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在《天堂与地狱的婚姻》(The Marriage of Heaven and Hell)中提出了一个极具争议的观点:"弥尔顿在写天使和上帝时是戴着镣铐的,而在写魔鬼与地狱时却自在奔放,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诗人,不自觉地站
布莱克论弥尔顿:诗人的无意识与撒旦的魅力
一、引言:布莱克的争议性评价
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在《天堂与地狱的婚姻》(The Marriage of Heaven and Hell)中提出了一个极具争议的观点:"弥尔顿在写天使和上帝时是戴着镣铐的,而在写魔鬼与地狱时却自在奔放,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诗人,不自觉地站在了魔鬼一边。" 这句话引发了文学批评史上一个持久的讨论: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在创作《失乐园》(Paradise Lost)时,是否真的无意识地偏向了撒旦的立场?布莱克的这一评价不仅挑战了传统对弥尔顿的解读,也揭示了文学创作中作者意图与文本表现之间的复杂关系。本文将深入探讨布莱克这一论断的内涵、依据及其在文学批评史上的意义,分析弥尔顿对撒旦的刻画如何引发了这一争议,并考察现代学者对这一问题的不同观点。
二、布莱克评价的出处与背景
2.1 《天堂与地狱的婚姻》中的颠覆性观点
布莱克的这一著名论断出自其1790年左右创作的《天堂与地狱的婚姻》,这是一部融合了散文、诗歌和插图的预言性作品,充满了对传统道德和宗教观念的颠覆。在这部作品中,布莱克采用了一种独特的辩证思维方式,挑战了传统的善恶二元对立观念。他声称:"弥尔顿写天使和上帝时受到束缚,而写魔鬼和地狱时却自由奔放,原因是他是一位真正的诗人,不自觉地站在了魔鬼的阵营。"布莱克不仅断言弥尔顿属于魔鬼的阵营,还认为这种未被察觉的偏见恰恰证明了弥尔顿是"真正的诗人"。
2.2 布莱克的思想背景与文学立场
作为浪漫主义运动的先驱,布莱克的思想深受当时社会、政治和宗教变革的影响。他反对理性主义和启蒙运动的机械论世界观,强调想象力和精神体验的重要性。在布莱克看来,能量(Energy)是生命的本质,而理性(Reason)则是限制欲望的力量。他认为,真正的诗人应该颂扬充满激情和能量的生活,这也是他认为弥尔顿无意识地站在撒旦一边的原因——因为撒旦代表了激情和反抗精神。
布莱克的这一评价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与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的浪漫主义思潮密切相关。浪漫主义诗人普遍对弥尔顿的撒旦形象表现出浓厚兴趣,形成了所谓的"撒旦派"(Satanist School),其中雪莱(Shelley)是最突出的代表。他们认为撒旦是《失乐园》中唯一真正令人信服的角色,其形象比《复乐园》中试图引诱基督的狡猾恶魔要精彩得多。
三、《失乐园》中撒旦形象的塑造与解读
3.1 撒旦形象的复杂性与魅力
弥尔顿在《失乐园》中塑造的撒旦形象确实具有非凡的复杂性和吸引力。在诗歌的前两卷中,撒旦被描绘为一个高大雄伟的形象,"他巨大的身躯"(Bk.II)令人印象深刻。他不仅外表威严,还展现出卓越的领导才能和非凡的勇气。当其他堕落天使在地狱火湖中绝望时,撒旦挺身而出,激励他们重拾斗志:"我们的致命的弱点在于丧失勇气和希望。"(Bk.I)
撒旦的雄辩口才和坚定意志也令人印象深刻。他的著名宣言"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Bk.I, ll.262)展现了一种反抗精神,这种精神对布莱克和其他浪漫主义诗人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在第四卷中,当撒旦独自冒险进入伊甸园时,他的勇气更加凸显,因为他是众多恶魔中唯一敢于进入禁地的。
3.2 撒旦的悲剧性与心理深度
弥尔顿笔下的撒旦不仅是一个反叛者,还是一个具有深刻心理复杂性的悲剧人物。在第四卷中,当撒旦站在伊甸园外,面对即将展开的邪恶计划时,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痛苦:"恐惧和怀疑扰乱了他的思绪"(IV, ll.18-19)。他的自我对话"我多么不幸!我该逃往何方?/无穷的愤怒,无穷的绝望?/无论我飞向何方,都是地狱;我自己就是地狱;/在最深的深渊下,还有更深的深渊/仍然威胁着要吞噬我,敞开着,/相比之下,我所遭受的地狱似乎是天堂。"(IV, ll.73-78)展现了一种深刻的悲剧感。
与但丁《神曲》中描绘的撒旦形象——一个用三张嘴咀嚼三个可怜罪人的巨大怪物——相比,弥尔顿的撒旦形象具有前所未有的心理深度。 这种深度使撒旦成为文学史上最令人难忘的角色之一,也为布莱克的解读提供了文本基础。
3.3 弥尔顿对撒旦态度的矛盾性
然而,《失乐园》中撒旦形象的复杂性也引发了读者对弥尔顿真实意图的困惑。一方面,撒旦的雄辩、勇气和领导才能确实令人钦佩;另一方面,弥尔顿在诗中不断暗示撒旦的堕落和邪恶本质。例如,在第一卷中,撒旦和堕落天使被描述为"巨大地伸展在洪水上",弥尔顿将这一形象与领航员错把巨大的海兽当作岛屿锚泊的情景联系起来,暗示撒旦及其追随者的自我欺骗。
此外,随着诗歌的发展,撒旦的形象逐渐从宏伟壮观转向卑微可鄙。在第四卷的开头,他被描述为一条巨龙:"当巨龙再次被击败/愤怒地下来报复人类。"(IV, ll.3-4)随后,他又被比作一只蹲在夏娃耳边的蟾蜍,或是一只"徘徊的狼"寻找新的猎物。 这种形象的变化表明,弥尔顿可能并非如布莱克所说的那样无意识地偏向撒旦,而是有意识地通过撒旦的堕落来展示邪恶的本质。
四、布莱克论断的依据与分析
4.1 文学创作中的无意识倾向
布莱克认为,弥尔顿在描写天使和上帝时受到束缚,而在描写魔鬼和地狱时却自由奔放,这一现象表明弥尔顿的"实际感受"与他的"公开宣称"之间存在不一致。 布莱克指责弥尔顿缺乏真诚,尽管是无意识的缺乏:诗人并不真正崇拜他着手辩护的上帝。 这种无意识的偏向恰恰证明了弥尔顿作为诗人的真诚,因为他对撒旦的真实赞赏体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感觉的事实中。
布莱克的这一论断基于他对艺术创作过程的理解。他认为,真正的诗人必须深入其笔下人物的内心世界,感同身受,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必然与他创造的角色融为一体。 这也是为什么莎士比亚笔下的一些反派角色能说出剧中最精彩的台词,同样,弥尔顿史诗中最崇高的诗歌也是由撒旦说出的,如对太阳的长篇独白。
4.2 语言风格与创作自由度的对比
布莱克的论断也基于他对《失乐园》中不同部分语言风格的观察。他注意到,当弥尔顿描写上帝和天使时,语言显得拘谨、刻板,而当他描写撒旦和地狱时,语言则变得生动、自由、充满想象力。 这种语言风格的差异被布莱克视为弥尔顿无意识倾向的证据。
现代学者玛格丽特·拉塞特(Margaret Russett)在分析布莱克的这一论断时指出,布莱克实际上是在表演一种辩证的动作,即在意图和执行之间设定一个差距,这个差距必须由批评家来修复,批评家恢复了词语对其真实意义的透明度。 然而,拉塞特也质疑布莱克是否真诚地相信弥尔顿同情魔鬼。她指出,布莱克的论断及其所嵌入的更长的论证带有许多真诚的修辞标志,但由于《天堂与地狱的婚姻》中"魔鬼的声音"和对《失乐园》的批评之间没有明确的形式划分,读者被邀请以讽刺的方式解读这一批评。
五、对布莱克论断的反驳与质疑
5.1 弥尔顿的宗教立场与创作意图
许多学者对布莱克的论断提出了质疑,认为他误解了弥尔顿的宗教立场和创作意图。弥尔顿是一位虔诚的清教徒,他的《失乐园》旨在"证明上帝对人类的方式是正当的"(Bk.I, l.26),而非赞美撒旦。 尽管弥尔顿赋予了撒旦某些令人钦佩的品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认同撒旦的行为或价值观。
文学批评家大卫·戴奇斯(D. Daiches)指出,《失乐园》中有许多例子表明撒旦是所有可能迷惑人的事物的化身,而相信弥尔顿会支持迷惑是愚蠢的。 例如,撒旦在第四卷中对夏娃的诱惑是通过欺骗和操纵,而非直接对抗上帝,这表明他缺乏真正的英雄品质。此外,撒旦的反抗不仅针对上帝,也针对自然秩序,因此远非英雄行为。
5.2 撒旦形象的转变与文学传统
另一个反驳布莱克论断的重要论点是,弥尔顿在《失乐园》中对撒旦形象的描绘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诗歌的发展逐渐揭示其邪恶本质。在第一、二卷中,撒旦确实显得雄伟壮观,但随着故事的推进,他的形象逐渐被贬低,最终在第十卷中沦为一条蛇。
这种形象的转变表明,弥尔顿可能有意识地使用了一种文学技巧,通过先描绘撒旦的宏伟壮观,然后展示其堕落,来增强其道德教训的效果。正如批评家彼得·梅奥(Peter Mayo)所指出的:"与布莱克的说法暗示的相反('...不自觉地'),弥尔顿完全意识到他在前两卷中创造的效果——撒旦的宏伟壮观只是为了使其堕落更加明显。"
5.3 文学创作中的人物塑造与作者立场
还有学者指出,伟大的作家往往能够深入理解并生动描绘各种人物,包括反派角色,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认同这些角色的行为或价值观。 莎士比亚笔下的夏洛克、麦克白夫人和理查三世等反派角色也具有复杂的性格和令人难忘的台词,但这并不意味着莎士比亚是"反派的一方"。同样,弥尔顿能够生动地描绘撒旦,恰恰证明了他作为伟大诗人的能力,而非他对撒旦的认同。
此外,《失乐园》中撒旦的形象也受到基督教传统和文学惯例的影响。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中,魔鬼常常被描绘为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和说服力,这是为了展示其欺骗性和危险性。 弥尔顿的撒旦形象也遵循了这一传统,他的魅力恰恰是其危险性的来源。
六、布莱克论断的文学批评意义
6.1 作者意图与文本解读的分离
布莱克对弥尔顿的评价引发了文学批评中一个核心问题:作者的意图与文本的实际表现之间的关系。布莱克的论断暗示,即使作者有意识地试图传达某种信息,文本本身可能会无意识地揭示作者真实的情感和态度。 这一观点预示了后来的读者反应批评和后结构主义理论,这些理论强调文本意义的开放性和读者解读的重要性。
现代批评家莱昂内尔·特里林(Lionel Trilling)在《真诚与真实》(Sincerity and Authenticity)一书中指出,真诚假定了一个我们可以忠实的个体自我。 弥尔顿史诗中的撒旦"被困在本体论和竞争模型之间",而弥尔顿的史诗代表了对真诚的神学理解的某种转变。 然而,正是浪漫主义者将弥尔顿称为"魔鬼阵营的追随者,却不自知"。
6.2 浪漫主义对撒旦形象的重新评价
布莱克的论断也反映了浪漫主义运动对传统道德和宗教观念的重新评估。浪漫主义诗人普遍对撒旦的反叛精神和个人主义表示赞赏,这种态度在雪莱的《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和拜伦的《曼弗雷德》等作品中都有体现。
雪莱在《为诗辩护》中写道:"弥尔顿的撒旦在性格上比他的上帝更具诗性的真实。"这一观点与布莱克的论断相似,表明浪漫主义诗人普遍认为撒旦是《失乐园》中更具吸引力和说服力的角色。 这种重新评价反映了浪漫主义对个人自由、反抗精神和自然情感的重视,以及对传统权威和理性主义的质疑。
6.3 对现代文学批评的影响
布莱克对弥尔顿的评价对后世文学批评产生了深远影响。它引发了对作者意图、文本意义和读者解读之间复杂关系的持续讨论。现代批评理论,如精神分析批评、解构主义和接受美学,都可以从布莱克的论断中找到某种共鸣。
特别是,布莱克的观点预示了后来的"意图谬误"(intentional fallacy)概念,即认为作者的意图不应成为评判作品意义的唯一标准。正如文学理论家W.K.韦姆萨特(W.K. Wimsatt)和门罗·比厄斯利(Monroe Beardsley)所指出的,作品一旦完成,就具有了独立于作者意图的生命,读者的解读和文本本身的内在一致性同样重要。
七、现代学术视角下的重新审视
7.1 文学与宗教的复杂关系
从现代学术视角看,布莱克对弥尔顿的评价涉及到文学与宗教关系的复杂问题。弥尔顿作为一个虔诚的清教徒,试图在《失乐园》中调和自由意志与神圣预知、人类罪恶与神圣正义之间的矛盾。 他的史诗反映了17世纪英国宗教改革和清教思想的影响,同时也融入了文艺复兴人文主义的元素。
学者们指出,弥尔顿的清教信仰和他对自由的追求之间存在张力。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清教徒,而是利用清教主义作为改革社会的手段。他相信自己被上帝选中来改变世界。 这种复杂的宗教和政治立场也反映在《失乐园》中,尤其是在对撒旦和人类堕落的描写上。
7.2 心理分析视角下的解读
从心理分析的角度看,布莱克的论断也可以被理解为对弥尔顿创作心理的一种洞察。现代学者玛格丽特·拉塞特指出,布莱克的论断可以被视为一种精神分析式的解读,即弥尔顿的无意识欲望通过他的创作表现出来,尽管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这种解读也与特里林对真诚的分析相呼应。特里林认为,精神分析可以被描述为现代主义对真诚的恢复。 在这种观点下,弥尔顿对撒旦的无意识赞赏可以被视为他内心深处对自由、能量和反抗精神的渴望的表现,尽管他有意识地试图为上帝的方式辩护。
7.3 政治与社会背景的考量
弥尔顿的《失乐园》创作于英国社会剧烈动荡的时期,包括英国内战、查理一世被处决和斯图亚特王朝复辟。这些政治事件对弥尔顿的思想和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 弥尔顿支持克伦威尔的清教徒军队在内战中的胜利,并为查理一世的处决辩护。1660年,当他正在创作《失乐园》时,他强烈反对君主制的复辟,这标志着克伦威尔建立的清教徒"联邦"的最终消亡,而弥尔顿曾将他的政治和神学希望寄托在这个联邦上。
这种政治背景为理解《失乐园》中的撒旦形象提供了另一个视角。撒旦的反抗和对自由的渴望可能反映了弥尔顿自己对政治自由的追求,以及他对斯图亚特王朝专制统治的反对。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弥尔顿认同撒旦的所有行为,而是表明他能够理解并生动描绘反抗精神,即使这种反抗最终被视为错误的。
八、结论:布莱克论断的价值与局限
8.1 布莱克论断的启发性
布莱克关于弥尔顿"不自觉地站在魔鬼一边"的论断虽然具有争议性,但它确实揭示了《失乐园》中撒旦形象的复杂性和魅力,以及弥尔顿创作中的某些矛盾之处。这一论断提醒我们,伟大的文学作品往往具有多重解读的可能性,作者的意图与文本的实际表现之间可能存在差距。
布莱克的评价也反映了浪漫主义对个人自由、反抗精神和想象力的重视,以及对传统权威和理性主义的质疑。这些价值观对后来的文学创作和批评产生了深远影响,使我们能够更加开放地解读文学作品,关注文本的多重意义和读者的多元反应。
8.2 布莱克论断的局限性
然而,布莱克的论断也存在明显的局限性。首先,它过于简化了弥尔顿的宗教信仰和创作意图。弥尔顿作为一个虔诚的清教徒,创作《失乐园》的目的是"证明上帝对人类的方式是正当的",而非赞美撒旦。 尽管他赋予了撒旦某些令人钦佩的品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认同撒旦的行为或价值观。
其次,布莱克的论断忽视了《失乐园》中撒旦形象的变化和堕落。正如许多学者所指出的,随着诗歌的发展,撒旦的形象逐渐从宏伟壮观转向卑微可鄙,这表明弥尔顿可能有意识地通过撒旦的堕落来展示邪恶的本质。
最后,布莱克的论断也忽视了文学传统和惯例对《失乐园》中撒旦形象的影响。在基督教文学传统中,魔鬼常常被描绘为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和说服力,这是为了展示其欺骗性和危险性。 弥尔顿的撒旦形象也遵循了这一传统,他的魅力恰恰是其危险性的来源。
8.3 综合解读:弥尔顿的复杂性与文学成就
综合来看,弥尔顿的《失乐园》是一部具有深刻复杂性和多重解读可能性的作品。它既展示了撒旦的魅力和反抗精神,也揭示了其邪恶和堕落的本质。这种复杂性恰恰是《失乐园》作为伟大文学作品的标志,它能够在不同时代、不同文化背景下引发读者的思考和讨论。
弥尔顿作为诗人的伟大之处在于,他能够创造出具有深刻心理复杂性和道德模糊性的人物,即使这些人物与他自己的宗教和道德信仰相悖。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自觉地站在魔鬼一边",而是表明他具有作为伟大诗人的想象力和洞察力,能够理解并生动描绘人类经验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因此,布莱克的论断虽然具有启发性,但我们需要在更广泛的文学、历史和宗教背景下理解《失乐园》和其中的撒旦形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欣赏弥尔顿的文学成就和《失乐园》的深刻内涵。
参考文献
1. Blake, William. The Marriage of Heaven and Hell. 17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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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ussett, Margaret. "Afterword: Sincerity and Self-Similarity." Christianity & Literature, vol. 67, no. 1, 2017, pp. 214-219.
4. Mayo, Peter. "MILTON: OF THE DEVIL'S PARTY?" HYPHEN, vol. IV, no. 3, pp. 12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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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ewalski, Barbara K. The Life of John Milton: A Critical Biography. 2015.
9. Fallon, Stephen M. "Milton Among the Philologers." Modern Philology, 2010.
来源:园外赏花的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