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玄关的灯没开,客厅的光斜斜地打过来,把陈然的影子拖得很长,像一头沉默的怪物。
玄关的灯没开,客厅的光斜斜地打过来,把陈然的影子拖得很长,像一头沉默的怪物。
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裹在一张眼熟的蓝色襁褓里,和我家安安那张一模一样。
我刚给乐乐喂完奶,腰酸得像要断掉,正扶着墙慢慢往卧室走。
“回来了?”我随口问,眼睛还黏在怀里乐乐红扑扑的脸上。
“嗯。”
陈然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恐惧。
我抬起头。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怀里的孩子也一动不动,睡着了。
“谁家孩子?朋友的?”我问,走近了几步,想看看。
陈然没回答。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躲闪,嘴唇嗫嚅着,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我的心,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瞬间淹到头顶。
“陈然,你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沈微,你先……你先别激动。”
他妈的,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后面跟着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我的儿子。”
轰的一声。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炸了。
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耳鸣,我抱着乐乐的手臂猛地收紧,孩子被勒得不舒服,哼唧了一声。
我的儿子?
我和他有两个儿子,双胞胎,乐乐和安安,就在几个月前,我豁出半条命才生下来的。
一个在我怀里,一个在卧室的婴儿床里睡得正香。
那他怀里这个,算老几?
我死死盯着他怀里那张陌生的、却又和我的儿子有几分相似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私生子?”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一片风中的枯叶。
陈然的脸白了,他拼命摇头。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沈微,你听我解释!”
“他也是……也是你的儿子。”
我愣住了。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产后抑郁出现了幻听。
我的儿子?我什么时候又生了一个?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陈然,你是不是疯了?”
“你听我说完!”他声音大了一点,带着一丝恳求,“你记不记得,生孩子那天,医院里人特别多,乱糟糟的。”
我当然记得。
那天产科爆满,走廊里都加满了床。
“我们家安安……可能,可能在医院里,跟这个孩子……抱错了。”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抱错了?
二十一世纪,监控遍地,实名制登记,管理严格的三甲医院,你说我儿子抱错了?
这种只有在二十年前的狗血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呢?”我冷笑,“你出去随便找个野种,就说是我的儿子?陈然,你当我傻吗?”
“他不是野种!”陈然急了,抱着孩子的手臂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叫念念,林念。他妈妈……他妈妈叫林月。”
林月。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陈然的初恋。
那个他喝醉了会念叨,看文艺片会想起,朋友圈里还保留着唯一一张合照的女人。
那个他嘴里说着“都过去了”,却在我孕期最难受的时候,半夜三更跑去给她修电脑的“老同学”。
一切都通了。
通得我浑身发冷,血液都快结冰了。
什么狗屁抱错了。
这就是他和林月的私生子。
他今天,是来逼宫的。
我抱着乐乐,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陈然,你把这个孩子,从哪儿来,送回哪儿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然后,我们谈离婚。”
他慌了,彻底慌了。
“不是的!沈微!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做了DNA,这个孩子,念念,是我的儿子!安安……安安不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皱巴巴的纸,想递给我。
我没接。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的安安,我怀胎十月,从我肚子里剖出来的孩子,你说他不是你的?
好。
好得很。
“所以,你今天带他回来,是什么意思?”我问。
陈然的眼神黯淡下去,他看着怀里的念念,又看看我怀里的乐乐,最后,目光投向了卧室的方向。
那里,睡着他的“假儿子”安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然后,他抬起头,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沈微,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选一个?”
选一个?
他让我选一个?
在他编造的这个荒唐故事里,一个是我生的,但不是他的。另一个是他生的,但不是我的。
哦,不对,乐乐是确定的。
所以,是在安安和这个叫念念的孩子之间,选一个留下来。
像在菜市场挑白菜一样。
挑一个我喜欢的。
剩下的那个呢?扔掉吗?
我笑了。
真的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抱着乐乐,笑得浑身发抖。
乐乐被我吓到了,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孩子的哭声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的笑。
我低头,手忙脚乱地哄着乐-乐,亲吻他柔软的头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奶香味。
这是我的孩子。
卧室里的安安,也是我的孩子。
他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他让我选一个。
“滚。”
我抬起头,看着他,嘴里只吐出这一个字。
“你抱着你的儿子,滚出我的房子。”
“沈微!”
“我让你滚!听不懂吗?!”我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陈然被我的样子吓住了。
他抱着那个叫念念的孩子,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尴尬的雕像。
“我……我不走。”他固执地说,“这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我冷笑,“从你抱着这个孩子进门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只是我的家了。”
“你带着他,没地方去,对不对?”我看着他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心里一阵刺痛。
孩子是无辜的。
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凌迟。
陈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林月呢?那个女人呢?把孩子塞给他,自己跑了?
好一招金蝉脱壳。
“行。”我点点头,抱着乐乐,转身走向卧室。
“你留下。”
陈然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但是,”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睡沙发。这个孩子,你全权负责。吃喝拉撒,生病哭闹,都别来找我。”
“还有,”我看着他,眼神冰冷如刀,“从今天起,你别碰我的孩子,乐乐和安安,你一下都别碰。”
“你没资格。”
说完,我不再看他,走进卧室,反锁了门。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怀里的乐乐还在抽噎,我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
婴儿床里,安安睡得正熟,小小的胸膛一起一伏,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我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不能哭。
我哭了,我的孩子们怎么办?
从这一天起,我们家成了一个诡异的牢笼。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被一道无形的墙,分割成两个世界。
我和我的双胞胎儿子,住在主卧。
陈然和他的私生子,霸占着客厅。
他真的说到做到,自己照顾那个孩子。
半夜冲奶粉,换尿布,笨手拙脚,弄得叮当乱响。
孩子一哭,他就抱着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小声地哼着不成调的歌。
有几次,我起夜,看到他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孩子,自己已经睡着了,脸上满是疲惫。
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一丝恍惚。
仿佛我们还是一个正常的家庭,他只是一个辛苦照顾孩子的新手爸爸。
但下一秒,现实就会狠狠给我一巴掌。
他怀里的,不是我的孩子。
而我的孩子,失去了父亲。
我妈第二天就杀过来了。
是我打电话叫她来的。
我需要一个帮手,也需要一个见证人。
我妈提着一袋子菜,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看到沙发上那个简易的婴儿床,和旁边手足无措的陈然,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怎么回事?!”
我把她拉进卧室,关上门,把陈然那套“抱错了”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学了一遍。
我妈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就信了?!沈微,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这种鬼话你也信?”
“我不信。”我平静地说。
我妈愣住了,“那你还让他住在这里?带着那个野种?”
“妈,”我看着她,“我现在跟他闹翻,把他赶出去,很简单。然后呢?离婚,打官司,争抚养权,分财产。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耗得起吗?”
我生孩子前是做建筑设计的,忙起来昏天黑地,为了备孕,我辞了职。
这两年,我没有任何收入。
家里的房子,车子,都在陈然名下。
我现在跟他撕破脸,净身出户的可能是我。
我妈沉默了。
她摸了摸我的脸,眼圈红了,“我苦命的女儿啊。”
“妈,我不苦。”我握住她的手,“你帮我。帮我演一场戏。”
我妈看着我,眼神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坚定。
“你说,怎么演。”
“你就当,你信了。”我说,“你信了安安不是陈家的孩子,你心疼你的外孙,也心疼我这个女儿,所以你来照顾我们。”
“然后呢?”
“然后,我要拿一样东西。”我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要拿到那个孩子的……头发,或者口腔拭子。”
我妈瞬间明白了。
“你要去做亲子鉴定?”
我点点头。
陈然说他做了,说安安不是他的。
我不信。
我要自己做。
我要把我们四个人的,不,我们五个人的样本,都拿去做一次。
我要让真相,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陈然那张虚伪的脸上。
我妈的执行力超乎我的想象。
她一出卧室门,就换了一副面孔。
她先是冲到陈然面前,对着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骂他没用,骂他窝囊,骂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弄错。
陈然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她骂。
然后,我妈话锋一转,开始哭天抢地。
“我可怜的外孙啊!我的安安啊!还没满月呢?就要被亲爹说不是亲生的了!这叫什么事啊!”
她一边哭,一边冲到婴儿床边,抱起安安,亲了又亲。
“妈,你别这样……”陈然想去劝。
“你别碰我!”我妈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尖叫着躲开,“你这个没良心的!安安哪里不像你了?你小时候的照片我还留着呢!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说着,真的就跑去翻箱倒柜,找出陈然小时候的相册,啪地一声摔在茶几上。
“你自己看!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
陈然僵硬地拿起相册,一页页翻着,脸色越来越白。
我抱着乐乐,站在卧室门口,冷眼旁观。
我妈的演技,堪称影后级别。
她闹了一上午,又哭又骂,核心思想只有一个:安安绝对是陈家的种,那个来历不明的念念,才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
她成功地把陈然那套“抱错了”的理论,搅成了一锅浑水。
她把所有矛头,都对准了那个叫念念的孩子。
“我就不信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孩子,一张不知道真假的鉴定报告,就想把我外孙给换掉?没门!”
我妈叉着腰,指着沙发上的小婴儿。
“我要亲自去验!你,我,沈微,乐乐,安安,还有这个孩子!我们所有人都去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陈然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平时温顺柔弱的妈,会这么彪悍。
他更没想到,我们会主动提出要去做亲子鉴定。
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妈,不用这么麻烦……”他干巴巴地说,“我已经做过了……”
“你做的我不信!”我妈一口回绝,“谁知道你是不是跟那个女人串通好了,拿假的报告来骗我们?我只信我自己找的人!”
我适时地走出来,抱着乐乐,一脸憔ega悴地看着陈然。
“陈然,就听我妈的吧。我也想……求个明白。”
我故意把“求个明白”四个字,说得又轻又慢,像一个被逼到绝境,只想知道真相的可怜妻子。
陈然看着我,又看看我妈,最后,他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样,颓然地点了点头。
“好。”
机会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妈以“照顾外孙”的名义,光明正大地住了下来。
她白天帮我带乐乐和安安,晚上就睡在客厅的另一张沙发上,美其名曰“监视”陈然和他那个“来历不明的儿子”。
陈然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我妈就像个监工,他给念念冲奶,我妈在旁边盯着,说水温不对。他给念念换尿布,我妈在旁边指指点点,说手势不对。
有一次,念念半夜发烧,哭闹不止。
陈然抱着孩子急得团团转,想送医院,又怕吵醒我们。
最后还是我妈听见了,从沙发上爬起来,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物理降温。”她言简意赅地指挥道,“去拿温水和毛巾。”
陈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跑去准备。
那一晚,是我妈陪着他,一起照顾那个孩子,直到天亮才退烧。
第二天早上,我看见我妈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妈,你何必呢?”我有些心疼。
我妈白了我一眼,“我不看着他,万一他把孩子折腾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孩子总是无辜的。”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而且,这是个好机会。”
我没懂。
“你傻啊,”我妈戳了戳我的额头,“他现在对我,可是感激涕零。我提什么要求,他好意思拒绝吗?”
我瞬间明白了。
那天下午,我妈抱着安安,装作不经意地走到陈然身边。
陈然正在给念念喂水。
“哎,”我妈叹了口气,“你看这两个孩子,长得还真有点像。要不是你弄这么一出,谁能想到呢?”
陈然的手一顿,没说话。
“说真的,陈然,”我妈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你那个初恋……叫林月是吧?她人呢?怎么忍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扔给你?”
陈然的眼神黯淡下去,“她……她有她的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比儿子还重要?”我妈嗤之以鼻,“我看她就是算计好了的!知道你自己搞不定,肯定会抱回家来让你老婆——也就是我女儿——来当这个冤大头!我告诉你陈然,你想都别想!我们沈微,只认她自己生的!”
她故意把“自己生的”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然后,她话锋一转。
“不过,既然你坚持说抱错了,我们也都同意去做鉴定了。那就得准备准备。”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密封袋和棉签。
“这是我托人问的,采集口腔拭子最方便。来,我们先把乐乐和安安的采了。”
她动作麻利地在我两个儿子的口腔内壁刮了几下,然后把棉签放进写好名字的密封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把一个空的密封袋和一根新棉签递给陈然。
“喏,该你了。”
陈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
然后是我。
最后,我妈的目光,落在了陈-然怀里的念念身上。
“到他了。”
我妈伸出手,想去接那个孩子。
陈然下意识地抱紧了。
那是一个父亲本能的保护动作。
我妈的手停在半空中,冷笑了一声。
“怎么?怕我害他?陈然,我还没那么下作。我说了,孩子是无辜的。”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再说了,不拿到他的样本,怎么证明安安是你的,他是被抱错的?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这句话,击中了陈然的要害。
他挣扎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把孩子递给了我妈。
我妈接过孩子,动作很轻柔。
她用棉签,小心翼翼地在念念的口腔里刮了刮。
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妈的手指,飞快地从孩子头上捻过。
一根细软的、黑色的头发,被她不动声色地夹在了指缝里。
她把带有口腔拭子的棉签,放进了写着“林念”的密封袋。
然后,她抱着孩子,转身走向我。
“沈微,你来抱一下。我去洗个手。”
她把孩子递给我,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头发,到手了。”
我抱着那个孩子,身体是僵硬的。
他很轻,身上有和我的儿子们不一样的味道,一股淡淡的奶香,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花香味。
他在我怀里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和陈然很像的眼睛,黑白分明。
他看着我,不哭也不闹,小嘴巴动了动,像是在笑。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就是陈然和林月的儿子。
一个活生生的、证据确凿的背叛。
我妈很快回来了。
她从我手里接过孩子,还给了陈然。
然后,她把那几个密封袋都收好,放进自己的包里。
“行了,样本都齐了。我明天就托人送过去。陈然,这两天你也别闲着,想想清楚,万一,我是说万一,结果出来,安安就是你的亲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妈盯着他,目光锐利如鹰。
“你又打算,怎么跟我们沈微交代?”
陈然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是漫长的煎熬。
房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陈然几乎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抱着念念,坐在沙发的一角,像一座沉默的孤岛。
他会偷偷地看我,看乐乐和安安,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贪婪。
他什么都想要。
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想要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双胞胎儿子。
也想要他和初恋的“爱情结晶”。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对他,已经彻底心死。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着乐乐和安安转。
喂奶,换尿布,陪他们玩,给他们唱歌。
我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两个小小的生命上。
他们是我的铠甲,也是我的软肋。
我妈偶尔会和陈然说几句话,但大多是关于那个私生子的。
“奶粉是不是快没了?该买了。”
“今天天不错,抱下楼去晒晒太阳,补补钙。”
她表现得像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长辈,虽然不待见这个孩子,但还是尽到了基本的责任。
陈然对她,越发地敬畏和依赖。
他甚至有一次,在我妈面前,流露出了脆弱。
那天晚上,念念又闹肚子,哭得撕心裂肺。
陈然抱着他,怎么哄都不行,急得满头大汗。
我妈走过去,接过孩子,熟练地给他按摩肚子,又冲了点益生菌。
孩子渐渐安静下来,睡着了。
陈然看着我妈,眼圈红了。
“妈,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我妈没好气地说,“我是心疼孩子。”
“我知道……我对不起沈微,也对不起你。”陈然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把孩子放回小床,盖好被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丢下这句话,就回自己沙发上躺下了。
留下陈然一个人,在黑暗中,久久地站着。
我在卧室里,把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丝毫动容。
鳄鱼的眼泪,不值得同情。
鉴定结果,是在一个星期后的下午出来的。
我妈的朋友直接把电子版的报告发到了我妈的微信上。
我妈把我叫到阳台,关上门。
“出来了。”她的表情很严肃。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着我妈点开那个文件,一行行地往下看。
她的脸色,由严肃,变为震惊,最后,变成了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
她把手机递给我。
“你自己看。”
我深吸一口气,接过手机。
报告很长,很多专业术语我看不懂。
我直接拉到最下面的结论部分。
第一条:根据DNA遗传标记分析结果,支持陈然是沈乐(乐乐)的生物学父亲。
这一条,在我意料之中。
第二条:根据DNA遗传标记分析结果,支持陈然是沈安(安安)的生物学父亲。
看到这一条,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安安是他的儿子!
我没有生下一个“野种”。
陈然那套“抱错了”的谎言,不攻自破。
我的安安,是清白的。
我激动地往下看第三条。
第三条:根据DNA遗传标记分析结果,支持陈-然是林念的生物学父亲。
这一条,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继续往下看。
我需要看到证明林念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条。
但是,没有了。
报告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愣住了。
“妈,怎么没有我和那个孩子的比对?”
我妈脸色铁青地从包里拿出另一个密封袋。
里面,是那根细细的头发。
“我留了一手。”她说,“我把那根头发,和你的样本,单独又送了一家机构。”
“我怕陈然在样本上动手脚。我怕他收买了第一家机构。”
“我妈真是老江湖。”我心里想。
“结果呢?”我紧张地问。
“结果……”我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愤怒,“刚刚也出来了。”
她又点开一个文件。
这一次,结论只有一句话。
“根据DNA遗传标记分析结果,排除沈微是送检毛发所有者的生物学母亲。”
尘埃落定。
真相,以一种最残酷,也最清晰的方式,摆在了我的面前。
陈然,婚内出轨,和初恋情人生下私生子。
为了把这个孩子带回家,他编造了一个“医院抱错”的荒唐谎言,企图用私生子换掉我的一个儿子。
甚至,他还恶毒地污蔑安安不是他亲生的。
虎毒尚不食子。
陈然,你真不是个东西。
我把手机还给我妈,擦干眼泪。
我的心里,没有了悲伤,没有了愤怒。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的平静。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妈,把报告都打印出来。”我说。
“你要干什么?”
“摊牌。”
那天晚上,陈然下班回来,带了很多菜。
他还破天荒地买了一束香水百合。
“沈微,今天我来做饭吧。”他笑着对我说,笑容里带着一丝讨好。
我没理他。
我妈接过他手里的菜,冷着脸进了厨房。
我坐在沙发上,陪着乐乐和安安玩。
两个小家伙咯咯地笑着,像两个小天使。
陈然换了鞋,走到我身边,把那束花递给我。
“送给你。”
我抬起头,看着他。
“为什么送我花?”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最近辛苦了。”他眼神躲闪。
“是吗?”我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提前给我赔罪呢?”
陈然的脸色一变。
我站起身,把孩子交给刚刚走出厨房的我妈。
“妈,带他们进房间玩。”
我妈点点头,抱着两个孩子进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陈然。
还有那个躺在小床里,睡得正香的,他的私生子。
我走到茶几前,把那两份打印出来的、热乎乎的鉴定报告,拍在他面前。
“陈然,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现在,真相来了。”
陈然的目光落在纸上,瞳孔猛地收缩。
他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他一把抓起那两份报告,双手颤抖着,一字一句地往下看。
他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变得像死人一样灰败。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我抱起手臂,冷冷地看着他,“这不就是事实吗?”
“陈然,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是林月!是她骗我的!她说她找人问了,说安安跟你长得不像,跟我也不像,肯定是抱错了!她还拿了一份假的鉴定报告给我!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真是个好男人啊。
“是吗?”我笑了,“那她有没有拿枪指着你的头,逼你跟她上床?有没有逼你在我怀孕的时候,跟她旧情复燃?”
“我……”他语塞了。
“她有没有逼你,拿着这个孩子,回到家里,对你的妻子说,让她选一个?”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
“陈然,你告诉我,她逼你了吗?!”
“没有……”他低下头,声音弱得像蚊子叫。
“没有?”我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我没办法……”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拿孩子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把他接回家,她就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下去!”
“她说,她什么都不要,不要名分,不要钱,只要孩子能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只要孩子能有一个爸爸!”
“她说,这是我的责任!”
我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所以,你的责任,就是要毁了我的家?就是要伤害我的孩子?”
“我没有想伤害任何人!”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沈微,我只是……我只是想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
好一个两全其美!
“你想让念念有一个完整的家,那我的乐乐和安安呢?他们就活该有一个出轨、撒谎、想把他们其中一个扔掉的爹吗?!”
“我没想扔掉安安!”他大声辩解,“我只是想……想把他送去一个好人家……我会给他一大笔钱,我会一辈子补偿他!”
“补偿?”我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他被打懵了,愣愣地看着我。
“陈然,你听清楚了。”我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补偿我的孩子。”
“你,不配当他们的父亲。”
我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我早就查到的,林月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
“喂?”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毁了我的生活。
我开了免提。
“林月小姐吗?我是沈微,陈然的妻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想,我们有必要谈谈。”我说。
“谈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谈谈你的儿子,林念。”我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陈然,“还有,你的男人,陈然。”
“他不是我的男人。”林月立刻反驳,“我跟他,早就结束了。”
“是吗?”我轻笑一声,“结束了,还能生出个儿子来?林小姐,你这‘结束’的定义,还挺特别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语气开始不耐烦。
“我想说,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我把手机凑到陈然嘴边,“陈然,你自己跟她说。”
陈然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哀求。
“说。”我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陈然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
“林月……”
“阿然?”林月的声音立刻变了,充满了惊喜和委屈,“你怎么样?她有没有为难你?念念还好吗?”
一声“阿然”,叫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林月,你骗我。”他艰难地说,“鉴定报告……是假的。”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林月才幽幽地说:“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太爱你了,阿然。我不能没有你,我们的儿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我以为,只要念念能回到你身边,我们……我们就能重新开始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
好一朵娇弱的白莲花。
我从陈然手里夺过手机。
“林月小姐,戏演完了吗?”
“演完了,就该听听我的条件了。”
“第一,你的儿子,你今天就来接走。我的家,不是孤儿院,更不是给你儿子提供‘完整家庭’的慈善机构。”
“第二,陈然,我会跟他离婚。房子,车子,存款,我都要。乐乐和安安的抚养权,也必须归我。陈然,净身出户。”
“第三,”我看着陈然,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向法院起诉,告你们俩重婚。别跟我说你们没领证,但你们有了孩子,有了事实婚姻。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让你们身败名裂。”
“你!”电话那头的林月,终于装不下去了,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沈微,你别太过分!你毁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笑了,“看着你们这对狗男女受到应有的惩罚,就是最大的好处。”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这里,接走你的儿子。一个小时后,如果你不出现,我就把他送到派出所。就说,是被人遗弃的弃婴。”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陈然瘫坐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他看着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是的,完了。
你亲手毁掉的,你当然知道,一切都完了。
不到四十分钟,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的女人,站在门口。
她化着精致的淡妆,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惊恐和不安。
这就是林月。
我打开门。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目光越过我,看向屋里。
当她看到瘫坐在地上的陈然时,眼圈立刻就红了。
“阿然……”
她想冲进去。
我伸出手,拦住了她。
“林小姐,你的儿子在那儿。”我指了指沙发上的小床。
林月这才如梦初醒,快步走到小床边,一把抱起念念,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来接你了……”
一副母子情深的感人画面。
如果不是她亲手把儿子当成攻城的武器,我差点就信了。
陈然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她身边。
“林月,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失魂落魄地问。
林月抱着孩子,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阿然,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以为……”
“够了!”我打断了他们的深情对白,“林月小姐,儿子你接到了。现在,带着他,还有你的男人,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林月咬着嘴唇,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沈微,你真狠。”
“我狠?”我笑了,“比起你,我差远了。你敢把亲生儿子当筹码,去赌一个男人的心。我不敢。”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女人拼上性命去守护的,只有自己的孩子。男人?呵,他们不配。”
林月被我的话噎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还想说什么,陈然拉了她一把。
“我们走。”
他终于,说了句人话。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沈微,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去跟法官说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陈然,林月,还有他们怀里的孩子。
这个畸形的、本不该出现的三口之家,终于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们走到门口,林月忽然回过头,对我说:
“沈微,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得到了财产,得到了孩子,可你失去了一个爱你的男人!你后半辈子,就是一个没人要的离婚女人!”
我看着她,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爱我的男人?”我指了指陈然,“就他?一个懦弱、自私、满口谎言、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想抛弃的男人?”
“林小姐,这种‘爱’,你喜欢,你拿去。我不稀罕。”
“至于没人要的离婚女人?”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有人要。”
我转身,打开卧室的门。
我妈抱着乐乐和安安,站在门口。
我的两个儿子,看到我,都伸出了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妈妈”。
我走过去,一边一个,把他们抱在怀里。
他们温暖的小身体,他们身上好闻的奶香味,他们对我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这才是我的一切。
“看到没?”我回头,看着门口那对狗男女,“我有他们,我就拥有一切。”
“而你们,将一无所有。”
林月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陈然,则连头都不敢抬。
他们终于,狼狈地,滚出了我的家。
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我抱着我的儿子们,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亮了。
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大概是那句“起诉重婚”吓到了他们。
陈然几乎接受了我所有的条件。
房子归我,车子归我,大部分存款归我。
两个儿子的抚-养权,也毫无悬念地归我。
他净身出户。
签字那天,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沈微,”他最后叫了我一声,“乐乐和安安,我能……偶尔看看他们吗?”
“可以。”我说,“前提是,别让你的那一位,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怕脏了我儿子的眼。”
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办完手续,我们走出民政局。
外面阳光灿烂,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们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再也没有回头。
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我妈又在我这儿住了一段时间,帮我带孩子,直到我完全适应了单亲妈妈的生活。
我把客卧租了出去,找了一个同样是单亲妈妈的租客,我们互相照应,倒也热闹。
我重新捡起了我的专业。
我开始在网上接一些小型的设计私活。
一开始很难,很久没有接触行业,很多软件和规范都更新了。
我每天等孩子们睡了,就熬夜学习,画图,改方案。
很累,但很充实。
我再也不是那个围着丈夫和家庭打转,失去自我的全职太太了。
我是沈微。
是沈乐和沈安的妈妈。
也是一名,即将重新上路的建筑设计师。
半年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陈然的妈妈,我的前婆婆打来的。
她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说,陈然和林月,过得一团糟。
陈然净身出户后,一无所有,只能和林月租住在一个狭小的出租屋里。
林月过惯了被人捧在手心的日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两个人天天为了柴米油盐吵架。
孩子的奶粉钱,房租,水电费,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林月开始抱怨陈然没本事,陈然则怨恨林月当初骗了他,毁了他的家。
两个曾经以为是“真爱”的人,在现实的鸡毛蒜皮面前,把爱情消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互相怨恨。
前几天,林月留下孩子,自己跑了。
卷走了陈然身上最后一点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然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工作也丢了,到处借钱,狼狈不堪。
“沈微啊,”前婆婆在电话里哀求我,“妈知道,是陈然对不起你。可是……你能不能看在乐乐和安安的份上,拉他一把?”
“他再怎么说,也是孩子们的亲爹啊!”
我静静地听她说完。
“妈,”我还叫她一声妈,算是最后的尊重,“他是不是孩子们的亲爹,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
“那条路上,有他所谓的‘真爱’,有他所谓的‘责任’。他既然选了,就该自己走下去。无论是鲜花铺地,还是荆棘丛生。”
“我不会拉他。因为我的手,要用来牵我的儿子们。”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号码。
窗外,阳光正好。
我回头,看见乐乐和安安,正在地垫上,努力地学着爬。
他们你追我赶,咯咯地笑着,像两只快乐的小狗。
我走过去,坐在他们身边。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我的儿子们,心里一片柔软。
我的人生,曾经因为一个男人,陷入了最黑暗的深渊。
但也是因为这两个小小的生命,我才有了爬出来的勇气和力量。
我失去了所谓的爱情和婚姻。
但我赢回了自己,和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值。
来源:灯淡光更柔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