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个穿着裸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挽着周诚的胳膊,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门被推开的时候,我正在给乐乐削一个苹果。
刀刃贴着果皮,一圈一圈,红色的果皮连成一条不断的线。
乐乐坐在地毯上,仰着头看我,满眼都是崇拜。
“妈妈好厉害!”
我笑了笑,正想把苹果递给他,玄关处传来了陌生的香水味。
很甜,甜得发腻,像一颗正在腐烂的糖。
我手里的刀顿住了。
周诚回来了。
但他从不用香水。
一个穿着裸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挽着周诚的胳膊,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她的高跟鞋踩在我每天擦得发亮的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敲我的丧钟。
“这位是?”我站起身,手里的水果刀还没放下。
周诚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被一种理直气壮的厌烦所取代。
“林晚,你认识一下,这是宋依。”
他介绍的语气,像是在饭局上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客户。
宋依对我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眼神里却全是挑衅和审视。
“林晚姐,你好,我经常听阿诚提起你。”
阿诚。
叫得真亲热。
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喝的粥都像要涌上来。
乐乐从地毯上爬起来,躲到我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
“爸爸,这个阿姨是谁?”
周诚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乐乐的存在打扰了他的好事。
“乐乐,回房间去,大人有事要谈。”
我把乐乐往身后又揽了揽,目光直直地看着周诚。
“有什么事,需要当着孩子的面谈?”
周诚像是终于被我的不识趣耗尽了耐心,他把宋依按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走到我面前。
“林晚,我们离婚吧。”
他说得那么轻巧,好像在说“今晚吃面吧”一样。
我握着刀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这日子我过够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整天围着孩子和厨房转,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共同语言?”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的嫌弃像刀子一样。
我穿着一身纯棉的居家服,因为刚才给乐乐弄颜料,袖口上还沾着一点柠檬黄。
而他对面的宋依,妆容精致,衣着得体,像一朵温室里精心培育的玫瑰。
我就是那被踩进泥里的蒲公英。
“所以,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我冷笑。
“说出轨多难听。”周诚一脸无所谓,“我和小依是真心相爱的。她比你懂我,也更能给我事业上的支持。”
我简直要气笑了。
事业上的支持?
我把手里的水果刀“当”地一声插在苹果上,苹果裂成了两半。
“周诚,你摸着良心说,你的事业是怎么来的?”
他脸色一变。
“你别给我提当年!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公司能有今天,是我一步步拼出来的!你在家享了几年福,真以为这天下是白掉下来的?”
“我享福?”我的声音都在抖,“我怀着乐乐,孕吐到胆汁都出来的时候,是谁半夜还在给你改方案?乐乐发高烧,我一个人抱着他在医院挂急诊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陪你的‘合作伙伴’喝酒!”
这些陈年旧账,我以为我早就忘了。
可到了这一刻,它们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从记忆深处冒出来,扎得我鲜血淋漓。
周-诚-被-我-说-得-有-些-狼-狈,-他-避-开-我-的-目-光。
沙发上的宋依站了起来,柔柔弱弱地开口。
“林晚姐,你别这么激动。感情的事,没有对错的。阿诚也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以才一直拖着没跟你说。”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我开脱,实际上是往我心口上又捅了一刀。
重感情?
拖着?
所以,他们在一起很久了,瞒着我,把我当个傻子。
而我,还傻乎乎地每天算着家里的开销,想着怎么给他的公司省点税。
“你闭嘴!”我指着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宋依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委屈地躲到周诚身后。
周诚的保护欲瞬间爆棚,他一把将我推开。
“林晚你疯了!你冲她嚷嚷什么!她有什么错!”
我踉跄了一下,撞在身后的餐桌角上,腰上传来一阵剧痛。
乐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你推我妈妈!”
小小的身子挡在我面前,像一只愤怒的小兽,冲着周诚张牙舞爪。
周诚看着大哭的儿子,眼里的烦躁更深了。
“行了,别哭了!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摔在桌上。
“离婚协议,我让律师拟好了。你签个字。”
我扶着腰,慢慢站直了身体,看了一眼那份文件。
“净身出户”四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房子、车子、公司股份,都是我的婚前财产,跟你没关系。看在乐乐的份上,我每个月给你三千块抚养费,够你租个小房子活下去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
婚前财产?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一穷二白,住在我租的房子里。
公司是婚后才成立的。
这房子,这车子,哪一样不是婚后买的?
“周诚,你还要不要脸?”
“我跟你没什么脸好讲的。”他冷酷地说,“林晚,我劝你识相点。痛快签了字,大家还能留点体面。要是闹起来,你什么都得不到,只会更难看。”
他这是在威胁我。
他笃定我为了孩子,为了那点可怜的“体面”,会选择妥协。
毕竟,我当了五年全职主妇,早就和社会脱节了。
一个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女人,拿什么跟他斗?
宋依在一旁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林晚姐,你就成全我们吧。阿诚的公司正在上升期,不能有负面新闻的。你就当……为了乐乐,好吗?”
她提起乐乐,像是在提醒我,我还有软肋握在他们手里。
我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心里的那点血,一点点凉了下去。
我忽然就不想吵了。
跟两个没有心的人,有什么好吵的。
我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了回去。
“好。”
我说。
周诚和宋依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答应了。
“我签。”
我走到桌边,拿起笔,看都没看协议内容,直接在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
林晚。
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周诚警惕地看着我:“什么条件?”
“乐乐归我。”我说,“抚养费我一分钱不要。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周诚几乎没有犹豫。
“可以。”
在他眼里,儿子大概也是个累赘吧。
正好,可以让他和宋依毫无负担地开始新生活。
宋依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那……林晚姐,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她迫不及待地问。
“现在。”
我说完,转身走进卧室。
我没有行李。
或者说,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留恋了。
我打开衣柜,只拿了一件我自己的外套,然后找出乐乐的书包,把他的几件换洗衣服和最喜欢的奥特曼玩具塞了进去。
我拉着乐乐的手,走到门口。
他哭得眼睛都肿了,小声抽噎着:“妈妈,我们去哪儿?”
“妈妈带你去一个新家。”我蹲下来,帮他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周诚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君王,审视着他的领地。
宋依已经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拿起我没削完的那个苹果,用纸巾擦了擦,优雅地啃了一口。
她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而我,成了被驱逐的流浪者。
我拉开门,没有回头。
“周诚。”
我最后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他“嗯?”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敷衍。
“祝你,得偿所愿。”
说完,我带着乐乐,走进了冰冷的楼道。
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我付出了八年青春的家。
也隔绝了,我愚蠢的过去。
电梯里,镜面映出我和乐乐的身影。
我穿着皱巴巴的家居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
乐乐紧紧抱着我的腿,小脸上挂着泪痕。
我们像两只被抛弃的流浪狗。
“妈妈,我们没有家了吗?”乐乐仰头问我。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怎么会呢?有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
我把他抱起来,紧紧地。
“乐乐,别怕。妈妈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家。”
走出单元楼,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城市的霓虹闪烁着,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
我该去哪儿?
我摸了摸口袋,手机,钱包,钥匙。
钥匙已经没用了。
钱包里只有几百块现金和一张银行卡。
那张卡是周诚的副卡,现在,估计已经被冻结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
林晚啊林晚,你真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我抱着乐乐,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乐乐在我怀里,大概是哭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我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那股被压抑的愤怒和绝望,才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怕吵醒乐乐。
我哭我的青春,哭我的错付,哭我那死在今晚的爱情。
不知道哭了多久,手机响了。
是我的闺蜜,江影。
一个打了鸡血一样,永远充满战斗力的女律师。
“喂,晚晚,干嘛呢?我刚下庭,出来喝一杯?”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爽朗。
我一开口,声音却是沙哑的。
“江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怎么了?哭了?你在哪儿?”
“我在……小区楼下。”
“周诚那个王八蛋欺负你了?!”江影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半个小时后,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像一道闪电,停在我面前。
江影从车上跳下来,看到我和乐乐的样子,眼睛都红了。
“操!他妈的周诚!他干了什么!”
我把事情的经过,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她。
江影听完,气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净身出户?他周诚的脸是金子做的吗?他凭什么!那公司是你们婚后财产!房子车子都是!你这个傻子,你就这么签字了?”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脑子被驴踢了吗!你跟他客气什么!这种渣男,就该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任由她骂,心里却 strangely calm.
“骂完了吗?”我问。
江影一愣。
“骂完了,就先帮我找个地方住。乐乐睡着了,外面冷。”
江影看着我,又看了一眼我怀里的乐乐,叹了口气。
“上车吧。先去我家。”
江影的家是一个高级公寓,大平层,装修得冷淡又高级,跟她的人一样。
她把客房收拾出来给我和乐乐。
等我把乐乐安顿好,她递给我一杯热水。
“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坐在我对面,翘着二郎腿,一副准备开庭的架势。
“就这么便宜他了?林晚,这可不像你。”
我捧着热水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
“江影,你记不记得,我们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江影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
“什么公司?”
“我和周诚的公司。”
“……我想想,好像叫什么……‘诚晚科技’?土得掉渣。”她撇撇嘴。
“对,诚晚科技。”我笑了笑,“后来公司做大了,周诚觉得这个名字太小家子气,就改成了现在的‘众诚网络’。”
“所以呢?”江影还是不解。
“当年注册公司的时候,周诚因为之前创业失败,欠了点债,上了个人征信的黑名单。”
我慢慢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他没法当法人代表。所以……”
江影的眼睛猛地亮了。
她像一个猎人,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所以,当时公司的法人代表,用的是你的名字?”
我点了点头。
“对。”
“后来公司改名,股权变更,那……法人代表呢?”江影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提过一次,说要去变更一下。我说好。”我喝了一口水,“但是我当时正怀着乐乐,孕吐得厉害,根本没精力去管这些事。后来他就再也没提过。”
“他为什么不提?”
“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我淡淡地说,“在他眼里,我林晚,就是他周诚的附属品。我的,不就是他的吗?变更法人多麻烦,要去工商局排队,要准备一堆材料。他那么个大忙人,哪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更重要的是,他打心底里,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压根就忘了这件事。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把“法人代表是谁”当成一件重要的事。
他以为,只要他是公司的老板,公司就是他的。
天真。
江影听完我的话,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她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天!林晚!你是我的神!周诚这个蠢货!他这是亲手把刀递到了你手上啊!”
她笑够了,猛地抓住我的手。
“所以,你今天那么痛快地签字走人,是在给他下套?”
我摇了摇头。
“不是下套。”
“是给他挖坟。”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冰冷。
“他不是想要我净身出户吗?”
“那我就让他,一无所有。”
接下来的几天,我住在江影家。
白天,江影去上班,我就带着乐乐。
我们去了公园,去了科技馆,去了游乐场。
我把这五年亏欠孩子的陪伴,一点点补回来。
乐乐很敏感,他知道家里出事了。
但他很乖,从来不问。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紧紧地抱着我。
“妈妈,你不会不要我吧?”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
我心里酸涩,却也充满了力量。
为了乐乐,我也要赢。
周诚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仿佛我这个人,连同我们的过去,已经从他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也好。
这让我可以更心无旁骛地,准备我的“回礼”。
我让江影帮我查了公司的最新工商信息。
法人代表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林晚。
注册资本,五百万。
实缴,五百万。
那五百万,是当年我们俩所有的积蓄,其中大部分,是我爸妈给我的嫁妆。
周诚,你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啊。
除了查信息,我还在做另一件事。
我联系了几个公司的老员工。
都是当年和我一起,在那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没日没夜敲代码的兄弟。
第一个联系的,是技术部的老王。
电话接通的时候,老王的声音又惊又喜。
“嫂子?哎呀,真是你啊!你这几年跑哪儿去了?我们都想你呢!”
一声“嫂子”,让我百感交集。
“王哥,我早就不是你们嫂子了。”
我把我和周诚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电话那头,老王沉默了。
“周总他……他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老王气得直骂,“当年要不是你,带着我们几个把那个核心算法攻克下来,公司早就倒了!他现在发达了,就把你一脚踹开?这他妈还是人吗!”
“王哥,先别说这个。”我打断他的愤怒,“我找你,是想问问公司现在的情况。”
“公司?”老王叹了口气,“别提了。表面看着光鲜,其实里面都快烂透了。”
“怎么说?”
“周总现在心思根本不在技术上了。天天就是搞关系,拉投资,画大饼。公司新来的那批人,都是些会拍马屁的,真正干活的,没几个。”
“原来的那几个老伙计呢?”
“走了一半了。”老王的声音很失落,“大家都是有技术的,谁愿意看那些啥也不懂的指手画脚?留下来的,也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混日子呗。”
我心里有了底。
“王哥,如果我说,我想把公司拿回来,重新做。你……还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老王愣住了。
“嫂子,你……你说真的?”
“我林晚,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电话那头,老王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干!当然干!嫂子,只要你一句话,我们这帮老骨头,随时听你调遣!”
“好。”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天亮了。
周诚,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时机,在一个星期后到来。
江影通过她的渠道,打听到一个消息。
众诚网络正在洽谈一笔非常重要的A轮融资,投资方是业内有名的风投机构。
为了促成这笔融资,周诚把公司的估值吹得天花乱坠,并且承诺,一旦资金到位,立刻启动一个全新的、前景广阔的项目。
而这个项目的签约,需要公司法人代表的签字和盖章。
周诚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把签约仪式搞得非常隆重。
他包下了本市最高档的酒店宴会厅,邀请了各路媒体和业内大佬。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周诚,即将一飞冲天。
签约仪式当天,我把乐乐托付给江影的父母。
然后,我去了商场。
我给自己挑了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一双七厘米的裸色高跟鞋。
我化了淡妆,把头发盘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锐利,气场强大。
那个围着厨房转的家庭主妇林晚,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诚晚科技的创始人,林晚。
我到酒店的时候,签约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周诚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满面红光地周旋在各位来宾之间。
宋依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挽着他的胳膊,接受着众人的祝贺和艳羡。
“周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周太太好福气,真是郎才女貌!”
宋依笑得花枝乱颤,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周太太。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到来。
我找了一个角落,静静地看着。
看着周诚走上主席台,意气风发地发表着演讲。
“……众诚网络的今天,离不开每一位员工的努力,离不开各位合作伙伴的支持!更离不开……”
他顿了顿,深情地看了一眼台下的宋依。
“我身边这位,宋依女士的鼓励。她是我事业的灵感,是我生命的阳光……”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和起哄声。
宋依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差点吐出来。
真恶心。
演讲结束,到了最关键的签约环节。
周诚和投资方的代表,在签约桌前坐下。
司仪用激昂的声音喊道:“现在,有请我们众诚网络的创始人、董事长,周诚先生!以及投资方代表,张总!共同签署这份将改变行业格局的协议!”
周诚拿起笔,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
里面装着的,是公司的公章和法人章。
他打开盒子,拿起公章,郑重地盖了下去。
然后,他拿起了那枚法人章。
他看都没看,直接沾了印泥,就要往协议上盖。
“等一下。”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声望来。
我从角落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周诚的心跳上。
他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惊恐。
“林……林晚?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慌乱。
宋依也变了脸色,快步走到他身边,警惕地看着我,像是在护食的母鸡。
“林晚姐,你……你怎么来了?今天对阿诚很重要,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理都没理她,径直走到签约桌前。
投资方的张总,疑惑地看着我。
“周总,这位是?”
周诚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已经自我介绍。
“张总,你好。我叫林晚。”
我顿了顿,看着周诚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众诚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一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宴会厅里炸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
媒体的闪光灯,开始疯狂地闪烁。
张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那枚法人章,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林晚。
他再看看我,又看看周诚,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周总,这是怎么回事?这位林女士,才是贵公司的法人?”
周诚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不……不是的,张总,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她……她是我前妻!”
“前妻?”我笑了,“周总,我们什么时候办的离婚手续?我怎么不知道?”
周-诚-的-脸-色-从-白-变-成-了-猪-肝-色。
“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别在这里胡闹!”他压低声音,对我怒吼。
“胡闹?”我拿起桌上的那份融资协议,看了一眼上面的金额。
“五千万。”我啧啧赞叹,“周总真是好大的手笔。拿我的公司,融你的资,还准备带着小三双宿双飞?”
“我问你,这五千万,你准备分我多少?还是说,就像你那份离婚协议上写的,让我净身出户,然后你用我的公司,去当你的亿万富翁?”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周诚的脸上。
在场的宾客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法人不是他?”
“搞了半天,他就是个打工的?”
“他老婆才是真老板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宋依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一样。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诚,又看看我。
“阿诚……她说的……是真的吗?”
周诚已经顾不上她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林晚,你算计我!”
“我算计你?”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周诚,你逼我签下净身出户协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带着小三住进我的房子,睡我的床,花我的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是你,一步一步,把我逼到了这里。”
“是你,亲手教会了我,什么叫赶尽杀绝。”
投资方的张总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周总,我想,今天的签约仪式,可以到此为止了。”
他对着我,倒是客气了几分。
“林女士,看来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关于融资的事,我想,我们有必要重新谈一谈。”
“当然。”我对他点了点头,“不过,不是今天。今天,我要先清理一下门户。”
我说完,从我的手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周诚,念在夫妻一场,我给你留点体面。”
我把文件拍在他面前。
“这是你的解聘通知书。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众诚网络的员工。”
“另外,你涉嫌职务侵占、挪用公司资产,金额巨大。我的律师,江影女士,很快会跟你联系。”
我指了指不远处,一直抱着臂看好戏的江影。
江影对我帅气地扬了扬眉。
周诚看着那份解聘通知书,整个人都傻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不……不可能……公司是我的!是我的!”
他喃喃自语,状若疯癫。
宋依尖叫一声,指着我骂道:“林晚!你这个毒妇!你好狠的心!”
“狠?”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当初你们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狠?”
“你住着我的房子,花着我的钱,还想当我的公司的老板娘?”
“宋小姐,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
“你以为你爱上的,是才华横溢的霸道总裁。其实,他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凤凰男。”
“现在,他一无所有了。”
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猜,他还会‘真心爱你’吗?”
宋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旁边失魂落魄的周诚,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悔恨。
我不再看他们。
这两个人,已经不配再占用我一秒钟的视线。
我走到主席台中央,拿起话筒。
闪光灯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
“我是林晚。”
“从今天起,我将正式接管众-诚-网-络-。不,应该说,是‘诚晚科技’。”
“诚,是诚信的诚。晚,是林晚的晚。”
“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亲手拿回来。”
“属于我的时代,从今天,正式开始。”
我说完,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先是片刻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到老王,带着几个公司的老员工,站在人群中,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地鼓着掌。
我看到江影,对我竖起了大拇指,笑得比谁都灿烂。
我看到投资方的张总,向我投来赞许和欣赏的目光。
阳光从宴会厅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我身上。
很暖。
我终于,把自己活成了一道光。
那场“闹剧”之后,周诚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他被我从公司开除,身败名裂。
宋依也在看清他一无所有的真面目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
据说,她很快又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而周诚,失去了光环,失去了财富,也失去了那个年轻貌美的“真爱”。
他来找过我几次。
第一次,是在公司楼下。
他堵住我,双眼通红,满脸憔ें悴。
“林晚,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不能给我留条活路?”
我看着他,觉得可笑。
“活路?你逼我净身出户的时候,给我留活路了吗?”
“我……”他语塞。
“周诚,路是你自己选的。别来找我,难看。”
我绕过他,径直走进公司大楼。
第二次,是在乐乐的幼儿园门口。
他偷偷摸摸地等着,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
“晚晚,我们谈谈,为了乐乐,好吗?”
他打起了感情牌。
我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
“周诚,你没有资格提乐乐。在你为了小三,把我们母子赶出家门的那一刻,你就不是他爸爸了。”
乐乐从我身后探出头,看了周诚一眼,又立刻躲了回去。
那眼神,是全然的陌生和害怕。
周诚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他想上前,我挡住了他。
“别吓着我儿子。”
这三个字,比任何辱骂都让他难堪。
他颓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我带着乐乐离开。
最后一次,他找到了江影。
他想让江影劝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把公司的股份分他一点。
哪怕只有百分之十,也够他东山再起了。
江影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我。
“你怎么说?”我问江影。
江影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我说,周先生,林晚现在没空见你。她忙着给公司制定新的发展战略,忙着和投资人开会,忙着面试新的技术总监。哦,对了,她还忙着给乐乐报了个马术班。”
“你猜周诚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
“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江影笑得前仰后合,“他说,林晚怎么会懂这些?她懂什么公司战略?她连马都怕!”
我听完,也笑了。
是啊。
在周诚的认知里,我林晚,就应该是一个怕马,怕黑,怕打雷,什么都不懂,只能依附于他的小女人。
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我。
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
他只看到了他想看到的,那个被他圈养在家里,逐渐失去光彩的林晚。
却忘了,结婚前,我也是名牌大学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是那个能为了一个算法,在机房里待上三天三夜的技术狂人。
是我,亲手写下了“诚晚科技”的第一行代码。
这些,他都忘了。
或者说,他刻意地忘了。
因为承认我的优秀,就等于否定他的“伟大”。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江影问我。
我想了想。
“公司有一笔被他挪用的款项,数额不小,足够他进去待几年了。证据,我都让财务整理好了。”
江影挑了挑眉:“准备送他进去?”
我摇了摇头。
“不。”
“把他送进去,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活着。清醒地,卑微地,看着我,是如何把他踩在脚下,是如何把公司带向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我要他这辈子,都活在对我的仰望和悔恨里。”
这,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我接手公司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首先,我把公司名字改回了“诚晚科技”。
其次,我把那些靠着拍马屁上位的“关系户”全部裁掉,然后高薪请回了那些被周诚逼走的技术骨干。
老王被我任命为新的技术总监。
他激动得差点给我跪下。
“嫂子……不,林总!你放心!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哥,别这么说。我们是伙伴。”
我还重新梳理了公司的财务,填补了周诚留下的那些烂摊子。
过程很辛苦。
我几乎每天都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报表,处理不完的邮件。
我瘦了十几斤,但也变得越来越干练,越来越强大。
乐乐很心疼我。
他会给我端水,给我捶背。
“妈妈,你辛苦了。”
每当这时,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半年后,在我和团队的共同努力下,公司终于扭亏为盈,并且成功推出了一个新的爆款APP。
公司的估值,翻了三倍。
张总的投资,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他在庆功宴上,举着酒杯对我说:“林总,我这辈子投过很多人,但你,是最让我佩服的一个。”
我笑了笑,喝下了杯中的香槟。
很烈,但很过瘾。
就像我的人生。
那天晚上,我喝得有点多。
江影送我回家。
路上,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想起了周诚。
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很嘈杂,像是在一个工地上。
“喂?谁啊?”
是周诚的声音,疲惫,沙哑,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没有说话。
“说话啊!他妈的,不说话我挂了!耽误老子搬砖!”
他骂骂咧咧地就要挂电话。
我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头的周诚,瞬间安静了。
他认出了我的笑声。
“林……林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索的颤抖。
“周总,”我学着他当年的语气,懒洋洋地说,“最近在哪儿发财啊?”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屈辱,愤怒,又不甘。
“我听说,你现在在一个建筑队里当小工?”我继续说,“日薪两百,管一顿午饭。怎么样,比当CEO的感觉,如何?”
“林晚!你他妈的到底想怎么样!”他终于爆发了,声音嘶哑地怒吼,“你羞辱我很有意思是吗!”
“是啊。”我坦然承认,“非常有意思。”
“看着你从云端跌落泥潭,看着你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我高兴得每天都能多吃两碗饭。”
“周诚,这就是你的报应。”
“你活该。”
说完,我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删除。
这个男人,从此,在我的世界里,连一个号码都不能再占据。
江影在一旁听着,对我比了个大拇指。
“酷。”
我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一边。
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大仇得报,不过如此。
又过了一年。
诚晚科技在新三板成功上市。
敲钟那天,我带着乐乐一起。
我穿着一身红色的西装,站在台上,看着台下无数闪光灯和一张张真诚的笑脸。
乐乐穿着和我同色系的小西装,像个小大人一样,牵着我的手。
“妈妈,你好棒。”他仰头对我说。
我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因为妈妈有你啊。”
上市之后,我的身家,以亿为单位计算。
我成了媒体口中的“美女总裁”,“商界木兰”。
我给乐乐换了最好的学区房,给他请了最好的家教。
我给我爸妈在三亚买了海景别墅,让他们安度晚年。
我还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在婚姻中受到伤害、走投无路的全职妈妈。
我想告诉她们,女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男人定义的。
离开谁,我们都能活。
而且,能活得更好。
偶尔,我也会想起周诚。
听说,他后来又找了个工作,在一家小公司当销售。
因为有案底,干得并不顺利。
又听说,他染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再后来,就彻底没有了他的消息。
他像一粒尘埃,消失在了这个偌大的城市里。
而我,站在了城市的顶端。
有时候,乐乐会问我:“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我会告诉他:“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寻找他自己的人生了。”
我不想在他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
周诚是周诚,乐乐是乐乐。
他应该有自己阳光灿烂的人生。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带着乐乐去骑马。
阳光很好,洒在草地上,金黄金黄的。
乐乐已经能自己骑着小马小跑了,笑声清脆,传出很远。
我坐在休息区的躺椅上,喝着柠檬水,看着他。
岁月静好。
江影发来一条微信。
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男人,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正蹲在天桥底下,抱着一个破碗。
虽然面目全非,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周诚。
江影配了一行字:【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快意,没有同情,什么都没有。
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关掉手机,站起身,走向我的儿子。
“乐乐,妈妈来了!”
乐乐看到我,高兴地策马过来。
“妈妈,你看我,像不像一个骑士?”
“像。”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小马,“你是妈妈的骑士。”
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阳光下,他的笑容,比我拥有的一切财富,都更耀眼。
我的人生,曾经跌入谷底。
但现在,我站在山巅。
身边有我最爱的人,手中有我亲手打下的江山。
至于那个叫周诚的男人,他不过是我登山路上,一块被我踩在脚下,又被我一脚踢开的,硌脚的石子。
他不配,再出现在我的风景里。
我的风景,是星辰大海。
是和我儿子一起,策马奔腾,共享这人世繁华。
来源:情浓暮为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