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带进来一身潮湿的水汽,混着写字楼中央空调里那种干燥的、不近人情的味道。
周恪下班回家的时候,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雨点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像一锅滚油里撒了把盐。
他带进来一身潮湿的水汽,混着写字楼中央空调里那种干燥的、不近人情的味道。
“老婆,我回来了。”他一边换鞋,一边冲着在沙发上葛优躺的我喊。
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讨好的轻快。
我正捧着手机,在研究社区团购的冷链配送到底靠不靠谱,毕竟这关系到我肚子里这位小祖宗的口粮质量。
“嗯,”我懒懒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早。”
平时他不到八点是绝不踏进家门的,不是加班就是应酬,理由永远冠冕堂皇。
“今天项目收尾早,就赶紧回来了。”
他把公文包随手一放,卷起衬衫袖子,径直走进了厨房。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厨房里很快传来了水流声和切菜声,节奏分明。
周恪是个在厨房里能把盐当成糖、酱油当成醋的男人。结婚三年,他进厨房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扶着七个月的孕肚,慢慢悠悠地挪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
一股油烟味夹杂着他身上还没散尽的雨水味,扑面而来。
他正在费力地给一条鱼刮鳞,动作笨拙,鱼鳞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片甚至飞到了他的脸上。
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哟,周大厨亲自下厨,我今天是有口福了?”我抱着胳膊,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七分审视。
他回头冲我笑,脸颊上还沾着一枚亮晶晶的鱼鳞,显得那笑容格外不真实。
“你怀孕辛苦,我做点什么不是应该的嘛。”他说得理直气壮。
“快去歇着吧,这里油烟大,对你和宝宝都不好。”
他把我往客厅推,力道温柔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被他按回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叮当乱响,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男人,绝对有事瞒着我。
晚饭果然做得一塌糊涂。
鱼没煎熟,带着腥味;青菜炒老了,嚼起来像草;唯一的亮点是那碗紫菜蛋花汤,因为那是速食汤包冲的。
我捏着鼻子,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他却吃得津津有味,还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
“多吃点,这鱼有营养。”
我看着碗里那块皮开肉绽、还带着血丝的鱼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自己吃吧,我没什么胃口。”我放下筷子。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
“行,那你喝点汤。”
饭后,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居然主动收拾了碗筷,还把厨房的地拖得干干净净。
要知道,平时让他扔个垃圾都得三催四请,今天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做完这一切,他没像往常一样瘫在沙发上玩手机,而是拿了块抹布,开始擦拭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书架、电视柜、茶几……甚至连我放杂物的那个收纳柜,他都一层一层地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擦干净,再放回去。
动作细致得像个专业的家政。
我终于看明白了。
他不是在做家务。
他是在找东西。
他的眼睛在搜索,每一次擦拭,每一次整理,都是在掩饰他搜寻的目光。
我怀孕后,嗅觉变得异常灵敏,能闻到阳光下灰尘的味道,也能闻到他此刻心虚的味道。
那是一种混杂着谎言和焦虑的、酸腐的气息。
我没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看着他把我的首饰盒打开,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又关上。
看着他把我放孕检报告的文件夹拿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美其名曰“整理一下”。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直到他把手伸向了书房里那个上了锁的抽屉。
那个抽屉里,放着我的婚前财产证明,一套小房子的房本。
那是我爸妈留给我最后的念物,是我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的底气。
“周恪。”我冷冷地开口。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
他转过身,脸上是那种被戳穿后的惊慌和尴尬。
“老婆,我……我看这个抽屉有点脏,想擦一下。”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是吗?”我慢慢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钥匙呢?你找到钥匙了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扎在他心上。
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什么钥匙……我就是擦擦外面。”
“擦外面需要把整个抽得从柜子里拖出来一半吗?”我指着他脚边的抽屉,冷笑一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客厅的加湿器还在不知疲倦地吐着白雾,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显得此刻的寂静格外刺耳。
“你到底在找什么?”我一字一顿地问。
他沉默了。
那种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伤人。
因为它代表着默认。
我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口直冲天灵盖,烧得我浑身发抖。
我以为他转性了,知道心疼我怀孕辛苦。
搞了半天,他是在演戏,目标明确地在翻我的东西!
“说话!”我拔高了音量。
他被我吼得缩了一下脖子,终于开了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我……我弟要结婚了,对方要彩礼,还要一套婚房。”
我愣住了,随即气笑了。
“你弟结婚,关我什么事?关我的房本什么事?”
“我妈的意思是……我们家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想……想先把你的房子给他用着,就说是我们给他买的,先把人娶进门再说。”
“我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一家人?”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周恪,你跟你妈是不是都觉得我眼瞎心盲还好骗?”
“我怀着你的孩子,每天吐得昏天暗地,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你不想着怎么照顾我,却惦记着我那点安身立命的家当,要去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打秋风?”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管这叫一家人?”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是无辜地望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有什么办法?那是我妈和我弟啊。
我被他这种“我是无辜的,我只是被夹在中间”的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林晚,你别这么激动,对孩子不好。”他试图过来扶我。
“别碰我!”我甩开他的手,“我嫌脏!”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重的话,整个人愣在那里,像个木雕。
我看着他那副窝囊又无辜的样子,心里的委屈和酸楚像是发酵的面团,不断膨胀,快要把我的胸腔撑破了。
这套房子,是我爸妈用一辈子的积蓄,加上他们出意外后的赔偿款买给我的。
他们走后,这套房子就是我唯一的家,是我的安全感所在。
结婚前,我就明确告诉过周恪,这房子是我的底线,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
他当时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
言犹在耳,现在他却亲自上演了一出“家贼难防”。
“周恪,我问你,这个主意,是你妈提的,还是你主动想到的?”
他眼神飘忽,“是我妈……我妈打电话说的……”
“她让你找,你就找?”我追问。
他又不说话了。
我懂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动这个念头了。
婆婆那个人,我从结婚第一天就知道,是个什么便宜都想占,什么羊毛都想薅的主儿。
我怀孕后,她以“照顾我”为名,来家里住过一个月。
那一个月,她把我冰箱里进口的牛奶、酸奶、水果,打包了一半回她自己家,说是“不能浪费”。
我买的孕妇专用护肤品,她拿去擦脚,说“这玩意儿油乎乎的,擦脸浪费了”。
我老公给我买的燕窝,被她拿去煮了鸡汤,给她儿子,也就是我小叔子送去,说他“工作辛苦,需要补补”。
我当时气得跟周恪吵,周恪只会说一句话:“她是我妈,她没坏心,就是节约惯了。”
现在看来,那不是节约,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贪婪。
而我的丈夫,就是这种贪婪的纵容者和执行者。
“滚。”我指着书房门,吐出一个字。
“老婆……”
“我让你滚出去!”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吓了一跳,灰溜溜地进了书房,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我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哭他算计我。
我是哭我自己,怎么就嫁了这么个拎不清的男人。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不安地踢了我一脚。
我摸着肚子,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了回去。
哭是没用的。
对付这种人,只能比他们更狠。
我拿出手机,给我那个做律师的闺蜜发了条微信。
“在吗?有空吗?咨询个法律问题。”
第二天一早,我没做早饭。
周恪在书房待了一晚,出来时眼圈发黑,看见我坐在餐桌前,桌上空空如也,表情有些尴尬。
“老婆,饿了吧?我……我去给你买早餐。”
“不用了。”我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外卖APP,“我自己会点。”
我当着他的面,点了一份一百多块的孕妇营养早餐,包括鲜榨牛油果汁和烟熏三文P三明治。
支付的时候,我特意选了亲密付。
他的手机立刻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更难看了。
“林晚,你没必要这样……”
“哪样?”我抬眼看他,“我花你的钱,给你生孩子,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觉得,你的钱应该省下来,给你弟买婚房?”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周恪,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我放下手机,平静地看着他。
“这日子要是还想过下去,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他立刻点头如捣蒜,“你说,你说,我都答应。”
“第一,给你妈打电话,现在,立刻,马上。告诉她,房子的事,你想都别想。以后她的任何要求,你都必须先经过我的同意。”
他面露难色,“我妈她……她会生气的。”
“她生气,还是我带着孩子走,你选一个。”我冷冷地说。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走到阳台去打电话。
我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到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为难和乞求。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脸色比哭还难看。
“我……我说了。”
“她怎么说?”
“她……她骂了我一顿,说我娶了媳D忘了娘,是个白眼狼。”他小声说。
“活该。”我吐出两个字。
“第二,”我竖起第二根手指,“你弟弟结婚的彩礼和婚房,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出。他是成年人了,让他自己想办法。你要是敢偷偷拿我们的小金库去填你家的无底洞,我们就立刻离婚,孩子归我,你净身出户。”
我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我们的小金库”这几个字。
那是我们俩共同的存款,原本计划用来给孩子做教育基金的。
“林晚,那是我亲弟弟!”他急了。
“亲弟弟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当吸血鬼吗?”我反问,“你爸妈养他到成年,已经尽了义务。他自己不努力,凭什么要你这个哥哥来给他的人生买单?难道就因为你娶了个有婚前房产的老婆?”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得他脸色发白。
“第三,”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把你所有的工资卡、理财账户,全部交给我。以后每个月我给你发零花钱。”
“这……这也太……”
“你连自己的亲妈都搞不定,我没法相信你的财务支配能力。”我打断他,“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将来因为他爸的‘扶弟魔’行为,输在起跑线上。”
我把话说完,整个客厅安静得可怕。
周恪低着头,像个被审判的犯人。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很强势。
但对付软骨头,就不能心慈手软。
你退一步,他就能让你退到悬崖边上。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好,我答应你。”
我心里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荒芜。
一场婚姻,过成了这样步步为营的谈判,真是可悲。
外卖到了,我默默地吃着我的豪华早餐。
周恪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一言不发。
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道透明的墙。
我看得见他,他看得见我,但我们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触碰彼此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恪表现得像个模范丈夫。
按时下班,抢着做饭,虽然依旧难吃。
工资卡和银行卡也都上交了,密码写在一张便签纸上,工工整整。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心里清楚,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妈,那个战斗力爆表的婆婆,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然,周末的早上,门铃响了。
周恪去开的门,门口站着的,是拎着大包小包的婆婆,和她身后那个一脸不爽的小叔子,周凯。
婆婆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眼泪说来就来。
“小晚啊,妈知道错了,妈不该打你房子的主意。妈就是……就是太着急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瞟周恪,那眼神里的埋怨,藏都藏不住。
我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抽回了手。
“嫂子。”周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二郎腿翘得老高,“我跟我女朋友都谈了三年了,就因为一套房子,人家要跟我分手。你就忍心看着我打光棍吗?”
这话说得,好像他打光棍是我的责任一样。
我气笑了,“你打不打光棍,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不让你去工作赚钱买房的吗?”
周凯被我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
“我那点工资,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房?你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先借我结个婚怎么了?又不是不还你!”
“借?”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房产证上写我的名字,你拿去结婚,你老婆会信是‘借’的吗?到时候孩子生了,户口落在上面,我再想把你们请走,是不是就成了恶毒的嫂子?”
“你这人怎么思想这么龌龊!”周凯急了,站了起来。
“我龌龊,还是你们一家人算盘打得太精?”我寸步不让。
“够了!”婆婆突然一声大喝。
她收起了刚才的眼泪,露出了本来面目。
“林晚,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周凯是我儿子,周恪也是我儿子。当哥哥的,帮弟弟一把,天经地义!”
“你那套房子,反正也是你爸妈留下来的,你白得的。拿出来给你小叔子结婚,怎么了?你就非要看着我们周家绝后你才甘心吗?”
这话恶毒得,让我浑身发冷。
什么叫“白得的”?
那是我爸妈用命换来的!
“妈!”周恪终于忍不住了,挡在我面前,“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我说错了吗?”婆婆指着周恪的鼻子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为了个女人,连你亲妈亲弟弟都不要了!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一场家庭伦理大戏,就在我家的客厅里,正式拉开帷幕。
我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扶着肚子,慢慢走回卧室,关上了门。
把所有的争吵、哭闹、谩骂,都隔绝在门外。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之前咨询过的律师闺蜜的对话框。
“最坏的情况,起诉离婚,我能争取到什么?”
门外的吵闹声还在继续。
婆婆的哭喊,小叔子的叫嚣,周恪无力的辩解。
像一出荒诞的闹剧。
我躺在床上,感受着宝宝在肚子里一下一下的胎动,心里异常平静。
这场仗,我不能输。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了下来。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周恪探进一个头。
“老婆,他们走了。”
我没理他。
他走进来,在我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拉我的手。
“林晚,对不起。我妈她……她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周恪,”我看着天花板,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们离婚吧。”
他浑身一震,猛地抓紧了我的手。
“你说什么?你别吓我!我们不能离婚,我们有孩子了!”
“就是因为有孩子,我才要离婚。”我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在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家庭里。我不想他有一个拎不清的爸爸,一个贪得无厌的奶奶,和一个巨婴叔叔。”
“我宁愿一个人带大他,也不想让他被你们这样的家人拖累一辈子。”
我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周恪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不,林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处理好我妈和我弟的事,绝对不会再让他们来烦你。”
“你怎么保证?”我问,“你今天能挡住他们,明天呢?后天呢?你妈会因为今天闹了一场就放弃吗?你弟会因为被我拒绝了就发愤图强自己去买房吗?”
“不会的,周恪。他们只会觉得,是我这个恶毒的嫂子,挡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会变本加厉,会用尽各种办法来对付我。”
“而你,夹在中间,最终还是会心软,会妥协。”
“我不会的!我这次绝对不会!”他急切地辩解。
我摇了摇头。
“信任这种东西,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再怎么抚平,都会有痕迹。你第一次动手翻我东西的时候,我们之间那张纸,就已经被你揉成一团了。”
我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痛苦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他才站起来,脚步沉重地离开了卧室。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
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我闻不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也许,离开他,对我,对孩子,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我开始认真地为离婚做准备。
咨询律师,收集证据,清点自己的财产。
闺蜜劝我:“别这么冲动,毕竟有孩子了。再看看,看周恪后续的表现。”
我说:“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这期间,周恪每天都试图跟我沟通,给我做各种好吃的,买我喜欢的东西。
但我都拒绝了。
哀莫大于心死。
大概就是我现在这种感觉。
一周后,我约了产检。
周恪非要陪我去,我没同意。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一个人打车去了医院,挂号,排队,做检查。
B超室里,听着探头在肚皮上移动时发出的“滋滋”声,和医生报出的一串串数据,我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宝宝很健康,发育得很好。”医生说。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小小的影子,眼眶一热。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铠甲和软肋。
从医院出来,我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我给周恪发了条信息:“下午三点,民政局门口见。把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带上。”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不想再听他任何的辩解和哀求。
打车回家的路上,路过我们小区门口那家最大的房产中介。
我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停了车。
我走进去,一个年轻的中介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您好,美女,想买房还是卖房?”
“我想咨询一下,如果现在委托你们挂牌一套房子,流程是怎么样的?”我问。
中介立刻给我拿来一堆资料,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
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我那个小叔子,周凯。
他正和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中介勾肩搭背地从一个隔间里走出来,两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猥琐的笑容。
“凯哥,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你能拿到房本的复印件,或者拍到清晰的照片,我就有办法帮你把房子‘抵押’出去,弄到一笔快钱。”那个中介拍着胸脯说。
“利息虽然高点,但解你燃眉之急肯定没问题。等你结了婚,再想办法慢慢还呗。”
周凯笑得见牙不见眼,“行,兄弟,这事就靠你了。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他们说的“房本”,毫无疑问,是我的。
我躲在一个宣传展板后面,手脚冰凉。
我以为他们只是想“借”房子结婚。
没想到,他们竟然恶毒到这个地步,想用我的房子去做抵押贷款!
这已经不是贪婪了,这是犯罪!
我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悄悄地录下了他们的对话。
直到他们俩走出中介门店,我才从展板后面走出来,浑身都在发抖。
愤怒,后怕,恶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我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周恪,我的好丈夫。
这就是你的好弟弟!
这就是你那个“只是脾气不好”的好妈妈养出来的好儿子!
我没有立刻回家。
我去了银行,租了一个保险柜。
然后回家,找出那个被周恪惦记的抽屉,打开,把我的房本、我爸妈留下的遗物、我所有的重要证件,全部放进了包里。
做完这一切,我才像一个打了胜仗又精疲力尽的将军,瘫倒在沙发上。
下午三点,我没有去民政局。
周恪大概在民政局门口等了我很久。
他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发微信,我一个都没接,一个都没回。
直到傍晚,他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一进门,看到安然无恙坐在沙发上的我,他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是滔天的怒火。
“林晚!你耍我吗?!”他冲我吼道。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大吼大叫。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我没去民-政-局,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
“周恪,我今天去产检了。”我换了个话题。
他愣了一下。
“医生说,宝宝很健康。”我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一些,换上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然后,我去了房产中介。”
这句话,像一个惊雷,在他头顶炸开。
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去那里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随便逛逛。”我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打开了手机。
“顺便,听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我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里,清晰地传出了周凯和那个黑中介的对话。
“……只要你能拿到房本的复印件,或者拍到清晰的照片,我就有办法帮你把房子‘抵押’出去……”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每播放一句,周恪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录音放完了。
我关掉手机,看着他。
“周恪,这就是你的好弟弟。他不是想‘借’我的房子结婚,他是想拿我的房子去抵押贷款,去填他不知道在外面欠下的什么烂账。”
“你妈,你的好妈妈,是他的同谋,甚至可能就是主谋。”
“而你,”我指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他们的帮凶。”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他慌乱地摆着手,语无伦次。
“你不知道?”我冷笑,“你不知道他们贪得无厌吗?你不知道你弟是个好逸恶劳的废物吗?你不知道你妈为了她的小儿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吗?”
“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在装傻,在自欺欺人!”
“你纵容他们,包庇他们,甚至还想配合他们,来算计我这个给你怀着孩子的妻子!”
“周恪,你告诉我,你的良心呢?”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人,我混蛋……”
“我只是……我只是想息事宁人……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弟又说他女朋友要打掉孩子……我真的没办法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低头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鳄鱼的眼泪,不值得同情。
“起来。”我冷冷地说。
“我不起来!老婆,你原谅我,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我让你起来!”我加重了语气。
他被我的气势吓住了,抽抽噎噎地站了起来。
“周恪,婚,我暂时不离了。”
他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
“但是,”我话锋一转,“从今天起,这个家,我说了算。”
我回到沙发上坐下,像个女王一样,开始宣布我的“旨意”。
“第一,报警。”
“报……报警?”他吓傻了。
“你弟弟和那个黑中介的行为,已经涉嫌诈骗未遂。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动的。”
“可是……那是我弟啊!他会被抓进去的!”
“那是他活该。”我面无表情,“你不报警,我去报。你自己选。”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第二,把你妈送回老家。这个城市,我不想再看到她。”
“我妈她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老家……”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你可以给她请保姆,可以每个月给她打钱,但她不能再出现在我面前,脏了我的眼。”
“第三,”我看着他,说出了最狠的一条,“从今天起,你和你家里的任何经济往来,都必须通过我。你弟弟的债务,让他自己去坐牢或者去打工,一个子儿都别想从我们这里拿。”
“如果你做不到以上三条,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而且,我会把这份录音,连同你之前试图偷我房本的证据,一并交给我的律师。到时候法庭上见,你看法院会把孩子判给谁。”
我把所有的退路都给他堵死了。
他站在那里,脸色灰败,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我知道我很残忍。
但对付一个没有底线的家庭,对付一个软弱无能的丈夫,任何的心软都是对自己和孩子的残忍。
良久,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如果……如果我都做到了,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周恪,破镜难重圆。”
“我们可以还是夫妻,为了孩子。但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他的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像一盏油尽灯枯的灯。
那一天,周恪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报警。
他到底还是顾念着那点可悲的兄弟情分。
但我有我的办法。
我把录音匿名发给了那个中-介公司的总部邮箱,标题是“贵公司员工涉嫌联合外人进行房产诈骗”。
不出三天,那个姓李的黑中-介就被开除了,整个行业通报。
我还把录音给我婆婆发了一份。
我没说任何话,只发了那段音频。
第二天,周恪告诉我,他妈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连夜走了。
至于小叔子周凯,在知道自己的发财大计败露,还可能面临法律风险后,彻底慌了神。
据说他女朋友也因为这事,彻底跟他分了手。
他来找过周恪,不是道歉,是借钱。
说他被高利贷催债,再不还钱腿都要被打断。
周恪来问我怎么办。
我把一张A4纸拍在他面前。
上面是我用项目管理的思路,给周凯做的一份“债务重组与人生规划”方案。
第一步,清算个人资产,包括他那辆二手破车,游戏机,所有能卖的东西,全部变现。
第二步,坦白所有债务,列出详细清单,和债主谈判,争取分期。
第三步,立刻去找工作,任何工作,送外卖,跑快递,先进厂打螺丝都行,必须有稳定的现金流。
第四步,每月工资的80%用于还债,20%用于最低标准的生活。
“把这个给他。他要是按这个做,三年之内,能还清大部分债务。他要是不愿意,就让他自生自灭。”
我对周恪说:“这是我们作为家人,能给他的最后一点体面和帮助。不是钱,是方法。”
周恪拿着那张纸,手在抖。
他可能从来没想过,亲情可以被这样量化和规划。
但他还是把那张纸给了周凯。
周凯的反应可想而知,他把那张纸撕得粉碎,指着周恪的鼻子破口大骂,说他六亲不认,见死不救。
周恪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把地上的碎纸屑扫干净,关上了门。
从那天起,周恪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试图讨好我,也不再说什么甜言蜜语。
他只是沉默地做着他该做的事。
下班回家,做饭,洗碗,拖地。
周末陪我去产检,默默地排队,缴费,拿报告。
我晚上腿抽筋,他会立刻起来给我按摩,手法笨拙,但很用力。
我们之间的话很少。
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说,他在听。
我说宝宝今天又踢我了,他说“嗯”。
我说社区团购的菜不新鲜,他说“那我明天早上去菜市场买”。
我说新买的婴儿床有味道,要多通通风,他说“好”。
他像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执行着我的每一个指令。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或许是怨恨,或许是麻木,或许是赎罪。
我也不想去探究。
我的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即将出生的宝宝身上。
预产期前一周,我见红了。
那天半夜,肚子一阵阵发紧,疼痛来得又快又急。
我推醒了身边的周恪。
“我可能要生了。”
他“蹭”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比我还紧张,穿衣服的时候裤子都穿反了。
他冲到客厅,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扶着我,一步一步地下楼。
深夜的小区,寂静无声。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手心全是汗,握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捏碎。
“别怕,老婆,别怕,有我呢。”他反复说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去医院的路上,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抓紧他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很厚实。
那一刻,我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恍惚的依赖感。
生产的过程很漫长,很痛苦。
我疼得死去活来,几次都想放弃。
周恪一直陪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给我擦汗,给我喂水。
他的眼睛熬得通红,嘴唇干裂,胡子拉碴,看起来比我还狼狈。
在我最疼的时候,我几乎要把他的手骨捏碎。
他一声不吭,只是把我的头揽在怀里,一遍遍地在我耳边说:“老婆,加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十几个小时后,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护士把那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东西抱到我面前。
我看着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转头去看周恪。
他正呆呆地看着那个小生命,眼泪流得比我还凶。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碰一下,又不敢,那样子又傻又好笑。
那一瞬间,我心底最坚硬的那个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出院回家,月子生活正式开始。
我请了月嫂,但周恪几乎包揽了所有能干的活。
给孩子换尿布,拍嗝,洗澡,他学得比月嫂还快。
晚上孩子一哭,他总是第一个醒来,把孩子抱到我身边喂奶,或者自己起来冲奶粉。
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
月嫂都跟我开玩笑:“林小姐,你老公这么能干,我这个月嫂都快失业了。”
我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赎罪。
他在用行动,试图修复我们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女儿满月那天,周恪的手机响了。
是小叔子周凯打来的。
周恪拿着手机,看了我一眼,走到了阳台。
他关上了阳台的门,但我还是能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他似乎在跟电话那头的人争执,声音越来越大。
“……这是我的底线!”
“……你自己的路,自己走!”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最后,他挂断了电话,背对着客厅,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我没有过去问他。
有些仗,必须他自己去打。
有些成长,必须他自己去完成。
那天晚上,女儿睡得很沉。
周恪坐在床边,借着小夜灯昏黄的光,静静地看着我和女儿。
我装作睡着了,没有睁眼。
我听到他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俯下身,在我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那个吻,很轻,很凉,带着一丝绝望的温柔。
我的心,又被撞了一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儿会笑了,会抬头了,会咿咿呀呀地叫了。
周恪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勤劳的“机器人丈夫”。
我们之间的交流,除了孩子,还是没有更多。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为了孩子,搭伙过日子。
没有爱情,只有亲情和责任。
直到我生日那天。
我早就忘了这个日子。
每天围着孩子转,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有精力去记这些。
那天晚上,周恪却破天荒地提早回了家。
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红得像火。
他还拎着一个蛋糕盒子。
“老婆,生日快乐。”他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
我愣住了。
“你怎么……”
“我记得。”他走进屋,把花放在餐桌上,打开了蛋糕盒子。
是一个很漂亮的慕斯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写着:老婆,辛苦了。
女儿在婴儿床里睡得正香。
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柔和。
周恪把蜡烛插上,点燃。
跳跃的火光,映在他清瘦的脸上,也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许个愿吧。”他说。
我看着他,忽然鼻子一酸。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了。
那种眼神里,有爱意,有愧疚,也有小心翼翼的期盼。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我许了一个愿。
我希望,我们都能被岁月温柔以待。
吹灭蜡烛后,周恪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
“生日礼物。”
我打开,里面是一条手链。
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设计很简单,是一个小小的银牌,上面刻着一行字。
“My home is where you are.”(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他慌了,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
“怎么了?不喜欢吗?”
我摇摇头,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因为经常做家务,变得有些粗糙。
“周恪。”我哽咽着开口。
“嗯?”
“谢谢你。”
他愣住了,随即,眼圈也红了。
他一把将我拥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老婆,对不起。”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以前是我混蛋,是我拎不清。”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
“我只求你,别推开我。让我用下半辈子,慢慢补偿你和女儿。”
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身体。
那道曾经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冰墙,似乎在这一刻,开始融化了。
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原谅”。
我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或许,婚姻的本质,不是寻找一个完美无瑕的爱人。
而是两个不完美的人,在磕磕绊绊中,学会如何去爱,如何去承担,如何共同面对生活的一地鸡毛。
周恪没有让我失望。
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改变。
他把他母亲的养老问题安排得明明白白,每个月定时打钱,请了村里一个可靠的远房亲戚帮忙照看,但他再也没有让她来过我们家。
周凯后来因为参与非法集资,被抓了进去,判了两年。
周恪去探望过他一次。
回来后,他跟我说:“姐,我跟他说了,等他出来,如果他想走正道,我可以帮他找份工作。如果他还想走歪门邪道,那我们就当没有这个弟弟。”
他叫我“姐”,那是我们刚谈恋爱时,他对我的昵称。
已经很久,没听他这么叫过了。
我们的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
甚至比以前更好。
他会陪我一起研究短视频平台上那些育儿博主的“智商税”产品,然后一起吐槽。
他会在我因为工作邮件烦躁的时候,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
他会记得给女儿买新出的玩具,也会记得给我买我爱吃的那家泡芙。
我们的交流多了起来,不再仅仅围绕着孩子。
我们会讨论社会新闻,会争论一部电影的好坏,会一起规划下一次的家庭旅行。
有一天,我翻看手机相册,看到一张女儿的百日照。
照片里,我们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
周恪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在看什么?”
“在看我们是怎么从悬崖边上,把日子又拉回来的。”我笑着说。
他收紧了手臂,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老婆,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初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我们这个家。”
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
“周恪,我不是没有放弃你。我只是,给了我们的女儿一个机会,让她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也是给了我自己一个机会,去看看一个犯过错的男人,到底能为他的家庭,做到什么地步。”
他笑了,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
“那……我这个答卷,你还满意吗?”
我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勉强及格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窗外,阳光正好。
女儿在客厅的地垫上,咿咿呀呀地玩着她的布偶。
一切,都刚刚好。
婚姻不是一劳永逸的保险箱,它更像一艘需要两个人合力划桨的小船,随时可能遇到风浪。
而真正的爱,不是从不犯错,而是在犯错之后,懂得如何去修正航向,如何把对方,更紧地绑在自己这艘船上。
来源:热情的小羊isfhh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