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躲在道具架后面,听见副导演问他:“下一场是和前任重逢,需要表现出眷恋和不舍。”
十八岁那年,我捡到了一个被全世界遗忘的校霸。
我拼命想捂热他,却始终触不到他心底的温度。
直到他的小青梅出现。
我才恍然——原来他也会温柔,只是那份温柔,从来都不属于我。
放手那天,我骗他说:“我只是暂时离开一下。”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七年后的片场,他已是影帝。
我躲在道具架后面,听见副导演问他:“下一场是和前任重逢,需要表现出眷恋和不舍。”
他嗤笑一声:“眷恋?”
“您觉得不合适?”
“前女友?早忘了。”
他声音懒散,却字字如冰,“我从不吃回头草。”
那语气,和十八岁时一模一样。
那时他也是这样,在雨中抬起头,冷冷地对我说:“滚。”
而我却没走,撑着那把破花伞,在他头顶撑出了一小片晴天。
同事突然在远处喊:“岁岁!道具找到了吗?”
一瞬间,身后静得可怕。
我抱起箱子就跑。
他没追来。
也许没听见,也许听见了,但不在乎。
我和同事商量:“以后叫我小程吧,别叫岁岁了。”
“为啥?岁岁挺好听的啊。”
“小程听起来专业点。”
她笑了,信了。
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个项目,做助理导演。
接之前就知道男主是裴觉——那个二十五岁就拿影帝的星二代,也是我的初恋。
我挣扎过,最后还是来了。
不能让他认出来。
七年前那场分手太难堪。
我在信里写:“早知道你是星二代,接近你只是为了挖点料,其实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斯文的。以后别再见了。”
写得潇洒,走得狼狈。
不知道他看完信是什么心情。
但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要是认出我,我这份工作估计也到头了。
收工后,我躲进楼梯间想喘口气。
推开门,一股烟味扑来。
裴觉靠在暗处,指尖一点猩红明灭。
他抬眼瞥我,眼神像穿越了七年时光,落回那个雨夜。
“抱歉,打扰您了。”
我低头想溜。
“做什么工作的?”
他忽然开口。
“导演助理。”
“刚毕业?”
“嗯。”
“一毕业就跟张导,不错啊。”
“谢谢裴老师。”
“你多大?”
“二十五。”
他轻笑:“和我同龄,叫我老师?”
“副导也这么叫,他四十三了。”
“那再叫一声。”
我硬着头皮:“裴老师。”
黑暗中,他似乎勾了勾嘴角。
那笑是冷的。
我后背发凉,却还抱着一丝侥幸——他认不出的。
七年时间,我从小豆芽长成了别人口中的“小美女”,连亲戚都认半天,何况是暗处这一瞥。
“裴老师,您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
他又叫住我。
“你叫什么名字?”
“程岁仪。”
“用过别的名字吗?”
“没有。”
他沉默了。
我冷汗涔涔。
我曾经叫程亚男。
他骗过我一次,我也骗他一次,算扯平了。
高一暑假,我在街角捡到他。
他说他没家,没亲人。
我信了。
我以为他和我一样,都是被丢下的那个。
我妈离婚后组建了新家庭,对我这个女儿不闻不问。
直到有一天,我去台球室找他,想给他个惊喜。
他却皱着眉说:“以后别来这儿。”
我没多想,只觉得他脾气一直这样。
直到苏周然出现。
她穿着精致的小裙子,妆容明亮,像一束光突然照进我的世界。
“裴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呀?”
“裴哥哥,你新买的法拉利呢?带我去兜风嘛!”
“法拉利”三个字,差点把我砸晕。
她看向我,天真地问:“裴哥哥,她是谁呀?”
“我是他女朋友。”
“哈?不可能!裴哥哥怎么会喜欢你?我才是他未来的女朋友,我们两家有婚约的!”
“别胡说。”
裴觉把她推出去,“那婚约我没同意。”
解释得苍白。
后来他父母找到我,我才知道裴觉是星二代,不是普通的那种,是家里能撑起半个娱乐圈的那种。
他和父母关系很差,故意从贵族学校转来普通高中,故意不回家。
他爸最后说:“小程同学,裴觉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气我们,不是真心的。你观察他对然然的态度就知道了,他喜欢的其实是然然,只是自己还没意识到。你们之间,有本质的差距。”
我像被雷劈中。
后来发现,他爸没骗我。
裴觉嘴上烦苏周然,却对她格外耐心。她发脾气,他惯着。
最明显那次,苏周然刚嘲讽完我,见裴觉来了,立刻委屈:“裴哥哥,程亚男刚才推我!”
裴觉脸色一变:“岁岁,我说过别招惹她!”
苏周然在他身后,冲我得意地做鬼脸。
那一刻我明白了——
他不是铁树不开花,只是不愿为我开。
八月底,我接受他父母的安排,出国留学。
那可能是我这种出身的人,一辈子唯一的机会。
走那天,我说:“我去买巧克力。”
他习惯性掏钱包:“买最贵的,我也要。”
“不用你的钱,我……去去就回。”
“嗯,等你。”
然后,我再也没回来。
按他父母的要求,我留了那封恶毒的分手信。
这三个月短暂的初恋,像秋天落叶,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我改了名字,和所有高中同学断了联系。
我曾经像空气一样被忽视,被欺负,直到某天突然醒过来,开始拼命学习、健身、打扮。
七年过去,我终于活成了另一个程岁仪。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一次遇见他。
那场戏杀青后,裴觉问我讨要七年前的巧克力
姓名和外貌都被层层保护,裴觉的父母也有意隐瞒,我们之间的联系彻底断了。他找不到我,大概以为我早已从他的世界消失,像一粒被风吹散的灰。
但我却一直默默留意着他的消息。听说我离开后,他复读了一年,后来考上了北电,一步步走上星光熠熠的路。
镜头前的他风度翩翩,清俊的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轻易就能圈住无数粉丝的心。好像当年那个执拗又热烈的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我想,人都是会变的,我也是。
那天我加班到很晚,整个人累得眼皮打架。旁边的同事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哇!这张也太绝了!”
我迷迷糊糊抬头:“什么绝了?”
“裴觉的新路透!上热搜了!”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是张抓拍的照片。
“这场戏是男主偶遇前任,你看他这眼神,绝了绝了!”
周围一片议论,“裴觉把男主演活了!”
照片里,裴觉静静望着前方,姿态文雅,眼底却像烧着一团火,又疯又执拗。我心头一跳——照片边缘,他目光尽头,竟然隐约映出我那道模糊的背影。
第二天拍戏,女主角临时出了意外,得去医院。这场重要的对手戏不能耽搁,导演急得团团转,最后决定先拍裴觉的单人镜头,再找个替身凑合背影。
没想到,裴觉亲自选了替身。我站在人群外围,他的目光却直直落在我身上。
“就她吧。”
我愣住了,导演也没反对,催我快去换女主角的衣服。
我只露背影,但化妆师还是给我上了妆。站到裴觉面前时,他明显怔了一下。
我没敢看他。
“你很紧张?”
他开口。
“我没演过戏。”
“你不用演,听我说就行。”
顿了顿,他又说:“放松点,身体太僵拍出来不自然。”
“好。”
“深呼吸,调整一下。”
“谢谢裴老师。”
“嗯,待会儿镜头对着我,你听我念词就好。还有——”他突然停住。
“还有什么?”
我抬起头,撞上他的视线。
“还有,我的巧克力呢?”
他一字一顿,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光,像从未熄灭的火。他慢慢伸出手,“岁岁,七年了,该准备好了吧?”
掉马了。
这是我第一反应。
裴觉早就认出我了。
而这场戏,正好是男主久别重逢后,对女主的深情告白。
我有一瞬间恍惚,以为那是他想对我说的话。
可怎么可能呢?
现实中的裴觉,从没对我说过情话。
拍摄结束,导演朝我竖大拇指。
“小程,你挺有天赋啊,刚才那眼神特别到位。”
我:“……”
难道我俩都在本色出演?
之后几场戏,裴觉指定让我来对接。
我头疼。裴觉牵扯的利益太多,导演都不敢得罪他。这时候把我推上来,是在报复我吗?
我从一个小助理,直接升成了副导,成了裴觉的专属副导。
每天围着他转十八个小时。
但我做的远不止副导的活儿。
比如组里搬重道具,女生也得帮忙。
我刚撸起袖子,就被裴觉拽住了。
“去给我买杯奶茶。”
不止奶茶,他还点了一堆零食。
明明能叫外卖,偏要让我亲自跑腿。
不过说实话,同事们还挺羡慕我,能带薪出去溜达。
可零食买回来,裴觉一口都不吃。
“不想吃,拿走。”
就这么在他手下干了一周,我居然胖了一圈。
时间长了,连同事都忍不住好奇。
“他是不是故意买给你吃的?”
“不可能。”
“但他对你挺纵容的,”同事说,“裴觉对别人可没这么好说话,这部戏他公司也投了钱,之前的副导都被他训过,就你没挨过骂。”
“别开玩笑了。”
我立刻否认。
他不折磨我就不错了。
剧组的闲话传到了苏周然耳朵里。
她急匆匆跑来片场。
“你就是裴哥哥的新助理?”
我忍了忍,纠正:“是副导。”
“你这么年轻,能做好吗?”
“苏小姐,请不要以貌取人。”
她撇撇嘴,盯着我看了半天。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你认错人了。”
我没兴趣跟小公主叙旧,继续整理工作计划。
苏周然嗤笑一声:“你们这剧组的女人,我见多了。”
“什么意思?”
“别以为裴哥哥重用你,你就能往上爬,我劝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别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长得有点像他以前那个女朋友。”
说完,她等着看我反应。
她以为我会震惊、难过,发现自己只是个替身。
可我只是困惑地看着她:“所以呢?”
“他重用你只是拿你当替身,不是多欣赏你!裴哥哥恨她,你别太得意!”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微笑看她。
“既然恨,为什么还要找替身?这不矛盾吗,苏小姐?”
苏周然噎住了,气得跺脚走了。
她走后,我心里却久久平静不下来。裴觉果然恨我,和我猜的一样。
晚上,裴觉突然发消息,让我送药过去。
本着不能得罪男主角的原则,我果断买了药送去。本以为他又在耍我,没想到他真病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怎么了?”
“胃疼。”
他声音很轻。
“你助理呢?”
“去市区了,来不及回来。”
我有点疑惑,裴觉以前没有胃病。
“你胃……怎么了?”
“复读那年,没好好吃饭。”
“为什么不吃?”
“没人给我留。”
他半闭着眼,目光凉凉地落在我身上。我忽然想起从前,他来我这儿打地铺,我总会给他留一口饭。等我写完作业,他早就吃光了。
“食堂呢?”
“难吃。”
还是那副德行。我看见桌上摆了一桌菜,还冒着热气。
“刚送到,胃疼吃不下。”
他淡淡说。
“真浪费。”
我每天吃剧组盒饭,都快馋死了。
“你吃吧。”
他语气轻松,“留着也是浪费,倒掉可惜。”
我低头掰开一次性筷子,在桌边坐下。
吃得很安静,屋里也很静。我以为他睡着了,一转头,却发现他正看着我,嘴角带着笑。可目光对上的一瞬,那笑就消失了,换上一张全世界都欠他的脸。
“恶犬。”
我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们谁也没再说话。直到我准备离开,他才开口:
“岁岁,我和苏周然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哦,”我点点头,“但裴老师,我已经不在乎了。”
这句话好像让他低落了好几天。不过无所谓,反正快杀青了。
杀青前几天,出了意外。
那是一场船上的戏,风浪特别大。录音师去上厕所,我临时顶替他,站在甲板边缘,举着比我还长的麦克风。
一阵狂风突然袭来,我没站稳,直接掉进了水里。
眼前是碧绿的湖水,可我不会游泳。
混乱中,我听见有人嘶声喊:“岁岁!”
裴觉毫不犹豫地跳下来,紧紧抱住我,像永远都不会松手。
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再醒来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床头有张手写纸条:“这是我家,离拍摄基地不远,帮你请了假,先休息几天。想换衣服的话,衣帽间里有,刚叫人买的女士衣物。”
字迹是裴觉的。
很多演员在拍摄基地附近都有房子,裴觉也是。之前看八卦,说他大部分时间都住这儿。
房间很整洁。我走进衣帽间,一眼就看见那把碎花伞——很多年前,我送给裴觉的那一把。
那把伞
那把伞就立在衣帽间的角落,伞面上褪了色的碎花,像被时光凝固的泪痕。
我伸手,指尖快要碰到伞柄时,猛地缩了回来。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震得耳膜嗡嗡响。
七年了。
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它的存在,它却出现在这里——裴觉的衣帽间,被他妥帖地收着。
“看够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
裴觉倚在门框上,不知站了多久。他换了家居服,头发微湿,眼神却比片场时更利,像淬了冰的刀锋。
“裴老师,”我下意识后退,脊背抵上冰凉的衣柜,“我该回去了。”
“回去?”
他轻笑一声,慢慢走近,“回哪里?继续装作不认识我?程岁仪——还是该叫你,程亚男?”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像子弹打穿我最后的伪装。
我攥紧衣角,指甲掐进掌心:“你早就认出来了,为什么不说破?”
“说破?”
他在我面前站定,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说破什么?说破你当年为了前途不告而别?还是说破你留下的那封‘感人’的信?”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扎心。
“我不是……”
“不是什么?”
他打断我,伸手拿起那把伞,“不是故意接近我?不是拿了钱就走?不是说你更喜欢斯文的男生?”
伞在他手中缓缓转动,褪色的花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那天雨很大,”他忽然说,“我被打得半死,坐在路边,觉得全世界都该死。”
我屏住呼吸。
“然后你来了,举着这把破伞,手抖得跟什么似的。”
他扯了扯嘴角,“我说滚,你非但不走,还把伞往我这边倾。”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那个雨夜,那个满身是伤的少年,那双写满绝望的眼睛。
“为什么留着它?”
我问。
“为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你那么狠心,说走就走,头都不回。”
他的笑意没进眼底:“我找过你,你知道吗?”
我愣住。
“你走后的第三天,我就去了你家。你妈说你去国外了,再也不回来了。”
他的声音渐渐冷下来,“她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你留给我的。”
“我看了十遍,二十遍,每一个字都记得。”
他往前一步,“‘我早就知道你是星二代,接近你不过是想挖点内幕’——写得真好,程岁仪,你真有文采。”
“不是这样的……”
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那是怎样的?”
他猛地将伞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你告诉我,到底是怎样的?”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裴觉。片场里的他冷静克制,再激烈的戏也收放自如。可现在的他,眼眶发红,呼吸急促,像一头被困住的兽。
“你走后,我复读了。”
他忽然说,“每天学到凌晨,困了就看你留下的那把伞。我想证明给你看,我不是你口中的废物星二代。”
胃里一阵熟悉的绞痛,我下意识按住。
“可是你呢?”
他的声音低下来,“你在哪?在新学校?在别的男人身边?”
“我没有……”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他怔了怔,随即冷笑:“那你为什么走?”
这个问题悬在我们之间,像一把锋利的剑。
我看着地上的伞,看着这个为我留下七年旧物的男人,忽然觉得所有伪装都没了意义。
“因为你爸爸说……”
我艰难地开口,“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气他们。他说你真正喜欢的是苏周然,只是你自己没意识到。”
裴觉的表情僵住了。
“他说得对,不是吗?”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对她总是格外宽容。她撒娇,你从不真的生气。她闯祸,你总会帮她收拾。而我呢?我连去台球室找你,你都嫌烦。”
“所以你就信了?”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信了那些鬼话?”
“我亲眼看见了!”
我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她诬陷我推她,你连问都不问就认定是我的错!裴觉,你让我怎么不信?”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读不懂。
过了很久,他弯腰捡起那把伞,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程岁仪,”他红着眼眶,声音沙哑,“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记得所有事吗?”
第1章
“记得什么?”
我的声音有点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抠住衣角。
“记得你怎么总是向着她?记得我怎么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裴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像是压着一场没落下来的雨。
“偏袒她?”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的笑话。
“程岁仪,你知不知道,苏周然有先天性心脏病?”
我怔在原地。
“她不能受刺激,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出事。”
他声音低低的,“她爸妈走之前,把她托付给我家。我答应过他们,要照顾好她。”
“每次她惹事,我都得去收拾,不是因为我乐意,而是因为我承诺过。”
我的指尖慢慢蜷进掌心。
“那天在台球室,我不让你去,是因为混进了一群想拍我绯闻的狗仔。”
他往前走了一步,影子落在我脚边。
“我不想你被卷进来。”
“那……那次她说我推她……”
“我知道你没推。”
他打断我,语气很稳。
“但我必须马上带她走,因为她脸色已经不对了。我本想晚点再跟你解释,可你……”
可我没给他机会。
我靠在衣柜上,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你爸爸说……”
我喉咙发紧,“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气他们……”
裴觉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涩。
“他是不是还告诉你,我从小就叛逆,专做这种事?”
我没说话。
“我是叛逆,”他看着我,“但还不至于拿别人的感情开玩笑。”
他的目光直直落进我眼里。
“程岁仪,我从来没喜欢过苏周然,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句话他以前也说过。
可直到这一刻,我才真的听进去。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我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那封信的事?”
“告诉你什么?”
他的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
“告诉你我早就知道,那封信是我爸逼你写的?告诉你我知道,你拿那笔钱是为了给你妈治病?”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没回答,转身走向书房。
我跟着他,看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旧铁盒。
铁盒边角已经锈了,表面磨得发亮。
他把它放在我面前。
“打开。”
我的手有点抖,试了两次才掀开盒盖。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沓信,最上面是一张诊断书——我妈的胃癌诊断书,日期在我离开前一个月。
“你走后的第二年,我找到了你妈。”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病得很重,我帮她转了院,但她还是没撑过去。”
我的眼眶一下子湿了。
“她走之前告诉我,那笔钱她一分没动,全都存着等你回来。”
他顿了顿。
“她还说,你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的照片哭。”
我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铁盒里除了信,还有几张照片。
我十八岁生日,他偷拍我吹蜡烛的侧脸;我们第一次牵手,在电影院门口的合影;我趴在课桌上睡觉,他随手画在草稿纸上的素描。
每一张都被摩挲得发旧。
“这些信……”
我哽咽着问。
“每年你生日写一封。”
他说,“想着也许有一天,能亲手交给你。”
我拿起最上面那封,信封上写着“给二十岁的岁岁”。
拆开来,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
「今天在片场看到一个背影很像你的女孩,我追了三条街才发现认错了人。导演很生气,但我不在乎。如果你能看见现在的我,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眼泪滴在信纸上,墨迹晕开一小片。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走。我爸找过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但我会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信不长,却像一只手攥住了我的心。
我一封封看下去,看他在信里写这些年的点滴,从愤怒,到绝望,再到执着。
「二十三岁生日快乐。今天拿了第一个最佳男主角,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在台下该多好。」
「二十四岁,胃病又犯了,疼的时候总会想起你给我煮的白粥。」
「二十五岁,终于打听到你的消息。程岁仪,这个名字真好听。」
看到最后,我已经哭得说不出话。
“为什么……”
我转过身,泪眼模糊地望向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伸手,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
“因为我想等你真正愿意回头看我的那一天。”
他的指尖很暖,像能融化这七年的冰。
“那现在呢?”
我仰头看他,“现在你等到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我,眼底情绪翻涌,像是有很多话,却一句也没说出口。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苏周然推门进来,看见我们,脚步猛地一顿。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信上,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裴哥哥,你们……”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你们在干什么?”
第2章
苏周然站在门口,那双总是盛满无辜的眼睛,此刻写满了震惊和受伤。她看看裴觉,又落在我手里的信上,嘴唇轻轻抖了一下。
「你们……在一起了?」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裴觉没立刻回答。他往前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把我挡在了身后。
就这一个动作,苏周然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周然,」裴觉语气很平,「这么晚过来,有事?」
「我……」她咬了咬下唇,「我听剧组人说,程副导在你这过夜,我不信,就想来看看。」
她的视线转向我,带着审视和不解:
「裴哥哥,你明明说过,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
我心里微微一沉。
裴觉却笑了,那笑里有点无奈:
「周然,我也说过,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可她当初那样伤害你!」
苏周然忽然激动起来,「她为了钱离开你,写了那么过分的信,现在又回来找你,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另有所图?」
「我知道。」
裴觉打断她,语气笃定,「因为伤害我的人,从来不是她。」
苏周然愣在那儿。
裴觉转身,从铁盒里取出那张诊断书,递到她面前。
「认识这个吗?」
苏周然的脸色,瞬间白得像纸。
「你……你从哪儿拿到的?」
「从你父亲的遗物里。」
裴觉的声音冷了下来,「当年你偷听到你父亲和我爸的谈话,知道岁岁的母亲病重需要钱,所以你主动去找岁岁,告诉她只要离开我,就能拿到那笔救命钱。」
我呼吸一滞,不敢相信地看向苏周然。
她踉跄后退,扶住门框才站稳。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年前。」
裴觉说,「整理你父亲遗物时,看到了他的日记。上面写得很清楚,你怎么求他配合演戏,怎么伪造诊断书,怎么让岁岁相信她母亲病危。」
我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连妈妈的病都是假的?
那我这些年的愧疚、自责、忍痛离开……又算什么?
「为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周然抬起头,眼里全是执念:
「因为我爱你,裴哥哥!从小就开始爱你了!可你从来都看不到我!你眼里只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程亚男!」
她声音带着哭腔:
「她有什么好?土里土气,胆小懦弱,连跟人说话都不敢大声!凭什么得到你的爱?」
「就凭她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没有转身离开。」
裴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就凭她宁愿自己背骂名也要成全别人。就凭她就算受了委屈,也从没真正恨过谁。」
他转头看我,眼神温柔而坚定:
「这些,你永远都不会懂。」
苏周然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慢慢滑坐在地上。
「对不起……」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我只是……太爱你了……」
裴觉沉默地看着她,最后叹了口气:
「周然,爱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来接周然小姐回去。」
等待的时候,房间里一片安静。我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忽然觉得,这七年的重量,好像轻了一些。
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被困在往事里的人。原来我们都在这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里,各自痛苦了这么多年。
助理很快来了,小心地扶起苏周然。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程岁仪,」她声音很轻,「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就算离开了这么多年,还活在他心里。」
说完这句,她转身走了,背影单薄又落寞。
门关上的那一刻,房间重新静下来。
裴觉走到我面前,轻轻拿走我手里的信,放回铁盒。
「都过去了。」
他说。
我抬头看他,忽然发现他眼角有了细小的纹路。这七年,我们都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对不起,」我说,「如果我当初足够信任你,如果我当面问清楚……」
他摇摇头,伸手把我搂进怀里。这个拥抱很轻,却让我眼眶一下子红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是我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我把脸埋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裴觉,」我轻声问,「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我,认真看着我的眼睛:
「岁岁,我们不要回到过去。我们要重新开始。」
第3章
「重新开始」四个字在空气中轻轻回荡,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裴觉的手还环在我腰间,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我仰起头,第一次不再躲开他的目光。
「怎么重新开始?我们都变了。」
「是啊,都变了。」
他的指尖掠过我的发梢,声音很轻:
「你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女孩,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拳头的少年。」
他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我脸上:
「但有些东西,从来没变过。」
「比如?」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贴上我的:
「比如,我还是会为你跳进冬天的湖水,还是会收好你留下的每一样东西,还是在人堆里一眼就看见你。」
我的眼眶有点发热。
「可是裴觉,」我轻声说,「我已经不是从前的程亚男了。」
「我知道。」
他微微笑起来:
「但我爱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你。我爱十八岁在雨里帮陌生人的你,也爱二十五岁在片场专注工作的你。」
我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这七年,」他继续说,「我每天都在想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想你长高了,变好看了,变得更从容。直到真的见到你,才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好。」
他的声音低而稳:
「岁岁,我爱的不是回忆里的影子,是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
眼泪终于掉下来。他伸手替我擦掉,动作很轻,像在碰什么易碎的东西。
「给我个机会,」他低声说,「我们重新认识一次。」
那一晚,我没回去。
我们坐在客厅地毯上,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一点一点拼凑这七年。
他说他复读时的辛苦,怎么在别人不看好的眼神里考上北电;说他第一次拍戏时手都在抖,怎么慢慢在镜头前找到自己;说他每次拿奖,都会在心里默默对我说一句话。
我说我在国外的孤单,怎么一边打工一边读书;说我从场记做起,一步步走到副导;说我也悄悄看他的消息,为他高兴。
说到天亮,我们都笑了。原来这七年,我们一直用另一种方式,参与着对方的人生。
「杀青之后有什么打算?」清晨的阳光透进来时,裴觉忽然问。
我怔了怔:「回公司接新项目吧,大概……」
「跟我走吧。」
他打断我,眼神认真:
「我工作室在筹备新电影,缺个副导。」
我愣住:「你这算以权谋私?」
「是啊。」
他坦然点头,嘴角弯起熟悉的弧度:
「等了七年,总算等到能滥用职权的这天。」
我们都笑了,笑声在晨光里格外轻快。
再回到剧组,所有人都察觉出气氛不一样了。
裴觉不再故意挑我毛病,而是真正把我当成副导来对待。我们在片场默契十足,有时一个眼神就懂对方要什么。偶尔为镜头争执,最后总能找到一个两人都满意的解法。
同事私下议论:
「裴老师对程副导好像特别不一样?」
「何止不一样,昨天我还看见裴老师给她剥橘子!」
「这是要因戏生情?」
对这些话,我们心照不宣,谁也不解释。只有我们知道,这不是开始,是重逢。
杀青前最后一场戏,是男女主角在雨里拥抱。人造雨哗哗落下,裴觉浑身湿透,却依然演得投入。
「卡!」
导演满意地喊停。
工作人员赶紧递上毛巾。我端着热水走过去,他接杯子时,指尖轻轻擦过我的手背。
「今晚杀青宴,」他低声说,「别迟到。」
我点点头,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傍晚,我特意回酒店换了条裙子。镜子里的人眉眼舒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到餐厅时,人差不多都到了。裴觉坐在主桌,看见我进来,目光就一直跟着我。
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热。导演起身致辞,感谢全组的付出。轮到裴觉时,他端着杯子站起来,却没有马上说话。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我脸上。
「借今天这个机会,」他声音清晰,「我想介绍一个人。」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程岁仪,」他朝我伸出手,「我的初恋,我错过七年的人,以及——」
他顿了顿,在全场安静中缓缓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
「我未来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盒子打开,戒指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全场哗然。
我站在原地,看着跪在眼前的他,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期待,视线一点点模糊。
「岁岁,」他声音温柔而坚定,「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不是回到过去,是和我一起,走向有彼此的未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把手放进他掌心:
「我愿意。」
来源: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