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婆婆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声音洪亮得像是在村口用大喇叭广播。
嫂子生了，龙凤胎。
我婆婆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声音洪亮得像是在村口用大喇叭广播。
“小薇啊！天大的喜事！你嫂子生了！龙凤胎！我们老赵家有后了，还是双响炮！”
我捏着手机，听着她在那头几乎要喜极而泣的动静，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甚至有点想笑。
老赵家有后了？说得好像我生的就不是老赵家的种一样。
我和老公赵强结婚三年，女儿两岁，活泼可爱。
可从我女儿出生的那一刻起，婆婆的脸就没真正晴过。
她嘴上不说，但那眼神，那叹气，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现在好了，大儿子赵辉的老婆王莉，一举得男，还附赠一个女儿，婆婆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我敷衍地说了几句“恭喜”，婆婆就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估计是忙着去朋友圈昭告天下了。
赵强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脸上也挂着笑。
“我妈跟你说了？我哥有儿子了，我也当叔叔了。”
他把一块哈密瓜递到我嘴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没张嘴，推开他的手。
“是啊，你哥有儿子了，你妈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念念是捡来的。”
赵强的笑容僵了一下。
“小薇，别这么说，妈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我哥都三十五了，才有了孩子，还是个儿子，她能不激动吗？”
我冷笑一声。
“激动？激动到忘了自己还有个亲孙女？”
念念从房间里跑出来，抱着我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抱。”
我弯腰把女儿抱起来，亲了亲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被治愈了。
这是我的女儿，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宝贝。
谁稀罕谁不稀罕，我稀罕。
赵强看着我和女儿，叹了口气，没再说话，默默地把水果盘放在了茶几上。
第二天，我跟赵强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婴儿用品，去了医院。
一进病房，就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气。
婆婆正抱着一个襁褓，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公公坐在旁边，虽然没那么夸张，但嘴角也是咧到了耳根。
大哥赵辉，正手忙脚乱地给婆婆递温水，一脸的傻笑。
而病床上的嫂子王莉，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头十足，正指挥着赵辉干这干那。
整个病房里，所有人都围着婆婆怀里的那个蓝色襁褓。
另一个粉色的襁含，则被孤零零地放在王莉脚边的空床上，不哭不闹，安静得像个假娃娃。
我的心，咯噔一下。
婆婆看到我们，眼睛一亮，抱着孩子就迎了过来。
“快看快看！我们家的大孙子！长得多俊！这鼻子，这眼睛，跟他爸小时候一模一样！”
赵强凑过去，一脸新奇地看着。
我却一步一步，走到了病床边，看向那个粉色的襁褓。
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脸蛋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但能看出是个清秀的胚子。
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小嘴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王莉靠在床头，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女婴，眼神里没有丝毫为人母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嫌弃。
“小薇来了啊。”她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嫂子辛苦了。”
她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辛苦什么，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她这话一出，我心里那股无名火就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完成任务？生孩子对她来说，就是给老赵家生个儿子交差？
那这个女儿算什么？
任务的赠品吗？
婆婆抱着孙子，像是抱着稀世珍宝，对这边的情况充耳不闻。
赵辉跑前跑后，眼里也只有他那个宝贝儿子。
我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小女婴，突然觉得她和我女儿念念好像。
出生时，都不那么被期待。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女婴的小脸。
温热的，柔软的。
就在这时，王莉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病房里炸开。
“小薇，你看……我们家这情况，你也知道。你哥那点工资，养一个都费劲，现在又来俩……”
她顿了顿，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我。
“这丫头片子，反正也是个赔钱货。要不……你和赵强抱回去养吧？反正你们也喜欢女儿，念念也有个伴。”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抱着大孙子乐不可支的婆婆。
赵强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嫂子，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我看着王莉那张写满“理所当然”和“我为你着想”的脸。
突然就笑了。
笑得特别大声。
“行啊。”我说。
全家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连王莉自己都懵了，估计是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
赵强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
“小薇！你疯了？我们怎么养？”
我甩开他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王莉。
“嫂子，你可真是我的亲嫂子，这么大的好事都想着我。”
王莉被我笑得有点发毛，但一听我这么说，立刻又挺直了腰杆。
“那可不，咱们可是一家人。我知道你心善，看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是啊，是挺可怜的。”我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眼神也冷了下去。
“摊上你这么个妈，能不可怜吗？”
王莉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她，“我的意思就是，你不想养，可以啊。”
我环视了一圈病房里呆若木鸡的众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直接送福利院吧，我双手赞成。”
“你！”王莉气得脸都白了，指着我的手直发抖。
婆婆也反应过来了，抱着孙子冲过来，对着我就吼：“赵家老二家的！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可是我们老赵家的骨肉！送福利"院？亏你说得出口！”
我看着她，反问：“妈，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您大儿媳妇说的。她说这孩子是‘丫头片子’、‘赔钱货’，她不想要。我只是顺着她的话，给她提个最直接的建议而已。”
“我……”王莉被我堵得说不出话。
“再说了，”我继续道，“嫂子把孩子给我养，说得好听，是看得起我。说得难听点，这叫什么？这叫甩包袱！我凭什么要接这个包袱？”
“我辛辛苦苦上班挣钱，养我自己的女儿，我乐意。我凭什么要拿我的钱，我的精力，去养一个被亲生母亲嫌弃的孩子？”
“就因为我心善？就因为我是她叔叔的老婆？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我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又快又急，整个病房里只剩下我的声音。
赵强站在一边，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和他嫂子，一脸为难，却罕见地没有出声阻止我。
婆婆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抱着怀里的大孙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王莉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喊道：“我自己的孩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是不想要她！我嫌她是个累赘！”
“好啊。”我点点头，拿出手机。
“你再说一遍，我给你录下来。正好，我认识一个在派出所工作的朋友，我问问他，亲生母亲遗弃婴儿，该怎么走法律程序。”
“你敢！”王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你看我敢不敢。”我冷冷地看着她，“王莉，我告诉你，今天这孩子，你要么自己养，要么就等着警察来找你。想把她甩给我，门都没有！”
说完，我拉起还在发愣的赵强。
“我们走！”
走出病房，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王莉气急败坏的哭喊声和婆婆手忙脚乱的安抚声。
赵强被我一路拽到医院楼下，才回过神来。
“小薇，你刚才……也太冲动了。那毕竟是我嫂子，还在坐月子呢。”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赵强，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没觉得你错了。只是……只是觉得场面太难看了。”
“难看？”我气笑了，“她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说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像扔垃圾一样扔给我的时候，场面就不难看了？”
“赵强，我问你，如果今天我没发火，如果我像以前一样，为了你，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忍气吞声，甚至真的答应了她那个荒唐的要求，后果会是什么？”
他沉默了。
我替他说了出来。
“后果就是，我们家，会变成她王莉的免费提款机和育儿所！”
“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所有精力和金钱都花在她儿子和她娘家弟弟身上，而我们，就要为她的自私买单！”
“我的女儿念念，就要平白无故地多一个‘妹妹’来分走父母的爱和资源！凭什么？”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王莉嫁给赵辉这五年，我们家就像养了个祖宗。
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买房，大哥赵辉拿了十万。这十万，是公婆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
她弟弟结婚，彩礼不够，又是赵辉到处借了八万块凑上的。这笔债，到现在还没还清。
我们结婚时，想换个大点的房子，首付还差五万。赵强想找他哥周转一下，王莉直接一句“我们哪有钱，我们还欠着债呢”，就把他堵了回来。
可转头，她就给自己换了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给她娘家妈买了个金镯子。
这些事，赵强都知道。
但他总是说：“算了，她是我嫂子，我哥不容易，忍忍就过去了。”
我忍了。
为了不让赵强为难，我一次又一次地忍了。
可我的忍让，换来的是什么？
是她的得寸进尺，是她的变本加厉！
现在，她甚至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想让我替她养孩子！
“赵强，我受够了。”我擦掉眼泪，看着他，“这次，我一步都不会退。如果因为这件事，你爸妈要怪我，你哥要恨我，甚至你要跟我过不下去，都随你。”
“但我绝不会，再为她王莉的自私，牺牲我们自己家的一分一毫！”
赵强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心疼。
他伸出手，笨拙地帮我擦着眼泪。
“小薇，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你今天没做错，一点都没错。是我，是我太软弱了。”
他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了。我跟你站在一起。”
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我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但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果然，当天晚上，婆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赵家老二家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嫂子还在坐月子，你就这么气她！万一气出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接电话的是赵强。
他开了免提，我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妈，这件事不怪小薇。是嫂子说话太过分了。”赵强的声音很平静。
婆婆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小儿子会反驳她。
“她过分？她怎么过分了？她不就是想让你们帮忙带一下孩子吗？你们是叔叔婶婶，帮一下怎么了？一家人，非要计较得这么清楚吗？”
“妈，这不是帮忙‘带一下’，是让我们‘养’。”赵强强调道，“是嫂子亲口说的，她不想要那个女孩，让我们抱回去养。您觉得这合理吗？”
婆婆噎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弱下去的声音。
“那……那不也是没办法吗？你哥你嫂子条件不好……”
“条件不好，就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扔给别人？”赵强打断了她，“妈，如果今天是我和小薇，生了孩子说不想要，要扔给大哥大嫂，您会同意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剑，直戳婆婆的心窝。
她当然不会同意。
在她心里，大儿子的家才是家，小儿子的家，只是大儿子家的附属品。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最后，婆婆近乎耍赖地说：“我不管！反正你嫂子现在被气得奶都回了！孩子饿得哇哇哭！你们明天必须过来赔礼道歉！不然，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说完，她“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看着赵强。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我摇了摇头。
“别担心，我来处理。”
第二天，我们谁也没去医院。
我照常上班，赵强也去了公司。
中午的时候，赵强给我发了条微信。
是一张转账截图，两千块。
附言是：【给妈转了点钱，让她请个月嫂或者买点好的奶粉，别饿着孩子。我们人就不去了。】
我看着那条微信，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这是赵强目前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最明智的处理方式。
既表达了关心，又守住了底线。
钱可以给，但人不能去。
一旦去了，就等于认错，等于妥协。
那我们昨天在医院里说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话。
下午，大哥赵辉的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小薇，你和赵强怎么回事？怎么能这么对你嫂子？”他的语气充满了责备。
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说：“哥，王莉想把女儿扔给我养，这事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的赵辉，瞬间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支支吾吾的声音。
“她……她也是一时糊涂……压力太大了……”
“压力大，就可以遗弃亲生骨肉？”我反问，“赵辉，那是你的女儿，不是一件可以随便丢弃的旧衣服！王莉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吗？”
“我……”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哥，我今天把话放这儿。孩子是你们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别再打我们的主意。要是再有下次，我就不是去医院跟你们吵架那么简单了，我会直接报警。”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不想再听他那些懦弱无能的辩解。
一个连自己妻女都护不住的男人，不值得我浪费口舌。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婆婆没再打电话来骂人，大哥大嫂那边也消停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还是太天真了。
一周后，是周末。
我和赵强带着念念去公园玩，刚回到家门口，就看到三个人堵在我们家门口。
婆婆，公公，还有大哥赵辉。
赵辉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正是那个粉色的，装着他女儿的襁褓。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婆婆一看到我们，就红着眼睛冲了上来。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总算舍得回来了！”
赵强把我跟念念护在身后，皱着眉问：“妈，你们这是干什么？”
婆婆指着赵辉怀里的孩子，哭天抢地地喊：“干什么？你们把王莉气跑了！她扔下孩子，回娘家了！说是不把这丫头片子送走，她就不回来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王莉，她居然来真的？
“她人呢？”我冷声问。
“走了！今天早上就走了！手机也关机了！”婆婆哭着说，“她说，这孩子就是个扫把星！自从生了她，就没一件顺心事！她一天都不想看见她！”
我看着赵辉。
他低着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怀里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手足无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哥，她走的时候，你就看着她走？”赵强也怒了。
赵辉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我拦不住她……”
我简直要被这个男人气笑了。
“拦不住？”我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赵辉，你是个男人！你的老婆要扔下刚出生一周的女儿离家出走，你跟我说你拦不住？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腿？”
他被我骂得头更低了。
公公在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口了。
“小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关键是，这孩子怎么办？”
他看着赵辉怀里的婴儿，眼神里满是愁容。
“王莉是肯定指望不上了。赵辉一个大男人，又要上班，怎么带这么小的孩子？我和你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照顾一个都费劲，更别说两个了。”
他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我。
那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心里一阵冰凉。
绕了一大圈，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把这个孩子塞给我。
只不过，这次换了一种更悲情，更让人无法拒绝的方式。
我看着他们，婆婆在哭，公公在叹气，大哥一脸窝囊。
他们三个，就像是排练好了一样，在我家门口上演了一出苦情大戏。
而我，就是那个被逼上梁山的“大善人”。
赵强紧紧握住我的手，手心冰凉。
他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爸，妈，哥。你们别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小薇不会养这个孩子。我们家，也不会养。”
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赵强！你说什么浑话！这是你亲侄女！你不养，谁养？难道真要扔了她不成？”
“她有亲生父母。”赵强一字一句地说，“抚养她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不是我们的。”
他转向赵辉，眼神锐利如刀。
“哥，你是孩子的爹！王莉跑了，你就应该去找她回来！或者，你自己辞职在家带孩子！而不是把孩子抱到我们家门口，逼我们接盘！”
“我……”赵辉被弟弟的气势震慑住了，说不出话来。
“还有你们，爸，妈。”赵强又看向公婆，“你们是孩子的亲爷爷奶奶。如果大哥真的有困难，你们可以搭把手。但你们不能用道德绑架的方式，把这个责任转嫁到我和小薇身上。”
“我们也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家。我们没有义务，去承担别人不负责任的后果。”
这番话，掷地有声。
我看着身边的赵强，突然觉得，这个我爱了多年的男人，在这一刻，才真正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不再是那个凡事和稀泥的“老好人”，他学会了保护自己的小家，保护我，和我们的女儿。
公婆被赵强说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赵辉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场面就这么僵持着。
怀里的念念似乎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到了，小声地抽泣起来。
就在这时，赵辉怀里的女婴，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又细又弱，像只小猫，听得人心都碎了。
婆婆一下子慌了神。
“哎哟，我的小乖乖，是不是饿了呀？”
她想伸手去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辉更是手忙脚乱，笨拙地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念叨着：“不哭不哭，宝宝不哭……”
可孩子越哭越大声。
我看着这一片混乱，心里叹了口气。
我走到赵辉面前，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哭得快要断气的孩子。
小小的婴儿在我怀里，身体还在一抽一抽的，小脸憋得通红。
我熟练地拍着她的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更舒服一些。
怀里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婆婆和公公都松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一丝期盼。
我知道，他们又误会了。
我抱着孩子，走到赵强身边，把孩子递给他。
赵强愣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去。
他抱孩子的姿势虽然有些生疏，但很温柔。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然后冷冷地开口。
“孩子我们先进屋，冲点奶粉喂一下。你们也进来吧，有些话，我们必须一次性说清楚。”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客厅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从储藏室里翻出念念小时候用过的奶瓶，消了毒，然后冲了奶粉。
赵强抱着孩子，我拿着奶瓶，一点点地喂她。
小家伙像是饿坏了，叼着奶嘴，拼命地吮吸着。
公婆和赵辉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像是在等待审判。
等孩子喝完奶，打了个嗝，沉沉睡去，我才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用小毯子盖好。
然后，我坐到了他们对面。
“爸，妈，哥。”我平静地开口，“今天，我们就把所有事情都摊开来说。”
“第一，这个孩子，我们不会养。原因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不是我们的责任。”
“第二，王莉必须回来。她是孩子的妈，她跑到哪儿，哥你都必须把她找回来。如果她坚持不回来，坚持要遗弃孩子，那么，就走法律程序。该起诉起诉，该离婚离婚。”
我说到“离婚”两个字时，赵辉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
“第三，”我看向公婆，“我知道你们心疼大哥，心疼孙子。但是，你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底线地纵容王莉了。你们越是纵容，她就越是肆无忌惮。今天她敢扔下女儿，明天她就可能做出更过分的事。”
“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帮大哥，其实是在害他，害这个家，害这两个孩子。”
婆婆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被公公一个眼神制止了。
公公沉默了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薇，你说的对。”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这些年，是我们做错了。我们总觉得，赵辉是老大，从小就老实，娶个厉害点的媳妇，也免得他受欺负。没想到……唉……”
“我们太惯着王莉了，把她惯得无法无天，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说不要就不要。”
他看向赵辉，眼神里带着失望和一丝狠厉。
“赵辉，你听着！从今天起，这个家，你得自己撑起来！”
“明天你就去王莉娘家，把她给我找回来！她要是讲道理，就好好跟她过日子，把两个孩子养大。她要是不讲道理，就跟小薇说的一样，去法院！我们老赵家，丢不起这个人！”
赵辉被他爸这番话吓住了，愣愣地点了点头。
“还有，”公公又看向我和赵强，“这孩子，今晚先放你们这儿。明天，不管王莉回不回来，赵辉都会把她接走。以后，他们家的事，你们不用再管了。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说完，他站起身，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我们走。”
婆婆还想说什么，被公公一瞪，也只好闭上嘴，跟着站了起来。
赵辉把沙发上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抱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们一眼，也跟着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瘫坐在沙发上。
赵强走过来，把我搂在怀里。
“都过去了。”他说。
我把头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真的能过去吗？王莉那种人，会轻易妥协吗？”
赵强抚摸着我的头发。
“不知道。但至少，我们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我们把选择权，交还给了他们自己。”
是啊，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也应该做的一切。
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那一晚，我们家多了一个小小的成员。
念念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妹妹充满了好奇，一直趴在小床边，伸出小手，想去摸摸她。
我告诉她：“妹妹很小，要轻轻的哦。”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真的就只是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妹妹的脸蛋，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着这两个孩子，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无法想象，一个母亲，怎么能忍心抛下这么一个柔软鲜活的生命。
第二天一大早，赵辉就来了。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一夜没睡。
“小薇，赵强，谢谢你们。”他接过我们准备好的婴儿用品，声音沙哑。
“哥，你找到她了吗？”赵强问。
赵辉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涩。
“我去了她娘家，她爸妈说她没回去。我打电话，她也不接。”
“那孩子……”
“我先带回我那儿。”赵辉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坚定，“我请了几天假。我先自己带着，总会有办法的。”
看着他抱着孩子，略显笨拙但无比坚决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这个一直活在老婆阴影下的男人，或许，真的要开始改变了。
赵辉把女儿接走的第三天，王莉回来了。
是她自己回来的。
听婆婆说，她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赵辉和两个孩子。
赵辉正在给女儿喂奶，儿子在一边哭闹，家里乱得像个垃圾场。
王莉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句话都没说。
赵辉看到她，也没有骂她，只是平静地说：“回来了？正好，儿子拉了，你去给他换个尿布。”
王莉愣住了。
她可能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丈夫的痛哭流涕，婆家的跪地哀求，但她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平静。
一种把她的存在，当成理所当然的平静。
她没有动，只是看着赵辉手忙脚乱地照顾着那个她嫌弃的女儿。
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女婴，此刻正安稳地躺在父亲的臂弯里，喝着奶。
而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却因为没人理睬，哭得声嘶力竭。
婆婆说，王莉那天下午，什么都没做，就在沙发上坐着。
直到晚上，她才默默地走进房间，给儿子换了尿布，冲了奶粉。
她的回归，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公婆没有去指责她，我和赵强更是一句都没提。
大家就像是达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去揭那块伤疤。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赵辉不再对王莉言听计从。
他开始学着照顾孩子，学着分担家务。
王莉再提她娘家弟弟的事，赵辉直接一句“我们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钱管别人”，就把她堵了回去。
王莉闹，赵辉也不跟她吵，就抱着女儿，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王莉看着他怀里那个跟自己有七分像的小脸，闹着闹着，自己就没了声音。
婆婆也不再把大孙子当成唯一的宝贝。
她会给孙子买玩具，也会给孙女买漂亮的小衣服。
有一次我过去，正好看到婆婆抱着小孙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慈爱。
我给小侄女取名叫“安安”，希望她能一生平安喜乐。
王莉对此，不置可否。
她对安安的态度，依旧算不上热络。
她会给她喂奶，换尿布，但很少抱她，也很少对她笑。
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把精力放在儿子身上。
我看着，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能做到不抛弃，不虐待，对王莉来说，或许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转眼，龙凤胎满周岁了。
赵辉和王莉在酒店办了周岁宴。
宴席上，王莉抱着打扮得像个小王子的儿子，满脸骄傲地接受着亲戚朋友的祝福。
而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安安，则大多数时候都由赵辉或者公婆抱着。
抓周的时候，儿子抓了个金元宝，王莉笑得合不拢嘴。
轮到安安，她坐在红布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我放在旁边的一支画笔。
那是我女儿念念玩耍时掉在那里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莉的脸色有些难看。
“抓个破笔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但我听见了。
我走过去，把安安抱了起来。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支画笔，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咯咯地笑了。
我也笑了。
我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大声对她说：“安安真棒！抓了支画笔，我们安安以后要当个大画家！”
赵辉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安安，也笑着说：“对，当大画家！”
王莉看着我们，脸色更难看了，抱着儿子走开了。
宴席结束后，我们一家准备离开。
走到酒店门口，赵辉追了出来。
“小薇，赵强，等一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赵强。
“这是什么？”赵强问。
“之前……之前王莉她弟结婚，我跟你们借的钱。这是先还一部分，剩下的，我尽快。”赵辉的脸有些红。
赵强看着他，没有接那个信封。
“哥，钱不急。你现在要养两个孩子，用钱的地方多。”
“不行，必须收下。”赵辉的态度很坚决，“一码归一码。以前是我糊涂，让你们受委屈了。”
他把信封硬塞到赵强手里。
“还有，小薇，”他看向我，眼神无比真诚，“谢谢你。”
我知道他谢的是什么。
不仅仅是周岁宴上为安安解围。
更是谢我当初的“不近人情”，谢我的“狠心”，谢我用最激烈的方式，打醒了他，也间接保住了他的家，他的女儿。
我笑了笑：“哥，我们是一家人。”
这一次，我说出“一家人”这三个字，是心甘情愿的。
回家的路上，赵强开着车，念念在后座睡着了。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感慨万千。
“你说，安安以后会好吗？”我轻声问。
赵强腾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
“会的。”他说，“有我们呢。有她爸，有她爷爷奶奶，还有我们这些叔叔婶婶。”
“王莉或许永远都不会像爱她儿子那样爱安安，但安安的人生，不会只有她妈妈一个人。”
“她会在很多很多的爱里长大。她会知道，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我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坚毅的侧脸。
是啊，血缘或许无法选择，但爱可以选择。
王莉放弃了爱女儿的权利，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愿意爱她。
这就够了。
又过了几年，安安长成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
她不像哥哥那样调皮捣"蛋，总是安安静静的，喜欢跟在念念屁股后面，像个小跟屁虫。
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画画。
我们家专门给她准备了一个画板，她一来，就趴在那里画个不停。
她画天上的云，画地上的小草，画姐姐念念的笑脸。
她的世界，色彩斑斓。
王莉对她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但她不再说她是“赔钱货”，也不再阻止赵辉和公婆对她好。
她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必须履行的责任，一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熟悉的陌生人。
有一次家庭聚会，孩子们在院子里玩。
安安不小心摔倒了，膝盖磕破了皮，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王莉站在原地，皱着眉，看了一眼，没动。
我正要过去，却看到赵辉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嘴里心疼地喊着：“安安不哭，爸爸吹吹就不疼了。”
婆婆也赶紧拿来了医药箱。
就在这一片小小的忙乱中，我看到王莉的儿子，那个被她视若珍宝的男孩，跑到了安安身边。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手笨拙地拍着妹妹的背。
“妹妹，不哭，不哭。”
安安趴在爸爸怀里，看着哥哥，哭声渐渐小了。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就释然了。
王莉的世界，或许只有她的儿子。
但安安的世界，有爸爸，有爷爷奶奶，有姐姐，有叔叔婶婶，还有一个，会笨拙地安慰她的哥哥。
她的世界，很大，很温暖。
这就够了。
生活，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童话。
它充满了灰色地带，充满了不完美和遗憾。
我们无法改变别人，但我们可以守住自己的底线，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
就像当初，我选择用最强硬的方式，对抗那份不公。
我不是为了当救世主，我只是为了守住我自己的小家，为了让我自己的女儿，不被无辜地牵连和伤害。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我的坚守，最终，也为那个差点被抛弃的小生命，撑起了一片虽然不完美，但足够抵御风雨的天空。
这就够了。
真的，足够了。
来源：机智的芒果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