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警戒线拉了起来,几个警察在维持秩序,一群人堵在我的公司门口,哭喊着,咒骂着。
电话是凌晨三点打来的。
我从宿醉的头痛中挣扎起来,摸到手机,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是陈阳吗?我是老张,你公司楼下保安。”
“老张?这么晚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背景音很嘈杂,有警笛声,还有人声鼎沸。
“你……你还是自己来看看吧,你公司……出事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胃里。
十五分钟后,我冲到公司楼下。
警戒线拉了起来,几个警察在维持秩序,一群人堵在我的公司门口,哭喊着,咒骂着。
那些都是我最熟悉的脸。
跟了我五年的技术总监,刚生了二胎的行政主管,上个月还在跟我称兄道弟的供应商。
他们看到我,像疯了一样冲过来,如果不是警察拦着,我怀疑自己会被撕成碎片。
“陈阳!你还我血汗钱!”
“姓陈的!你不是人!卷钱跑路,你!”
“我老婆等着这笔钱做手术啊!你把钱还给我!”
卷钱跑路?
我?
我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我挤过人群,想冲进公司,被警察一把拦住。
“先生,请你冷静,现在不能进去。”
“这是我的公司!我的公司!”我几乎是在咆哮。
警察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你的合伙人,李伟,今天下午带着公司账上所有的流动资金,出境了。”
李伟。
我的合-伙-人。
我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兄弟。
我婚礼上哭得比我还凶的伴郎。
我孩子的干爹。
他出境了。
带着我们公司账上所有的钱。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真的,笑出了声。
周围的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吧。”
我像个木偶一样,跟着他们走。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一句话。
李伟,出境了。
天亮的时候,我从警局出来。
一夜之间,我从一个年入千万的创业公司老板,变成了负债三千万的“老赖”。
公司的账户被冻结,但那里面一分钱都没有。
员工的工资,供应商的货款,银行的贷款,办公室的租金……所有的债务,法人代表是我。
所有的锅,都得我来背。
我站在街边,看着初升的太阳,觉得无比刺眼。
我掏出手机,通讯录里几百个名字,划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那些曾经称兄道弟,酒桌上拍着胸脯说“有事随时开口”的人,现在,我敢打吗?
我不敢。
我怕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兄弟,听说你公司出事了?那个……我最近手头也紧……”
最后,我还是拨通了老婆林倩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
“喂?你一晚上死哪去了?!”她的声音充满了不耐和怨气。
“倩倩,公司……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你别告诉我你那些货又被海关扣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让你别碰那些灰色的东西!”
我苦笑了一下。
要是货被扣了,那该多好。
“不是……是李伟,他把公司所有的钱都卷跑了。”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半分钟,林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尖利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
“你说什么?!!”
“李伟……把钱都拿走了,公司……破产了。”
“陈阳!你他妈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
“那钱呢?我们家的钱呢?你投进去的那五百万呢?!”
“没了,都没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伟怎么会干这种事!陈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外面赌博了!还是养小三了!你把钱弄到哪里去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扎在我的心上。
我曾经以为,我们是夫妻,是战友,是可以共患难的。
原来,只是我以为。
“我没有,就是李伟干的。”我疲惫地解释。
“我不信!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来!把话说清楚!”
她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面还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在巴厘岛的海边,儿子豆豆骑在我的脖子上,笑得一脸灿烂。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现在,我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
回到家,门是虚掩着的。
我推门进去,林倩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地上扔着几个行李箱。
我心里一沉。
“你这是干什么?”
她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陈阳,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离婚。”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不能跟着你过这种朝不保夕,天天被人追债的日子。豆豆也不能。”
“就因为公司破产了?”我走到她面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倩倩!从我一无所有到开公司,你都陪着我!现在公司没了,你就要走?”
“不然呢?!”她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对我吼道,“我跟你捱了多少年苦日子?我以为好不容易熬出头了!结果呢?你一夜之间又把我打回原形!不!比原形还惨!你现在背着几千万的债!你拿什么还?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能还!我能东山再起!”我抓住她的胳膊,“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相信你?”她冷笑一声,甩开我的手,“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连自己最好的兄弟都看不清,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陈阳,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不想我儿子以后指着他爸的鼻子,被人骂是老赖的儿子!”
豆豆。
我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我最柔软的地方。
我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
是啊,我凭什么呢?
我连自己的儿子,可能都保护不了了。
“房子卖了,还能还掉一部分银行贷款。”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留恋,“车子也卖了吧。我带着豆豆回我妈那儿住,你……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豆豆从房间里跑出来,睡眼惺忪地喊着:“妈妈,爸爸,你们要去哪里?”
林倩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我蹲下身,抱住豆豆,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爸爸……”豆豆的小手摸着我的脸,“你哭了?”
“没有,爸爸没哭,爸爸眼里进沙子了。”
我把他抱得紧紧的,仿佛要将他揉进我的身体里。
这是我的儿子,我的命。
可我,马上就要失去他了。
林倩办事的效率很高。
或者说,她离开我的决心,很坚定。
一周之内,房子、车子,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变卖。
离婚协议书签得很顺利,她几乎是净身出户,只要了豆豆的抚养权。
我知道,她不是清高,她是怕沾上我的债务。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在下雨。
她打着一把伞,妆容精致,对我说:“以后别来找我们了,对豆豆不好。”
我站在雨里,看着她上了一辆崭新的宝马。
开车的是她公司的一个副总,我见过几次。
原来,下家都找好了。
我真是个天大的傻子。
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身无分文,负债累累。
从前那些所谓的朋友,早就把我拉黑了。
我不敢回家,父母年纪大了,我怕他们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我在一个城中村里,租了一间最便宜的单间。
十平米,没有窗户,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和隔壁炒菜的混合味道。
墙壁薄得像纸,隔壁夫妻吵架,小孩哭闹,楼上冲马桶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我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泡。
以前,我躺在两米宽的席梦思上,想着公司下个季度的战略规划。
现在,我躺在这里,想着明天的早饭在哪里。
巨大的落差,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闭上眼睛,就是李伟那张虚伪的笑脸,就是林倩冰冷的眼神,就是债主们狰狞的面孔。
我开始怀疑人生。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勤勤恳恳,待人真诚,对兄弟掏心掏肺,对老婆孩子倾尽所有。
为什么到头来,是这样一个下场?
我开始酗酒。
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我才能暂时忘记痛苦,获得片刻的安宁。
每天醒来,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
然后继续喝。
我像一滩烂泥,烂在这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等着发臭,腐烂。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我喝得不省人事,从床上摔了下来,额头磕在桌角上,血流了一地。
房东来收房租,发现了半死不活的我,骂骂咧咧地叫了救护车。
在医院里,医生看着我的检查报告,皱着眉头说:“年轻人,你不要命了?酒精肝,胃出血,再这么喝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躺在病床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忽然就想起了豆豆。
如果我死了。
我的豆豆,就真的没有爸爸了。
他会在那个开宝马的叔叔面前,小心翼翼地讨生活吗?
他会被人欺负吗?
他会想我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不能死。
我他妈的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还有儿子!
我要是死了,就正中那些人的下怀!
李伟会躲在国外的某个角落里,用我的钱花天酒地,嘲笑我这个蠢货。
林倩会心安理得地带着我的儿子,开始她的新生活,庆幸自己脱离苦海。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都能好好活着,我就得去死?
一股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像火山一样从我心底喷发出来。
我要活下去。
不但要活下去,我还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我要把我失去的一切,都亲手拿回来!
出院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剩下半瓶白酒,倒进了下水道。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面容憔E悴,眼神浑浊,胡子拉碴的男人,对自己说:
“陈阳,从今天起,你不是老板,不是丈夫,不是父亲,你就是一条想活下去的狗。”
“忘了过去,从零开始。”
我需要一份工作。
任何能让我活下去的工作。
我去了人才市场。
那些西装革履的HR,看着我简历上曾经的“CEO”头衔,眼神都带着一丝玩味和不屑。
“陈先生,您之前的经历很辉煌,但我们这里,可能没有适合您的职位。”
“没关系,我不挑,什么都可以做。”
“我们最基础的岗位是销售,底薪三千,您看……”
我曾经给我的销售,开出的底薪是八千。
“我做。”我毫不犹豫。
HR愣了一下,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落魄”的凤凰。
他给我办了入职。
我成了一名电话销售。
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一个小小的格子里,对着一份不知道转了几手的客户名单,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电话。
“喂,您好,我是XX公司的,打扰您一下……”
大多数时候,话没说完,就被挂断。
被骂是常有的事。
“骗子!滚!”
“再打过来我投诉你!”
一开始,我的脸皮还很薄。
每一次被拒绝,每一次被辱骂,都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脸上。
我曾经也是坐在电话另一头,不耐烦地挂掉推销电话的人。
风水轮流转,真是讽刺。
同组的年轻人,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他们大概都听说了我的“光辉历史”,一个破产的老板,来跟他们抢饭碗。
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有幸灾乐祸的。
我不在乎。
我现在唯一在乎的,是怎么出单,怎么拿到提成,怎么活下去。
我开始研究那些金牌销售的话术。
我把每一次通话都录下来,反复听,分析客户的语气,揣摩他们的需求。
我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和骄傲。
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让我生存下去的技能。
我的前老板身份,在某些时候,居然也派上了用场。
有一次,我打给一个公司的采购经理。
对方很不耐烦,说没时间。
我听着他电话背景里的声音,说:“王经理,您办公室的打印机是爱普生L310吧?这个型号的机器,如果打印量大,搓纸轮很容易磨损,听声音,您这台快不行了。”
对方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也做公司,对这些设备熟。”我笑了笑,“您别误会,我不是推销打印机的。我只是想说,一个好的工具,能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时间。我们的产品,就是能帮您省时间的工具。”
那一天,我签下了我入职以来的第一单。
虽然提成只有三百块。
但我拿着那笔钱的时候,手是抖的。
这三百块,比我以前签下一千万的合同,还要让我激动。
因为它告诉我,我,陈阳,还没废。
我还能靠自己的脑子和嘴皮子,挣到钱。
生活开始有了一点点起色。
我不再酗酒,不再失眠。
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小出租屋,虽然累,但心里是踏实的。
我开始存钱。
一块,十块,一百块。
每一分钱,都是我重新站起来的砖瓦。
空闲的时候,我不再自怨自艾。
我开始复盘我失败的原因。
李伟的背叛,是直接原因。
但根本原因,是我自己。
我太信任他了,公司的财务大权,我几乎从不过问。
我的管理模式,太依赖于兄弟情义,而缺乏现代化的制度和监督。
我的商业版图,扩张得太快,资金链绷得太紧,抗风险能力几乎为零。
每一次反思,都像在自己身上割一刀。
很疼。
但只有疼,才能长记性。
有一天,我下班路过一个夜市。
人声鼎沸,烟火缭绕。
一个卖烤冷面的小摊前,排着长长的队。
摊主是一对年轻夫妻,配合默契,手脚麻利。
男人负责烤,女人负责收钱打包。
热气腾腾的烤冷面,配上各种酱料,香气扑鼻。
我鬼使神差地也排了上去。
等了十几分钟,才拿到一份。
味道,说实话,很一般。
但我看着那对夫妻脸上的笑容,看着他们数着手里零钱时的满足,心里忽然被触动了。
我以前的公司,做的是高大上的互联网项目。
动辄就是A轮、B轮,用户增长,日活月活。
我们追逐风口,追逐资本。
却好像,离这种最朴素的,一买一卖,一进一出的生意,越来越远。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悄悄地发了芽。
我为什么,不能也做点这样的小生意呢?
我没有本钱,没有人脉,没有资源。
但我有脑子,有力气。
我还有……一身还不清的债。
我不能一辈子做电话销售。
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连还债的利息都不够。
我必须找到一条新的路。
我开始利用下班和周末的时间,在那个夜市里转悠。
我观察每一个摊位的人流量,分析他们的客户群体,计算他们大概的营业额和利润。
我像一个商业间谍,用我曾经做市场分析的经验,来剖析这个小小的夜市。
我发现,这个夜市里,卖小吃的很多,烤串,臭豆腐,奶茶,章鱼小丸子……竞争非常激烈。
但是,有一个品类,是空白。
那就是,干净、卫生、有特色、稍微有点“逼格”的小吃。
这里的摊位,大多是传统的夫妻老婆店,环境谈不上,包装很随意。
而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女孩子,吃东西,不仅要好吃,还要好看,要能拍照发朋友圈。
这里面,有商机。
我决定,我要卖点不一样的东西。
我把目标锁定在“芝士焗红薯”上。
原因有三。
第一,成本低。红薯和芝士,都是很常见的食材,采购成本可控。
第二,操作简单。一个烤箱就能搞定,不需要复杂的烹饪技巧,容易标准化。
第三,有卖点。香甜的红薯,配上可以拉丝的芝士,颜值高,口感好,非常受年轻人欢迎。最重要的是,夜市里没人卖这个。
我用我存下的最后两千块钱,买了一台二手的电烤箱,和一辆可以改装的小推车。
我又花了几百块,买了红薯、马苏里拉芝士、黄油和一些包装盒。
我的全部家当,都赌在了这个小小的推车上。
每天下班后,我就在那个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研究我的产品。
红薯要选哪种?烟薯25号,甜度高,水分足。
烤多久?200度,40分钟,才能让红薯内心软糯。
芝士放多少?太少了拉不出丝,太多了会腻。
我一遍一遍地试验,自己吃到想吐。
我还设计了包装盒。
牛皮纸的颜色,显得复古又有质感。
上面印着我手写的一句话:“生活有点苦,加点芝士和甜。”
这是写给客人的,也是写给我自己的。
准备就绪后,我辞掉了电话销售的工作。
我的组长拍着我的肩膀,说:“陈阳,想好了?”
我点点头。
“行,有种!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兄弟。”
我笑了。
我已经不相信“兄弟”这个词了。
但我还是说了声“谢谢”。
出摊的第一天,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把小推车停在夜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烤箱预热,浓郁的黄油和芝士的香气,混合着红薯的甜香,慢慢飘散开来。
很快,就吸引了几个路过的小姑娘。
“哇,好香啊!这是卖什么的?”
“芝士焗红薯,尝尝吗?新开张,第一个客人半价。”我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女孩们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胆大的说:“那来一个试试吧。”
我熟练地把烤好的红薯对半切开,用勺子把薯泥压松,铺上一层黄油,再撒上满满的马苏里拉芝士。
放回烤箱,再烤五分钟。
“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浓郁的香气,让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出炉的那一刻,金黄色的芝士在红薯上冒着泡,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我把盒子递给那个女孩。
她用勺子挖了一勺,长长的芝士拉丝,引来一片惊呼。
“哇!可以拉好长!”
她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
“好吃!太好吃了!甜甜的,咸咸的,奶香味好足!”
她的同伴们立刻围上来。
“给我来一个!”
“我也要!”
我的第一个晚上,准备的五十个红薯,不到两个小时,全部卖光。
我数着手里那一沓零钱,有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总共七百多块。
除去成本,我净赚了五百。
五百块。
我一个晚上,赚了五百块。
我蹲在路边,看着手里的钱,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痛苦,不是绝望。
是喜悦,是希望。
我的小摊,火了。
“芝士焗红薯”成了那个夜市的网红小吃。
每天我一出摊,就有客人在排队。
很多人都是看了朋友圈或者短视频找来的。
我的那句“生活有点苦,加点芝士和甜”,也成了一句小小的流行语。
生意好了,麻烦也来了。
夜市里的其他摊主,开始眼红。
有几个地头蛇,过来收“保护费”。
我没跟他们硬碰硬。
我懂一个道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我客客气气地递上烟,又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塞过去。
“几位大哥,小弟刚来,混口饭吃,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领头的那个刀疤脸,掂了掂手里的钱,皮笑肉不笑地说:“算你小子懂事。”
他们走了。
旁边卖臭豆腐的大叔,对我摇了摇头,“小陈,你这样不行,他们是喂不饱的狼。”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知道喂不饱。
但我现在,需要时间。
我需要安安稳稳地把钱赚到手。
我的目标,不是一辈子在这里卖红薯。
我开始增加品类。
芝士焗土豆泥,芝士焗玉米粒。
我还推出了“隐藏菜单”,比如加了肉松和海苔的“豪华版”。
我的摊位前,永远是队伍最长的。
一个月后,我不仅还清了买烤箱和推车的钱,手里还攒下了一万多块。
这一万多块,是我东山再起的启动资金。
我没有立刻扩大规模,或者去租个店面。
我知道,时机还不成熟。
我用这一万块,做了一件事。
我找到了我以前公司的一个技术员,小王。
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小伙子,当初公司出事,他没像别人一样来堵我,只是给我发了条短信,说:“陈哥,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工资我不要了,就当我还你当初带我入行的恩情。”
我约他出来吃饭。
在一家路边的大排档。
他看到我,愣了半天,眼圈有点红。
“陈哥,你……瘦了好多。”
我给他倒了杯啤酒,“是啊,减肥了。”
我们聊了聊近况。
他在一家新公司上班,还是做技术,但不太开心,觉得公司氛围不好。
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了他。
“小王,我想做一个小程序。”
“小程序?”
“对,一个基于地理位置的,连接夜市摊主和食客的小程序。”
我把我这几个月在夜市的观察,都跟他说了。
“你看,现在夜市的摊主,都是单打独斗。他们不知道客人喜欢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宣传自己。食客呢,想找个好吃的东西,也只能靠瞎逛,或者看一些零散的推荐。”
“我的想法是,做一个平台。摊主可以在上面注册,发布自己的产品,搞点优惠活动。食客可以在上面看到附近夜市所有摊位的信息,可以点评,可以领券,甚至可以提前预定,来了就取,不用排队。”
“这个平台,可以给摊主引流,帮他们做数据分析。也可以给食客提供便利,提升他们的体验。”
“我们前期不收费,免费给摊主用。等我们聚集了足够多的摊主和用户,我们就可以考虑盈利模式。比如,广告,或者交易抽成。”
小王听得眼睛越来越亮。
他本身就是个吃货,对我的想法,几乎是秒懂。
“陈哥,这个想法牛逼啊!这就是个‘夜市版’的美团啊!”
“没那么大。”我摇摇头,“我们就做小而精,专注夜市这个垂直领域。”
“那……需要我做什么?”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需要你,帮我把这个小程序开发出来。我没有钱给你开工资,但我可以给你股份。我们一起,重新干一番事业。”
我把我存的那一万多块钱,拍在桌子上。
“这是前期所有的启动资金。买服务器,买域名,剩下的,就是我们的生活费。”
小王看着那一万块钱,又看了看我。
他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他在犹豫。
跟着一个负债累累的破产老板,用一万块钱去创业。
这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我没有催他。
我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成与不成,我都接受。
忽然,他一拍大腿,把酒杯端了起来。
“干了!”
他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陈哥,我辞职,跟你干!当年要不是你,我连这份工作都找不到。我相信你!就算失败了,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去卖烤红薯!”
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我以为我早已心硬如铁。
可是在这一刻,我还是被这种久违的信任,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端起酒杯,跟他重重地碰了一下。
“好兄弟!”
这一次,我相信是真的。
我们租了一个更便宜的,但面积稍大一点的农民房。
白天,我去夜市出摊,赚钱,维持我们两个人的生计,也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市场。
晚上,我们就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一个写代码,一个画原型,讨论产品逻辑。
那段时间,我们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困了就抽烟,饿了就泡面。
墙上贴满了各种流程图和设计稿。
我们像两只不知疲倦的蚂蚁,一点一点地,构建着我们的王国。
两个月后,我们的小程序,“觅食夜话”,第一版,正式上线了。
没有发布会,没有媒体宣传。
我就是第一个用户。
我把我的“陈氏芝士焗红薯”摊,注册了上去。
然后,我印了一些传单,在我的摊位前,跟每一个来买红薯的客人推荐。
“扫个码,注册一下,今天可以免费加一份芝士。”
“以后可以在小程序上提前下单,来了就能拿,不用排队哦。”
年轻人对新事物总是充满好奇。
加上有优惠,很多人都愿意尝试。
第一天,我的小程序,收获了五十个用户。
然后,我拿着我的小程序,去说服夜市里其他的摊主。
“王姐,你的炸串这么好吃,上我们平台吧,让更多人知道。”
“李叔,你的凉粉是祖传手艺,我帮你拍几张好看的照片,放到网上去。”
一开始,他们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小陈,你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能管用吗?”
“不要钱吗?别是骗我们老年人吧?”
我不厌其烦地解释。
“不要钱,完全免费。你们什么都不用做,我帮你们注册,帮你们拍照,帮你们上架商品。”
“你们就当多一个宣传的渠道,万一有效果呢?”
看在我是“网红摊主”的面子上,也看在免费的份上,有几家关系还不错的摊主,同意了。
臭豆腐大叔,炸串王姐,凉粉李叔……
我们的小程序上,陆陆续续有了七八个商家。
小王在后台,紧张地盯着数据。
第一周,通过小程序下的单,只有十几单,大部分还是我的红薯摊贡献的。
我一点也不着急。
我知道,这需要一个过程。
我开始用我以前做公司时学到的营销手段。
我在小程序上搞了一个“夜市霸王餐”活动。
用户只要邀请三个好友注册,就有机会抽中“100元夜市代金券”,可以在平台上任何一个商家使用。
这个活动,成本很低,但效果出奇地好。
用户开始自发地裂变。
我们平台的用户数,很快就突破了一千。
通过小程序下单的用户也越来越多。
炸串王姐有一天兴奋地跑来找我。
“小陈!神了!昨天晚上,我光是从你那个什么序上接的单,就多卖了三百多块钱!”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整个夜市传开了。
之前那些犹豫观望的摊主,全都主动找上门来。
“小陈,也帮我把摊位弄上去吧!”
“那个什么霸王餐,我也能参加吗?”
一个月之内,整个夜市百分之八十的摊位,都入驻了我们的“觅食夜话”。
我们的小程序,成了这个夜市的“官方指定平台”。
每天晚上,小王都兴奋地给我看后台数据。
用户数突破五千,日活超过一千,日交易额破万……
这些数字,在我以前的公司,可能不值一提。
但现在,它们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我们开始接到一些其他夜市的摊主打来的电话。
“喂,是‘觅食夜话’吗?我们是大学城那边的夜市,我们也能用你们的平台吗?”
我知道,我们的模式,可以复制了。
但是,问题也来了。
我们需要人手,去开拓新的市场,去维护新的商家。
我们需要更好的服务器,来支撑越来越大的用户量。
我们,需要钱。
而我们账上,只有我卖红薯攒下的那几万块钱。
杯水车薪。
我决定,去找投资。
这个我曾经最熟悉,现在却最陌生的领域。
我写了一份商业计划书。
跟我以前做的那些动辄上百页,辞藻华丽的PPT不同。
这份BP,只有十页。
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虚无的预测。
只有我们这几个月,一步一个脚印,做出来的真实数据,和我们对这个市场最接地气的理解。
我开始联系以前认识的一些投资人。
结果,可想而知。
大部分人,连见我的机会都不给。
电话打过去,对方一听是我的名字,就说“在开会”。
我知道,我在这个圈子里的信誉,已经破产了。
一个失败者,一个背着巨额债务的人,谁会相信你能东山再起?
我几乎跑断了腿,见了十几个投资人。
得到的答复,都是“模式不错,但我们再看看”。
我知道,“再看看”就是“没戏了”。
那天,跟最后一个投资人谈崩后,我跟小王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着烟。
“陈哥,要不……算了吧。”小王的声音很沮丧,“我们慢慢来,一个夜市一个夜市地做,总能做起来的。”
我摇摇头。
“慢,就是死。”
互联网的生意,从来不给你慢慢来的机会。
今天你觉得是个好主意,明天可能就有大公司,用比你多一百倍的资金,一百倍的人力,把你活活碾死。
我们必须快。
我看着手机通讯录里,一个我一直不敢拨打的号码。
周鸿。
一个传奇的投资人,以眼光毒辣,不按常理出牌著称。
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
在我上一个公司最风光的时候,在一个行业峰会上,我们聊了十分钟。
他当时对我的项目不感兴趣,觉得太“轻”了。
他说:“年轻人,做生意,要离钱近一点,离交易近一点,做真正能产生价值的东西。”
当时我并不理解。
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
我还有他一张名片。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接我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接了。
“喂?”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
“周总,您好,我是陈阳。”
“陈阳?”对方顿了一下,“做那个社交软件的陈阳?”
他居然还记得我。
我心里一阵激动。
“是的,周总。不好意思打扰您,我……”
“你公司不是倒了吗?听说你合伙人把钱卷跑了。”他的话很直接,一点也不客气。
“……是的。”我的脸有点发烫。
“找我什么事?借钱我可没有。”
“不是,周总。我有一个新项目,我想,您可能会感兴趣。”
“哦?”他似乎有了一点兴趣,“说来听听。”
“电话里说不方便,不知道您明天有没有时间,我当面向您汇报一下?”
“明天下午三点,我办公室,给你十五分钟。”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十五分钟。
我只有十五分钟。
第二天,我换上了我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
小王给我打了半天领带,最后还是歪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像个老板,倒像个去面试的应届生。
我苦笑了一下,就这样吧。
周鸿的公司,在市中心最豪华的写字楼里。
我站在楼下,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恍如隔世。
半年前,我也在这样的地方办公。
前台把我领到一间小会议室。
周鸿准时走了进来。
他比我上次见他,似乎更精神了,眼神锐利得像鹰。
他没坐下,就站在我对面,看了一眼手表。
“开始吧,计时。”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我的电脑。
我没有讲情怀,没有讲梦想。
我直接把我们“觅食夜话”的后台数据,展示了出来。
“周总,这是我们两个月的数据。用户一万二,入驻商家一百三十七家,覆盖三个夜市,日均交易额三万四千元。”
“我们的获客成本,几乎为零。我们的商家,续约率百分之百。”
我把我们的商业模式,我们的盈利预期,我们的扩张计划,用最简洁的语言,在十分钟内,全部讲完。
周鸿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讲完后,我合上电脑,静静地等着他的审判。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你那个卖芝士红薯的摊,现在还出吗?”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出。每天晚上,我和我合伙人轮流去。”
“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净利润大概两万左右。”
他又沉默了。
我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忽然,他笑了。
“陈阳,你比以前,值钱了。”
“啊?”
“以前的你,是个飘在天上的创业明星。现在的你,是个趴在地上,一个钢镚一个钢镚往回挣的生意人。”
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你的项目,我投了。”
“五百万,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够不够?”
幸福来得太突然。
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我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够……够了……”
“回去把团队建起来,三个月内,我要看到你覆盖这个城市所有的夜市。”周鸿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保证完成任务!”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像个领了军令状的士兵。
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对了,你那个前妻,和那个卷钱跑路的兄弟,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周鸿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等着看戏。”
拿到投资后,我们立刻鸟枪换炮。
我们租了正式的办公室,虽然不大,但窗明几净。
我们招了第一批员工。
地推,技术,客服,运营。
很多人,都是我以前公司的旧部。
他们听说我东山再起,都义无反顾地回来找我。
“陈哥,还收人吗?”
“工资多少无所谓,我相信你!”
我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没有多说煽情的话。
我只说了一句:“欢迎回家。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大家失望。”
我们的扩张,像滚雪球一样。
我们组建了一支强悍的地推团队,我称他们为“夜行军”。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我当初一样,深入到城市的每一个夜市,去跟摊主们聊天,帮他们解决问题,说服他们入驻平台。
我们的产品,也在快速迭代。
我们增加了直播功能,让摊主可以实时展示自己的手艺。
我们增加了智能推荐算法,根据用户的口味,推荐最合适的宵夜。
我们甚至跟共享充电宝公司合作,在每一个合作的摊位,都放上了我们的充电宝,进一步增加了用户粘性。
半年后,“觅食夜话”成了这个城市所有夜猫子的首选APP。
我们的用户数突破了五十万,合作商家超过三千家,月流水过千万。
我,陈阳,又一次站在了聚光灯下。
媒体开始报道我“触底反弹”的传奇故事。
“从负债三千万到估值过亿,他只用了一年。”
各种邀请函,像雪片一样飞来。
我又开始出入那些高级的酒会和论坛。
只是这一次,我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我不再享受那些虚伪的吹捧,不再沉迷于觥筹交错的浮华。
我跟每一个合作方,都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我心里很清楚,他们追捧的,不是我陈阳,而是我背后“觅ed食夜话”的价值。
有一天,在一个晚宴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倩。
她比以前更漂亮了,穿着昂贵的晚礼服,挽着那个开宝马的副总。
她也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酒杯,朝我走了过来。
那个副总,跟在她身后,脸色不太好看。
“陈阳,好久不见。”她在我面前站定,挤出一个笑容。
“是啊,好久不见。”我淡淡地回应。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她似乎在斟酌词语。
“就起来了?”我帮她说了下去,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让你失望了?”
她的脸色一白。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为你高兴。”
“是吗?那谢谢了。”
我们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忍不住开口了:“陈阳是吧?我听过你。年轻有为,不错。”
他伸出手,想跟我握手。
我看着他,没动。
我只是看着林倩,问:“豆豆还好吗?”
提到儿子,林倩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他很好,上幼儿园了,很懂事。”
“那就好。”我点点头。
“他……他有时候会问起你。”
我的心,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等我忙完这段,我去看他。”
“好。”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那……我们先过去了。”
她转身要走。
我忽然叫住了她。
“林倩。”
她回过头。
我看着她,平静地说:“谢谢你当初离开我。”
她愣住了。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那个出租屋里烂着。是你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没再看她,转身就走。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原谅?我没那么高尚。
报复?我也没那个闲工夫。
最好的报复,就是让她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向她再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让她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悔不当初。
这,就够了。
公司走上正轨后,我开始着手处理另一件事。
李伟。
我通过一些私人侦探,查到了他在国外的踪迹。
这个孙子,拿着我的钱,在东南亚某个小国,过得相当滋润。
买豪宅,玩跑车,还投资了一个赌场。
我看着照片里,他搂着几个网红脸,笑得春风得意的样子,血液都在往上涌。
我没有选择报警。
我知道,跨国追捕,程序复杂,耗时耗力,最后还不一定能把钱追回来。
对付这种人,要用他的方式。
我联系了周鸿。
“周总,该看戏了。”
周鸿在电话那头笑了。
“需要我做什么?”
“您在当地,有没有一些‘特殊’的朋友?”
“有。”
“那就好办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远程操控着一场“猎杀”。
我让侦探摸清了李伟赌场所有的经营漏洞,和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往来。
然后,我让周鸿介绍的“朋友”,把这些证据,“不小心”透露给了当地的黑白两道。
李伟的好日子,到头了。
先是赌场,被查出涉嫌洗钱,被当地警方查封。
然后,他的几个“合作伙伴”,发现他黑吃黑,开始满世界地追杀他。
他从一个富豪,一夜之间,变成了丧家之Kuang。
他开始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最后,他想起了我。
他居然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他带着哭腔的声音。
“阳子!阳子救我!我知道错了!”
“哦?你错哪了?”我慢悠悠地问。
“我不该鬼迷心窍!不该拿公司的钱!阳子,我们是兄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兄弟?
我笑了。
“李伟,你给我打电话,是想让我给你打钱,让你跑路?”
“是是是!你先借我点,等我缓过来,我一定加倍还你!”
“好啊。”我说,“你把卡号发过来。”
他千恩万谢。
五分钟后,他把卡号发了过来。
我看着那个卡号,然后,把它群发给了所有追杀他的人。
并附上了一句话:“人在这里,祝各位好运。”
做完这一切,我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他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名字,将永远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恩怨了结,一身轻松。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觅食夜话”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我们从一个城市,扩张到十个城市。
我们成了中国最大的夜市生活服务平台。
我们的估值,翻了十倍。
我成了别人口中,真正的“商业巨子”。
我搬进了新的房子,一个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顶层公寓。
但我还是保留着那个城中村的小单间。
我没有退租。
每个月,我都会回去坐一坐。
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床上,闻着那股熟悉的霉味,提醒自己,我是从哪里来的。
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那种一无所有的滋味。
我去看过豆豆几次。
都是偷偷去的。
我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他跟小朋友们一起玩耍,笑得很开心。
他长高了,也胖了。
林倩把他照顾得很好。
这就够了。
我不想去打扰他们现在的生活。
也许等他再大一点,等他能理解这一切的时候,我会堂堂正正地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儿子,爸爸来接你了。”
但不是现在。
这天晚上,我处理完工作,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手机响了。
是小王打来的。
“陈哥,忙完了没?出来撸串啊!我发现一家新摊子,味道绝了!”
我笑了。
“好,老地方见。”
我换上一身便服,走出这栋金碧辉煌的大楼。
走进那片熟悉的人间烟火。
夜市里,依旧人声鼎沸。
我看到一个年轻人,推着一辆跟我当初很像的小车,在卖着新奇的小吃。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九分的期待。
我走过去,买了一份。
“小伙子,加油干。”
他愣了一下,然后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哥!”
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找到小王,他已经点好了一大桌子烤串和啤酒。
“陈哥,来,走一个!”
我们碰了一下杯。
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很爽。
“陈哥,你说,咱们这就算东山再起了吧?”小王喝得脸颊微红。
我看着周围一张张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脸,看着那升腾的烟火气,笑了。
“不。”
“这才只是个开始。”
来源:窗明映深情一点号2
