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长发及腰,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像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
门被推开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炖一锅莲藕排骨汤。
那是周诚最爱喝的。
我算着时间,想着他进门就能喝上热乎的,驱散一身的疲惫。
然而,进门的不是他一个人。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长发及腰,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像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
我认识那条裙子,上个月周诚出差,给我发的照片里,模特就穿着这一身。当时我还笑着说,太年轻了,我穿不了。
原来不是给我看的。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扔进了十二月的冰窟窿。
周诚换了鞋,很自然地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递给女孩。
那双拖鞋是我上周刚买的,预备着我爸过来时穿。
“换上吧。”他的声音很温和,是我许久未曾听过的温和。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声说:“诚哥,这样……不太好吧?嫂子还在呢。”
嫂子。
这个称呼像一根细细的针,扎进我的耳膜。
我端着汤锅的手,稳得不可思议。
周诚终于看向我,脸上没有愧疚,没有不安,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疲惫和不耐烦。
“林晚,这是小雅,我同事。她家里出了点事,最近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他不是在跟我商量。
他是在通知我。
我看着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她攥着裙角,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和一丝胜利的得意,但脸上偏要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锅滚烫的汤,重重地放在了餐桌上。
“砰”的一声,汤汁溅出来几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像几滴眼泪。
周诚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周诚,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态度?欢迎她?给她铺床?”
我的目光扫过小雅手里拎着的那个粉色行李箱。
真齐全。
这是做好了长住的准备。
“林晚,你别无理取闹。”周诚的音量高了一些,“小雅一个女孩子,刚毕业,在公司受了欺负,租的房子也被房东赶出来了,我能不管吗?”
他说得那么义正言辞,仿佛他是什么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我笑了。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我们家?”
“我们家?”周诚冷笑一声,那笑意像淬了毒的刀子,“林晚,你搞搞清楚,这房子是我婚前买的,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
这句话,结婚五年,我听了无数遍。
每次吵架,这都是他的杀手锏。
今天,这把刀子终于捅到了最深的地方。
“那你让她睡哪儿?”我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周诚大概是被我的平静镇住了,愣了一下,随即指了指次卧:“她睡次卧。”
次卧是我的书房。
里面有我所有的设计稿,我的电脑,我吃饭的家伙。
“那我睡哪儿?”我继续问。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小雅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一种病态的期待所取代。
周诚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我听到了这辈子听过的最残忍的一句话。
“你睡沙发。”
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看着他。
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从大学校园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干净少年,到今天这个满眼算计和冷漠的中年男人。
八年。
原来,八年的感情,最后只值一个沙发位。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
我甚至没有哭。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转身,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床薄被和枕头,扔在客厅的沙发上。
那沙发是我们一起挑的,意大利进口的牌子,花了我们小半年的积蓄。当时我说太贵了,周诚说,老婆,家里的东西,一定要用最好的。
现在,这个“最好”的沙发,成了我的床。
我没看他们。
我能感觉到两道视线胶着在我背上,一道是周诚的审视和不解,另一道是小雅的得意和炫耀。
晚饭我没吃。
他们也没吃我炖的那锅汤。
周诚点了外卖,很丰盛的川菜,都是小雅爱吃的口味。
我躺在沙发上,用被子蒙住头,餐厅里传来他们压低了声音的笑语,筷子碰撞碗碟的清脆声响,还有周诚一贯的、带着宠溺的责备:“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没人跟我抢。
是啊,我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了。
胃里一阵阵抽搐,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恶心的。
大概十点多,他们吃完了。
周诚在洗碗,哗啦啦的水声。
小雅走了过来,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嫂子,你别生气。诚哥他就是心太软,看我可怜。等我找到房子,马上就搬走。”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带着绿茶特有的清香。
我没理她。
她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转身去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来水声,还隐约有她哼歌的声音。
她用的是我的浴巾,我的沐浴露,我从法国背回来的那瓶昂贵的洗发水。
一切,都那么自然。
鸠占鹊巢,这个词,我今天才算真正体会到。
十一点。
主卧的门关上了。
咔哒一声,像是给我这八年的婚姻,判了死刑。
房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我们一起挑选的水晶灯。光线被折射成无数斑斓的碎片,像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眼泪,终于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无声地,汹涌地,浸湿了整个枕头。
我没有哭出声。
我不愿意让他们听到,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他们赢了。
哭,是最无能的表现。
我在黑暗里躺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眼睛酸涩得发疼。
我坐了起来。
沙发对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哪一盏,是属于我的?
没有。
这个我付出了五年心血,一手一脚布置起来的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我拿起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我的脸。
我给苏晴发了条微信。
苏晴是我最好的闺蜜,是个雷厉风行的律师。
“睡了吗?”
那边秒回:“没,怎么了?你家那口子又作什么妖了?”
我看着那行字,突然就笑了。
知我者,苏晴也。
我没有打字,直接拨了语音过去。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压抑了整晚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用最平静的语气,叙述了今晚发生的一切。
没有哭,没有骂,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电话那头,苏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林晚。”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想怎么做?”
“我想搬走。”我说。
“现在?”
“现在。”
“好。”苏晴没有一丝犹豫,“东西多吗?我开车过来接你,再叫个搬家公司。”
“不用。”我说,“你帮我找个二十四小时的搬家公司电话就行。要快,要靠谱。”
“你想干嘛?”苏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我笑了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有点森然。
“苏晴,他说这房子是他的。那我就把我的东西,都拿走。”
“所有?”
“所有。”
苏晴在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听到了她敲击键盘的声音。
“好,我懂了。我给你找。你等着。”
几分钟后,一个电话号码发了过来。
附带一句话:“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派最利索的人过去,价格不是问题。你保护好自己。”
我回了一个“好”。
然后,我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精神的男声。
“喂,你好,风驰搬家。”
“你好,我要搬家。现在。”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现在?女士,现在是凌晨一点。”
“我知道。所以,费用加倍。”我语气平静,“地址是xx区xx路xx小区,15栋801。东西有点多,可能需要一辆大车,三到四个人。”
“……好,没问题。我们半小时内到。”
挂了电话,我站起身,开始环顾这个我曾经以为会住一辈子的家。
客厅里的北欧风灰色沙发,我挑的。
沙发旁边的钓鱼灯,我挑的。
墙上那幅不知名的画家画的抽象画,我从一个快倒闭的画廊里淘来的。
餐厅的原木餐桌,厨房里全套的双立人厨具,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我笑了。
周诚,你以为你只是给了我一个沙发位吗?
你错了。
你给我的,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走进次卧,也就是我的书房。
里面静悄悄的。
我打开电脑,把我所有的设计稿、项目文件、客户资料,全部打包,上传到云端。
然后,格式化硬盘。
我看着进度条一点点走到百分之百,就像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打包。
我的衣服,我的鞋子,我的包。
化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SK-II的神仙水,海蓝之谜的面霜,阿玛尼的粉底液……这些,都是我自己赚钱买的。
我拿出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把它们一件件放进去。
然后,是书架上的书。
设计类的专业书,我喜欢的作家的全集,还有那些我们一起旅行时买的画册。
我一本一本,全都装进箱子里。
我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但这个家,几乎处处都是我的痕迹。
我把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一件,从这个家里剥离出去。
这个过程,像是一场漫长而冷静的手术。
我就是那个主刀医生,亲手切除掉自己身上已经腐烂的组织。
很疼。
但是,不切,就会死。
凌晨一点半,搬家公司的车到了。
我给他们开了门,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姓李,我们叫他李哥。
他们看到满屋子的打包箱时,都愣了一下。
“女士,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会吵到您家人吧?”李哥小声问。
我指了指主卧紧闭的房门,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们睡得很熟。”
李哥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
他冲身后的人一挥手:“都轻点!拿东西用抱的,不许拖!”
于是,一场无声的“洗劫”开始了。
他们真的很专业。
四个人,配合默契,手脚麻利,而且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
沙发被拆解,用专门的布包好,抬了出去。
餐桌,电视柜,我的梳妆台,书桌,书架……
一件件,从这个家里消失。
我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监工。
李哥搬电视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机顶盒,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清脆的一声“啪嗒”。
主卧的门里,传来一声模糊的呓语,似乎是周诚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里面没了动静。
李哥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我走到厨房。
打开冰箱。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我买的进口牛奶,有机蔬菜,澳洲和牛……
我把它们分门别类,装进保鲜袋。
李哥过来问:“女士,这些也要?”
“要。”我说,“一根葱都不能给他留下。”
李哥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
“得嘞!”
最后,是阳台。
那些我精心侍弄的花草,绿萝,龟背竹,还有那盆开了满枝丫的三角梅。
“这些……”李哥有点为难。
“也搬走。”
“好嘞!”
凌晨四点。
整个家,基本上被搬空了。
只剩下主卧那扇紧闭的房门,和里面属于周诚的那些东西。
他的衣柜,他的床,他的床头柜。
我走进空荡荡的客厅,环顾四周。
墙上,因为挂过画,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地上,因为摆过家具,颜色也深浅不一。
整个空间,像一张被涂抹过的画纸,留下了斑驳的痕迹,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家。
而现在,它只是一个空壳。
一个水泥盒子。
李哥走过来,把一张单子递给我。
“女士,您点点,东西都在车上了。”
我扫了一眼,签了字。
“辛苦了。”
“应该的。”李哥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干这行这么多年,您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痛快!”
他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笑了笑。
结了账,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没有立刻走。
我从包里拿出纸和笔,走到餐厅的位置。
那里,曾经是我们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我蹲下来,在冰冷的地板上,写了一张纸条。
“周诚,我睡完沙发了。你想要的二人世界,我成全你。房子是你的,但生活不是。祝你们,在我用过的锅里吃饭,在我挑的冰箱里拿菜,在我买的电视上看剧时,也能过得愉快。”
写完,我把那张婚前周诚逼我签下的、关于房子产权的协议复印件,压在了纸条下面。
然后,我又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是我们刚结婚时拍的。
照片上,我们笑得灿烂又青涩。
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从中间,把它撕成了两半。
我留下了我的那一半。
把他那一半,和那张纸条,放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空荡荡的家。
不,不是家了。
我拿出钥匙,轻轻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然后,我拉着我仅剩的一个小行李箱,转身,关上了门。
门合上的那一刻,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我给苏晴订的五星级酒店套房打了电话,确认了预定。
然后,我打车,跟在搬家公司的车后面,去了我在郊区租下的一个小仓库。
把所有东西都安顿好后,天已经大亮了。
我直接去了酒店。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我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我没有立刻睡觉。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八点半。
周诚,应该起床了吧。
我闭上眼睛,开始想象他醒来后的场景。
他会像往常一样,睡眼惺忪地走出主卧,准备去洗手间。
然后,他会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
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没有餐桌。
他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会用力揉揉眼睛。
然后,他会发现,这不是梦。
他会冲进次卧,发现里面也空了。
他会冲进厨房,发现冰箱不见了。
他会冲到阳台,发现连花盆都消失了。
他会疯。
他一定会疯的。
然后,他会看到地板上那张纸条,和那半张照片。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手机,在此时,疯狂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周诚。
我看着那个名字,跳动着,像一颗垂死挣扎的心脏。
我等它响了很久,响到它自动挂断。
然后,它又响了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
我终于慢悠悠地接了起来。
“喂。”
“林晚!你他妈在哪儿?!家里的东西呢?!”
电话那头,是周诚气急败坏的咆哮。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掏了掏耳朵。
“什么东西?”我故作惊讶地问。
“你还给我装?!沙发!电视!冰箱!我操,连他妈的锅碗瓢盆都没了!你是不是疯了?!”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刺得我耳膜疼。
“哦,你说那些啊。”我慢悠悠地说,“我搬走了。”
“你搬走了?你凭什么搬走?!那些东西都是我们一起买的!”
“是啊。”我笑了,“但是,钱是我付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是的,钱是我付的。
结婚这五年,周诚的工资负责还房贷和他的个人开销。
而我,作为一名收入不错的自由设计师,承担了家里所有的日常开销,包括添置这些大大小小的家具家电。
每一笔账,我都有记录。
每一张发票,我都还留着。
我曾经以为,这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家。
现在看来,只是为了我自己。
“林晚……”周诚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慌乱,“你别闹了,好不好?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带小雅回来,不该让你睡沙发。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问,“谈你和小雅的爱情故事吗?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不是的!我跟她没什么!我就是看她可怜……”
“周诚。”我打断他,“你觉得,我现在还会信吗?”
“你把东西搬到哪儿去了?你告诉我,我让人给你搬回来。我们不闹了,行吗?你这样,让小雅怎么想?让邻居怎么想?”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乎小雅怎么想,邻居怎么想。
他唯独,不在乎我怎么想。
我的心,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周诚,你听好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第一,那些东西是我的,我想搬到哪儿就搬到哪儿。第二,你和你的小雅,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不关心。第三,我们离婚吧。”
“离婚?!”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林晚,你敢!为了这点小事你就要离婚?!”
“小事?”我反问,“你带着小三登堂入室,逼着我这个正室睡沙发,在你眼里,这是小事?”
“我……”他语塞了。
“周诚,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通知你。我的律师会联系你的。”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然后用被子蒙住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天昏地暗。
没有梦,没有周诚,没有小雅。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一片昏黄。
我拿起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几十条微信。
有周诚的,有我婆婆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号码。
我一条都没看。
我给苏晴打了个电话。
“醒了?睡得好吗?”苏晴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前所未有的好。”我说。
“那就好。我已经给你约好了王律师,他是我们律所最好的离婚律师。明天上午十点,我陪你一起去。”
“好。”
“你婆婆给我打电话了,骂了我半个小时,说我教唆你,破坏你们家庭和睦。”苏晴说得像个笑话。
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我婆婆,一个极其强势且偏心的女人。
在她眼里,她儿子周诚永远是对的,错的永远是别人。
“她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我们周诚那么老实一个人,肯定是你做得不好他才犯错’‘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你一个做媳妇的就该多担待’‘你把家都搬空了,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周诚啊’……诸如此类。”
我冷笑一声。
老实?
担待?
这些词,从我婆婆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
“你没跟她吵起来吧?”我有点担心。苏晴脾气火爆,我怕她吃亏。
“吵?跟那种人有什么好吵的?”苏晴不屑地说,“我全程开着免提,让我们律所的实习生做了个电话录音,顺便学习了一下什么叫‘极品家属的无理取闹’。她骂累了,我就跟她说,阿姨,您说的这些,我们都录下来了,可能会作为周诚先生品行不端的辅助证据,提交给法庭。然后,她就挂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干得漂亮。”
“那是。”苏晴得意地说,“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办法。行了,你别想这些了,好好休息,吃点东西。明天,才是硬仗的开始。”
挂了电话,我叫了酒店的客房服务。
一份牛排,一份沙拉,一份奶油蘑菇汤。
我吃得很慢。
吃完,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夕阳正浓,给整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我突然觉得,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房子,是对的。
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林晚姐吗?”
一个怯生生的女声。
是小雅。
“有事?”我的声音很冷。
“林晚姐,你别跟诚哥置气了,你回来吧。家里什么都没有,我……我跟诚哥晚饭都不知道该怎么吃。”
她说的,那么委屈,那么无辜。
仿佛我才是那个恶人。
“那是你们的事。”我说,“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诚哥他心里是有你的!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找你,饭都没吃,急得嘴上都起泡了。你快回来吧,你这样,他真的很可怜。”
可怜?
我差点笑出声。
“小雅是吧?”我换了个称呼,“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她那边沉默了。
“你以为你住进了我的房子,睡了我的男人,我就输了?”我继续说,“你错了。我不要的东西,才轮得到你。一个连自己生活都搞不定,要靠抢别人老公才能活下去的女人,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我没有!我不是……”她的声音带了哭腔。
“你是什么,你自己清楚。”我懒得再跟她废话,“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还有,替我转告周诚,别再像个疯狗一样骚扰我,不然,我会申请人身保护令。就这样。”
我再次挂断,拉黑。
一晚上,我拉黑了周诚,我婆婆,小雅,还有几个我猜是我公公和小姑子的号码。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第二天上午,我见到了王律师。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但眼神却异常犀利。
苏晴把我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王律师点点头,看向我:“林女士,你的诉求是什么?”
“离婚。”我说,“财产分割,我要求公平。”
“好。”王律师推了推眼镜,“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房子是对方婚前财产,这点我们动不了。但是,婚后共同还贷的部分,以及这部分财产的增值,你有权要求分割。”
“另外,你刚才提到,家里的家具家电都是你个人出资购买的,有转账记录和发票吗?”
“有。”我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我整理好了,都在这里。”
王律师接过去,一页一页,看得非常仔细。
苏晴在一旁补充道:“王律,她老公周诚,属于过错方。不仅婚内出轨,还把第三者带回家,对林晚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我们是不是可以要求精神损害赔偿?”
王律师点点头:“可以。但是,出轨的证据,我们需要更直接的。”
“有。”我说,“昨晚,那个女人给我打了电话。我录音了。”
我把手机里的录音,播放给王律师听。
录音里,小雅那句“诚哥他心里是有你的”,和那句“家里什么都没有,我跟诚哥晚饭都不知道该怎么吃”,清清楚楚。
王律师听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很好。这段录音,虽然不能直接证明他们有不正当的性关系,但足以证明,在你们的婚姻存续期间,周诚先生与这位小雅女士,存在超出正常同事关系的亲密行为,并且共同居住。这在法律上,可以被认定为‘与他人同居’的过错行为。”
“林女士,”他看着我,“这场官司,我们赢面很大。”
那一刻,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从律所出来,苏晴带我去吃了一家很贵的日料。
“庆祝一下。”她说,“庆祝你,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我举起清酒杯,跟她碰了一下。
“敬新生。”
下午,王律师的团队就行动了。
一封律师函,直接寄到了周诚的公司。
另一封,寄到了我们……不,是他的家。
我能想象到周诚收到律师函时,那张精彩纷呈的脸。
果然,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又开始被轰炸。
各种陌生号码,轮番上阵。
我一个都没接。
晚上,苏晴陪我回酒店。
刚到大堂,就看到了一个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周诚。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黑青,胡子拉碴,身上的衬衫也皱巴巴的。
他身边,没有小雅。
他看到我,眼睛瞬间就亮了,几步冲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林晚!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我生疼。
苏晴立刻挡在我面前,一把打开他的手。
“周诚!你干什么?!放开她!”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别管!”周诚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我,“林晚,你跟我回家!我们回家好好说!”
“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挣脱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你要跟我离婚?林晚,你就这么狠心?五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狠心?”我看着他,觉得无比可笑,“周诚,逼我睡沙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狠心?你带着别的女人睡在我们的婚床上时,你怎么不说五死年的感情?”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那是喝多了!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就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发誓!”他举起手,“林晚,你相信我最后一次!我让她搬走,我立刻让她搬走!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他试图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周诚,晚了。”我说,“从你让我睡沙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
“为什么?!不就是睡了一晚沙发吗?至于吗?!”他终于又露出了不耐烦的本性,“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吗?!”
“懂事?”苏晴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周先生,你对‘懂事’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看着自己老公跟小三在自己家里卿卿我我,还得笑着给他们端茶倒水,这才叫懂事,是吗?”
周诚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酒店的保安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走了过来。
“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
“我找我老婆!关你什么事!”周诚冲着保安吼。
我拉着苏晴,转身就走。
“林晚!你站住!”周诚在后面喊,“你别以为你找了律师我就怕你!我告诉你,这婚,我不同意离!我拖死你!”
我没有回头。
回到房间,我才发现,手腕上被他抓出了一圈红印。
苏晴拿来冰袋给我敷上,气得不行。
“!简直是中的战斗机!”
我看着手腕上的红印,心里一片平静。
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诚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去我父母家。
我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退休教师,一辈子与人为善。
周诚在他们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说他不能没有我。
我妈心软,给我打了电话,劝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晚晚啊,夫妻没有隔夜仇。周诚他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一个家,散了多可惜啊。”
“妈。”我打断她,“如果今天,是爸爸带着一个年轻女人回家,让你睡沙发,你会原谅他吗?”
我妈沉默了。
“晚晚,情况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说,“妈,这件事,您和我爸别管了。我有分寸。”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妈会难过,但是,这件事,我一步都不能退。
一计不成,周诚又生二计。
他开始在我们的共同朋友圈里卖惨。
说我无情无义,因为一点小误会就抛夫弃子(我们还没孩子),把家搬空,让他流落街头。
有些不明真相的朋友,也来劝我。
“林晚,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太冲动了。”
“周诚人不错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没有一一解释。
我只是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
就是那张我写给周诚的纸条的照片。
配文是:“沙发我睡完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们共同的朋友圈,炸了。
之前帮周诚说话的人,瞬间都沉默了。
更多的人,开始私信我,问我怎么回事。
苏晴更是直接在那条朋友圈下面评论:“有些人,自己做了龌龊事,还有脸卖惨?真是活久见。支持林晚,远离,开启新生活!”
周诚很快删除了他那些卖惨的朋友圈。
然后,他开始给我发各种道歉的小作文。
从我们大学相识,到毕业打拼,再到结婚成家,回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如果是在一个星期前,我看到这些,可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开庭那天,天气很好。
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
苏晴陪着我。
在法院门口,我看到了周诚。
他也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身边,站着他的律师,还有他妈妈。
我婆婆一看到我,就跟点了火的炮仗一样冲了过来。
“林晚!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女人!你还敢来!我们周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
她伸手就要来抓我的头发。
苏晴眼疾手快地挡在我面前。
“阿姨,请你自重!这里是法院!”
“我自重个屁!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教唆我儿媳妇离婚!”
她撒泼的样子,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周诚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却一句话都不说,任由他妈妈在这里胡搅蛮缠。
我看着他,彻底死了心。
一个男人,在关键时刻,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甚至默许自己的母亲来攻击她。
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法警很快过来,制止了我婆婆。
我们走进法庭。
庭审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王律师准备得非常充分。
他先是提交了周诚婚内出轨的证据,包括我和小雅的电话录音,以及苏晴通过一些渠道拿到的、周诚和小雅在公司里举止亲密的监控截图。
然后,他提交了我个人出资购买所有家具家电的转账记录和发票。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最后,他提出了财产分割方案和精神损害赔偿的要求。
周诚的律师,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们准备得这么周全。
他试图辩解,说周诚和小雅只是普通同事关系,说那些家具家电是夫妻共同财产。
但王律师拿出厚厚一沓证据,逐一反驳。
周诚坐在被告席上,脸色越来越白。
法官问他:“被告,对于原告提出的,你与第三方女性存在不正当关系,并将其带回家中,导致原告无处居住,只能睡在沙发上的指控,你是否承认?”
周诚沉默了。
他妈妈在旁听席上尖叫起来:“我儿子没有!是这个女人血口喷人!”
法官敲了敲法槌:“旁听人员保持安静!再喧哗就请出去!”
我婆婆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法官又问了一遍:“被告,请你回答。”
周诚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里,有恳求,有悔恨,还有一丝不甘。
我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
终于,他低下头,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我承认。”
那一刻,法庭里一片寂静。
我看到,我婆婆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晕过去。
最终的判决,几乎完全支持了我的诉rou。
法院判决,我们离婚。
婚后共同还贷的二十万,以及对应的房屋增值部分三十万,总计五十万,周诚需要在一个月内支付给我。
那些我搬走的家具家电,被认定为我的个人财产,归我所有。
另外,由于周诚是过错方,他需要支付我五万元的精神损害赔偿。
宣判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走出法院,阳光刺得我眼睛有点疼。
周诚追了出来。
“林晚。”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们……真的不能再回到从前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转过身,看着他。
“周诚,你知道吗?在我搬走的那天晚上,我把我们所有的照片都翻出来看了一遍。我发现,我们最后一次合照,是在一年前。那张照片上,你笑得很敷衍。”
“我……”
“其实,我们的感情,早就出问题了。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说,“你带小雅回家的那天,不是结束,只是一个结果。所以,别说回到从前了。我们,早就没有从前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和苏晴一起,坐上了王律师的车。
后视镜里,周诚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我拿到了五十万的赔偿款。
比预想的要顺利。
苏晴说,是王律师动用了一些关系,给了周诚的公司一些压力。周诚怕工作不保,才这么快把钱给了我。
我用这笔钱,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在市中心一个环境很好的小区,付了一套小户型的首付。
房子不大,七十平,一室一厅。
但阳光很好。
我把仓库里的那些家具,一件件搬了进来。
当我把那张灰色的沙发,放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时,我突然觉得,它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我换掉了所有的床品,买了很多新的绿植。
把那盆三角梅,放在了阳台上最好的位置。
我又买了一台新的咖啡机,和一套很漂亮的骨瓷杯。
我开始接新的设计项目,忙碌,但充实。
苏晴每天下班都会过来蹭饭。
她坐在我的新沙发上,喝着我煮的咖啡,感叹道:“这才叫生活啊。”
是啊,这才叫生活。
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事业,有知心的朋友。
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需要再委曲求全。
关于周诚的消息,都是我从苏晴那里听来的。
听说,我们离婚后,小雅就从他家搬走了。
没过多久,也从公司辞了职。
听说,她跟同事说,她没想到周诚那么穷,离婚分了五十多万出去,连还房贷都费劲了。
听说,我婆婆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生了一场大病,周诚公司家里两头跑,焦头烂额。
听说,他想把那套空荡荡的房子卖掉,但因为市场不好,一直卖不出去。
有一次,我在楼下的咖啡馆等客户。
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了周诚。
他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抽着烟。
头发乱糟糟的,神情颓废又茫然。
他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
完全没有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他似乎想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我只是冲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收回了目光。
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的客户来了。
我们相谈甚欢,很快就签了合同。
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周诚已经不在了。
长椅上,只留下了一地烟头。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家。
周诚和小雅坐在餐桌前,吃着我炖的莲藕排骨汤。
他们笑着,闹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我站在他们面前,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很难过,很难过。
然后,梦里的我,突然转身,走到了阳台。
我看到,我的那盆三角梅,开得无比绚烂。
阳光照在花瓣上,像是在发光。
我伸出手,摸了摸那些花。
然后,我醒了。
天光大亮。
我走到阳台,我的那盆三角梅,真的开花了。
一簇簇,一团团,热烈而奔放。
我泡了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和那盆盛开的三角梅。
手机响了,是一个新的设计委托。
我笑了笑,接起电话。
“喂,你好,我是设计师林晚。”
来源:小马阅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