上,很快就融化了,冰冷刺骨。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火车站。

看着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的地名,北京,上海,广州……

我的目光,突然就定住了。

广州。

离澳门最近的大城市。

我的手,下意识地伸进怀里,摸到了那块冰冷的玉。

去澳门。

找何先生。

这个被我压在心底快半年的念头,像一棵疯狂的野草,瞬间就长满了我的整个脑子。

去!

为什么不去?

留在这里,是等死。

我妈等不起,我也等不起。

去了,也许也是死路一条。

但不去,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人被逼到绝路的时候,什么理智,什么分析,都他妈是狗屁。

抓住一根稻草,就敢往万丈悬崖下面跳。

这个念头一旦起来,就再也按不下去了。

我冲回家,翻箱倒柜,把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找了出来。

一块半旧的上海牌手表,我爸留下的。

几本集邮册,我从小攒的。

还有我那辆破三轮车。

我把这些东西,连同那半车没卖掉的铜线,都折价卖给了鬼市的一个老熟人。

一共换了八百块钱。

我揣着这八百块,又去跟我最好的一个哥们儿,叫大鹏,借了五百。

他问我干嘛用,我说去南方闯闯。

他没多问,把准备结婚用的钱拿给了我。

“磊子,混好了,别忘了兄弟。混不好,就回来,哥这儿有你一口饭吃。”

我捏着那一千三百块钱,眼圈红了。

我没敢回家,也没敢去医院。

我怕我看见我妈,就走不了了。

我给她留了张纸条,放在了枕头底下,上面写着:妈,我出去挣钱了,很快就回来。

然后,我买了张去广州的硬座票。

那是我第一次坐那么久的火车。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载着一车厢和我一样,对未来充满迷茫和渴望的人,一路向南。

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里全是汗味、泡面味、脚臭味。

我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

我不敢睡。

我怕我一睡着,怀里那块玉,还有我那用全部身家换来的路费,就没了。

那是我的命。

火车穿过山海关,窗外的景色就变了。

黄土地变成了绿油油的水田,光秃秃的树变成了四季常青的阔叶林。

天也变得更高,更蓝。

但我没心情看风景。

我的心,比窗外的冬天还冷。

到了广州,我彻底懵了。

满大街都是我听不懂的粤语,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看得我脖子都酸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火车站广场上,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一天十五块钱,没有窗户,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然后,我开始打听怎么去澳门。

很快我就知道,凭我这张身份证,根本过不去。

要去,就得偷渡。

找“蛇头”。

我在旅馆附近的一个小饭馆里,一边吃着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猪脚饭,一边跟老板打听。

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看了我好几眼,才压低声音说:“后生仔,去澳门搏命啊?”

我点了点头。

他给我指了条路,让我去码头附近的一个茶楼,找一个叫“跛脚强”的人。

我找到了那个茶楼。

见到了跛脚强。

他一条腿是瘸的,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五千块。不二价。”他听完我的来意,直接开价。

五千?

我把全身的钱都掏出来,也才一千出头。

“强哥,通融一下。我到了那边,挣了钱,双倍还你。”

他冷笑一声:“个个都这么说。没钱?那就滚。”

我被赶了出来。

站在广州湿热的街头,我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回去?

我怎么回去?我拿什么脸回去?

我不能回去。

我在那个茶楼门口,从中午一直站到晚上。

蚊子把我咬了一身的包。

跛脚强出来的时候,看见我还站那儿,愣了一下。

“还没走?”

“强哥,我给你干活。不要钱,只要你带我过去。”我几乎是在哀求他。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一米八的个子,在钢厂练出来的一身力气。

“会打架吗?”他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打过,但我不怕死。”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扔给我一句话:“明天早上五点,码头等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第二天,我跟着跛脚强上了一艘渔船。

船上除了我们,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准备去“搏命”的年轻人。

船开到公海,和另一艘船接头。

是走私。

走私的是什么,我看不清,一个个黑色的箱子,很沉。

我们的任务,就是把箱子从一艘船搬到另一艘船。

海上的风浪很大,船晃得厉害,好几次我都差点掉进海里。

一个浪打过来,一个箱子没抱稳,从我手里滑了下去。

“扑通”一声,沉了。

跛脚强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立刻就冲了过来,一脚把我踹倒在地。

“你他妈找死啊!”

他从腰里掏出一把刀,就顶在了我的喉咙上。

刀刃冰凉。

我当时以为我死定了。

是跛脚强拦住了他。

“阿虎,算了。他第一次,没经验。”

“强哥,这可是……”

“我说算了!”跛脚强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威严。

那个叫阿虎的男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把刀收了回去。

我从甲板上爬起来,腿都在发软。

但我什么也没说,咬着牙,继续去搬下一个箱子。

这一次,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箱子死死地抱在怀里,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活干完了,船靠岸。

跛脚强把我叫到一边,扔给我两百块钱。

“你小子,有点意思。”他说,“够胆,也够狠。”

他看着我,问:“还想去澳门吗?”

我用力点头。

“我身上没钱了,强哥。”我把那两百块钱递给他,“这是定金。”

他没接。

“钱不用了。”他说,“你这条命,就当是船票了。到了那边,给我好好混。别他妈给我丢人。”

三天后,我坐上了去澳门的快艇。

那是一艘改装过的“大飞”,速度快得像在海面上飞。

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我回头看,大陆的海岸线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条模糊的线。

再见了,我的过去。

我对自己说。

凌晨时分,我们在澳门一个偏僻的码头靠岸。

蛇头把我们赶下船,指着远处一片璀璨的灯火。

“那就是澳门。是天堂还是地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快艇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们十几个人,像一群无头苍蝇,站在陌生的土地上。

这就是澳门。

空气里都是钱的味道。

还有一股咸湿的海腥味。

霓虹灯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了,葡京赌场那标志性的鸟笼建筑,像一个巨大的怪物,趴在城市的心脏。

我跟那群人分开了。

他们有他们的路,我有我的。

我的路,就是去找那个“何先生”。

可是,怎么找?

去最大的赌场?

葡京?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从东北穿过来的,又脏又破的棉袄,还有脚下那双沾满泥水的解放鞋。

我这个样子,别说进赌场,估计连大门都靠近不了。

我得先活下去。

我找了个建筑工地,打零工。

搬砖,扛水泥。

一天能挣一百块,葡澳币。

管一顿饭。

晚上,我就睡在工地旁边的桥洞底下。

跟我一起睡桥洞的,有越南来的难民,有在赌场输光了钱的赌徒,还有和我一样,从内地偷渡过来的“阿灿”。

他们告诉我,在澳门,没有身份,没有钱,就是条狗。

我白天拼命干活,晚上就躺在硬纸板上,看着桥上车来车往,听着远处赌场传来的喧嚣。

我把那块玉用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藏在内裤里。

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开始学粤语。

跟着工地上的工友学,跟着收音机学。

磕磕巴巴,说得不伦不类。

但至少,能听懂个大概了。

我也慢慢摸清了澳门的门道。

我知道了,澳门最大的势力,就是博彩业。

而博彩业的王,就是何先生。

何鸿燊。

当我第一次从一个老工友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和“何先生”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

原来,那个老头让我找的,是澳门的赌王。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譚。

我一个睡桥洞的建筑工人,要去见一个身家百亿的赌王?

这比让一个乞丐去见皇帝还离谱。

那一刻,我真的有点泄气了。

我觉得自己被那个老头给耍了。

他可能就是个疯子,或者是个骗子。

那块玉,可能就是块不值钱的破石头。

我在桥洞底下躺了一天一夜,没去上工。

我想了很多。

想我病床上的妈,想我那个破败的家,想我灰暗的过去。

难道,我真的要认命吗?

辛辛苦苦跑到这里,就为了在桥洞里等死?

不。

我不甘心。

就算是骗局,我也要去试一试。

就算撞得头破血流,我也要亲眼看到结果。

我从地上爬起来,去公共厕所,用冷水把自己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

然后,我从我那少得可怜的工钱里,拿出了一半,去路边摊买了一身最便宜,但还算干净的衣服。

一件白衬衫,一条西裤,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

当我穿上这身衣服,看着路边商店橱窗里自己的倒影时,我差点没认出自己来。

虽然还是很瘦,很黑,但至少,像个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块玉从内裤里掏出来,握在手心。

然后,我朝着葡京赌场的方向走去。

葡京赌场,金碧辉煌得像一座宫殿。

门口站着的保安,个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眼神锐利。

我站在马路对面,看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我不敢过去。

我怕我一走近,就会被他们当成垃圾一样赶走。

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看到一排黑色的奔驰车队,缓缓地停在了赌场门口。

车门打开,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簇拥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赌场的所有保安都躬身行礼。

那阵仗,就像电影里的黑社会大佬出场一样。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知道,他一定是赌场里的大人物。

我的机会来了。

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咬牙,就冲了过去。

我穿过马路,冲向那群人。

“站住!干什么的!”

门口的保安立刻就发现了我,几个人同时围了上来。

“我……我有急事!我要见你们老板!”我举着手里的玉,大声喊道。

我的声音在巨大的广场上,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保安根本不理我,两个人上来就要架住我的胳膊。

“我真的有急事!我找何先生!是位老先生让我来的!”我拼命地挣扎,把那块玉举得高高的。

那个被簇拥着的中年男人,本来已经要走进大门了。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喊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他的目光,扫过我,然后,落在了我手里的那块玉上。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从不耐烦,变成了惊讶,然后是凝重。

“等一下。”

他开口了,声音很沉稳。

那几个保安立刻松开了我。

中年男人朝我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带着巨大的压力。

他走到我面前,没有看我,只是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那块玉。

“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他问。

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广东口音。

“是一个老先生给我的。”我喘着粗气说,“他在东北,他让我来澳门,找何先生。”

中年男人沉默了。

他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玉递给了他。

他把玉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

“你跟我来。”

他说完,就转身朝赌场里面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那几个保安也跟在我两边,像是押送犯人一样。

我第一次走进这么豪华的地方。

脚下是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板,头顶是璀璨的水晶吊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烟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耳边是“哗啦啦”的筹码声,和各种语言的叫喊声。

这里就是赌徒的战场。

到处都是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他们围在赌桌前,表情或兴奋,或紧张,或绝望。

我被这股纸醉金迷的气息冲击得有些眩晕。

但那个中年男人,目不斜视,径直带着我穿过喧闹的大厅,走进了一部专属电梯。

电梯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和他,还有一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面无表情的保镖。

电梯无声地上升。

我能感觉到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在打量我。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张磊。”

“东北人?”

“是,鞍山的。”

“那个老先生,他长什么样?他叫什么?”

我把那天在鬼市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包括老头的穿着,他说的话,他怎么教训那几个小混混的。

但我没说他叫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

中年男人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我说完,电-梯门正好打开了。

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带着我走进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非常大的办公室,或者说,更像一个书房。

整面墙都是红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线装书。

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人。

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是背对着我们的,正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窗外,是整个澳门的夜景。

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彪叔,你回来了。”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人,难道就是……

“老板。”那个被称作彪叔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回答,“人带来了。”

轮椅缓缓地转了过来。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我只在报纸和杂志上见过的脸。

虽然老了很多,脸上布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精光四射,仿佛能看穿一切。

何鸿燊。

真的是他。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真的能见到他。

何先生的目光,落在了彪叔手里的那块玉上。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复杂。

有怀念,有伤感,还有一丝激动。

“阿彪,让他过来。”

彪叔对我示意了一下。

我僵硬地走到办公桌前。

“这块玉……”何先生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他给你的?”

“是。”

“他还好吗?”

“我……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说,“我只见过他那一次。他看起来……身体很硬朗。”

何先生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硬朗……他这辈子,都这么硬。”

他拿起那块玉,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这块玉,叫‘龙胆’。是我当年在上海,送给他的。”

“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过命的交情。”

“后来时局动荡,我们分开了。我来了澳门,他留在了内地。几十年,再也没见过面。”

何先生的声音里,充满了沧桑。

“我派人找过他很多次,都没有音讯。我以为,他已经不在了……”

“没想到,他还活着。还活得那么……硬气。”

他抬起头,看着我。

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透。

“他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把我的情况,我妈的病,我的绝望,全都说了出来。

我说得很乱,很没有条理,说到最后,我自己都哽咽了。

在我这样一个大人物面前,我感觉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但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害怕。

也许是因为,他谈起那个老头时,眼神里流露出的真情,让我觉得他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说完了。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何先生和彪叔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何先生才缓缓开口。

“你为了救一个不认识的老人,敢跟三个地痞动手。”

“你为了一个虚无缥缥的承诺,敢一个人从东北跑到澳门。”

“你为了见我,敢硬闯葡京。”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张磊,你很有种。”

“这很像他。他当年,也是这样。”

他把那块玉,递还给彪叔。

“阿彪。”

“在,老板。”

“给他一笔钱。”何先生说,“五十万。够他母亲治病,也够他在老家做点小生意,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了。”

五十万!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五十万,在1995年,那是个什么概念?

那是一笔我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天文数字。

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甚至都忘了说声谢谢。

彪叔点了点头:“明白,老板。”

“你可以回去了。”何先生对我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告诉他,我很想他。如果他愿意见我,澳门随时欢迎他。”

他说的是“他”,而不是“你”。

我明白,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应该拿着这笔钱,千恩万谢地离开,回到我的世界里去。

彪叔带着我往外走。

我的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软绵绵的,像踩在云上。

我还是觉得不真实。

就要走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彪叔。”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巨大的办公桌。

何先生已经转过身去,又在看窗外的夜景了。

那个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我能不走吗?”我鼓起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彪叔愣住了。

连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保镖,都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轮椅,又缓缓地转了过来。

何先生看着我,眉头微皱:“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不走吗?”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大了一些,“我不要那五十万。”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日子了。”

“拿着五十万,我可以给我妈治病,可以开个小饭馆,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看起来很好。”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从东北一路过来,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小地方,守着一个小饭馆,过完一辈子。”

“我想留在这里。”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我一口气说完,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一次赌博。

赌注,是我的未来。

何先生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我以为他要发火,要把我扔出去的时候。

他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大声,很开怀。

“有意思,真有意思!”

“阿彪,你看看他,像不像你年轻的时候?”

彪叔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老板,他比我当年,胆子大多了。”

何先生止住笑,看着我:“你想留下,可以。但是,澳门不是那么好混的。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老实回答,“我什么都不会。但我有力气,我不怕吃苦,我也不怕死。”

“我可以从最底层做起。洗盘子,当保安,什么都行。”

“只要能让我留下来。”

何先生和彪叔对视了一眼。

最后,何先生点了点头。

“好。”

“阿彪,你来安排。”

“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阿彪。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生是死,是龙是虫,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就这样,我留在了澳门。

我没有拿到那五十万。

第二天,彪叔给了我两万块钱,让我先寄回家给我妈治病。

剩下的,他说,要靠我自己去挣。

他把我安排进了赌场,不是当荷官,也不是当保安。

是当“叠码仔”。

说白了,就是赌场的中介,负责拉拢豪客,给他们提供信贷,再从赌客的投注额中抽取佣金。

这是一个鱼龙混杂,最考验人性的行当。

每天打交道的,不是身家亿万的富豪,就是一掷千金的亡命徒。

我一个东北来的穷小子,一句粤语都说不囫囵,夹在他们中间,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羊。

一开始,我受尽了白眼和排挤。

没人看得起我这个“北佬”。

没人愿意把客人分给我。

我没有客人,就没有收入。

那段时间,比我在工地搬砖还苦。

苦的不是身体,是心。

彪叔没有帮我。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他说,路是你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我没放弃。

我用最笨的办法。

别人不愿意伺候的客人,我来。

有个香港来的富商,脾气古怪,输了钱就骂人,之前的叠码仔都被他骂跑了。

我去伺候他。

他骂我,我就站着听,给他倒茶,递毛巾。

他赢了钱,把一沓筹码扔我脸上,说:“赏你的,狗奴才!”

我弯腰,一个一个把筹码捡起来,对他笑着说:“谢谢老板。”

我把所有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

因为我知道,在没有实力之前,尊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跟着那个富商,跟了整整一个月。

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傻子,是个没骨气的贱骨头。

直到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在赌场跟人起了冲突。

对方是本地的一个帮派头目,带着十几个马仔。

那个富商身边的保镖,一看那阵仗,都缩了。

只有我,挡在了他身前。

我还是不会打架。

但我手里抄起了一个威士忌的酒瓶。

我对着那个帮派头目说:“今天谁想动我老板,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我当时已经做好了被打死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那个帮派头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醉得不省人事的富商,竟然笑了。

“彪哥的人?有点意思。”

他挥了挥手,带着人走了。

我后来才知道,彪叔在澳门的黑白两道,都极有面子。

没人敢不卖他面子。

而我胸口挂着的那个工作牌,就是我的护身符。

从那天起,那个香港富商,对我另眼相看。

他把我当成了心腹。

他成了我在澳门的第一个大客。

我的事业,也从那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我开始学着怎么跟不同的人打交道。

学着看人,学着揣摩人心。

学着在酒桌上谈笑风生,也学着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

我学得很快。

因为我没有退路。

我的粤语越来越流利,甚至带了点本地口音。

我身上的衣服,从便宜的白衬衫,换成了定制的阿玛尼西装。

我从桥洞,搬进了高档公寓。

我有了自己的车,有了自己的团队。

道上的人,开始叫我“磊哥”。

我把妈接到了澳门,住进了最好的医院,请了最好的医生。

她的病,很快就好了。

她看着我住的房子,坐着我的车,总觉得像在做梦。

她总会问我:“磊子,你这些钱,干净吗?”

我每次都笑着跟她说:“妈,你放心,你儿子的钱,每一分都干干净净。”

其实,干净吗?

在这个行业里,哪有绝对的干净和肮脏。

我见过一夜暴富的神话,也见过倾家荡产的悲剧。

我见过人性最光辉的一面,也见过人性最丑陋的深渊。

我守着我的底线。

不碰毒,不涉黑,不害人。

这是彪叔教我的第一课,也是我一直恪守的原则。

几年后,我成了葡京最顶尖的几个叠码仔之一。

彪叔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还是那个办公室,还是那张办公桌。

他给我泡了一壶茶。

“阿磊,你来澳门几年了?”

“彪叔,快五年了。”

“五年。”他感慨道,“你小子,没让我失望。也没让老板失望。”

“更没让……那位老先生失望。”

我沉默了。

这五年来,我再也没有那个老头的任何消息。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问过彪叔,彪叔也只是摇头。

他说,老板也一直在找,但找不到。

那位老先生,就像一个谜。

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会,然后就飘然远去。

“老板想见你。”彪叔说。

我又一次走进了那间顶楼的办公室。

何先生比五年前更老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得在轮椅上度过。

但他看我的眼神,依然锐利。

“阿磊,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我坐了下来。

“这几年,你的事,阿彪都跟我说了。”

“做得不错。”

“谢谢老板夸奖。”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他问。

我愣了一下。

“我……没想过。”

“还当叠码仔?”他笑了笑,“你已经做到头了。这个池子,对你来说,太小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雪茄盒,递给我一支。

“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

“澳门这块地,看着风平浪静,底下全是暗流。”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有能力,够狠,也守得住底线的年轻人,来帮我看着一些场子。”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你,愿意吗?”

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将从一个外围的合作者,真正进入这个博彩王国的核心。

我将从一个“兵”,变成一个“将”。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会。

我站起身,对着何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愿意。”

“老板的知遇之恩,张磊没齿难忘。”

故事到这里,好像应该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了。

穷小子逆袭,飞黄腾达。

但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又过了几年,澳门回归了。

博彩业的牌照,也开放了。

拉斯维加斯的过江龙,带着雄厚的资本和全新的经营理念,杀了进来。

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战争开始了。

那是一段无比艰难和混乱的时期。

我替何先生守着他最老的一个场子,每天都在明枪暗箭中度过。

挖人,抢客,商业倾轧,甚至暴力威胁。

我用尽了所有的智慧和手段,才勉强保住了地盘。

那段时间,我瘦了二十斤。

有一天晚上,我处理完一件棘手的冲突,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赌场大厅里,抽着烟。

看着那些曾经让我目眩神迷的赌桌和老虎机,我突然觉得很累。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吗?

金钱,地位,尊重。

我都有了。

但我好像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我失去了安稳的睡眠,失去了和家人团聚的时间,也失去了像普通人一样喜怒哀乐的能力。

我的神经永远紧绷着,我的脸上永远戴着面具。

就在我感到无比疲惫和迷茫的时候。

彪叔找到了我。

他递给我一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了,没有邮票,也没有地址。

“这是什么?”我问。

“那位老先生的。”

我的手一抖。

我颤抖着打开信封。

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是用毛笔写的,字迹苍劲有力。

“张磊小友:

闻汝已成栋梁,甚慰。

当年赠玉,非为富贵,实为一线生机,一颗善念。

富贵如浮云,守心方为正道。

勿忘本心。

勿为利役。”

没有落款。

但我知道,是他。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哭。

“他……他在哪儿?”我抓住彪叔的胳膊。

彪叔摇了摇头:“信是托人送来的。人,还是找不到。”

“老板说,他不想见我们。或许,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我拿着那封信,在赌场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我向何先生递交了辞呈。

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

在我事业最顶峰的时候,选择离开。

只有何先生和彪叔,没有挽留。

何先生只是对我说:“想好了?”

我点头:“想好了。”

“去吧。”他说,“人活一辈子,总要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离开了澳门。

我没有回东北。

我在珠海,一个离澳门很近,但又没有那么喧嚣的城市,定居了下来。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茶馆。

不大,但很雅致。

我把母亲接过来一起住。

每天,我泡茶,看书,和天南地北的茶客聊天。

日子过得平淡,但很安心。

有时候,我会站在茶馆的二楼,隔着海,眺望对岸那片璀璨的灯火。

我知道,那里有我的过去,有我的青春,有我的血与泪。

但我一点也不怀念。

那块叫“龙胆”的玉,我一直带在身上。

它不再是改变命运的钥匙,也不是身份的象征。

它只是在提醒我。

提醒我1995年那个寒冷的清晨。

提醒我那个叫张磊的,一无所有,但敢为了一点公道,抄起一根钢筋的年轻人。

勿忘本心。

我想,这才是那个老先生,真正想送给我的东西。

来源:淡泊的溪水DJhx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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